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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中国知青梦 作者:邓贤 | 书号:44791 时间:2017/12/12 字数:24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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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食第三天,首批绝食者中有一人因⾝体虚弱出现休克,十多人先后发生不同程度的虚脫。然而央中调查团依然没有消息。指挥部决定,第二批绝食队伍七百余人于二十六⽇晚七时提前进⼊绝食现场,开始绝食威示。 就在这时,一封京北急电送到罢工指挥部。电文告之:“央中调查团明⽇到达勐岗农场。切望青年同志保持克制,不要扩大事态。” 二十六⽇中午十一时四十五分,刚刚抵达勐岗农场的央中调查团全体人员未来得及一口气,就直奔绝食现场看望绝食绝⽔已达六十多个小时的男女知青。央中调查团导领隔着锈蚀的大铁门,讲了许多劝慰的话。很显然,知青不需要空洞的安慰而是需要实质答复,因此铁门对导领讲话毫无反响。后来终于有人从里面递出一张纸条,那是一张⾎书,上面涂着歪歪扭扭的大字:“…不回家,毋宁死!” 应全体罢工和绝食知青強烈要求,中午十二时半,调查团与知青见面大会在山坡露天会场举行。 “同志们——,农场的青年职工同志们——”这是一种模式,自上而下的政策模式,与先前那些工作组调查团出于一辙。发难的机会来了。 “我们不是青年职工!”“还我知青!”“打倒官僚主义!” 鲁田毕竟沉着。“同志们,我们暂时不要纠细节问题好不好?”于是副部长苦口婆心,从国全大局讲到知青问题,从罢工危害讲到央中首长讲话,试图唤起人们的理智,说服他们服从政策。 “这样下去不行,得让他回答实质问题。”罢工指挥部成员之一吴向东困难地站起来,理了理⾐襟,大踏步朝主席台走去。“京北来的首长同志们,我亲爱的知青战友们,兄弟们,姐妹们——我,吴向东,六九年下乡的京北知青,今天站在这个讲台上,当着我的故乡京北来的首长和亲人说几句公道话。…在我的发言即将结束之际,为了捍卫一个真正的知识青年,一个有⾎有⾁的大写的人的尊严,也为了拒绝刚才那个由府政強加给我的‘农场青年职工’的不实真的⾝分,我决定以最后的方式来表达我的议抗。”他从容不迫地转过⾝来,从兜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毫不费力地切开自己手腕的动脉⾎管。 一股指头耝细的⾎柱有如噴泉般噴涌而出,溅了四周人们一⾝。等人们清醒过来,那个勇敢的殉道者已经面带微笑跌倒在地。男青年的自绝行为无疑点燃人们庒抑已久的反抗怒火,要不是知青纠察队及时维持秩序,失去理智的知青们一定会把露天会场那个不结实的土戏台踏成平地。 鲁田早己老泪纵横。作为和家国⾼级⼲部,⾝负特殊使命的调查团长,他绝对没有想到,他坚持的知青政策对广大知青伤害是那样深,那样致命,他几乎产生一种类似刽子手那样的负罪感。你口口声声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那么实践标准在那里呢?难道不在知青本⾝而在于政策吗?理智的堤坝开始崩溃,良心和正义感渐渐占了上风。 “同志们,青年同志们:我将要慎重地,负责地和全心全意地为了刚才的话,也为那个不公平的称呼向你们道歉。我在这里正式向你们说一声,你们——知识青年同志们!…作为个人,我是以两种⾝分来看望同志们的。我,鲁田,国务院工作人员,对同志们的情况负有了解汇报反映的责任。同时,我又是一个普通的知识青年家长。…知青同志们,你们是祖国的未来,希望大家识大体,顾大局,切勿之过急,赶快恢复进食,爱护⾝体,我们一定尽快把同志们的实际情况带回去,向央中国务院负责同志汇报。” 全场重新陷⼊沉默。“请导领同志明确表态,我们回城的要求能不能得到答复?” 台上台下相持不下。人们的心情重新跌进悲观失望的深渊。台上的人愈闪烁其词,知青们也就愈加证实了那个长久庒抑在心头上的可怕的预感:他们的命运不仅早已被注定并且不可更改。 一个女知青慢慢站起来。这个来自天府之国的成都姑娘,脸庞消瘦,面⾊黝黑。她的曾经无比⽩皙的⽪肤早已被亚热带烈⽇无情地灼焦,她的曾经无比健康朝气蓬的年轻⾝体如今被心脏病时时磨折着,她走路的势姿看上去似乎有些歪歪倒倒,这是由于长年累月繁重劳动致使她的右肩比左肩明显倾斜的缘故。 她终于气吁吁地登上土台。她突然双膝发软,扑通一声跪下来,抱住首长的脚放声大哭。“伯伯,好伯伯,救救可怜的女儿!…” 撕心裂肺的哀鸣,如闪电,如雷鸣,撕裂长空大地。如羊羔,如雏,如一切死之将至的弱小动物。一时间,三万多名被称作“祖国未来”的知识青年齐刷刷朝主席台跪下来,跪在国中古老而苍凉的红土地上。石破天惊,哭声恸地。历史在这里定格。 鲁田大恸。他泪流満面,不能自己。台上台下哭成一片。面对这个把他当⽗亲的女知青,面对台下三万多长跪不起的人群,他感到自己僵硬的双肩已经承受不住这泰山庒顶般的历史责任。他扶起痛不生的女知青情动地说“请相信我,会把你们的事情办好的。我决定,现在就通过电话向央中请示,反映你们的回城愿望和要求。” 知青原地等待决定他们命运的最后裁决。 公元一九七九年元月二十八⽇,也就是知青集体下跪次⽇凌晨五时许,在经过与京北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通话之后,満面倦容的央中调查团团长鲁田重新走进会场,登上主席台。 “知识青年同志们——”鲁田对着麦克风嘶哑地说道。静场。每个人都觉得心脏快要跳出喉咙。“现在,让我来负责地回答你们的问题。首先我希望所有绝食的同志立即恢复进⽔进食,全体知青停止罢工,返回原单位抓⾰命促生产。因为央中 导领同志已经明确表态,——知青同志们,你们的合理要求是应该得到満⾜的。” 几秒钟后,全场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声。狂疯的跺脚。鼓掌。歇斯底里嚎啕。人们冲进绝食者的铁门把他们的英雄⾼⾼地抬起来,抛向空中。 公元一九七九年,历史不再固执。 WwW.UjI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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