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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王爷的私房美人  作者:千寻 书号:4167  时间:2016/10/26  字数:13283 
上一章   第六章 三万两卖了心头肉    下一章 ( → )
  纵是早有准备,再度看见黑得发亮的七线蛊谨容仍忍不住寒⽑竖立,冷汗涔涔而下。

  它顺着谨容腕间⾎脉往前爬行,细小的⾁⾜慢悠悠爬过,所经之处再兴惊寒,碎不及防间,两颗尖锐牙齿咬下,一阵推心疼痛传至她的全⾝,她紧咬下,等待它钻进⾎管中,动⾝子向前钻动。

  很痛…她痛得冷汗直流,透后背,那凉意伴随疼痛渗⼊她脑海,可她依然倔強的不喊半声,只是一双美目恨恨地盯住简煜丰。

  没有闪避她的目光,她的恨,他全数收下。

  倘若到了这等境地,她还能不恨,那么她不是正常人。

  七线蛊一点一点昅鲜⾎,而她的手管一寸一寸缓慢肿起,肿处非红即黑,轻轻碰触又是一阵噬骨疼痛,那是因为它在昅⾎同时也放出⾝上毒,那毒像是有几百只虫子在⾎⾁间钻动似的,终于,她承受不住,伸手想去枢破那层⽪阵然简煜丰比她更快,一把握住她伸过来的手。

  “再忍耐一下。”他清冽的声音传出,震动着她的耳膜。

  忍耐?她真想放声大笑,人们为自己的前途、名利,未来而忍耐,而她这分忍耐是为着谁?

  可是再多的仇恨都敌不过一波接着一波的疼痛,她拚尽全⾝力气去阻档却未果,终于,她妥协了,低哺道:“你点我的⽳道吧,我忍受不了了。”狭长凤眼向她望去。

  这样便示弱投降了?他以为坚制的她还能够多撑个几回,现在就忍受不住,那么之后…他平静无波的脸上怈露出一丝郁⾊。

  他尚未点⽳,七线蛊己经咬破她的⾎管钻出。

  ⾎噴出来,像道噴泉似的,他倒落地挑起虫子放⼊锦盒中,紧接着从怀问取出金针替她止⾎。

  简煜丰将锦盒给⾝后的婢女,道:“告诉许莘,照上次的方法熬药,趁热让郡主服下。”“是。”

  婢女领命下去,这回他没有踉着离开,他亲眼目睹谨容一口一口呕出鲜⾎的凄惨模样。

  他知道的,早在要做这神治疗时,他就很清楚药人将遭受怎样的苦痛,如果是无知者还好,至少不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但何谨容…她和自己一样清楚。

  他抉起她,让她靠在自己⾝上,好洁的他不介意腥红鲜⾎污了自己的⾐裳,她⾝子像块冰似的,每块肌肤尽是冰寒,她蜷缩低号,痛得牙齿格格打颤。

  他将掌心贴在她背上,不多久,一股暖暖的热气渗⼊她的⾝体,舒缓了她的疼痛,她悠然吐气。

  徐徐张开眼⽪,谨容无力地望着眼前男子,他宽阔的怀像海,收纳起她的惨淡悲哀,如果他们不是敌人,如果他不是要用她的痛苦换得张钰荷活命,那么能够靠在他的怀里,她肯定是许多女子羡的对象…能够多靠一下吗?他的掌心能不能别离开她的背脊?能不能…能不能就这样下去,不要清醒?

  天丨她怎会这样想?她疯了吗?应该是吧,疼痛会让人神智不清,而神智不清的女子容易对⾝旁男人出现不该有的依恋之情。

  终于,谨容不再吐⾎,他松口气,唤来站在门口的婢女道:“给姑娘清理清理,换套⾐裳,如果姑娘口渴先别给她⽔喝,就说药马上就熬好。”

  “是。王爷。”他走出门,刚踏三步又绕回屋里,再叮咛两句。“动作轻点,姑娘噤不起‮腾折‬。”

  “是。”

  谨容神智逐渐糊,却还是将简煜丰的话听进耳里,他啊…他也会在意病患的疼痛了,这样算是有进步了吧?很好,造福张钰荷之后,她又造福了他未来的病人。

  简灯半叮嘱了,可婢女待他出门,转过⾝立刻换上另一副嘴脸。

  谨容先是听见两声冷笑,下一刻她们竟耝鲁地将她一把拉起,撕扯她的⾐服。

  她们一面骂一面替她换⾐裳,在碰触到她肿的手臂时,一阵椎心刺骨的疼痛传出,她糊的脑袋出现短暂清明。

  那不是碧⽟或翡翠的声音,她的逃跑让昑松居换了新下人。

  谨容不认识她们,可她们骂人的口气像是对待杀⽗仇人似的。

  她们怕是吴氏的心腹,闻其言便知平⽇里定然是为虎作偎,一回生两回,三回四回更上一层楼的恐怖级杀手人物,她很佩服自己,这时候还有心情想笑话。

  ⾐服猛然被扯棹,两条冰冷的帕子在她⾝上用力檫拭,想去她一层⽪似的,谨容很不舒服,却无力及抗,下一响。不知道是哪个扯起她受伤的手管,抓起帕子用力往下庒,啊一她终于耐不住疼痛,使出最后一分力气放声尖叫。

  下一刻,她坠⼊深渊,黑暗呑噬了她的意识。

  这一觉睡得沈,魂魄仿佛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切割成两半,一半封冻在冰块里,一半在烈火中亨煮,谨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能就此死去肯定很幸福。

  糊糊间,⾝旁有人走来走去,脚步或轻或重,声音或⾼或低,她不愿意去理会,那些琐碎声音却一再闯进她梦里。

  醒醒睡睡不知经过几回,谨容终于完全清醒时,发现简煜丰坐在她⾝边。

  “我睡了几天?”像被马车辗过,她全⾝上下都不听使唤,一个抬手动作都得让她卯⾜全力。

  “三天。”他回道。“我想‮浴沐‬。”

  小时候她经常生病,但病到无法自己施力坐起还是笫一遭。

  他点点头,走到外头命令婢女备⽔,然后走回边抉她坐起,靠在自己⾝上。

  谨容有些头重脚轻,她撩起⾐袖,左右手各有一个钢钱大小的黑⾊圈圈,随着疗毒次数増加,黑圈圈会越来越大,到最后串成一片,师搏留给她的书上详细地记载了中毒征兆,所以她很清楚接下来的每个步骤。

  想来好笑,当时读到这一章时她记得特别牢,师搏问她为什么对七线蛊特别感‮趣兴‬,可她哪里是感‮趣兴‬,只是觉得这神虫子又狼又恶,恨不得它在天地间绝迹,现在想来,那时的牢记,竟是为今⽇的遭遇埋下伏笔。

  不多久,婢女上前抉她到净房里盥洗‮浴沐‬,这回她们没有多余动作,大概是因为简煜丰还在屋里。

  人生难测,谁晓得她也有需要凭恃他的时候。

  洗过澡,还是有些头痛,但精神好多了,她回到屋里,简煜丰坐在桌边,有婢女端来参杨。

  她在他的注视下,慢慢将参汤喝完。

  “饿吗?要不要再吃点东西?”参场是好东西,却也不能全靠它吊命。

  “好。”

  像是早己备下似的,婢女很快端来燕窝粥和几道清慡小菜,三天没吃东西,谨容此刻看见食物竟有些心庠难耐,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按捺下急促,在简煜丰的注视下将食物一点一点拨⼊嘴里,细嚼慢咽。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行云流⽔般流畅,极是优雅溱亮,她没把他的眼光放在眼里,始终不惊不惧、不慌不忙,让侧眼旁观的简煜丰心中略略惊奇,仿佛她不是待在狼⽳虎洞里,而是自家客厅。她吃了,放下筷子,婢女递来帕子让她净手,并将桌上碗盘撤下,动作守礼合礼,若非谨容还认得出她们的声音,她会怀疑是不是又换上新婢女。

  “过几天我会出门-趟。”他低声对她说。

  他出门千么知会她?她又不是他的谁,若要知会,踉那位尊贵的郡主娘娘说不是更合适?谨容満面狐疑地望向他。

  “我要去挖天羽蕨的。”他自顾自往下说。

  谨容闻言先是微微一愣,然后恍然大悟,情不自噤地拉开嘴角,笑逐颜开。

  他是天才!竟然会想到这个,天地间相克,往往最毒的草药附近就有解毒的东西,而天羽蕨是七线蛊聚集处,也是七线蛊的食物,所以的确很可能…她瞠目相望。“你可不可以别当我的敌人?”谨容问。

  什么?话题怎么会扯到这里,难不成她吃、有精神了,便想同他算总账?不过简煜丰还是顺着她的话问:“为什么?”“我想为你喝釆鼓掌,可我的原则是人做得再好,也不值一哂。”“你还真是善恶分明。”

  “我是啊,并且衷心相信,琊不胜正。”这话,她又抬了自己一下,因为她是正,他是琊,而且琊不胜正,是她的衷心理念,也是天地真理。

  他何尝听不出她的意思,看着谨容,简煜丰难得地露出笑容。

  原来他是会笑的?原来他笑起来寒冰融化,隆冬⼊舂?原来他眉⽑一弯,整个人就会变得如此生动?他应该常笑的,那么张钰荷就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一个笑盼对上另一个笑盼,两人之间的气氛骤然改变,这改变来得又急又快,但两人都适应良好,并且无心思追究原因。

  “你是个骄傲倔強的女子,这样子很辛苦。”他叹气。“可我想法恰恰与王爷相及。”“怎么说?”

  “我认为,人怎能猜到下一刻会怎样?所以啊,非得要把顽強这神东西带在⾝旁,那么受了风霜,才能強撑着昂首,遭遇哀伤,才能抹千泪⽔继续往前。”“可⾝为女子,示点弱,做不到的事便央求男人出头并没有不妥。”

  “真的吗,不会不妥?”她像逮到什么似的,灼灼目光向他,像是捆仙索,拥得他动弹不得。

  他…有说错话吗?她怎会换上这副表情?

  谨容的眼光太热烈,热烈到让简煜丰感觉自己像是被剥了⽪,架在枯枝上的烤野兔。

  “应该…不至于…不妥。”他小小地保留了两分。

  “所以我可以求你一件事?”是他说的,做不到的事便央求男人出头并没有不妥。她嘴里说的是求,态度却半分不见卑微。

  “什么事?”

  “买下桃花村的土地和济民堂。”

  他没想过她会提出这个,桃花村和济民堂不是她的命?那是她花好大一番工夫才经营出来的成绩,便是出嫁也没打算放手,怎么会…

  略略思索,眉头一扬,他眼中有几分兴味。

  他明⽩其中关键了,把桃花村那一大片一大片神植药材的土地和济民堂卖给他,一来他懂医,卖给他自然比卖给普通商贾来得有意义。二来,东西在他手上,⽇后钰荷⾝上的毒解除,吴氏若是想要报复,自然不会再像上回一样直接挑桃花村和济民堂下手。

  该说她聪明呢,还是夸她心地仁善,自己都是这番处境了,満脑子还在为别人着想?

  “你舍得?”他失笑问。

  “不舍。”她实话实说。

  “不舍还要卖。”

  “⽗⺟不舍,孩子无法成长茁壮;⺟鸟不舍,小鸟无法展翅飞翔,如果舍得才能让济民堂更好,放手不是坏事。”明明就是担心吴氏报复,偏要把话说得这样冠冕堂皇,这人,还不是普通倔強。

  “你打算卖多少价?”“三万两。”

  狮子大开口哪。“那些土地可不值这个价,何况济民堂没你这个坐堂大夫,再加十⽇前闹的那一出,⽇后生意恐怕没办法像之前那么好。”“济民堂赚最多银子的,不是看病抓药,而是炮制出来的几味药丸,尤其是平胄散,若不是人手不够,光是这一剂药方就能替王爷挣来不少好处。”平胄散?没错,就是这味药让他们结下缘分,只是于她,是善缘还是恶缘仍待时⽇验证。

  “你还有多少药方子?”

  “如果你肯给三万两,药方保证会源源不断出现,直到我再也写不出来为止。”

  她这是…连后路都卖断给他了?

  看来她己经认命,安徘好济民堂和桃花村,接下来就是要安排兄长亲人了,她会怎么安排?何谨华再怎样都是个官,而一个七品官想熬到能与晋远侯对抗,运气好的话,恐怕也得等上三,四十年工夫,不知她要怎么保下何家亲人?

  他很好奇。

  “行,明天我就把银票双手奉上。”

  “在你离开前,先见见陈管事吧,他是个精明千练的,有他持,王爷可以少费点心思。”她希望他能留下所有的伙计及大夫。

  “你怎么就认定,我想当个甩手掌柜?”

  “王爷事务繁多,怎能在一个小医馆里头浪费工夫。”

  “你都说了,药方将源源不绝,若不趁势在‮国全‬上下广开‮家百‬济民堂分号,如何对得住何大夫?”

  他的话让她一怔,过去她从不曾想广开分号,一方面力有未逮,加上她的心不大,只想守护好桃花村的村民及她的家人,但此时他的话却发出她的羡慕,他的财力与势力的确可以做到,如此不但能造福‮国全‬百姓,还能赚上大笔锒子,真是教人嫉妒咧。

  “唉…”她长叹口气,夸张地望向他。“我终于明⽩了。”

  她的表情让他忍不住又弯弯眉头,眼睛瞬间生动起来。“你又明⽩什么?”

  “王爷是个多金行业,难怪人人羡。”

  笫一次,简煜丰毫无保留地大笑出声,笑得口一震一震的。有趣!这病歪歪的何谨容竟能惹出他満怀笑意,他也不想和她当敌人了,他也想要为她喝釆鼓掌,即使他没有“敌人做得再好,也不值一哂”这条原则。

  简灯半催马扬鞭,任一长风猎猎,掠起⾐狭翻卷,仿佛御风飞翔般。

  他在一望无垠的绿野上狂奔,风中锟杂了泥上与青草的清香,令人心神俱醉。

  他不确定天羽蕨的是否能够解除七线蛊的毒,但他听到一个传言,不知是真是假或只是夸大不实的谣言。

  传言中,当地山民曾经不小心踩破七线蛊的窝,瞬间十几只七线蛊爬上他的脚板,咬破⾎豚尽情昅⾎,昅鲜⾎,七线蛊破肤而出,山民一条腿又肿又黑,一碰就疼。

  他直觉拽起旁边的天羽蕨往腿上檫几下,那痛竟然好了几分,于是把一大从天羽蕨给挖回家里,熬了场药喝,之后就没事了。

  简煜丰在山里多留两天,想找出被咬的山民,可怎么査都查不出下落,眼看取⾎的⽇子又快到,他只好先挖几丛天羽蕨神进盆子里,雇车子送回京城。

  这几天,那丫头还好吗?有没有好好吃饭‮觉睡‬,把药乖乖喝下?

  简煜丰失笑,他在想什么,容儿又不是钰荷,喝药哪需要人哄…容儿?他刚刚唤她容儿吗?容儿…他不喜许莘喊她容儿,可他却…却喜喊,这名字还不坏,虽然他还没这样当面喊过她容儿…容儿…要离开京城的前一天,他与许莘陪她回桃花村,很多人都这样喊她…

  回想那⽇,他又忍不住想笑。

  除了当新娘子那天,他没见过浓妆抹的她,可那⽇她几乎把盒子里的粉全涂在脸上了,她企图在村人面前掩饰自己的苍⽩,他看不下去,绞了帕子把她脸上的粉全给抹棹,把两颗药丸研开轻轻往她脸上划过,不多久,她苍⽩的脸上浑现两抹自然‮晕红‬。

  她眼红,硬向他要那药丸子的配方,他当然不给,是她得了他三万两,又不是他得她三万两。

  她骂他小气,他淡淡回答“我的确不如你大方。”

  一句话堵得她嘟嘴不

  过去,她对许莘送来的头面珠翠从没看在眼里,那天她却在里头挑挑检检,不怕重似的把最昂贵的珠钗翡翠全往头上摆。

  她问他:“漂不漂亮,⾼不⾼贵?”他闷声回答“像卖糖葫芦的那。”

  她又嘟嘴了,他本想建议她在嘴上吊一串珍珠,看起来会更⾼贵,但许莘出现了。

  后来,他与容儿共坐一辆马车,许莘骑马在外头陪着,因为他必须为她施针,至少让她出现在桃花村民面前时,看不出半点虚弱。

  她比他想象中更受,有许多大婶当许莘的面夸她生得好,标致又有福气,还说什么打小时候面相就看得出来容儿将来是要享尽荣华富贵,当个人上人的,果然啊,李府的⽔喝个几天,整个人都⽔润娇美起来。

  这叫做睁眼说瞎话!

  许莘一脸尴尬,他则听得好笑,満脸的讥诮,她瞧见了,悄悄在他耳边说几句“这叫做善意恭维,难不成见了面,他们要说我长得很像一颗大葫芦?”恭维的话不只是大婶说,有个小伙子也凑近她,笑道:“容儿是咱们桃花村的皇后娘娘昵。”

  为她回娘家,村里大办流⽔席,长的圆的方的桌子全是从各户家里头抬出来的,大伙儿杀宰鸭,捕鱼猎兔子,把⽔里游的,路上跑的全做成好菜,一盘盘端上桌。

  村人们问:“容儿,回门那天你怎么没回来?害我们从大清早等到傍晚。”

  她笑道:“没办法,我才进门不久,婆婆就犯病,新妇得侍疾在侧,忙得分不开⾝,前一阵子济民堂出事,我爹娘上李府却找不到人,便是因为我和夫婿陪婆婆到庄子上休养。”“原来是这样啊,你婆婆是卄么病哪?”“毒心烂肠症。”谨容脫口而出。

  忽闻此话,简煜丰噗嗤一声笑出,冰山脸裂出一道,而许莘脸⾊不自然地别开头。

  “这神病设听说讨啊,凶险吗?”

  “凶险得很呢,那病征是从⽪肤开始发作,先是手脚长了烂疮,再下来头顶流脓,脸⽪一块块剥落下来,我婆婆要是继续发作下去会从外面烂到里头,死掉的时候心肝肠肺肾都会变成黑⾊的,十窍流出来的不是⾎,是黑⽔呢。”

  “太可怕了,怎么会得这神病?”

  “是啊,毒心烂肠症呢,好端端的怎么会得这神病,不会是坏事做太多吧。”一个大婶话刚说完,马上打自己一个大耳光,连忙向许莘道歉。“李公子别恼,是我大嘴巴,満口胡说,李夫人自然是好事做尽的良善人,人家说,当大官的都是天上星宿下凡,夫人能嫁得李老爷定是前世烧好香,今生做好事,当好人,行善天下…”

  这话刚听还不觉得什么,可越说越夸张,自己的⺟亲是什么情许莘怎会不知道,如果这些话是知道內情的人说出口,定然是不怀好意,刻意讽刺,可这些不明就里的桃花村村民…他怎能怪罪,只能一张脸涨得通红,吶吶地应不出半句话。

  “这病来得蹊跷,容儿,李夫人的病可好了没?”

  “当然好了,如果没好,我怎能回门?”

  “是啊,咱们容儿医术没话说的,连宮里太医都比不上,李公子娶咱们容儿真是大福气。”一个人开口,马上有十个人附和,在村人眼底,谨容和观世音菩萨相当,都是救苦救难的。

  村人几百口,一路吃吃喝喝,为谨容热热闹闹贺了一上午,席罢,他们将许莘和谨容送回何家后才慢慢散去。

  谨容留下陈管事,将自己把地和济民堂卖给裕亲王爷简煜丰的事说了,留他们在屋里商讨⽇后的经营,然后支开许莘,搬了两张长凳与爹娘到屋外大树下找个荫凉的地方坐下。

  何家⽗⺟对谨容把田地和济民堂卖出去的事儿很不満,这眼瞅着济民堂是要赚大钱的,怎能说放手就放手?

  见⽗亲有话要说,谨容先把?子给⽗亲,抢快一步把话先撂下。

  “爹,女儿的终⾝大事己经尘埃落定,你们不必再替我祖心,如今你们更该心的是大哥的婚事,都说成家立业,咱们何家总该开枝散叶了。可大哥只⾝在外头,成⽇为衙门里的事奔忙,当然会轻忽自己的终⾝大事,这个事儿,得靠爹娘持。”

  “这些我们心底有盘算,你不必祖心,我要问的是济民堂的事儿。”何霖不让她糊弄过去。

  “爹,前阵子桃花村碰到的⿇烦事儿,李彬暗地里帮忙査清楚了,竟然是因为我那些药丸卖得太好,惹得京中贵人眼红,想要分一杯羹,才给济民堂下的套。”

  “可这是药又不是米粮⾐布,怎么能卖?无药不毒,若是被人吃出⽑病,说不准我这个老扳还得下大狱呢,幸好这回有裕亲王出而替我摆平,可下次、下下次呢?若这神事一而再再而三,公公婆婆会怎么说话?”

  “嫁进李府,我才晓得大户人家规矩多,不能像以往那般随心所,想出门便出门,你们想进府便能进府看我。你们瞧,这次的事儿若不是下人⾼拜低踩,迟迟没把你们来访的事儿传到庄子,我岂会半点消息都不知道?若不是李彬听到风声,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面。”

  “女儿思前想后,这桩买卖实在是不能做了,幸好裕亲王爷肯帮忙,他可是当今皇帝的侄子,那些害咱们的恶人怎么也不敢招惹到他头上,为了村民,济民堂好,把田地和铺子盘给他是最好的方法,而且王爷可慷慨的呢,他⾜⾜给了三万两银子。”

  “三万两?!”这下子,何⽗,何⺟吓呆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一笔矩款。

  “是啊,光看这个数儿就知道人家不是強占咱们的东西,人家是好心帮忙哪,所以你们别对人家横眉竖眼,人家可是王爷呢。”“是是是,是我们想错了人家,我马上去给王爷赔个礼。”何⺟说到做到,就要起⾝。

  “娘,不急,先听我把话说完,这老宅才翻修过,若是几年后哥哥调回京里,你们想老家时可以过来住上几⽇,所以我没卖,方才我己经托了翁爷爷,他可以派几个武功⾼強的人送你们到卢县和哥哥相聚。我写了一封顶要紧的信,你们一定要记得给哥哥,信就在匣子里,和银票放在一起。”

  “是什么要紧信?”

  “里头是公公对我们分析朝堂动向的事儿,我记下来了,这信对哥哥的前程很有帮助,你们一定要把信给哥哥。三万两银子你们收好,我还带回一箱头面珠翠要给娘以及未来嫂嫂当见面礼,如果可以的话,东西收拾收拾你们尽快上路,别让翁爷爷那边等太久,不好意思的。”

  何霖把匣子还给谨容。

  “银子你收回去,你哥哥是当官的,还怕养不活我们?这银子是你挣来的,自然得留在⾝边,何况你也说了,大户人家规矩多,咱们的门笫己是不如人,若再没有银子傍⾝,那些唯利是图的下人还能拿你当一回事?”

  “爹,您放心,李彬对我可好了,我才嫁进门,金银珠宝什么好东西全往我屋里堆,婆婆心里虽酸,却也夸他是个懂得疼媳妇的,不是我夸口,我屋里随便一只翡翠瓶子都不只千两,三万两算什么。”谨容笑着说。

  “这是现在,万一过几年姑爷又看上个新鲜的…”何⺟犹豫道。

  “娘,我不会看走眼,李彬是专情的,如果您还不放心,行!我明儿个押着他把铺子,田地全记到我名头下,成不?”“你这丫头,我是同你说认真的,你居然胡攀扯。”

  谨容重重点头。“我也是说认真的,爹,娘,你们要好好保重自己,这一别不知道哪个猴年马月才能再见,你们一定要把⾝子养得壮壮的,像带我和哥哥一样,带出几个比我们更长进的孙子孙女。”话说到这里,她语带哽咽。

  简煜丰和陈管事说完事,斜倚在门边等谨容,他听着她的话,心底感慨万分,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她还真是费尽心机,还想了这么一套周详的说词与计划。

  他好奇,给何谨华的那封信里她到底写了什么?她有什么办法让⽗兄亲人远离灾祸?

  结束回想,简煜丰甩甩头,此次为得天羽蕨而离京数⽇,他不断想起谨容,想她是个奇怪的女人,至少和他认识的女子完全不同,令他对她益发好奇。

  他始终想不明⽩,失踪的那几天她躲在哪里,当时京城里他能用上的暗卫全数出动,竟然没人能査得出她的行踪。

  他想起她和吴氏的对垒,忍不住想赞她一声有勇气,只是不知道她是初生之犊不畏虎,还是強弩之末硬张扬。

  想她的事越来越多,想得他忍不住嘴角上扬,几⽇不在,不知道她又会‮腾折‬出什么事?

  思念如同虫子般在心里啃咬着,简煜丰恨不得长了对翅膀,立时飞到那个小院,着着她、听着她,陪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闻她⾝上淡淡的温声香气,懒洋洋地享受那份静谧和安然。

  一抖耝绳,他策马狂奔,想起那个怕冷的女子,他斥喝一声,又‮速加‬了返程的脚步。

  经过两次疗毒,张钰荷己经能够下,前几⽇礼亲王府把张钰荷接回去,听见女儿提及为了让谨容当药人疗毒,许莘用大红花轿把人进侯府,甚至允下正之位,那个手段不光明磊落啊,只是…若用正经法子,谁肯用自己的命去救人?

  礼亲王虽然⾼兴女儿的⾝子能够痊愈,却也不免大发一顿脾气。

  毕竟此事传出去,于王府名誉有碍,何况女儿的子虽单纯率真却也执坳,哪是能与人共事一夫的,因此与王妃商议过后,决定派得力的大丫头婉育领着几名丫头去侯府给谨容送大礼,并探探对方的口气。她们到了晋远侯府,拜见夫人说明来意,吴氏表面喜喜收下,可想到那些好东西全要往昑松居送,便打心底恼火。

  她本就不是太夫人喜的媳妇,幸而生下嫡长子许莘,府里除了儿子和许历之外再没其他孩子。

  而太夫人膝下就侯爷一个儿子,因此太夫人过世前,打开库房把嫁妆给分了。

  令她恼火的是,婆婆把嫁妆分成三份,给了儿子和两个孙子,她连半点好处都没沾上。

  要知道许历的⾝分还可议着呢,婆婆竟然分给许历,却把她这个主持中馈的媳妇给排除在外,她眼馋婆婆那笔嫁妆多年,⽇夜小心侍候着,没想到头来什么都没得手。

  于是婆婆一死,她就以许历年纪小为由,将婆婆给的嫁妆托管起来。

  那事儿就罢了,没想到前阵子儿子不知道发了什么失心疯,届然把婆婆的嫁妆一箱箱往昑松居搬。

  她明⽩儿子格软弱善良,打心底认定对不起那何谨容,要想办法补偿,可…礼亲王府有的是银子呀,就算补偿,钰荷还没过门呢,这笔银子怎么会是从他们口袋里拿出来?

  可儿子就这么一个,她不能与他生分,且钰荷这媳妇是她瞧中意的,虽然有几分千金‮姐小‬的脾,却是单纯不晓事,易拿捏的,再加上侯爷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千万把礼亲王这门亲事给办妥当了…说到底,晋远侯府如果没靠礼亲王帮衬着,如今不过是坐领半俸的没落勋贵,侯爷能得到目前的差事,还不是靠人家悉心张罗。

  说来说去谁也不能得罪,于是所有的火气吴氏也只能在谨容⾝上发作。

  派到谨容⾝边的丫头明里暗里给她呑下不少排头,可她像木头人似的,打上十闷也揍不出半点声音,灭了吴氏看好戏的心思,许莘又天天往谨容屋里去说话,让她不能在明面上做得太过火。想起谨容烕胁自己的那番话,那股气吴氏怎么都呑不下去,而礼亲王府送来的礼更是在她心中添上一把火。

  婉育见晋远侯夫人不知在想什么出了神,只好开口道:“夫人,我可以把礼送过去给何姑娘了吗?王妃娘娘让奴婢亲⽇向何姑娘传几句话。”

  吴氏回过神,说道:“是,我这就陪姑娘走一趟。”

  “不敢劳驾侯爷夫人,只消派个丫头领奴婢过去就行。”婉育连忙道。

  “这是什么话呢,别说你们王妃看重何姑娘,晋远侯府上下哪个人不是把姑娘当成菩萨供着,若不是她,郡主⾝上的毒可怎么办才好,她是咱们家的大恩人哪,我自然要每天过去瞧瞧,看看下人何候得好不好。”

  “夫人这样倒教奴婢为难了,还是请夫人派个嬷嬷吧。”婉育坚持。

  吴氏知道婉育是礼亲王妃⾝边最得用的人,见她坚持,也就不再多话,便派关嬷嬷陪她走一趟。

  “何姑娘好大的架子,有东西可吃还挑三拣四,实话说了吧,裕亲王不在京里,世子爷也陪着郡主娘娘到礼亲王府作客,这一时半刻是回不来的。如果你不用饭,那我们也没办法,只好把饭菜给收拾收拾,可丑话咱们得先说在前头,若世子爷回来,你得摸摸良心讲句公道话,千万别胡攀咬说是咱们苛待了你。”明月语气尖刻。

  “人家当自己是呢,还以为坐一回大红花轿,自己就成了正经主子。哼!别说世子爷没在这里留过宿,说穿了,爷心底庒就没这号人物,咱们世子爷眼底心里只有郡主娘娘,小小姨娘想出头天,还早得很。”筱月接话。

  谨容抬眼望向滔滔不绝的两名丫头,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怒。

  分明知道她们是吴氏派来给自己添堵的,不理她们才是最上策,可是接连被编派了一整个上午,便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想要驳上几句。

  她放下⽑笔,凝眉道:“我明⽩自己不过是个药人,治好郡主娘娘的病自会离去,至于什么、姨娘的,我没这般想过,你们也别四处胡说,坏人闺誉可是造孽的事儿,至于这饭菜不是不吃,而是不能吃,裕亲王爷代过我得好好保养⾝子,倘若这些饭菜吃下去,我恐怕得病上好几⽇,万一耽误替郡主娘娘疗伤的⽇子,试问这个罪名谁承担?”

  见她一语道破,筱月结巴起来,及问:“你,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吃下饭菜得病上几⽇?这神信口雌⻩的话你也说得出?”

  “这饭里有没有加料,去找一只来试试便知分晓,何必在这里耍嘴⽪子。”

  话说完了,谨容不想再同她们多说,转⾝从架子上寻了本医书,懒懒地窝进软榻里阅读。

  她并不知道婉育和关嬷嬷在外头站了半天,关嬷嬷听见三个人的对话,本要往里头冲,却被婉育死死拖住,她只好拚命使眼⾊,让后头的小丫头去回报吴氏。

  直到里头争执的声音传下,婉育向关嬷嬷投去意味不明的一眼,冷淡一笑。

  什么“晋远侯府上下把姑娘当成菩萨供着”什么“她是咱们家的大恩人”如果吴氏的话是真的,那何姑娘这尊菩萨过得可真辛苦。

  自从听见谨容那句“治好郡主娘娘的病自会离去”婉育便对谨容生出几分好感,她岂不明⽩自家郡主对世子爷的全心依赖,可世子爷又是个不肯亏欠人的,若谨容真存下心思,牢牢抓住世子爷对她的感来争宠,⽇后谁底谁输还说不得准。

  她不想吴氏踉着,便是想私底下问问谨容的想法,现在连问都省下,人家本没那份心思。

  这个答复定会让王妃娘娘松一口气,毕竟何姑娘是怎么被骗进侯府大门的,人人心中都雪亮得很,说到底还是他们不厚道,可是为了救郡主命,也只能眛着良心将厚道丢到一旁。

  她转头对关嬷嬷说:“还请嬷嬷找个小丫头,到厨房里头寻来一只活。”

  “婉育姑娘千万别听信何谨容胡言语,那是个爱生事的,前儿个她当面顶撞咱们家夫人不说,还煽动世子爷把家底全掏出来送到她踉前昵,不是老嬷嬷嘴杂多话,她确实不是个简单的。”

  “嬷嬷着,急什么呢,我又没说何姑娘所言为真,不过是想弄清楚到底是晋远侯府亏待了何姑娘,抑或是何姑娘造谣生事,想碍晋远侯府的名声。红儿,你陪着嬷嬷的丫头到厨房走一趟,速去速回,别耽误。”

  “是。”陪着婉育来的红⾐小丫头领命,走到关嬷嬷⾝边,关嬷嬷这下再不乐意,也不能不派人走一趟。

  见人离开,婉育走进屋里,明月,筱月还在大眼瞪小眼,两个人都气鼓鼓的,好像受什么委屈似的。

  婉育扫了桌上饭菜一眼,忍不住讥笑,就三个素菜哪…还真是供神佛用的。

  关嬷嬷随后进门,横了筱月,明月一眼后,连忙拉起笑脸上前对谨容一福⾝,道:“何姑娘,这位是礼亲王府的婉育姑娘,今儿个特地上门来瞧瞧您。”话说着,关嬷嬷趁机使眼⾊让她们快快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下去。

  谨容的菜里有加料,她是知情的。

  全怪何谨容不懂礼数,夫人几番暗示要她到前头请安问礼,她偏偏理都不理。再怎么说,晋远侯府都允了她一个姨娘名分,姨娘早晚向夫人问安是理所当然的事呀,没想到,天底下竟有如此倨傲的女子,若非郡主娘娘还需要靠她疗毒,依夫人的脾气哪能容得下她。

  她们眉来眼去,岂能瞒过婉育?能在王妃踉前何候多年,谁不是个人精。

  “关嬷嬷和两位姑娘还是别忙和了,活马上就送过来,到时还得验验这饭菜是不是如何姑娘所言,多了些不该有的东西。”婉育口气虽是淡淡的,却是不容置疑。

  关嬷嬷别过头呸一声,不过是个礼亲王府的丫头,还真把自己当成一号人物,若不是侯府有把柄握在人家手里…唉,当初那档子事,真是做坏了。

  谨容本不想搭理刚进来的人,她以为不管是谁,都是吴氏派来让自己烦心的,就当她们在演戏,及正戏不好就别费精神看,徙然让自己恶心罢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婉育竟会冒出这样几句话来。

  放下书、抬起眼,谨容对上婉育的视线。

  淡淡的目光会,婉育看见谨容清灵千净的双眸,看见她⾝逢苦难却无半分怨恨,心底带起几分欣赏之情,这女子…是个值得结的。  wWW.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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