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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惜舂纪  作者:安意如 书号:44741  时间:2017/12/10  字数:3135 
上一章   第五十八章    下一章 ( → )
  诚如来意儿所料,冯紫英又来到玄真观,⼊画看见他的时候,吓得心扑扑跳,一面堆出笑来应酬,蹲下⾝子福了福:"爷吉祥。"

  "罢了。"冯紫英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他的脸⾊有些发青,蹙着眉,神⾊显得憔悴而刚硬,望着院门发了会怔,默默问道:"你们姑娘在里面吗?我在门口看见马,难道来了客?"

  "回爷,是我们大爷来了,姑娘刚进去和他谈。看情形爷要等一时了。"

  "哦!"冯紫英心不在焉地答,他心里仿佛有东西一蹿而过,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只是一惊。他收回目光,转脸看着⼊画,只见她穿着月⽩紧⾝缎袄,⽩绫素裙,嘴角总是微微扬起,显得温柔,脸上浅浅几点雀斑,十分⽩净秀雅。冯紫英看着她,没由来的心里一痛,想到惜舂,她的一个丫头尚有如此姿容气度,惜舂的风姿自不待言,那么冰清⽟洁的一个人,居然有这么不堪的⾝世。天意弄人,未免太残酷。

  "⼊画,你随你家姑娘多久了?"

  "回爷,十年,我六岁进府的。"

  "那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冯紫英望定了⼊画,可他的眼神又不像看她,仿佛是在看她和惜舂之间久远而牢固的关系。

  ⼊画不自觉地浑⾝一颤,她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你来。"他对⼊画讲,说着转⾝朝旁门口去。桐荫之下,光细若游丝,见揷针地钻进树荫里,⼊画低着头看自己的鞋,鞋上绣得是双蝶穿花,此时背着光,看那蝴蝶只是两块黑影。

  ⼊画心中折转了许久,终于堆出笑来问:"爷想问什么?"

  冯紫英背对着她,⼊画看不见他表情,只觉得他的声音比自己的还要⼲涩,沉重。像夜行许久的人,脚落在沙地上闷闷的声音。

  "她的⾝世。"他说得很截然,很快,快地像刀斩,有心不给自己反口的机会。

  ⼊画咬住嘴,她怕自己说出来,或说不出来。心里一片漆黑,像睡着了似的,而她真愿自己别醒来,别去面对真相。这是最好的方法,她不背叛惜舂,也可以保全来意儿。她想起来意儿,又想到惜舂,两种抉择像老虎和羚羊在角力似地,刺溜刺溜地往前跑,她哪个都叫不住。

  "你说!"

  ⼊画吃了一惊,抬眼看着这依然背对自己的男子,他朗朗的站着,气势強盛到不容她违抗。心里慌,但这慌未尝不带着难言的清醒,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些年,惜舂她又给予了我什么,我不过是她的奴才!我低声下气称她姑娘,小心翼翼为她做事,我得到几多?

  主仆分际俨然是君臣分际,她同她之间也一座小型的金銮殿。凭什么!她注定了是仆!

  是了!此刻她认清彼此之间关系,亦不过是树梢光影,草尖露珠,短暂停留及温暖并不代表是生死相重的依靠。

  "爷!"她声音虽低却清晰地说道:"姑娘,她是我们老太爷和大的女儿。"

  "爬灰"两个字震得冯紫英摇摇坠。怎么,他觉得自己的心里冰凉一片,接着,连眼睛也冰凉起来,像下过大雨的夜,触手皆嘲。这样的事,他不陌生,这样的事,他们私下言笑谈及还津津乐道。

  然而,尽皆是恶人,见得别人苦,见不得自己苦,这事和自己有关原来这样深刻的聇辱,像石山崩,碎石纷纷头痛砸。

  他定了定神,伸手拭去脸上泪⽔,一眼瞥到手绢上的字——若一朝情冷,愿君随缘珍重。霎时他心中冰雪透明:惜舂对情感的警醒如冬眠时霍然早醒的兽,她早料到有这一天,一早将这叮咛刻下,让他早有准备。而他要怎么才能算得早有准备,他一路跟随,始终在揣测她的心思,万般都意料到了,就是没想到意料之外。

  "你回吧。"他倦怠地挥手说:"见到她,别说见到我。"

  "晓得了!"⼊画急急低头应道。

  惜舂撇了⼊画一人进院,踏进屋里,看了贾珍一眼回⾝阖牢了门,行云流⽔的坐下,朝着贾珍款款道:"你有何贵⼲?"

  门开处,一束光线透进来。屋子里乍明,贾珍眼前一亮,他留神看惜舂,见她穿着月⽩绣花小⽑⽪袄,加上银鼠坎肩,头上挽着随常云髻,簪上一枝⾚金匾簪,别无花饰,下系着藌合⾊绣花绵裙,十分秀雅⾼挑,坐下来虽然神⾊冷淡,却容光潋滟眼波盈盈。

  不由地心里一动,惜舂的天姿国⾊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的,然而这是什么好事,因为惜舂够美,他才有资本拿她去同人谈条件,像几百年前的一首歌里唱:"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立独‬。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李夫人若非有惊人的美⾊,李延年焉能拿她同皇帝谈条件,既而靠着她获得一生荣华富贵。

  贾珍虽然极力收敛了笑意,见到她却不免有些得意,虽然他手里没有箭,可是看惜舂依然如一只跑不掉的兔子。

  "我来谈你的亲事。"因为笃定,他显得意态闲闲。

  惜舂扫了贾珍一眼,心知必有下文,转脸不语,起⾝点起窗下小几上的檀香。香烟细细升起,良久惜舂将目光从香烟中收回,远远望向窗外。

  玄真观重檐叠角,四角灵兽傲然伫立,昂然望向天空,下午的光泼剌剌的从云间洒下来,一路洒到院子的花草树木上,绿⾊的叶子⽩花花金灿灿地一片,地上墙上纠结着大叠的影子。惜舂心里烦而空落。

  "我替你应下了武清侯家的亲事。"

  惜舂神情倘恍,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留心。凝望着远方略带迟疑道:"武清侯!"她陡然想起贾⺟出殡时武清侯陈公的夫人曾出现过。那次短暂的相处,应酬。不由蹙眉自语:"一面之缘而已。"

  贾珍听到,笑道:"一面之缘⾜够了。"有缘千里来相会。陈侯夫人十分看中你,你好福气!"

  "福气!亏你说得出!"惜舂朝贾珍啐道。武清侯是多大年纪的人了,举朝皆知。他要她做妾!却还好意思说得光冕堂皇。想着一阵灰心,世事翻转太快,前时才在感慨别人命薄,现番就轮到自己。

  "我要嫁的人…"半晌,惜舂直视着他,突然淡若无事地笑道:"与你无关。"

  贾珍也笑起来:"你要嫁的人是冯紫英,你想嫁的人也是我那好兄弟冯紫英,我怎会不知?然而你也不必指望了,冯家前⽇已经退婚。"

  一言劈下,惜舂如遭雷殛,然她生冷淡,喜怒不形于⾊,纵然此际心头巨震,在贾珍面前脸上却不愿输一点,"多谢你来相告。"惜舂极力将语调控制地平稳,续道:"即使——冯家退婚…"惜舂捏住手又道:"我也不应武清侯的亲事。"说着返⾝打开门道:"请你出去。"

  话已说至此,贾珍也不再纠,也不多言,施施然整了⾐杉,闪⾝出去。

  惜舂強凭一口气撑着,见他走远才摊倒在椅子上,再看双手,已鲜⾎淋漓,她刚才太用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wWw.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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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何处日月观音世有桃花上海日记客过亭蹉跎岁月爱也无奈华都一支难忘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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