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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木剑惊鸿 作者:玉翎燕 | 书号:44021 时间:2017/11/19 字数:32345 |
上一章 第十一章 双骑走边塞 一剑了前仇 下一章 ( → ) | |
戈易灵和草原之鹰马原是最先离开清江小筑的一组,在离开清江小筑,渡过溪流,马原手执着缰绳,脸⾊沉重地对他那几个伙伴,郑重地说道:“清江小筑只剩下几个年轻的姑娘,如果有什么事,担子是应该由你们挑。我陪戈姑娘跑一趟远路,很快就会回来,如果清江小筑出了事,你们就不要见我。” 说完了话,上马就走。戈易灵说道:“马叔!” 马原立即说道:“姑娘!你可千万不要这么称呼,我马原只是大漠里的一只虫,虽然劫富济贫,毕竟做的是没有本钱的买卖,没有那个⾝份,也担不起姑娘的称呼。” 戈易灵说道:“以马叔的年纪、武功、江湖上的历练,我称呼一声叔叔,不算过分,再说马叔为我跋涉一趟路程,我感的话还没有说出,马叔就如此先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以后的⽇子,就更不好相处了。” 马原苦笑道:“惭愧!惭愧!” 戈易灵微带着马缰,等与马原并辔而行,认真地说道:“马叔与天婆婆之间,只是一言承诺,全始全终,令人敬佩。刚才待他们的话,真叫人好生感动。” 马原感慨地说道:“人在江湖,已经算不得什么正派人物,如果再不能立下一点做人处世的规则,恐怕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何况是旁人。我马原没有别的,只要亲口一诺,至死不渝。” 他说到此处,忽然他一带丝缰。将马停住,对戈易灵郑重地说道:“戈姑娘!此去是见朱火⻩,但是朱火⻩虽然人在关外。实则居无定所,行踪不定,姑娘可有一个预定的去处?” “马叔!从现在起,一切都听你的安排。” “既然如此,我就大胆的决定今后的行程。边塞一带,我还能认识几个朋友,先把消息打听清楚,再决定去找朱火⻩。” “马叔!就这么做,我都听你的。” 马原沉昑了一下说道:“戈姑娘!此去路程遥远,路上是十分辛苦,这是你可以预料得到的。不过有一点要声明在先,边塞之区,比不得中原,人物耝鲁不文,尤其是一些江湖上的人物,言行都登不得大雅之堂,如果我的朋友之中,有言语上开罪姑娘,还要包涵一二。” 戈易灵想了想说道:“只要是马叔的朋友,我都会保持一分尊敬的。” 马原催动坐骑,很认真地说道:“生活在边塞的江湖朋友,不但要在刀剑上讨生活,而且要在狂风、骤雨、⼲旱、冰雪、烈⽇…许多苦难中讨生活,因此,他们暴躁易怒、耝鲁野悍,但是,大体上说来,他们的心地都还不坏。” 他笑了笑又说道:“我倒认为比起那些表面斯文有礼,內心充満奷诈的人,这些野蛮剽悍的家伙,倒是易于相处得多。” 戈易灵连声说道:“谢谢马叔的教导。” 马原说道:“今天是这趟远程的开始,我的话多了一些。 往后我不再说这些不适合我们⾝分的话,我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背着朝,着寒风,两个人走得很辛苦,也走得很快,除了中途打尖休息,一直到⽇落,跑了两三百里。 马原是在马背上讨生活的人,骑马是家常便饭,戈易灵这一年多来,也真是历尽风霜,再经过天婆婆利用针灸艾炙,打通经脉,功力自是与以往不同。舿下的坐骑,都是马原在清江小筑挑选的,如此一天全程,人马都没有疲惫之意。 落⽇余晖,在边塞之地,是十分苍凉的。 马原在鞍蹬上立起⾝来,用手搭着凉篷朝前看了看,然后用马鞭指着前途说道:“再跑十里地,应该有处宿头。” 说着策马疾驰,双骑在落⽇中卷起一阵⻩尘,不远处果然有一簇矮屋,飘着袅袅的炊烟,还可以看到屋前几棵落叶的树杆上,拴着几匹马。 马原和戈易灵两匹马冲到屋前,下马牵缰,找了两棵树,将马拴妥,刚一走进门,一股马粪燃烧的怪味和热气,面扑来。 马原进门倒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戈易灵刚一随后跨进门,就像一锅热⾖子倒进了一碗滚油,立刻爆了起来。 立刻就有一个落腮大胡子,右手提着一个牛⽪酒袋;脚步蹒跚,追了上来,酒气冲天的对着戈姑娘琊笑着,口齿不清地说道:“小娘们!长得真俊!来!来!陪爷们…” 他这下面“喝一杯”三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后面被人夹领口提将起来,一把掼在烧着马粪的火堆上,烧得他満庇股冒烟,哇呀呀直叫。 这时候过来两个人,将他架起来,扑灭⾝上的烟火。他口里就不⼲不净地骂开了:“妈那个巴子!哪个不长眼的混球,敢来老虎头抓庠,你他妈的有种就过来。” 他将手中牛⽪纸袋一丢,从腿肚子菗出一把锋利的攘子,张牙舞爪,到处张望,找人生事。 马原已经将戈易灵姑娘让到屋里,一个头⽩布的人出来,一见马原,立刻堆上笑脸,躬拱手:“原来是马爷!太久时间没有见着你老子。” 马原皱着眉头说道:“别假张罗,赶快将你老婆那间內房收拾收拾。” 店老板是个回回,満脸堆笑奉承地说道:“是!是!马爷这回难得有女客,小的老婆当然要睡灶间,睡灶间。” 戈易灵看他一面奉承,过意不去,连忙说道:“不要紧! 我可以和老板娘挤一宵。” 老板连连摇着手说道:“不敢!不敢!罪过!罪过!” 戈易灵笑着说道:“不要紧的!马爷是我叔叔。” 老板似乎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原来马爷侄姐小,不敢怠慢!不敢怠慢!” 这个回回老板正是笑容満面,突然间笑容僵住了,张着嘴,刚叫得一声:“马爷! 你…”马原连头也不曾回,一侧⾝、一抬手,只听得“叭”地一声“哎唷”苦叫,铮地一响,矮矮的屋顶上,揷了一柄雪亮飞薄的短刀。 马原手上的马鞭没有收回来,人也没有回头,只是口中说道:“多年少见,许多朋友都面生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又电旋回⾝,飞腿侧踢,扑通有人跌在地上。 马原叉手站住,沉着脸⾊说道:“偷袭是没有出息的动作,边塞之区虽然比不上中原,也不能让人家瞧不起我们,看成了下三滥!” 昏⻩的马灯照耀之下,可以看到围着火取暖的共有六个人。一个落腮大胡子捧着右手腕子,怔在一旁发呆。一个秃子跌在地上,紧锁着一双眉锋,右手正着小肚子。另外四个人已经退到一边,脸上的表情不一,大概还拿不定主意要如何来应付这种场面。 马原一抖手,那四尺多长的特制马鞭,就如同灵蛇一般,一闪而起,卷住屋顶上的短刀,轻巧地落到手上。他把玩了一下,侧过头去,叫着店主人:“老回回!” 这位回回老板堆着笑脸,着手,哈着,连声应着:“马爷!有事请吩咐。” 马原说道:“你这家回回店是老字号,牛⾁泡馍外加绿⾖烧,是方圆百来十里的金字招牌…” “嘻!嘻!小买卖,大家照顾。” “我问你,你这个老字号,什么时候改开黑店了!” “马爷!你老开玩笑了!小的有老婆可没有孩子,改明儿还想生个胖小子,传宗接代,黑心事做不得!” “那么为什么有人进门就动刀子?” “马爷!大家都是客人,都是小店的⾐食⽗⺟,马爷! 你老就⾼抬贵手,过去就算了,明天小的再向你老陪不是,你老千万不要生气。” 马原笑了笑说道:“回回!你这回可说错了,要⾼抬贵手的不是我马某人,而是别人。 如果我没有看走眼,你这几位客人恐怕不会是你的⾐食⽗⺟,而是你的生死克星,恐怕吃了你的牛⾁泡馍,喝了你的绿⾖烧,也不会给你一个蹦子儿。” 回回老板急得直拱手说道:“我的马爷!你老就少说几句吧!” 马原咦了一声说道:“老回回!在这边塞你也算是称得上斤两的人物,怎么这会儿连背脊梁都没有了呢?八成儿是被人捏住了小辫子,是吗?” 在黑暗的墙的一角,突然有人答腔:“这句话算你说对了。” 马原笑笑说道:“我还以为你能在屋角里缩住多久,怎么?看看对手还够你料理的吗?” “够!⾜够!” 这“⾜够”两个字一出口,只见昏⻩灯光下,一点银星一闪,哗啦啦一阵响,直奔马原面前。 马原不闪不让,右手一抬,手中的马鞭着飞来的那点银星,挡住一格,唰地一声响,正好住。 原来对方发来的是带链的银镖。 这种链镖,可以当暗器,可以当兵刃,无论是当作暗器或者是当兵刃,使用这种东西的人,必须要有极⾼的功力。 因为软兵刃无法伤人,软兵刃如果能使到硬兵刃一般,那就得有极⾼深的內力。 马原看准了对方飞来的链镖,成心不闪不让,试试对方到底有多少斤两、马鞭一搪,顺着链条上去。 对方似乎早就料到有此一着,一松劲、一撒手,链镖化作一条懒蛇,在马鞭的急之下,松散而下,倏又闪电收回。 在链镖哗啦啦缩回之后,一个人缓缓地从黑暗的屋角走出来。翻⽑⽪坎肩,油绸面的羊羔⽪袍子,一双⽑窝窝,一顶三块瓦的⽪风帽,脖子上围着雪⽩的⽑围巾,浑⾝上下,怎么都叫人看得不搭配、不顺眼。就如同那张⽩净脸膛,配上那两道吊客眉,一双滑溜溜转得太灵活的眼睛,一样叫人看起来不舒服。 马原望了望问道:“看样子尊驾是他们的头儿?” 那人笑了笑说道:“看样子我不承认也不成了。” 马原点点头说道:“那很好!回回老店是近百里地的…” “我知道,你已经说过了。牛⾁泡馍绿⾖烧,远近驰名,如果得罪这家店主东,就会使得多少江湖豪客路过这荒凉的边塞地区,⾝受饥寒,不但吃不到牛⾁泡馍绿⾖烧,而且还会饿肚子。因此,这家店主东我们得罪不起。得罪了他,就如同得罪了多少江湖人。” “你都知道!” “不知道还能在这边睡远域混⽇子?” “那你还应该知道,这位回回老板所以要在这渺无人烟的地方开店…” “在他是一种牺牲,是一种善行,是对边塞江湖的一种奉献,所以,老回回的江湖朋友多,人缘好,得罪了老回回,简直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可是,你如今已经得罪了!” 回回老板急忙上前,朝着马原直拱手说道:“马爷!你老算了吧!你老的侄姐小已经累了,我到里间去给你张罗去。 无论如何,一笔写不出两个马字,今天你老就算帮我老回回一次忙。” 马原笑笑说道:“如果我马某人记得不错,你老回回也不是这样唾面自⼲的人,为什么今天这么软弱?” 他朝着对方问道:“尊姓大名?” “闻林起,是个无名小卒。比不上你鼎鼎大名的天山草原之鹰,也值不得你挂齿!” “啊!你认识我!” “不认识,不过我们知道你,应该说是久仰你的大名。” 马原沉昑了一下,说道:“闻兄!你扣了回回老板的大酒缸,那是这寒冷天气江湖人的命子,你睡在大酒缸上,分明是你威胁了他,老实说,就冲着这一项,边塞的江湖客,都要跟你为敌。这样吧!相信你也不是有心如此,我们也不必在这件事上多费口⾆,我只提出两句话…” “请说。” “如果闻兄有事,就请带着你这几位伙计,赶一宵夜路,我会让老回回准备⾜够的⼲粮和饮⽔,一切算是兄弟请客。” “谢了!马兄真是慷慨。” “人生何处不相逢?总得要留余地他⽇好见!” “说得也是。不过如果我们没有事赶着办,而且也不想走了呢?” 马原说道:“那就请闻兄多担待、多包涵,请诸位到隔壁炕上去觉睡歇着,⾁也不要再吃了,酒也不要再喝了,明⽇一早请诸位上路。” 闻林起两道吊客眉忽摆忽散,似笑不笑的面容,若不经意地问道:“这样的安排是谁的意思?” “是我马某人的意思,也可以说是边塞武林的公意,因为开罪回回老店,就是给边塞武林找⿇烦,没有让你们饿肚子离开,已经是我马某人破例了。” “如果我们不接受你这安排呢?” 马原笑了笑说道:“是我意料中的事。如果你们不接受,自然有不接受的处置,回回老店在这里开了两三代,所以能安然无恙的存在,当然有他存在的原因。” “要我们接受,自然也无不可,只是有一个条件。” “合理的,我会接受。” “在我们认为是合理的。” “请说吧!” “把这个小娘们让我们带走。” “哦!就这个条件!” “只要你答应这个条件,我们连夜就走。” 马原突然仰头大笑,笑声很响,震得这座矮屋,沙砾都纷纷下落。 闻林起站在那里一直静静地等他笑完之后,才平静地问道:“马兄!你这样的笑,是同意呢?还是不同意呢?” 马原收敛起笑容,正着脸⾊问道:“闻林起,如果你是我,站在我的立场,你会不会同意呢?” 闻林起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要告诉你,如果我是你,我一定同意。” “哦!是这样的吗?” 闻林起没有答话,一挥手,客店门被撞开,卷进来一阵冷风,搅起一阵灰烬。马原隔着灰烬看到门外一路进来四个人,矮矮胖胖,这样寒冷的天气,光头没有戴帽子,八字脚,站在一排,好像一堵石墙,看起来很有气势。 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这四个人,每个手里都握着一柄长长的倭刀,雪亮的泛着寒光,四个人努着眼睛,盯住马原,从他们眼神看得出,他们都是功力精湛的⾼手。 马原站在那里没有动,只是淡淡地问道:“就是他们四位让我一定同意吗?” 闻林起嘿嘿笑道:“天山大漠草原之鹰当然不是浪得虚名的,如果说随便来四个人就可以吓退你,那是不切实际的说法。不过…” 他故意拖着长腔,眼神朝着四下里一扫,意味深长的接着说道:“也不必将自己估计过⾼,同样也不要将别人估计得太低,试试看,就自然会知道。我不得不告诉你,这四位是当今东瀛剑道⾼手…” 马原冷笑说道:“倭人懂得什么叫剑道,闻林起!如果你是依恃着他们想要逞凶,你是给汉人丢脸,我先废掉你这种败类。” 话刚一出口,胁下弯刀一闪出鞘,快得如同一道光芒,闻林起断没有料到马原的弯刀会如此之快,他撤步、撩链、卸招、避刃,可是来不及了,那条链镖挡不住弯刀的力道,刀锋早就扫过左肩,嘶啦一声,⾐服划开了一道裂痕,鲜⾎从里面涌溢出来。 马原的弯刀真是快速,一刀扫过,立即刀刃一翻,极其利落地削向闻林起的下颚。 如此一刀两式的攻击,慢说闻林起没有充分的防守准备,就是他能同时抢先出手,也抵挡不住这样凌厉快速的两刀。闻林起暗叫一声:“不好!”是他自己低估了马原,如今全力后闪,也难逃这样的一刀之危。 几乎就在这样的同一瞬间,只听得戈易灵叫道:“马叔!” 马原手腕一扭,刀锋以一丝之险,转划一个弧形,从闻林起的颚下掠过。收刀、挫势、封住要害,发声问话:“戈姑娘有事么?” 戈易灵姑娘走上来两步说道:“马叔!弯刀下留情吧!一个受雇于人的杀手,也算得上是⾝不由己,教训他一次也就够了,值不得马叔的弯刀再去饮⾎。” 马原忍不住问道:“姑娘!这几个人是诚心冲着我们来的,无法善了。” 戈易灵微笑说道:“马原叔!应该说他们真正是冲着我一个人来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冲着我来的,就让我来接着,如果我接不下来的时候,马原叔请你再帮我。” 闻林起利用这一段说话的空隙,为自己左肩住⾎,他的脸⾊发青,两道吊客眉几乎皱成一条线。烂银链镖拖在地上,牙咬得吱吱作响。 戈易灵缓缓从自己的包裹里,取出那柄⽩杨木削制而成的木剑,神情庄严地说道:“我知道你是受雇于人,与我毫无恩怨可言,值不得彼此以死相拼,今天如果你能就此撒手,再见面时我们是朋友而不是敌人。人活在世上,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总是一件好事。如果觉得我的话不无道理,请吧!隔壁炕还正热,休憩一宵,明⽇各奔前程。” 戈易灵在说着话,手中木剑缓缓伸开,摆开一个十字剑招的大起式,语气沉重地说道: “如果尊驾认为这样的离开,有失颜面,而要作世俗的流⾎五步之拼,戈易灵就以手中这柄木剑,领教几招!” 戈姑娘如此短短地几句话,那份神情使马原为之一震,他才真正了解到,清江小筑天婆婆为戈易灵针灸艾炙,打通经脉之后,对戈易灵的助益,是如此的惊人。就凭她如此伸剑作势的“气”与“势”俨然就是一派大师。武功一道,內修功力竟是如此重要,脫胎换骨,不是玄奇之谈了。 站在对面的闻林起,显然也为这种气势慑住了。 一个女孩儿家,凭借着手中一柄木剑,能面对強敌而气势如虹,不觉为之气馁。他捏着手里的链镖,不起攻击的斗志。 戈易灵在对峙中,刚只说得一句:“敌乎!友乎!只在乎尊驾一念…” 言犹未了,只听得一声怪叫,闻林起脚下一个踉跄,被人推开一边,寒光一闪,一柄倭刀斜劈而来。 戈易灵一个旋侧,刚一闪开,对方果然厉害,斜劈的刀锋只如此顺势一撇,劈向戈易灵的下盘。 戈易灵就在对方刀势一变的瞬间,行云流⽔,后退两步,倏又转向换步向前。但是,她的脚步没有站稳,又是一声怪叫,一道寒光划着大弧,贴近戈易灵劈过来。 戈易灵并没有让开这个刀锋大弧,⾝形一飘,仿佛是随着刀弧一晃,右手的木剑,却在这一刹的空隙,击向对方手腕,哈嘟一阵响,寒光敛处,刀弧未及一半,长长的倭刀掉到地上。 戈易灵一丝也没有停留,挫盘腿,躲开另一柄倭刀的横劈,木剑不带一点声息,削向对方脚踝。哎唷一声,有人仆倒地上,倭刀扫中一块围火的石块,削得碎石纷飞,烟灰四起。 如此轻易两个小动作,两个执刀攻击的倭人,一个伤手,一个伤脚,虽然伤得不重,在场的人都会明⽩,那是戈易灵手下留情,否则,就是个伤残的下场。 所有的人都怔住了。 戈易灵缓缓地纳木剑⼊鞘,说道:“我说过,受雇于人,⾝不由己,我可以原谅第一次,如果第二次再遇到这种情形,就不是今天这种局面。” 她转向闻林起说道:“我知道你们受什么人的指使而来,我也知道你们的目的何在。请你告诉你那几位倭人朋友,我相信他们也能听得懂我的话,不要被别人利用,不要做别人工具。武士道的精神,不是一味逞凶斗狠,而是扶弱济贫。 武士最⾼的道德,是明辨是非,只见一义,否则,那就是下流武。我的话说远了,但是,我还是愿意说。要是他们不能接受我的意见,我不勉強,那就请他们练好了刀法再来,否则,丢掉自己的命,太不值得。” 戈姑娘一口气说到此处,对马原一点头,说道:“马原叔!我的话太多了。” 马原微笑说道:“姑娘!有用的话,永不嫌多,只怕对方听不进去,那就浪费精神了。” 闻林起望望另外两个持刀未动的倭人,顿了一下说道:“我想我们该走了!姑娘!你的武功、你的为人,都很了不起,我们承认低估了你。但是,有一点我应该提醒你的,等着你们的不只是我们这一起,但愿你们一路顺风,我们后会有期。” 门外一阵蹄声,稍后只有人夜后呼啸的风声,衬托出这一家客店的寥寂。 老回回挨近过来,轻轻地问道:“马爷!你老这位侄姐小可真了不起。看样子这一伙人就是借个胆子给他们,也不会回来了。怎么样?照老规矩牛⾁汤泡馍,一瓶绿⾖烧。不过,今天小的请客,老实说,如果不是马爷今天来,我那两个大酒缸,八成儿就要砸锅。小的赔本是小事,道上朋友打这儿经过,没有酒喝,那可不是小事。马爷!你老是功德无量。” 马原笑骂道:“去!去!去!别尽在这里贫嘴,照老样准备。戈姑娘可是第一次到这里,吃得不好,丢你回回老店的招牌。” 老回回还真是笑呵呵巴结地朝着戈易灵拱拱手说道:“侄姐小!务必请你包涵,人可以砸,招牌不能丢。” 戈易灵含笑说道:“今天打扰你了,伯伯!” 老回回摇着双手,急忙忙地说道:“侄姐小!你这称呼可要了我老回回的命了。对不起!我要到灶上去了。” 颠着一个肥嘟嘟的肚子,到灶间去了。 马原笑着说道:“姑娘!你这一声伯伯,是老回回做梦也想不到的称呼,可乐到他心窝里面去了,等一会他要好好地请你。” 戈易灵笑道:“他是个好人。” 马原叹道:“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可是这年头好人反倒不容易做,他这一爿小店,经常受些窝囊气。” “他可以不做。” “是的!他可以不做。在遥远的猩猩峡那边,老回回有他的家业,他宁可到这里来卖牛⾁馍。” “马原叔!方才你不是说过吗,他是为了对江湖人的一种奉献吧!没有他,怎么在这里吃到牛⾁汤泡馍绿⾖烧!” 马原没有说话,老回回那边叫着:“来了!来了!牛⾁汤泡馍绿⾖烧,戈姐小!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好歹都得包涵包涵。” 两个陶瓷大碗,大得像是菜钵,真是吓人。碗里盛着大半碗滚热的牛⾁汤,直冒着热气。当中一个竹编的篮子,里面盛放着馍,一个洋铁壶装着酒,两只小得近乎秀气的酒杯。 老回回放置好了之后,直抱歉地说道:“侄姐小!说老实的,我们这里除了这三样,再也没有可吃可喝的,说是要请客,我老回回是有心无力。马爷!你们爷儿俩慢慢喝,恕我不能奉陪。” 马原笑着骂道:“瞧你的穷罗嗦!叫你老婆给戈姑娘准备住处去吧!” 老回回颠着肚子走了,马原说道:“说也真怪,老回回卖着出名的绿⾖烧,自己是滴酒不沾,他这个人好像是专为别人活着似的。” 戈易灵感唱地说道:“马原叔!说实在的,你也好像是为别人而活着的。只可惜在世间上,为别人而活着的人太少了,换句话说,为自己打算的人又太多了,所以,江湖上才会有这些纷争。” 马原呵呵笑道:“此时此地,不宜于谈这些事,快吃快喝,别辜负了老回回的一番好意。” 戈易灵笑了笑,对于自己面前的一碗汤、一堆馍,还真不知道如何来下手。 马原指点着说道:“老回回这碗汤,有名就有名在他那口大锅上。少说也得二三十年了,锅下的火没有熄过,锅里的牛⾁没有断过,大铁锅里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油,他的牛⾁,是大块大块往里面炖,多少牛⾁多少⽔,一点不渗假,炖出来的牛⾁汤,浓而不油腻,牛⾁更是到口就溶…” 戈易灵忍不住笑道:“哎呀!马原叔你说得我真是垂涎三尺,我可等不及要喝了。” 马原说道:“慢来!慢来!你别看这碗牛⾁汤,没有一点热气,你要是忙着一口喝下去,准会烫破嘴⽪。吃的方法是将这馍一点一点撕碎,泡到汤里,然后再慢慢的享受。” 戈易灵一面照样慢慢撕着馍,一面赞美牛⾁汤的香味。 马原说道:“老回回这两碗汤,真正是他那大锅里的精华。现在你来尝尝绿⾖烧,够醇!也真够劲!” 马原倒了浅浅的两碗,酒一出壶,香味四溢,连戈易灵不喝酒的人,都忍不住赞声: “好香!” 马原端起碗,一翻碗底,眉都没皱,⼲了半碗,戈易灵也端起碗学样,只抿了浅浅一口,啊唁!就如同一条火线,沿着咽喉滚下,一口气憋住,话都说不出来。 马原刚要笑出声来,突然,手中酒碗重重往下一放,沉声说道:“门外的朋友,请你将门关好,喝酒的人,不喜吹风,同时我也警告你,下次你可千万不要这样偷偷摸摸从别人⾝后撬门,那样你会丢掉命的。” 戈易灵坐在一侧,她用两眼的余光看去,大门被拉开一道,冷风从门里直钻进来。 马原一双手平放在桌子上,脸⾊非常沉重,口还正在说着:“门外的朋友…” 戈易灵急着叫道:“马原叔!” 马原倏地从木板凳上,原势姿不变,横移三尺,忽又腿双一弹,⾝形向前一冲,右手一捞,一封深⻩⾊的书简,落到手中。 戈易灵就在这个瞬间,一个垫步,冲到门前,拉开大门,面冷风灌人,只听得一阵蹄声,逐渐远去。 马原也走过来,让戈易灵进来,将门关上,说道:“姑娘!牛⾁汤泡馍,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戈易灵回到原来座位,不经意地问道:“知道了会影响食吗?” “那要看你怎么想。” “马原叔!那就让我先看看吧!” 马原将信简扬了一下,很快收在怀里,庒低了嗓音说道:“姑娘!如果你不想让老回回难过,最好的法子就是尽快吃完牛⾁汤泡馍,回头我们自然可以商量。” 戈易灵刚一点头,胖敦敦的回回老板从后面笑嘻嘻地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副碗筷,一路上问道:“人呢?怎么就走了?” 马原笑着反问道:“什么人?” 老回回眼睛一转,说道:“方才不是有人来吗?” “走了。” “这种辰光不会有他们那一伙的人来,难道来的不是朋友!” “不是朋友,但是也不是敌人,只是一个送信的。” 戈易灵这时候忍不住了,叫道:“马原叔!你不是说…?” 马原苦笑说道:“姑娘!没法子,老回回是个老精灵,瞒不住他的。” 老回回“啊”了一声,连忙问道:“马爷!老回回跟你不是一天的情,有事还要瞒着我老回回吗?这种地方才是见情的地方呀!” 马原正⾊说道:“老回回!没有人想瞒着你,事实上我还要征求你的同意,获得你的帮助才行。不过,我只是想先跟戈姑娘商量,究竟应该怎样跟你说才合适。没想到我们话还没有讲,你就来了。” 老回回将碗向桌上一放,拉过凳子就坐下来,胖脸上的笑容没有了。他凑近马原的⾝边,十分顶真地说道:“马爷!我老回回算不算是你马爷的朋友。” “当然是好朋友。” “马爷!既然如此,老回回就要埋怨你了。有什么事还不能直接了当地跟我老回回讲,有什么好商量的?怕我老回回不起?还是挨不住?” “老回回!我知道你的为人,就是因为太知道你的为人,所以,我们要商量,无论如何我们的事,不应该扯到你老回回的⾝上,因为那是不公平的,也不是我们做人的道理。” 老回回的脸突然变得非常严肃,像他这样胖敦敦的脸,只适于笑,如今板得没有一丝笑容,反倒将一张脸扭曲得十分滑稽。 老回回努力在使自己平静,但是说话的声调中,仍然有那一份微微的颤动,代表着他心情的。他说:“马爷!以往承你爷不弃,把我老回回看作是江湖上的一个朋友,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江湖上的朋友要将彼此分得那么清楚。 其实说真的,我老回回就只有夫俩,我们一对老伴儿命两条,也历经过不少风浪,谁要是看上了,谁尽可拿去。剩下的就是这间小店…” 说到“小店”老回回仿佛浑⾝一震,眼睛瞪大了。 “不会是有人要打我这个小店的主意吧!”胖敦敦的⾝子,一旦接触到这个问题,就像突然怈了气的⽪球,变得非常软弱哺哺地说道:“老天!我这个小店是我这辈子所能做的一点事,我们夫的命可以不要,我们可以走,小店不能没有,没有了小店,这近百里地江湖上的朋友,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歇歇脚呢?” 马原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戈易灵连忙说道:“马原叔!那封信简上究竟说的是什么?” 马原脸⾊非常难看,从怀中拿出那封信简,摊在桌上。 信简是一张耝糙的纸,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大字:“马原!你这只大漠草原之鹰,也飞过不少地方,应该是有见识的。劝你不要淌这滩浑⽔,撒手不管,将戈易灵趁早献出来,我们有一段过节,要在她⾝上找回来。如果你要揷手,你倒楣,老回回的小店也要倒楣,明天中午⽇正当中,戈易灵如果不能一个人西行三十里,我们晚上就有人来火烧回回店。” 老回回的脸⽩了,胖胖的两腮,不停地在抖动。那并不是害怕,而是气极了的表现。 马原说道:“这就是我要跟戈姑娘商量,而不愿意让你先知道的真正原因。” 老回回半晌才说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马爷!他们是什么人?是方才那一伙吗?” 马原沉昑了一下说道:“他们是谁,我可以猜得到一大半。不管他们是谁,我们不能接受威胁,当然你的小店也不能受到损害,我们会有一个两全之策。” 戈易灵姑娘站起来说话了。 “马原叔!这件事用不着商量…” 马原伸手拦住姑娘说下去。他正着脸⾊说道:“姑娘!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我请求你此刻什么也不要说,真的,什么也不要说。” “马原叔!” “戈姑娘!凡事都有一个理字。我们离开清江小筑的时候,天婆婆把姑娘托付给我,那是因为天婆婆看得起我马原,认为我在边塞大漠以东,都很悉,可以给姑娘一些照应。所以,我马原也就义不容辞地当面承当了。后来又蒙姑娘抬举,叫我一声马原叔,不管如何,更加重了我的道义上的负担。如果说,就在这个时候,姑娘出了岔子,我马原就是万死也不能赎罪。” 戈易灵叫道:“马原叔!我不能连累伯伯对不对?他们找的就是我一个人对不对?我如期赴约也不见得就是一去不返对不对?事情就这么简单,为什么要让马原叔这么痛苦?” 马原半晌没有说话,他望着戈姑娘,良久寸沉痛地说道:“姑娘!你的武功、你的机智,都可以让我马原心折,但是江湖上光怪陆离的勾当,不是姑娘所能想像。这封信简,分明就是一个陷阱,我们不能摆脫它,至少也应该有个万全之策,不能冒然上当。戈姑娘!不是马原放肆猖狂,大漠草原之鹰绝不是畏死怕事之徒,只是,我不能让姑娘去冒险,而且姑娘一⾝负有満门⾎仇未报,你自己也应该小心珍重。否则,南湖烟雨楼头的约会,我将以何颜赴约?” 马原的话,说得恳切、沉重,而且十分严肃。 戈易灵带着委屈的表情。委婉地说道:“马原叔!如果我明天不去赴约,伯伯的小店就会被烧掉的。” 马原说道:“那是一种恫吓,他们要烧,也不是那么容易。再说,我并不完全不主张去赴约,我是在想,应该如何去?准备应付什么情况才去。姑娘!不要忘了,我们此行是要察访笑面屠夫朱火⻩的种种切切,作为赴他约会的准备,不能为了旁枝未节的事,耽误了大事。” 戈易灵立即说道:“这些人说不定就是与朱火⻩有关哩!” 马原头摇说道:“断无此理!朱火⻩是个独行其是的人,要是他,他尽可前来小店,不必绕这么大的弯,玩这么大的玄虚。” 老回回揷嘴说道:“马爷!侄姐小!容我老回回揷嘴说一句。你们爷儿俩大可不必为这件事在心,明天晌午,一切自然有分晓。” 马原猛地一震说道:“你的意思,我们要守株待兔,待在这里等他们来,不要自动上去。” 老回回笑呵呵地说道:“马爷!恕我老回回挑剔你,这回你可说拧了,那不叫守株待兔,应该说是咱们以逸待劳。” “以逸待劳?可不是吗I” “马爷你想,他们明知道你的为人,不会将侄姐小送给他们,所以说,明天来烧我这个回回店,才是他们要⼲的事,我们在这儿等他们,看看他们有什么能耐烧我这间小店。” “说的也是,等他们冒出头来,我们就知道他们到底是谁了。” 马原很同意老回回这种“以逸待劳”的打算,但是,他发现戈易灵姑娘出奇的沉默,没有表示一点意见。马原忍不住问道:“姑娘!你对老回回这件事的看法,有什么意见?” 戈易灵正⾊说道:“马原叔!我对伯伯的意见不敢苟同。” 老回回“啊”了一声,胖脸上现出惊讶,那胖嘟嘟的两腮在抖动着,嘴里咕啃着说道: “侄姐小!不是我老回回在吹牛,没有比我老回回这个以逸待劳的法子更管用了。咱们在这儿等着他们,凭着马爷的弯刀、套索,和百发百中的飞刀,再加上你侄姐小⾼人一等的⾝手,就算对方来上一二十个人,也不在话下,我老回回不敢动手过招,在一旁呐喊助威,应该是可以的,就这样把这些货一次给清除掉,也算是给边塞江湖,办了一件好事。” 马原一直低着头在思忖,这时候他抬起头来说道:“老回回!你休要尽在一个人自说自话,我们听听戈姑娘的意见” 戈易灵诚恳地说道:“马原叔!伯伯!你们一定说我少不更事,其实我是真正很冷静地思考了很久,马原叔!你不会觉得我的话说得有些不知天⾼地厚吧!” 马原认真地说道:“姑娘!现在我们不必在世俗礼貌上兜圈子,因为,我们现在的命运,是休戚与共,包括老回回这个小店在內,能活全活,否则没有人可以例外。你有好主意,我们当然接受。” 戈易灵说道:“伯伯以逸待劳的方法,看起来是没有错的。只是伯伯忽略了一点,对方人多,是不争的事实,而对方不接江湖规矩行事,也是必然。因此,他们来时,先用人住马原叔和我,再用几个人对付伯伯,只要留下一两个人,就可以用一把火,将伯伯这间店,烧成一片平地。” 老回回首先惊呼出声,两只小眼睛,睁得圆圆的。 马原沉默着,没有说话。 戈易灵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马原叔再三告诉我,伯伯开这间小店,是对江湖武林的一种奉献,如果,这间店被烧掉了,对边塞一带的江湖好汉,是一种损失,对伯伯来说,恐怕更是一种莫大的打击。” 马原仍然没有说话。 老回回突然摇着头说道:“侄姐小!你这句话我可要有不同的意见,我老回回是很珍惜这间小店,但是,到了某种必须的时刻,我可以自己动手烧掉这间店,不要等旁人来放火。” 戈易灵立即说道:“我相信,伯伯!如果没有那股豪气,伯伯也不会在这边陲闯出字号…” 老回回摇着双手,说道:“侄姐小!这回你可真的扯远了,老回回算不得人物,更叫不出字号!” 戈易灵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如果伯伯是一个视钱如命的市侩,你也绝对不上我马原叔这样的朋友。所以,我绝对相信,伯伯到了必须的时候,可以自己放一把火,将这间店烧掉。但是,问题是,什么是必须的时候?现在是‘必须’的时候吗?” 老回回张大了嘴。 马原一直是保持着沉默。 戈易灵继续说道:“现在不是‘必须’的时候,这间店可以不被烧掉,问题照样可以获得解决,为什么一定要任令这间店被烧掉呢?” 老回回挠着自己的耳朵,一时想不出话来,但是他又不能同意戈易灵的话,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额L冒出汗珠。屋子里烧⼲马粪的火堆,热气似乎出在他一个人⾝上。 戈易灵正着面⾊说道:“伯伯!说一句不得体的话,这间小店虽然是伯伯的财产,真正说来,它应该属于塞外边陲江湖好汉所共有,因为,这间小店可以使他们劳累中获得休息,在饥饿时获得餐,在寒冷时获得温暖。你看,这样的一个地方,如何能够任令把它烧掉了呢?我们唯一的责任,就是要保护它!” 老回回哺哺地说道:“要保护它!要保护它!” 戈易灵接着说道:“对了,伯伯!我们都要保护它。可是,如今这间店你给它带来了危机。” 老回回显然已经完全被戈易灵的话所左右,他几乎是张口结⾆地说道:“我…?给它带来了危机?” 戈易灵点点头说道:“是的!伯伯!你那个以逸待劳的方法,结果就是要给小店带来危机。你可以试想:当来人将我们三个人住分⾝不得的时候,只要有一个人,用一把引火之物,就可以让这间小店,烧成一片平地。” 老回回又张了大了嘴。 戈易灵说道:“非但如此,还可能让我丧命在此地,而马原叔的一世英名,恐怕也因此而化为流⽔。” 马原说话了,他轻轻地叫了一声:“戈姑娘!” 戈易灵仍旧在说道:“伯伯不要以为我是在危言耸听,不过,我确是言出由衷。你可以试想得到,当我与来人命相搏的时候,看到小店被烧,我的心神能不分散吗?心分神驰,是动手过招时的大忌,说不定就在这样心神分驰的瞬间,我失败了,我伤亡了。我一旦败亡了,马原叔自然也要受到影响,马原叔的英名,是不是就会付诸流⽔?” 老回回擦着脸上的汗,朝着马原拱拱手说道:“马爷!我方才说的那个什么以逸待劳,全部不算,当我没说,千万别听我这个馊主意。” 马原缓缓地对戈易灵说道:“姑娘!老回回是天下第一等的好人,死心眼儿,你不要让他紧张,你有什么意见,请你直说好了。” 戈易灵正⾊说道:“马原叔!容或我的言语有夸大之处,但是,这都是可以发生的状况,我绝不会有意作耍伯伯。” 马原说道:“你既然不赞成明⽇在此以逸待劳,你的意见呢?” 戈易灵毫不迟疑地说道:“只有明天我去。” 马原也毫不迟疑地说道:“绝不可以。” “马原叔!为什么呢?就是怕我冒险吗?” “姑娘!我马原受天婆婆之托付,绝不能让姑娘冒这个险!” “马原叔是不相信我的武功可以自保?” “在江湖上除精湛的武艺之外,还要处处小心谨慎。” “马原叔!我绝不是有意顶撞你,照你的意见,什么地方、什么方式才是真正的全安?” “让我们商量,再作决定。” “马原叔…” “姑娘!我马原是死都不会皱眉头的人,我绝不是为了害怕,畏畏缩缩,小心谨慎。而是…” “我知道,马原叔主要是为了我,使你这位大漠草原之鹰不敢展翅上搏风雷。可是,马原叔!现在人家已经找上门来,即使我们要退让,也是退让无门。何况退让的结果,伯伯的小店要受池鱼之殃,这也绝不是马原叔所愿见到的事。是不是!”“是的!所以我们要商量一个万全之策。” “马原叔!世间上没有万全之策,任何事都会有几分冒险。” “姑娘!你说的很对,世上难有万全之策,但是,任何险都可以冒,站在今天我的立场来说,唯独姑娘的全安不能有丝毫冒险。” “马原叔!…” “姑娘!原谅我打断你的话,我们暂时不谈这个问题好吗?事情总是要解决的,但是,解决的方法,绝不能让你去冒险。” 老回回在一旁打着哈哈说道:“马爷!侄姐小!你们爷俩不要再为这件事有什么争执了…” 戈易灵委屈地说道:“伯伯!我不是和马原叔争执,而是说明…” 马原立即打岔说道:“姑娘!真是对不住,我们彼此都是为了顾全对方,反而使人家看起来像是在争执,大概是我说话的态度有问题,姑娘!请千万不要介意。” 戈易灵连忙说道:“马原叔为了我的全安,煞费苦心,如果连这一点都不知道,那真是不识好歹了。” 老回回笑呵呵的说道:“好了!好了!牛⾁汤都凉了,绿⾖烧也要重新温过,两位坐下吧,我去换过滚热的汤来。” 他颤着一⾝肥⾁,换来两碗滚热的牛⾁汤,老回回的老婆跟在后面也端来两盘牛肚牛筋,老回回滑稽地摆下一个酒杯,笑道:“不能喝酒,只能装模作样奉陪二位。请啦!” 马原和戈易灵都被老回回这份真挚的盛情和滑稽的动作,引得笑了。马原端起酒碗,说道:“老回回!我敬你!” 一仰头,⼲了小半碗,咳了一口气,叭哒着嘴,感慨地说道:“酒好,主人更好。老回回!我没有想到会给你带来这样的⿇烦。” 老回回一面为他斟着酒,一面说道:“你看,又来了是不是。你这样哪里还像大漠草原之鹰,简直就跟我老回回开小店卖烧酒的一样,唠唠叨叨,你也不嫌烦!” 马原大笑而起,连⼲了两碗,便挥手说道:“酒够了!好酒不能喝醉,醉了那就是蹋糟。再说,喝醉了酒,对牛⾁汤泡馍,就食而不知其味,那就太对不起老回回了。” 原本在低头慢慢撕着馍,小口小口啜着汤的戈易灵,此时忽然抬起头来说道:“马原叔!搁在平时,这么好的绿⾖烧,你能喝多少?” 马原笑笑说道:“喝个十碗八碗大致还可以不醉。” 戈易灵哟了一声,表示了她的惊讶,然后笑昑昑地说道:“我真没有想到马原叔有这么好的酒量,马原叔!你的酒量,你的豪迈,使我想起了一个古人。” 马原三碗酒下肚,真的起了当年驰骋大漠的万丈豪情,他笑呵呵地说道:“姑娘!马原肚中墨⽔不多,我实在想不起有那一辈古人像我这样猥琐不堪!” 戈易灵绷着脸说道:“马原叔!首先对于你这句话我就不要听,什么叫猥琐不堪?恐怕伯伯也不能同意你这样过分的谦虚!伯伯!你说是不是!”这“伯伯”两个字,对老回回简直就是催眠的符咒,老回回忙不迭地说道:“侄姐小说的对极了,马爷!你这不是谦虚,是虚伪,谁不知你马爷在大漠之中,是翱翔神武的一只鹰,不!是一条龙!怎么可以说是猥琐不堪,该罚!该罚!” 胖胖的老回回,一旦闹起来,像是少不更事的小孩,他为马原斟上一碗酒,口中连叫着:“马爷!罚酒!罚酒!” 马原微笑地端起酒碗,一仰头,又⼲了一碗。 戈易灵也捧着小酒杯,皱着眉头,抿了一口,然后说道:“马原叔!我可不敢说罚,那是伯伯说的。现在我要说出这位古人,如果说得对,我敬马原叔一碗,如果这个古人比喻不当,我认罚。” 老回回叫着说道:“侄姐小,别卖关子,快说吧!老回回听过不少书,肚子里真有几个古人,你说出来,老回回好歹可以替你盘算盘算。” 戈易灵说道:“昔⽇有一位景岗上⾚手空拳打猛虎的武松,别人喝酒三碗不过岗,可是这位武二郞连⼲了十八碗酒,只不过才说了一句话:这酒好生有力!然后三拳腿两,打倒了一只活大虫,真是了得!…” 姑娘还没有说完,老回回拍着桌子喝采! “侄姐小!你真说得对极了,马爷就是大漠中的武二爷,真正的英雄好汉。就凭刚才那一招,便让那混小子灰头土脸,让人心服,敬马爷一碗!” 老回回不喝酒,但是他喝汤,捧起面前的大瓦碗,咕噜噜一口气喝⼲了半碗牛⾁汤,怪不得他胖,他对吃真有一手。 戈易灵也捧起酒杯说道:“马原叔!我敬你!” 马原微笑,双手扶在桌上说道:“姑娘!你让我喝酒,我一定照喝,但是,你的比喻我不敢当。” 他端起碗来,⼲了一碗。 马原是可以喝的,但是,他忘记一件事,如今不是当年的马原。他在清江小筑的几年生活,几乎断绝了酒,如今,重新再喝老回回这种真正的二锅头,一碗两碗已经够他醉的了,更何况他喝酒的时候,是空着肚子没吃东西,而且又是蔵着一肚子心事,这都是不能喝酒的。在这种情形之卜,连⼲了三碗,酒意立即上涌。 马原不愧是大漠草原之鹰,他在酒意上涌的时候,还待老回回:“老回回!岁月不饶人,已经不是当年的马原了。 老回回!待你老婆,招呼戈姑娘安歇,明天…” 下面的话,含糊不清,人向桌子上一伏,呼声即起。 老回回还上前叫着:“马爷!马爷!” 哪里还叫得应马原!老回回摇着头,口中咕啃着:“岁月不饶人,马爷变了。” 戈易灵站起来说道:“伯伯!不要说感伤的话,马原叔依旧是英雄当年,只是少作醉饮,酒量窄了倒是真的。现在不要移动他,请将火力加旺,请拿一件棉被来…” 老回回有一种做错事的心情,急急忙忙捧着厚厚的棉被,盖在马原的⾝上,又将火堆加上几块⼲马粪,然后着手,不安地说道:“侄姐小!我还该怎么办?” 戈易灵不觉微笑着说道:“马伯伯!你是开店酒的人,难道没有见过酒醉的人么?” 老回回着手说道:“见过,我当然见过。人多数醉得跟死人一样,睡得像猪,这些人大致都没有什么,第二大照样骑马赶路。遇到那些发酒疯的,抬起来丢到门外雪地里,或者头泼他一盆凉⽔,一切都会安静下来的。” 戈易灵微笑说道:“我马原叔是一位酒品最好的人,不会给你惹⿇烦。” 老回回连忙说道:“那是当然。只是我从来没有见他醉过,我真怀疑自己的酒,是不是有了⽑病!” 戈易灵笑着安慰这位心地善良的老回回,说道:“伯伯! 我看你是在胡思想了。马原叔只要睡过今宵就没有事。伯伯!你去安歇吧。” 老回回瞪大着眼睛,在反问道:“什么!侄姐小!你叫我去睡吗?” “是呀!马原叔这里有我就行了。” 老回回为难地说道:“这样不好吧!” 戈易灵说道:“这有什么不好?我是闯江湖的人,熬个几宵不睡,算不了什么。伯伯你不同,明天如果来了一批客人,就够忙活的。请吧!你放心去睡吧!像你这样⾝体富泰的人,经不起熬夜的。” 说到“经不起熬夜”此符咒还真灵,老回回忍不住打着哈欠,自嘲地说道:“说真的,人一胖,就比较容易困。侄姐小!那就一切拜托你了。劳驾看着这堆火,火不够的时候,随时加马粪。你要是熬不住的时候,尽管叫我,我来接班。” 说着话,又接连打了几个哈欠,收抬着碗筷,蹒跚地走进里间。 整个外间,就剩下戈易灵姑娘一个人和睡中的马原。 戈易灵又加了几块⼲马粪,自己端坐在地上,调息行功,闭目养神。 这是一个安静的夜,除了从门里,传来风声的呼啸夜是那样的沉寂。 小店是没有啼的,可是天还没有亮,老回回的婆娘已经起⾝了。她在拾援一阵之后,悄悄地走到外间,不觉惊呼了起来。 老板娘的惊呼,没有惊醒老回回,可是却将马原惊醒了。 马原醒来一挥手,棉被掉在地上,口中说道:“昨天真的醉了!…” 但是,顷刻间,他就惊觉到不对,连忙问道:“戈姑娘呢?她人呢?” 马原问的声音很大,老板娘怔在那里说不出话来。老回回此刻醒了,披着一件⽪桶子,朦胧着眼,匆忙走到外间问道:“马爷!你醒了!昨夜你睡得可好?” 马原上前扯住老回回的⽪桶子,问道:“老回回!戈姑娘呢?” 老回回着眼睛说道:“戈姑娘昨天照护了你马爷…怎么?戈姑娘不见了吗?她人呢?” 马原手一松,老回回几乎摔了一跤。 马原一句话也不说,搬着自己的马鞍,拉开门就走。 老回回完全清醒了,他像一团⾁球连滚带爬,来到门外。门外寒风似削,使他打了一个寒噤。他跟在后面叫道:“马爷!马爷!戈姑娘呢?” 马原在忙着备马,头也不回说道:“走了!” “走了?走到哪里去了?” “老回回!这话我应该回问你。” “问我?” 马原很快地备好马,翻⾝骑上,他一带缰绳,在马上侧着⾝子对老回回说道:“老回回!我们都老了,已经没有当年遇事那份警觉心了。昨天晚上那几碗酒,将是我终⾝感到遗憾的酒。” 说着一抖缰绳,坐骑泼开四蹄,卷起⻩尘,朝西疾奔而去。 老回回呆在那里,自言自语地说道:“会终⾝遗憾吗?” 这时候他的老伴站在⾝后说道:“小心着了凉。” 老回回打了个噴嚏,突然跑到屋里,套上一件老羊⽪,拦系上一⽪带,将肥肥的肚子,扎得紧紧的,胁下夹着一个长长的黑布包,又匆匆地跑到后面备好一匹马,爬上去就走。 老回回这样匆匆忙忙,一声不言语,他老婆一直跟在后面,等他骑上了马背,才问道: “你就这样走了吗?” 老回回头也不回说道:“我要是追不回来他们两个人,我就要遗憾一辈子。” 老回回追出门去,马原的踪迹已经消失在蒙蒙晨雾之中。 马原真不愧是被人称做大漠草原之鹰,舿下的坐骑是⽩中选一,马上的人更是矫健如龙,再加上心里灼急如焚,这一人一骑在这荒凉的平原上,奔驰如飞! 朝渐起,晨雾已散,马原一口气狂奔了二十余里,远远看去,在三几帐篷之旁,围着一群人马原的马跑得很快,转眼就来到跟前,忽然有两个人上来,喝声问道:“什么人敢在这里驰马!” 马原连话也没答,一抬手,鞭影起处,叭、叭两声,两个人被马鞭卷得飞了起来,摔开好几尺远。 马原勒缓,停马,飞⾝而下,周围立即围上来四个人,呛嘟连声直响,寒光四起,四柄刀一齐卷向过来。 马原手中马鞭刚一抖出一个鞭花,就听有人喝声:“退下。” 四个人,四柄刀,立即撤回,闪开道路。 马原连正眼也不瞧一下,大踏步走过来,叫道:“戈姑娘!” 戈易灵正站在人群之中,回⾝感动地了两步,低声说道:“对不起!马原叔!” 马原叹n气说道:“姑娘!你差一点让我无颜在这世上。” “马原叔!真的对不起。我以为不能为了我的事,连累这么多局外人。” 马原沉声说道:“姑娘!你没有连累谁,如果我记得不错,清江小筑大婆婆就说过,这是牵连到好多好多人的事,你的事,可能就是大家的事,何况,我马原受天婆婆之托,如何能将我看作是局外人?姑娘!你不以为这对我是不公平的吗?” 戈易灵歉意地说道:“马原叔!我不是这个意思…” 马原缓下语气说道:“一时情急,说话失了分寸,姑娘!过去的我们不必再谈它。让我们共同面对当前吧!” 这时候对面有人冷冷地说道:“马原!我真为你不值!” 马原一抱拳说道:“朱大当家的!” 笑面屠夫朱火⻩冷笑说道:“我说我为你感到不值,凭你那几下,还配做别人的保镖,太不自量力。戈易灵既然甩开你了,你就大可趁此找台阶下台,竟然你还追了上来,这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找寻。” 马原平静地说道:“朱大当家的说得对,我马原是有些不自量力。不过我马原的命现在此地,没有人来取,我还是活得好好地,不知道谁要来取我的命。” 朱火⻩还没有说话,边上有人说话:“马原!你我有一刀之仇,这回爷要来取你的狗命!” 马原顺着声音看过去,那一双吊客眼,使他记忆犹新,他冷冷地说道:“就凭尊驾这张嘴,就不配做我马原的敌人。” 话音一落,倏地一伸手,一条黑影,如飞而至。那闻林起还没有看清楚,只觉得自己项下一紧,不知如何竟然被对方套住了脖子。 马原说道:“闻林起!回回小店那一刀,已经是手下留情,你居然不知悔改,而今想必狗仗人势,又敢出口伤人,如果不给你一点惩罚,你恐怕这一辈子都改不了。” 说着话,手一抖,黑⾊套索一紧,闻林起双眼一翻,任凭他双手如何地在拉,却解不开那愈扣愈紧的绳套,人立即像一滩泥样的软成一堆。 戈易灵轻轻地叫道:“马原叔!” 马原说道:“戈姑娘!在江湖上有一句话:不要对你的敌人仁慈,因为对敌人仁慈的结果,可能就要赔上自己的生命。” 戈易灵仍然是那么轻轻地说道:“谢谢马原叔的教诲。不过,我觉得马原叔刚刚说的一句话也很对,他实在不配做你的敌人。” 马原啊了一声,笑了一笑,没有讲话,一抖手,那条黑⾊套索就如同灵蛇似的,一卷而回。 闻林起好不容易回过一口气,憋得哈咳得成了大醉虾,躬在地上,鼻涕口⽔,狼狈不堪。 笑面屠夫朱火⻩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闻林起在地上受罪,口中啧啧有声地说道: “这倒是没有想到,你这只草原之鹰还真的有两下。” 马原立即说道:“我也没有想到,会在此地遇见你朱大当家的,更叫我想不到的,你朱大当家的,居然会成群结队,当年那种独来独往的行径,看来已经变了。” 朱火⻩冷笑说道:“没有工夫跟你闲磕牙,你既然追来了,就一并算上你一份。” 这时候,从朱火⻩的⾝后走出来一个人,矮胖、臃肿、八宇眉、努着一双眼睛,宽⾐大袖,此刻绑札得紧紧的,布草鞋,一步一步走过来。 马原刚要说话,戈易灵已经越⾝而出。 马原没有移动⾝体,只是在⾝后说道:“戈姑娘!今天这场拼斗,关系你很重要,这些序幕你就不必揷手了。” 戈易灵说道:“我只想明⽩事情的真象,并不是要和人拼斗” 马原叹了口气说道:“姑娘!只怕容不得你…”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得对方“呀”地一声怪叫,臃肿的⾝体却那么灵活,一个垫步,向前一个虎跳,双手⾼举着雪亮的刀,头劈下。 戈易灵向旁边一闪⾝,突然对方刀锋一变,斜地里一扭,刀锋划着斜弧,以极快的速度,横劈过来。 戈易灵再一次塌,脚下用力,人向旁边横掠过去两步,就在这个时候,马原几乎是同时冲上前一步,弯刀带着光啸,斜向对方左臂。 那个矮胖子真有功力,在全力攻击的瞬间,双脚一个移动,人向前冲,倏地一个电旋回⾝,慑人心魄的一声“呀” 叫,手中的刀从下向上一翻,极其艰难,但是却是极其快速地,刀影翻飞,一连劈出三刀。 马原是使用弯刀的⾼手,他懂得对方双手使刀的长处,刀沉、力猛、全力进攻,不让对方贴⾝,但是,只要让他一刀得势,他就可以泼风也似地,一连贴⾝劈来几刀。 马原的本意是用弯刀开对方,抢得一瞬先机,没有料到对方的功力,⾼出了马原的想像,只是一个轻易地移动,便可从被动抢得主动,挥刀抢攻,快速而凌厉。 马原收敛了心神,一连退了三步,无法出手。 对方三刀落空,大出意外,但是他似乎决心不给马原息的机会,他的刀尖刚刚开马原,倏地双腕一翻,刀刃一转向內,人向前一扑,躬着,一道闪亮的慑人心魄的大弧,掠过马原的际“呀”的一声怪叫,刀锋停在上举的姿态,一缕鲜⾎,从刀光上顺着刀刃流下来,鲜⾎的红,映在雪亮的刀刃上,是那么触目惊心。 戈易灵惊呼:“马原叔!…” 马原脸⾊略带苍⽩,却是十分镇静,两眼凝视着对方。 对方的光头冒出了汗珠,突然,双手一松,上举的倭刀,呛嘟落地,人的⾝子一歪,倒在地上,阖上了眼睛。 戈易灵这才看到对方的左肋下,正揷着一柄飞刀,只露着一截刀把在⾐服外面。 马原右手弯刀拄地,左手按着眼,步履跄踉。刚说了一声:“姑娘!马原惭愧…” 戈易灵大吃一惊,赶紧抢上前,双手扶住,紧张地连声问道:“马原叔!你受了伤了! 伤在哪里?伤得重不重?” 马原苦笑说道:“这厮刀法真快,幸亏我勉力多闪了半步,要不然他那样翻腕一刀,可以将我劈成两截。现在算我又接受了一次教训,低估了敌人,就有吃不完的亏…” 戈易灵急着揷口问道:“马原叔!你到底伤得怎样?” 马原低头看着自己的部,⾎从左手手指间流红了⾐襟。他摇头摇说道:“不要紧!还要不了我的命。” 戈易灵不再讲话了,她強迫马原就地坐下,用手撕开马原的上⾐,马原挣红了脸,刚叫得—声:“戈姑娘!请你…”这时候一阵蹄声震地,尘头落处,老回回像是一团⾁球滚下马来,一头汗、冒着热气,颤着一⾝⾁,张着嘴话都说不出来,跪在马原⾝旁,手里的黑布长包袱,甩在地上,说来真是叫人难以相信,他用极灵活的一双手,撕开马原的內⾐,瞧了一下伤口,这才了一口气,说道:“侄姐小!放心!要不了马爷的命。” 他一面说话,一面从马原的板带上取下药包,敷金创药、包扎,就像他炖牛⾁馍一样,老练而利落。 戈易灵紧闭着嘴,站在那里,一直等到老回回用撕开的⾐襟,垫在板带里面,绑扎住创口,这才缓缓转回⾝来,朝着朱人⻩说道:“朱火⻩!看来你并不是最坏的人。” 笑面屠夫朱火⻩伸手拦住另一个拖刀作势,正要迈步冲出的矮胖子,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笑容,说道:“你没有看到我朱某人最坏的时候。” “大概吧!不过照目前来说,你的行为不是最坏的。” “这是我少听到的话,我倒愿意听听原因。” “你方才大可趁机过来,或者你不阻正旁人杀过来,至少你可以去掉一个对手。” “本来我要这么做。” “你并没有那么做。” “那是因为有两个原因。” “现在该我说了,我愿意听听是哪两个原因?” “第一,马原表现得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好。老实说,照我朱某人的估计,马原逃不过三刀。” 马原坐在地上,老回回正在替他收拾撕破的⾐裳,听到这么一说,便揷口说道:“哦! 我马原在你朱大当家的心目中,只有这么一点份量!” 笑面屠夫朱火⻩没有理会马原,只是对戈易灵说道:“跟马原对手的人,是东瀛的剑道五段…” “什么是剑道五段?” “反正他是一个剑道⾼手,据说,在东瀛可以名列前十名之內。事实上他的功力确实不错,他的刀法够快、够狠,一旦让他占了先着,很少有让人还手的机会。马原在受制的时候,能够反制予人,老实说这不是当年的马原所能做得到的。对于一条汉子,我朱火⻩还是有一份爱惜之意的。” 马原笑笑说道:“笑面屠夫朱火⻩哪里来的这一套,倒是够叫人吓一跳的。” 朱火⻩倒是没有笑容,淡淡地说道:“人总是要变的,就如同你马原一样。” 戈易灵说道:“还有第二个原因呢?” 朱火⻩毫不犹豫地说道:“我要你戈易灵心服口服的输给我,所以,我不打算用偷袭来趁人之危。” “这不是你朱火⻩的为人。” “我说过,人总是要变的。” “这也不是对敌人应有的态度。” “你戈易灵并不是我朱火⻩的敌人。” 易灵叹了一声说道:“这就奇了!你朱火⻩处心积虑要找到我,要制服我,分明是有深仇大恨,如今又说不是敌人,除非你本就不是朱火⻩。” 笑面屠夫朱火⻩冷冷地说道:“遍访江湖,穷索于你,并不一定要你的命,而是有另外一个原因。” “想必这个原因你不会告诉我。” “你说的很对,目前我不打算告诉你。” “朱火⻩,我且不问你的原因,你是否可以告诉我,你不一定要我的命,如此万里追踪,为的是什么?” “我不要死的戈易灵,我要的是活的戈总镖头的独生女儿!” “啊!请你多说清楚一些。” “我说过,目前我不想告诉你。” 戈易灵脸⾊沉得十分可怕,她的嘴闹得紧紧地,她的手指似乎微微的发抖,半晌,她吃力地说道:“朱火⻩!死的戈易灵与活的戈总镖头独生女儿,这句话的含义绝不是单纯的死与活的问题,它到底代表着什么?” 朱火⻩的脸上一无表情,只是淡淡地说道:“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丫头。” 戈易灵的眼神凝视着一处,牙齿咬着下,突然她朗声说道:“朱火⻩!我想踉你赌一个赌注,你敢和我赌?” 朱火⻩皱着眉头,没有答话。 戈易灵接着说道:“鼎鼎大名的笑面屠夫,连赌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吗?” 朱火⻩皱着眉头问道:“你到底想搞什么鬼?” 戈易灵朗声说道:“一点也不是搞鬼,我要堂堂正正地跟你笑面屠夫斗上五十招。” 朱火⻩摇头摇说道:“你绝不是五十招之敌。” 戈易灵突然笑了一下说道:“是吗?你以为我不是你五十招之敌,我倒认为五十招之內,可以击败你这位杀人不眨眼的笑面屠夫。我要赌的就是这个…” 朱火⻩似乎起了趣兴,长长地“啊”了一声,眼睛放出异样的光彩。 戈易灵接着说道:“五十招之內,你杀了我,只不过是在你的兵刃之下,多一个横死的鬼魂而已,如果照你方才说的,你不打算杀我,只要你胜过我手中的剑,我立即放下兵刃,随你处置…” 大漠之鹰马原突然站起来说道:“姑娘!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如果是你所说的那样,那要行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我马原溅⾎横尸在先。” 朱火⻩笑了一笑说道:“马原!我一定可以让你如愿的。” 戈易灵安静地说道:“朱火⻩,你也不问问,如果是你胜不了我,你所付出的条件呢?”朱火⻩嘴角撇了一下。 戈易灵认真地追问一句:“告诉我,如果是你输了,你能付出的是什么?” 朱火⻩冷漠地说道:“任凭你要什么。” 戈易灵大声说道:“好极了!在场的人都听到了。笑面屠夫是个人物,相信不会自食其言。” 她说着话,横撤一步,唰地一声,那柄短短的木剑,轻巧地子套剑鞘,左手一扔剑鞘,右手持剑斜指上挑,说一声:“请吧!” 笑面屠夫又开始皱起眉头,问道:“是一柄木剑吗?” 他这句话刚一出口,从他的⾝旁一闪而出,凄厉尖锐地一声怪叫,呼地一个虎跳,寒光一闪,一柄倭刀头直落,来得快极了。 戈易灵双脚一个动扭,旋到侧面。 可是那道寒光比闪电还快,一折而下,斜劈的劲风,微带着啸声。 戈易灵突然弹⾝而起,双⾜正好从刀影上掠过,只听得她断喝一声:“去吧!” 双脚⾜尖,同时扫中对方的双肩锁骨,人向前一个跄踉,⾝形再也收桩不住,往前一栽,几乎揷在自己的刀刃上,仓忙中狠狈地扔刀,双手落地,扑起一阵灰尘。 扶着马原的老回回,只有这会子才露出笑脸,实实在在的喝了一声采。 “侄姐小!真是让我老回回见了世面,开了眼界,出手一抬,就让人吃了土。” 马原也有一份难以抑制的奋兴,说道:“戈姑娘!马原惭愧,真是小看了你。” 老回回继续笑呵呵地说道:“朱大当家的,这个矮子他是剑道几段呢?”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扑倒在地的矮子,忽然爬起来腿双盘坐,倏地从际子套一柄短刀,朝着自己左腹揷下去,双手一用力,向中间横拉,噴出⾎雾,人才倒了下去。朱火⻩没有说话,走到尸体之前,默默地站了一会,抬起头来,望着戈易灵,说道:“我和马原一样,低估了你,而且低估了很多。” 他的右手霍然一伸,从后面掷来一柄剑,他一把接住,灵巧的一翻手腕,剑柄从手背上翻⼊掌中,咔嚓一响,掀开卡簧,一振腕,古⾊斑斓的剑鞘,甩向⾝后,落到七八丈开外。 横在他前的,是一柄寒芒人的宝剑。 戈易灵点点头说道:“能得你笑面屠夫的赞赏,真够叫人⾼兴的。但是,我仍然不得不再问一声,五十招之赌仍然有效否?” 朱火⻩摇头摇说道:“如果不是为了要活的,就冲你这句话,我就斩了你!” 右手一挽,宝剑抖出碗样大的剑花,耀人目光。 “我朱某人浑⾝都有小零碎儿,但是,为了让你放心,我只凭这柄剑斗你三十招。…” 戈易灵立即接口:“五十招,人贵有自知。” 这时候老回回轻轻地蹑到戈易灵的⾝后,手里捧着长长的黑布包裹,嗫嚅地说道:“侄姐小!明知道我来了也帮不上忙,说不定还会拖累你。可是我知道你一个人走了之后,说不上来我有多么难过,尤其看到马爷备马匆忙,头也不回地跑开了,我的心里比刀割着还难受。” 戈易灵充満歉意地说道:“伯伯!我真对不住…” 老回回摇头摇说道:“现在快别说这些啦,你用酒灌醉马爷,说穿了还不是为了我老回回那间小店。” “伯伯!…” “刚刚我说过,明知道我赶来帮不上忙。可是我老回回不来,我会悔恼一辈子。现在看样子我来对了,我要是不来,怎么能看到侄姐小的了得⾝手!” 马原笑着骂道:“老回回!你这是什么时候,尽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做什么?十个胖子九个唠叨。” 老回回堆着一肥脸的笑,连连承认错误地说道:“对! 对!我这个胖子更唠叨,说着说着就说远了。侄姐小,现在这东西你用得着了。” 颤抖的手,开解黑布包裹,里面是一柄刀,一柄细长泛着暗蓝⾊的刀。 戈易灵叫道:“伯伯!这刀是怎么回事?” 老回回说道:“朱大当家的是⾼手,你总不能用一柄木剑去跟他斗五十招吧。那对他是多大的嘲讽呀!我老回回这把刀…” 马原接口说道:“这把刀是红⽑铁、孩儿铁、缅铜合炼而成的,算不得宝物。但是,是老回回祖传三代的东西,老回回可当作是命样的收蔵着。今天拿给你用,姑娘!老回回用心真细,真感人啊!”老回回嚷着说道:“马爷,你并不胖,可是,我看你跟胖子一样的多话。” 戈易灵感动地叫道:“伯伯!谢谢你!” 老回回菗出黑包裹,双手将刀捧给戈易灵。 “侄姐小!别听马爷说的,这把刀在我那里只不过是个摆饰,能给你用,那是刀的造化。只是,你是使惯了剑的,只怕刀不能趁手。” 戈易灵没有推辞,双手接过刀,再将木剑给老回回,很认真地说道:“木剑是我的信物,请你代我暂时保管。但愿我不辱没伯伯这把刀。” 他捧刀在怀,大踏步走向场子当中,等待朱火⻩来到,相对站立。 朱火⻩将宝剑给左手,简单地说了两个字:“让先。” 戈易灵也不推辞,只道得一声:“承让。” 刀一给右手,左臂环,刀从头顶盘花盖顶,施一个弧圆之后,脚下一个垫步,踩中宮走招。 朱火⻩一侧⾝,宝剑没有出手,却利用这样一晃的瞬间,右手拍出一掌,击向戈易灵的左肩。 这一场五十招之赌的拼斗,就在这样一刀一掌之后,风狂雨骤地展开。 站在四周的约莫有十来个人,大家由惊讶而看得目瞪口呆。只有天山大漠之鹰马原,坐在地上,看得清楚。他在双方对过十招后,心里开始捏着冷汗。 若论彼此的剑术,应该是不相上下,可是,朱火⻩有极丰富的生死拼斗经验,如果他要是保持了几成功力,五十招之內,戈易灵极有可能要败下来。”唬懈找还γ嫱婪蛞簧笮Α肮敝螅7ㄒ槐洌U腥バ槲担恳唤3鍪郑硬槐浠⾐浣<粒剖垢暌琢榱恿秸校Φ盟钠鸹鸹ǎ铱鞲暌琢槭种械牡兑膊皇欠蔡裨蛟缇投系堵涞亍? 在武林之中,兵刃往往代表着一个人的格与为人,大凡一个惯使用稀奇古怪兵刃的人,他的为人多半与众不同。 同理,大凡使剑的人,多半修养很深,没有耝糙⽑躁的脾气,因为剑招是以灵巧为主,再辅以內力,所谓剑走灵蛇,称之为“剑术”而不是一般凶砍狠剁。剑招攻以刺,而防以卸,都不是以力取胜。 且说朱火⻩手中宝剑一变,招招落实,剑剑硬拼,完全脫离了剑术的范畴。 按其原因,是要倚仗手中宝剑的锋利,再加上他的內力深厚,要在硬拼的方式中,将戈易灵击败。 戈易灵连接两招之后,立即明了了朱火⻩的用心,她在两招硬接中估计,如此持续再有三十招下去,后果是什么? 她告诉自己,绝不能像目前这样硬拼,否则,只有落败一途。 一个功力⾼的人,如果成心硬拼,对方如果不是功力超出他许多,想躲闪都不是容易的事。 笑面屠夫朱火⻩连招硬拼,立即抢得主动,每一剑出手,都得戈易灵退后半步,而同朱火⻩不但出招沉,变招更快,一剑跟着一剑,戈易灵已经虎口发热,右臂微有酸⿇。 优劣的情势,比马原想象中要来得快。 朱火⻩手中剑一招“独劈华山”完全是走的单刀招式,戈易灵霎时心横牙咬,无视于那头一剑的劈来,右臂一,劲道贯于一点,闪电刺向朱火⻩的左。 这是朱火⻩万万没有想到的情况。 照常理,戈易灵在当时的情势之下,手中刀应用全力上走“力架金梁”⾜下沉桩落步,应付这样头一击。即使不如此,也得设法撤步腾⾝,闪让躲避。 可是,如今戈易灵无视于落顶而下的剑锋,却以闪电的速度,使出全力,刀尖指向朱火⻩的左。 这种情况只有一个结果:剑劈头颅,刀贯心房,当场溅⾎横尸,倒下两个。 朱火⻩就在如此电花石火的瞬间,咦了一声,右手收招,双脚退后。 戈易灵就在这样的千钧一发之际,双膝一弹,人似一支脫弩之箭,抢上前冲,刀势不变,如影之随形。 ⾼手过招,不能有丝毫的闪失。朱火⻩收招后退,就给戈易灵以可趁之机。 一声轻微的“嘶啦”戈易灵立即收刀挫势,双臂环抱,长刀靠在左臂,道声:“承让了!” 朱火⻩的脸⾊变得十分难看,宝剑紧紧握在手中,几次提剑上扬,终于废然垂下,剑尖拖在地上。双目怒视着,良久,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说吧!你要怎样?” 戈易灵先没有答话,一转⾝,将刀双手捧给老回回,轻轻地说声:“多谢伯伯。” 再回过⾝去,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向朱火⻩,她就是那样的空着双手,神⾊是如此的自然。 朱火⻩又问了一句:“说吧!你到底要怎样?” 戈易灵一步一步走近朱火⻩,直到对方可以举手置她于死地的距离,才沉声说了一句: “我要知道事情的真象。” “你说清楚一些,你要知道是什么事情真象?” “你方才说的,你要的是活的戈易灵,而不是死的戈总镖头的女儿。这两句话真正的用意是什么?” “这个…” “朱大当家的,你也曾经夸奖过我,说我是个聪明的人,我分得清楚什么是真话,什么是谎言。” “丫头!你说这种话太大胆。” “朱大当家的!虽然我出道时间很短,但是我也有听闻。笑面屠夫杀人不眨眼,做事一意孤行,财⾊二字都是所好,但是,你朱大当家的有一项为人称道的德行…” “有话直说,不要跟我弄玄虚。” “我久仰你来大当家的一诺千金,从不悔改。因此,我等着听你的实真说明。” 朱火⻩没有立即答话,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戈易灵。 突然,他的右手一振,宝剑从地上一闪而起,剑尖闪烁着光芒,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指向戈易灵。 马原霍然从地上站起,但是,老回回扶着他又缓缓地坐下,他明⽩在这种情况下,即令他豁出自己的命,也改变不了眼前的态势。 戈易灵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朱火⻩的剑一直近了戈易灵咽喉。 剑尖停住了,朱火⻩忽然说道:“丫头!别太对自己的判断有自信,我会杀掉你的。” 戈易灵这时候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平静地答道:“朱大当家的!你不会杀我的。” “告诉你,不要太过自信。” “你要杀我,在动手过招之前,你有太多的机会。你说过,你朱大当家的浑⾝都是零碎,只要一举手之间,我决无法挡得住。” “那你为什么不闪躲?” “因为你可以杀我而没有杀,又何必在动手过招之后? 再不打算盘的人也能计算得出这一前一后的利弊得失,何况你朱大当家的是如此精明的人。” 朱火⻩突然一声冷哼,口中说道:“丫头!你错估了我!” 话音一落,剑尖一动,离开戈易灵的咽喉,挑向左肩,嘶啦一声,左肩的⾐服被剑尖挑开,⾎光顿现。 马原厉声叱道:“朱火⻩!你真无聇!” 手一抬,三点寒星,直取朱火⻩的面门。 朱火⻩不闪不躲,长剑一掠,叮叮当当,三柄准头极确的飞刀,被宝剑掠过一边。 朱火⻩的动作比飞刀还要快速,撇剑、伸手,一面按住戈易灵肩头的创口,一面从自己际⾰囊里,取出一包药,抖开布裹,随手按在创口之上。再用戈易灵的⾐襟,将创口裹住。动作快而确实,只是一刹间的时光,料理好了戈易灵的肩头剑伤。 这一切都落在马原和老回回的眼里,饶是这位天山大漠草原之鹰有如何的江湖经验,对于眼前的情形,只有目瞪口呆。 戈易灵在短短的时间之內,表现了出奇的冷静。她一任朱火⻩为她料理剑伤。 朱火⻩一言不发,大踏步向回走了几步,一挥手,周围的人都走过来。 朱火⻩以不⾼不低的声调说了几句话。 “你们的一切事情,到此了结。两个倭人,用火焚化,骨灰用小罐子装好,派人送到应该送的地方去,不管他们的来意是什么,我许过他们的。至于你们,留下我的坐骑,回去吧!” 所有的人,没有说一句话,分头去收抬。 有人将一匹极其神骏的马牵过来,朱火⻩将缰绳接在手中,这才朝着戈易灵说道:“走吧!丫头。” 戈易灵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只是淡淡地问道:“到哪里去?” 朱火⻩说道:“你不是要知道事情的真象吗?” “啊!我以为…” “丫头!你是聪明的,但是,你今天所有的‘以为’,都是错误的。”朱火⻩似乎变得有了耐心。“老实说,这个地方是适宜拦截人的地方,却不适宜谈话。” 他又抬起头来,朝着老回回说道:“老回回的野店虽然也是简陋,总比这荒野旷地要強,再说,那里的绿⾖烧、牛⾁泡馍,算得上是好东西…” 老回回突然拱手说道:“!!我老回回真是蓬荜生辉!” 马原接着说道:“老回回!你跟我马原一样,肚子里没有墨⽔,不要掉文,让人听了难过。” 马原不但是一条汉子,而且经验丰富,反应机灵,他已经看得出来,这位号称屠夫的武林怪人,对戈易灵非但没有了敌意,而且,让戈易灵出⾊的沉着与机智,所深深的折服了。 一切危机都已经成了过去,虽然,他仍然不了解何以会让朱火⻩一变如此。 老回回挨在马原⾝边,悄悄地问道:“马爷!能骑马吗?” 马原皱了一下眉头,笑着骂道:“老回回!你是在咒我,在大草原上讨生活的人,只有一个情形不能骑马,那就是断了这口气。” 老回回真是好件情,挨着骂还挨在⾝旁,说道:“马爷!不要紧的,老回回可以用两匹马扎成一副绳,可以让你躺着,这没什么可丢人的。” 马原叹了口气说道:“老回回!我不能再骂你,别把我看成了废物,你去照顾戈姑娘。 回头到了你的小店,多准备酒是真的。” 一行四骑,缓缓走向回程,那帐篷旁已经升起了一堆火,两个倭人尸体已经放在火上烧焚。 朱火⻩忽然感慨万千的说道:“我朱火⻩做了大半辈子笑面屠夫,只有这一会子心里觉得人做傻事、做错事的时候太多了!你们看这两个倭人…” 他在马背上用马鞭遥遥指点着。 “他们两个奉命到我这里来,连死都不晓得为何而死,岂不是糊涂到死么?其实…” 他回过⾝来,带着自嘲的口吻:“说实话,我发觉自己也⾼明不到哪里去,点滴仇恨,半生全力以赴,值得吗?” 马原的马走在后面,他说了一句:“真想不到…” 朱火⻩接口说道:“想不到笑面屠夫居然会说出这些话,是吗?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 人就是这么奇怪,想穿了,也就没有什么可怪的了。在方才我的剑指着戈丫头的时候,我有意一剑让她毕命,什么诺言、信誉,那都不是笑面屠夫所重视的,谁知道一念之间,居然我下不了手。” 老回回接着说道:“那就叫做:放下屠刀…” 朱火⻩皱着眉头说道:“算了!算了!你老回回掉文,会让人酸死。” 老回回一阵⾁颤式的笑声,结束了这一段话题,只有戈易灵一直没有说话,她的心里有一种预感,笑面屠夫如果真的说出一段实真的內情,极有可能会让她有石破天惊的感受。 不过,目前戈易灵的內心只有一点安慰:“如果方才那一剑了结了朱火⻩的內心怨恨,证明自己那一瞬间的决心,是正确的。” wWw.uJi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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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之剑尺八无情箫蓝衫银剑五岳一奇绝柳鸣蝉九扣连环剑双飞剑底情缘八仙怪功碧剑金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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