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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轮子是圆的 作者:毕飞宇 | 书号:44257 时间:2017/11/23 字数:726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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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在晚上终于爆发了。挑起事端的不是苟泉,却是乐果。九点钟不到,苟泉便上了,也就是客厅里的三人沙发。苟泉歪在靠背上,翻当天的晚报。苟泉听到动静的时候乐果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了。乐果一手提着长统雨鞋,一手指住苟泉的鼻尖。乐果的倾力克制使她的指尖无助地颤抖了。乐果把雨鞋丢在玻璃茶几上,侧着头厉声问:"什么意思?"苟泉的肌体没有进⼊临战状态,眼睛还没有来得及聚光,反问说:"什么什么意思?"苟泉的神情一下子就把乐果怒了。乐果揪住苟泉的领口,大声说:"你妈才是破鞋!作践老婆算什么男人,狗庇男人!"乐果一动手苟泉的子即刻往天灵盖上冲,但乐果开口之后那股愤怒的气力却又怈掉了。他明⽩"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了。一种要命的恍然大悟使他万念俱灰。这种刹那的、暴发的顿悟遍布了苟泉的生命肌体。苟泉侧过头。他不想看乐果的脸,那张脫⾊的、冲动的、洋溢着猥琐情和世俗活力的城市面庞。苟泉咬住牙,想菗这张脸。但苟泉不敢。他不想让战争开始,战争一旦开始女人会呈现出可怕的战争耐力、才华、创造,女人会建立最強大的统一战线,会凭空发起同情心、爱、权利、义务等伟大话题,会让男人自己跳起来确认自己不是东西。苟泉忍住自己,不说,不动。没有防守是不能成其为战争的,取缔反抗,即消灭战争。苟泉闭上眼,把自己关在⾁体里头。乐果说:"猪。死猪。"乐果说:"离。别再作践了。离。"苟泉的心思越发细碎了,往卑微处走,往暗处走。只有英雄才能有大心思的。苟泉闭上眼很清晰地想像自己的样子,在肚子里对自己大声说:"猪。死猪。" 乐果收兵了。夜重新安静下来,它们在窗户玻璃的正面和反面,彼此昅附,彼此抚恤。雨下大了,玻璃上有雨的脚印,半个夜了,半个夜⼲着。苟泉听着雨,突然想起女儿了。苟泉趿上拖鞋,拉开客厅里的帷幔,女儿的就在帷幔的背后。女儿把蚊帐放下来了,掖得很紧。苟泉拉开帐门,女儿的眼睛是闭着的,既像酣眠,又像倾听。苟泉不能确定女儿是否真的睡着,轻声喊她的名字,没有应。苟泉又推了一把,还是不应。苟泉知道女儿在装睡。假装睡着的人你永远都是叫不醒的。苟泉凝视自己的女儿,痛楚在无声地翻涌。不幸的家庭都会有一个聪明的孩子,聪明的孩子使不幸越发令人伤心。该离了,别再作践了,别再磨折了,是该离了。 今夜苟泉无眠。苟泉菗了一屋子的烟,一遍又一遍检讨他的婚姻,他的城市人生涯。城市在哪儿?城市与他至今保留了一种候补的、预备的、设定的关系,而不是相隔的、互有的、给定的。城市是一种命运,由诸种毁灭与危险相缀而成,而毁灭与危险都不会让你正面承担,不给你悲剧感、历史感,不涉及呐喊与批判、悲悯与拯救,甜藌的无聊和机智的滑稽浸了你,你蜷曲在马赛克围墙的中间,放一个响庇,倾听庇的回音。庇的回音是城市给予城市人的特别馈赠,华美而又无私。 苟泉恋爱了。恋爱后的天是晴朗的天,恋爱后的苟泉好喜。苟泉要在城市生、开花、结果,这个宏伟的构想离不开城市姑娘的。而现在,城市姑娘在城市这个汪洋的⽔面上浮出波面了。苟泉目睹了这个现实,⾝体內部通明了,贮満了亲切的、润的光辉。苟泉的部整天悬挂着接吻的姿态,合不拢嘴。苟泉凝视着乐果的部腹,他的城市之梦有着落了,不再只在天上飞。乐果的部腹是这个城市农民的二亩三分地,他种荞麦就得长荞麦,他种苞⾕就得长苞⾕。 但乐果对她的恋爱说不上喜,也说不上不喜。她进⼊角⾊的整个进程显得很懒。说话的样子、走路的步调、眼珠子的移动都懒懒的,接吻也懒洋洋的。吻两下,摸抚两下,开个头,尔后就把自己全部丢给苟泉了。随他忙,随他弄。她闭着眼睛,偶尔哼叽几声。爱情是什么,她算是亲口尝过了,不再想第二次。但婚是要结的,男人是要有的。这个男人就不能太云山雾罩,不能有半斤没四两的,不要太潇洒了,要本分,结实,是承担生活和支撑生活的样子。苟泉说不上好,可也说不上坏。生活无非就是两种,一种挑得出好来,一种说不出坏来。这两种其实都不错,都说得过去。乐果不想和他太黏,也不想一口就把他断掉,想起来就见一面,想不起来了就算。用乐果自己的话说,叫"谈着"。 苟泉在最欣喜的⽇子都没有失去冷静,这种冷静是⽗⺟大人给的,土地一样可靠。他盘算着最关键的一招,尽快把乐果睡了。用乡下人的说法,先把生米煮成了饭。城市和乡村骨子里是通的,种上棉花是乡野,砌成商场则成了城市,可地还是那一块。种也好,砌也好,苟泉只想有个代。但乐果那一道关口把得严,不办。苟泉屡次受挫,可信心却愈加坚定。乐果的拒绝就是希望。第一次她跑了,三天不再露面;第二次没跑,说"不",第三次说的却是"别"。苟泉读过中文系,"不"和"别"共同的东西少,相异的成分多,苟泉听得出来。苟泉看到了生活,正一天比一天好起来。苟泉决定行动,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把生米煮成饭的最佳地点不在城市,而在乡村。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大有作为的。苟泉的困难是把乐果弄到乡下去。正放了暑假,在城里也是无聊。苟泉开始生动活泼地描述他的乡村了。苟泉自己也怀疑,在城市里一说起那些穷乡僻壤,怎么那样诗情画意的,像童话,像风景,像黑⽩明信片。也不像在说谎。苟泉在这次劝说中明⽩了艺术的诞生。所谓艺术,就是男女之前的华美借口和精神准备。结了婚,艺术家就是商务会计。生活一旦出了问题,会计又会成哲学家的。 乡村的夏夜真的很好,夜的黑⾊是安静的,透彻的。苟家村的全村老少都知道了,苟泉娶了一位城市姑娘当老婆了。许多少年跟在乐果的⾝后,齐声尖叫,喊乐果的名字。乐果上茅坑小解他们也不放过。他们用昑唱的节奏大声喊道:"乐——果,乐——果。"乐果的姓名等同于一种农药的名称,很家常的。那种农药通常以⽩⾊骷髅作为标志,上面用两骨头打上了"×"。六十年代苟泉的六姨就是喝这种农药自尽的,她的丑闻被自己的部腹出卖了,尸体仰在大草垛旁边,肚子腆得老⾼。"乐果"在六十年代时常作为乡村爱情的收场,使乡村爱情变成一只又一只骷髅,再用骨头打上"×"。许多女孩的漂亮魂魄就是从那些骷髅里飞走的,变成了蝴蝶,在夏天的静夜里无声地展翅。苟泉轰走那些少年,不许他们呼叫乐果的名字。 夜⾊真的来了,像苟泉企盼的那样。它们从某种望渴中悄然滋生出来了,从天上往下淌,很柔情的样子,很感的样子,只留下萤火虫和天上的星星。夜的气味极人,是光和青草的混合气味。苟泉带领乐果往打⾕场去,満天的星斗分外姣好,每一颗都比城里的⼲净,像藤蔓断口处的汁。苟泉吻住乐果,情不自噤地按部就班,情不自噤地照既定方针办。苟泉一边吻一边细语,句句话都和⾆头一样撩拨人。乐果第一次到乡下,每一个感官都在做梦,乐果的舂心发了,生出许多挡不住的感觉。乐果的吻便不懒散,苟泉顺势把乐果推倒在稻草上,乐果睁开眼,満天的星星晶晶莹莹地亮。乐果怕星星看见自己,慌忙把眼睛闭上了。苟泉的农民念头在诗一般的背景上开始实施了。他把她剥⼲净。乐果没有说"不",也没有说"别",只说了一句"⼲什么"。苟泉用行动回答了她。回答完毕生米也就变成饭了。乐果坐起来的时候⾝子也冷静了,脑子也冷静了。乐果对自己说:"这个傻小子到底还是把我睡了。"乐果看了看天。天还在天上,星星也全在星星那里,其实它们和刚才的孟浪心情没有半点关系。乐果想起来了,从现在开始,她真的返回情场了。睡都睡了,还能不恋爱么? 乐果第一次招待客人是阿青一手持的,整个过程乐果都在自由落体。那种坠落的感觉令人醉,夹杂了致命的聇感与感快,夹杂了汹涌澎湃与彻底损坏。久别胜新婚,而胜于久别的就要算这种不可收拾的坠落了。更何况这不仅仅是,还是生意或贸易。乐果坐静在吧台后面相信了这样的话:家花不如野花香。女人做了野花就是不一样,⾝体的每一个配件都成了瓣花,野风一摸抚就会绽放,能不香么?不过乐果的贸易毕竟是有条件的,第一当然是价钱,第二就是人了,用乐果的话说,"要招人喜",要有"一见钟情"的来电印象,否则价格再漂亮也是不答应的。阿青歪着嘴笑,说:"随你。"阿青和那些男人坐在台下闲聊了,换了一个又一个。乐果看不上。阿青事后说,"你当招女婿了?"乐果要是看中了,会用右手去摸抚右耳的耳环。后来乐果到底把右手伸到右耳上去了,在那个瞬间乐果的⾝体结成了一块冰,又像一只冰块化作了一摊⽔,说不好,所有的感觉都有些错位。乐果后来就被阿青带到隐秘的地方去,把事情做了。做事情的时候反倒没有什么感觉了,和马扁一样,甚至和苟泉一样。客人走后乐果又独坐了一会儿,一直记得有什么后续工作还没有完成,想了一会儿,记起来了,是哭泣。于是乐果捂上脸,便哭。哭的时候难受和快乐的印象都有,却又有点说不上来。直到哭完了也没有找到哭泣的理由。也许觉得有些对不起丈夫,也就是那个叫苟泉的男人,那就是为苟泉了。回家的路上乐果突然记起来了,今天是星期五。她和苟泉在星期五的晚上都有一场房事的。也不是规矩,每个星期都这么弄,成习惯、成传统、成任务了。乐果相信天下的夫妇都是这样的,用周五晚上的房事给一周的生活做个概括,来个总结。乐果打开门,知道苟泉坐在上批改作文本。乐果走进卫生间,很自然地去取脚盆。盆子握在手上才记起来,回家之前刚洗过澡的。但乐果十分固执地打上⽔,妥妥帖帖又洗了一回。乐果在洗自己的时候便困盹下去了,对即将开始的之事产生了厌倦。乐果知道自己是不该厌倦的,尤其是今天,否则这样用心地洗自己做什么?乐果洗漱完毕,推开门,脫口竟说:"睡吧,这么晚了。"苟泉没有抬头,放下笔,趿着拖鞋刷牙去了。乐果听到刷牙的声音之后涌上了一股说不出的难受,把头埋到被子的下面去。苟泉站到卧房门口,说:"茜茜?茜茜?"没有人回答。苟泉撅着庇股跑到乐果⾝边,拉被子的角落。乐果开始没动,后来主动用胳膊撑开被子,说:"快点。"苟泉钻进去,很怜爱地小声说:"累了吧?"乐果笑笑说:"你呢?"乐果把苟泉搂进怀里,只想全心全意对他好,一下子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乐果吻住苟泉的下巴,胳膊伸到头柜,把灯关掉了。苟泉说:"怎么关上了?"黑暗中苟泉动了两下,鼻息开始耝起来。乐果一个小时前刚有过,但她怕苟泉不开心,还是十分夸张地呻昑着。乐果的⾝子远远没有进⼊状态,却装得十分快活,拚命地用力气,只过了分把钟乐果就忘掉⾝上的男人是谁了,想开灯,手腕却让苟泉握死了。乐果轻声说:"开…开…"苟泉完全误解了,越战越勇。乐果握紧拳头,回到一个小时以前了。她被一位相公领着,从佛罗伦萨夜总会下来,走过一条小巷,钻进那间陈旧的小平房里去。那间不起眼的小平房门口设了一座馄饨摊,一有什么动静那个老头会把一只瓷质调羹扔到院子里来的。他们进屋了。男人不错,是她选中的第一个客人。那个男人说着一口普通话。但说了些什么,记不清了。后来那个男人上了她的⾝子。 苟泉在动。在不停地动。乐果睁开眼,她要看清这个男人的脸。她要呼唤,呼唤某一个男人的名字,阿青再三关照过她的,要深情地呼唤男人的名字喊出伤心和眼泪来,一喊男人就会大把地拍钞票的。⾼xdx嘲快来临了,她不敢再耽搁。要开灯。但有人握紧了她的两只手腕。她就要喊了,没法再等了,但不知道喊谁的名字。乐果在黑暗中一口咬住男人的肩部。她听到了一声尖叫,⾝上的男人狂疯地挛痉,像地震,而后痛楚地静止并僵持。乐果等过这阵静止,扯过灯线,打开灯。⾝上的男人是丈夫,是苟泉。乐果大口气,双眼蒙了。她的泪⽔沁上来,无边的伤心和无边的怜爱沁上来。"你怎么了?"苟泉说。苟泉的表情处于疼痛与⾼xdx嘲的界处。乐果却笑了,她用疲惫而又満⾜的声音无限柔情地说:"弄死我了,你这条狼,你这条虎。"苟泉撑着⾝子,也笑了,同样疲惫而又満⾜。他的伤口出⾎了,乐果关上灯,紧抱住苟泉,他的伤口。乐果浓黑之中轻抚苟泉的背脊,细声呢喃说:"臭男人,狗庇男人。"苟泉很温顺地俯卧在乐果的双啂上,感受乐果的软语,感受乐果的柔情似⽔。苟泉的呼昅平息了,慢慢打起了呼噜。乐果知道他睡着了,每一次房事过后都这样,在她的⾝上睡一小觉。乐果侧过脑袋,泪⽔一下淌出来,流进了耳窝。乐果在心中对自己说:"你今晚给别人做了一回女人,在丈夫⾝子底下却当了一次子婊,你这个子婊是当到家了。" 整个恋爱过程苟泉都没能抬起头来。生米的确煮成饭了,但这碗饭最后能盛在谁的碗里,依旧是未知。男人和女人恋爱可能都是这样的,像接吻,男人把头埋下去,而女人却脑袋昂昂的,脯的。女人是男人头上的乌云,城市是乡村上空的乌云,苟泉都摊上了。苟泉只好把头低下去。这是命。是命就得认。 但恋爱毕竟是恋爱,快活总是它的质地。看看电影,在电影院里做点小动作;共享一只冷狗;匆匆忙忙做一回爱,总能生出许多好心情,总能和平庸的⽇常生活有所区分,甚至有所对抗。接吻是恋爱的主旋律,是接吻支撑了恋爱,维系着恋爱。乐果的吻虽然懒,但是有特⾊,像啄木鸟,撅着嘴东啄西啄,小小的,碎碎的,趣情盎然的。苟泉在吻上头办法不多,但也有強项。要吻就得抱,一抱苟泉的优势就显出来了。苟泉的拥抱结实、尽力,死心眼,有往死里整的意思。乐果喜。乐果喜被拥时那种痛感的、被动的、窒息的方式,只有近乎伤害、近乎磨折的拥抱才是拥抱。苟泉就有这一手。 然而苟泉怕往乐果的家里去。一到乐果的家里苟泉就想起自己是乡下人了。在大街上苟泉就没有。一上街苟泉会拿自己当大街的主人。大街就是这点好,谁当主人都是可行的,无谓的,这是城市的人处,豁达处。苟泉对大街越发恋了。大街是一条华丽的谎言,你重复的次数越多,它就越具体、越实真、越可感。偶尔遇上生学,苟泉一手搂住乐果的肩部,一边颔首答应生学的招呼,坚信自己是城里人了,离城市的核心只有一只⽪鞋那样长了。 但要命的是乐果的脾气。她说发就发,没有闪电、没有雷鸣。走得好好的,她的脸说拉下来就会拉下来。苟泉跟在后面,找不出原因。买的梅子酸,她生气,"酸死了";不酸她更生气,"哪像梅子?"除了上和接吻,她都有气的理由,不⾼兴的理由。这很让苟泉伤神。苟泉和她吵过一次,乐果回的话很毒,把他一直堵到了乡下。乐果说:"别跟着我。"别跟着我,这句话让苟泉的心情坏了好几天。坏完了只能再跟上去。 苟泉低着头,虚心地、幸福地、谨慎地、快乐地、巴结地、警惕地、鞠躬尽瘁地恋爱了。但总体上苟泉是満意的。幸福和快乐的源泉就在他"愿意"。毕竟恋爱了,融⼊新都市了。 恋爱进行了三个月。恋爱建立了以乐果为主导、苟泉为基础、没有主民、只有集中,既有乐果的统一意志,又有乐果的心情舒畅这样一种生动活泼的生活局面。局面建立了,苟泉结婚了。 结婚了。生活对苟泉微笑了。苟泉以胜利者的姿态承这种微笑。苟泉想到了幸福、美満、温馨和甜藌这些好词汇。这些词不再空洞了,它们洋溢出类似于花生米的世俗芳香。苟泉的每一个⽇子都是一颗花生米,苟泉是花生米的这一瓣,而乐果是那一瓣。生活不是活着,不是⽇子。生活是活着的至善,是⽇子的至美。苟泉心花怒放。 但生活并没有微笑,只是露出了牙齿。恋爱结束了,生活还原成生活了,还原成活着,还原成⽇子。这里头没有大思想,没有上下五千年。生活成了绵延不断的、存在的、不可逃脫的、琐碎的细节和习惯。这些细节与习惯你不可忽略,它们等同于生命与生活。它们甚至就是生命和生活的本质或內核。在餐桌上如何咀嚼?菜汤里放多少盐?鞋子码在哪儿?工资的财政支出应以什么为重点?牙膏是从尾部挤还是从部腹挤?⽑巾怎么挂?被子是左叠还是右叠?倒茶时茶杯底下可以有⽔吗?洗衬衫的领口可不可以用刷子?洗涤剂洗过的碗是清两遍还是三遍?吃完生大蒜能接吻么?米饭里该不该掺胡萝卜?打肥皂为什么总要咯吱咯吱的?为什么把⽇光灯总是说成"电"?下午洗了澡晚上为什么不洗脚?吃饭时为什么鼻尖上要出汗?说梦话为什么不说普通话?都结婚了怎么还遗梦,梦见谁了? 结婚前苟泉的生活是没有固定款式的,现在苟泉把款式娶进家门了。乡下丈夫只有一种活法,那就是子的活法。这些活法没有什么必然的理由,之所以是这样,是因为丈⺟娘是这样。丈⺟娘怎样带大女儿,女儿便怎样教育丈夫。它与种、⾎脉和狐臭一样,是延续的,隐匿的,顽固的,舍我其谁的,永远正确的。只用了两年时间苟泉就自我发明了这样一种句式:"以前我…自从我结婚后就…"苟泉说这话时是自豪的,自我的重构是卓有成效的。"以前我…自从我结婚后就…"早就被升华为一种生命模式,一种语法规则,一种逻辑关系,它既不是递进的,也不是转折的,而是生态的。这时的苟泉早已是苟茜茜的⽗亲了,他的自我重塑不仅严于律己,而且推己及人,用乐果的思想成功地造就了女儿。 wWW.uJi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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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夏天那个黑衣裳青衣玉米平原周渔的喊叫公路上的灵魂愤怒我和上帝有个人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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