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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小说网 > 推理小说 > 淡妆的男人 作者:松本清张 | 书号:42559 时间:2017/10/16 字数:168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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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和小矶泰子相隔20年之后的重逢,是在回家途中的共公汽车上。 我的家,从市中心乘国营电车需30分钟,换乘私营地铁需20分钟,再乘共公汽车又需30分钟,就是这么一个十分偏远的所在。七八年前都是麦田的市郊,如今完全变成住宅区了。共公汽车也是两年前才通车的。 那天,我从公司回家,大约7点钟了。我正拉住汽车吊环站着,紧傍着我的一个三十四五岁的女人,不知为什么向我点点头,并用惊喜的语调说道:“嗳!您不是滨岛先生吗?” 那个女人穿着整洁的连⾐裙,手里握着小⽪包。这是初夏的事。 我被人招唤着姓名,可并没有马上认出那个女人来,但对方却闪着亲切的目光微笑了。 女人的眼神,开始醒唤了我的记忆。 那个女人长着鼓般的厚眼睑,我忽然想起了这副肿眼泡。 “啊,您是泰子女士吧?”我感到意外地回声问道。 “嗯,是的,认出来了吗?” 那个女人仍在笑着。 “好不容易才认出来了。” 我说好不容易,是有深意的。是年纪大了吗?在印象中,那个女人的面貌已经起了显着的变化,20年了,变化是当然的。记忆中的那个苗条纤弱的体态无影无踪了,站在这里的是一个微微发胖的、脸上现出细小皱纹的中年女人。 “是吗?”那个女人难为情地笑着;“已经很像老太婆了吧?” 她笑的时候,眼角聚拢了皱纹。 “并非如此,但总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不是已经胖起来了吗!” 那个女人原先是瓜子脸,如今胖得圆圆的,瘦细的⾝体也变得结实了。 “这可真是巧遇啊!”我说。 “真的,想不到在这里遇上您了。滨岛先生,是什么时侯乘坐这辆共公汽车的?” “嗐!为了挣几个工资,总是这样匆匆来往京桥之间的。” “噢,是吗?奇怪呀,我是一直乘坐这辆共公汽车的,可怎么一次也没遇见您呢?” “是吗?” 我暗暗观察那个女人的打扮。提着的⽪包确是妇女用的手包。她说经常乘坐这辆共公汽车,也许就在附近上班。 “在这附近住着吗?”我问。 “是的,就在XX下车。” XX,是我下车的前一站。 “想不到,我是下一站。” “是吗?” 那个女人又吃惊地睁开了她那有特征的厚眼睑。 “什么时候住这儿来的?” “已经五六年了。” “咦,我7年前就搬来了。真奇怪,怎么一次也没遇见过您呢!” “我也是啊。” 我们就这样久别重逢了。 这瞬间,20年前的往事,和我同样地也在那个女人的眼波中泛起。 说起20年前,⽇本正陷⼊毁灭的战争灾难之中。 泰子和双亲一起,恰恰住在我家前面。我那时住在品川附近。 泰子住在我家前面,大约有两年左右。她⽗亲在一个什么地方的公司里做事,是因为调任才迁居过来的,过了两年又调到别的地方去了。那时候,泰子才十四五岁,是女子学校一年级或二年级的生学。 我和泰子经常见面,可还没到十分悉的程度。她的⽗亲是个职员,仪容相当严峻,和我家仅是普通的邻居关系,没有什么特殊的往来。 我和她没有稔起来,还有另一个缘故。那时我十六岁左右,看见她穿着⽔兵式的女生学服,总觉得目眩神移。那时,每当她在我面前款款而过,我心头就闪出一种说不出的隐情。由于这个私衷,我常悄悄打开街的楼上拉窗,凝神屏息地偷偷观看她。 那时她那副厚眼睑,常常映现出异常的个美。 现在,在共公汽车上重逢,能够如此亲热地开口说话,大概因为都长成大人了吧。只是在她那方面,倒因为事出意外而脸上稍稍显出了赧红。 “令堂健在吗?”她向我问道。 “不,已经故去了。” “哟,什么时候的事啊?” “已经十四五年了。” “是吗,令堂原是健康的呀。那么,您可孤单啦。” 我想,不用说,她已经嫁了人啦。但我没问这事,只询问了她的双亲,回答说也都去世了。我现出难过的表情,眼里泛出了她⽗亲的面影。 这时共公汽车已到了她该下车的车站。 “那么,我告辞了。” 她那有特征的眼里闪出笑意,急忙向我道别。 “我们住得很近,下次见面的时候,请顺便到我家来做客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分开其他乘客,走出车门。 从开动的共公汽车上看去,她从车外向我站着的窗前鞠躬告辞。 20年前的邻居少女,那一天在我心中掀起了一道小小的涟漪。我回到家,告诉子说今天遇见了一个很久没有看见的人。 “是吗?” 子只是像有兴味似的听着。事后我想,去泰子那边倒是很方便的,可并没有料到事情在此后的发展。 二 在共公汽车上再次遇到她,是在一周以后。 “想见面,今天就又遇上了。” 她笑着。前一次会晤,我们之间采取了相当客气的态度。那是因为我们年纪都相当大了,而且她也成了人家的子。 “我家离得很近,就在那边,请顺便去玩吧。” 她在殷勤地邀请我。由于离我下车的车站只隔一站之地,走着去也可认一认路,就决然由她领着下了车。我当然是満有趣兴的,所以一点也没有表现怠慢。 说是近,走到她家也要花去10分钟。横过大街上栉比的楼房,要走一段田间小路,面闪着另一个住宅区的灯火。 我和泰子稍稍拉开距离地步行着。 “不会给您添⿇烦吗?” 我问道,因为想到她已经有了丈夫。可另一方面,从她约请我去的情况看,又想探探她是否还在过着独⾝生活。 “不,一点也不会…谁也没有。” 她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但说谁也没有,是意味着丈夫外出了,还是独自一个人生活呢?这一时还判断不出来。 “孩子呢?”我又问起来。 “有,是一个6岁的儿子。”她慡快地回答。 “那是很有乐趣的啦。” 我说。当然,这就不用再考虑她没有结婚的问题了。 “相当远啊。” 我在微暗的小道上说。走在旁边的她,腋下夹着一个⽪包,我判断她有工作,可不知道是什么积业。 “头一次,谁也这么说,习惯了就不觉得远了。” 她像分辩似的解释着。 “天黑啦。太晚了,您丈夫不接您来吗?”我小心地开始探询。 “不,那样的人没有。”她好像看出我的心思,笑了。 “咦,怎么回事?” “死了!” 內心像被轻击了一下一样,我一面感到放心,一面又觉得危险。 “那实在是…什么时候啊?” “4年前。” “是吗,太不幸了。”我心不由衷地这样说。 “是的。主人活着的时候,真是什么也没想过,但主人死了,靠一个女人工作,生活可真不容易呀!” “对不起,⼲什么工作啊?” “险保公司的收款员。” 她怯怯地回答。这使我理解她腋下为什么老夹着一只黑⽪包了。 “滨岛先生呢?” 她把话题转向我这边来。 “嗐,在一个微不⾜道的公司里做事。” “那很好嘛!孩子呢?” “没有。” “啊,那太寂寞了吧,已经结婚几年了?” “不久就到10年,渐渐觉得无聊起来了。” “那么说,太太是很幸福的了!不管怎么说,没有比死了丈夫的女人更不幸的了!” 我大体上了解了她的处境。 走进另一个街道,她说声失礼,请我稍等一会儿,就向食品商店走去。我边等边看,她拿着牛⾁和葱出来了,不过都是一点点儿。 “这么晚去拜访不好吧?” 我和她并排走着,她说“不,一点儿也没关系。我就是主人,谁也不会多心。” 她领着我来到她家门前,这是一个低矮的破旧的房子。 “请!” 她先把门打开,门没上锁。 “屋里糟糟的,就会收拾好的。” 我在外边等着,不一会儿,她把我招呼进去。 家,好像是临时木扳房改装成的低价房屋。尽管如此,6叠和4叠半的两个房间,却收拾得⼲⼲净净。外人一眼就可看出:她是喜好清洁的,虽然贫穷,却很注意室內的整顿。 “小健!小健!” 她向里面呼唤着,一个小孩应了一声。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大脑袋的男孩。 “来,向伯伯问好1” 她说着,男孩却吃着眼睛盯着我,一直站在那里。小孩子想不到初次看见被她⺟亲领来的陌生男人,有点认生哩。 “喂,呆看什么,赶快规规矩矩地问好!”男孩这才跪下膝来,对我说道:“您好!”“好聪明啊。”我夸奖着“几岁了?” 虽然从她那里知道了年龄,我却特意和蔼地问道。 但是,男孩没有作答,却立刻站起,跑到里面去,掩着半个⾝子窥望起来。 “喂,好好地回答呀!”泰子向里面呵叱着。 “几岁了?小健!” 男孩被⺟亲申斥了,也不开口,第三次吆喝着,才被迫说出: “6岁…” “这个孩子,现在是我唯一的依靠了。” 男孩叫健一。他出外玩去时,泰子才端茶和我谈起话来。 “因为是⺟亲,所以不能过于娇惯他,可我是个女人,还是无济于事的,渐渐他就不肯听话了。”地叹息地说。 “不,那样小的年纪就很不错,等稍大些就好了,哪家都是一样的啊。” 那晚,我吃了她做的葱烧⾁。她在归途进食品商店买⾁,就是为了款待我的。 我想呆长了不好,坐了一个多钟头就告辞回家。 “又离贵宅很近,这是什么因缘啊?怎么样?还请常来玩玩吧!” 地送我的时候,这么说。 我的子不是那么温柔的女人,没有孩子,家里又显得冷冷清清。这样,一到泰子家,就深感她那温柔的态度和子迥然不同。尽管是个狭小的贫寒之家,可她确像一个女人把屋子收拾得⼲⼲净净。 开始和泰子重逢的时候,好像是个从不认识的中年妇女;但第二次见面,觉得她那20年前的风采,依旧強烈地残存着。 我在泰子家吃了晚饭,没向子说。我的內心有一种博取轻的冲动。如果这样做,那就可以补救我往来于公司和家庭之间的那种寂寞无聊了,这也是一个小小的刺呀! 三 我去泰子家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 她当险保公司的收款员,同时从事劝服务。因为搞劝有回扣,可以增加她的收⼊。我也向周围的朋友和人劝说动员,有几个人参加了她那个公司的险保。 因为又有这层关系,我和泰子之间的感情迅速地发展起来。在公司下了班,我特意在街头闲逛,消磨时间,约摸机会合适,就走进她家去。她那方面,好像也在盼望我去,连晚饭都给准备好了。 我忍受不了公司那种枯燥乏味的工作,又对子不満,觉得人生实在无聊极了。所以,对泰子给与的亲切和温暖,就像久旱逢甘雨般地⽇益眷恋起来。 这种往大约继续两个月了。我初次吻她的,是在常走的麦田小道上,这条小道是暗黑的,而且绝少人行。这以前,尽管也常常亲热地拉拉手来,但以这次为导因,仅仅这样已经不能満⾜了。 我向她坦⽩地说,从20年前就爱恋着曾是少女的她,她也向我诉说了自己短短的结婚生活的不幸。 但是,我向她提出最后的要求,却很不容易得到许诺。那是办不到的,她哭泣着说。就这样,从夏初重逢到现在,已近3个月了。 一天晚上,我在热烈的接吻之后,再一次提出要求,她大概觉得已到情不可却的地步了。 “那么就请今天夜里晚点来吧!”在黑暗的路端,她颤声地答应着“过了10点,健一就睡了。” 这以后,声音更加低微。 那是一个酷热的夜晚。我向子说到朋友家下棋去,9点离开家,心里怦怦地跳动着。 结果将要发生什么事,这不是不能预料的。但我向泰子的求爱之心,却把一切理都屏弃了。 接近10时,我来到她家门前。附近人家几乎都关了门户。我避开乘晚凉的人影,摸索着走进她家。 用手推门,门开了。进到屋里,泰子没有出来。打开隔扇,6叠的房屋里挂着朦胧模糊的⽩蚊帐。电灯关上了。向里窥视,泰子和健一两人正在睡着,是真睡了?还是装不理会?她⾝子一动也不动。 电灯虽然关着,但时值夏夜,木扳套窗却没关严,外边的夜光淡淡地了进来。 我撩开蚊帐,躺在泰子⾝旁。尽管如牝,她也没改变睡姿,在夏夜苍⽩的微光中,她的脸像纸一样的⽩,闭着的眼睑鼓着。 我把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摇动。把嘴贴在她耳边,悄悄地呼叫她的名字。 她涩羞地睁开眼,我知道她并没有睡。她的⾝子颤抖着,凝视着紧傍她躺下的我的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泰子女士!”我耳语着。 她忙把脑袋转过去,窥视正睡的健一。 孩子正踢开被斜卧着,与⾝体比例不相称的大脑袋,像石头一样地滚在席垫上。 我回视她的脸,静悄悄地把全⾝庒上去,猛吻她的嘴。她的反应比迄今为止的任何时候都強烈,热息吁吁直扑我的口鼻。 我在席垫上抱住她的肩膀,她用手挽住我的脖颈。我又看了孩子那边一眼,他仍旧在以前的位置上一点也没动。 我抓住她盖在前的被子,轻轻地掀起来。 钻进被子里,我吃惊了。 闭着眼睛,正在思忖的她,⾝体还在微微地颤动着。她穿着纯⽩的⼲⼲净净的长睡⾐,不仅睡⾐是新的,就是贴⾝的衩,也都换了全新的。她像新婚初夜那样做好准备在等待着我哩! 从木板套窗隙进来的室外的微光,清晰地浮映出她那纯⽩的⾐裳。 有了这种关系,我去她家的脚步更加频繁了,她也从心里我去。她的格和我的子不能相比,子的格冷酷,而小机泰子的心地却温柔善良,给我的照顾也是非常亲切周到的。 这期间,她不断对我的子怀有一种罪恶感。我们约定不再另外举行结婚仪式,她也一直没有提出过这种要求,只是发誓绝不再结婚了。 她虽然没有提出和我结婚,但我常想和这样的女人结婚该多么幸福啊。我抱着她的时候,就不能不说出这种心思。但是每次她都劲使地头摇。 不仅如此,她连我给她的10元钱也拒不接受,说是自己的收⼊完全够用了。 收取险保金是一项辛苦忙碌的工作。她每巡回一次,那⽇常使用的小黑⽪包,就装満了卡片。说是一个月要巡回家百以上,而且一次收回款来的很少,必须两次三番地登进同一个家门。趁这个机会,还要完成分摊的险保加⼊者的劝工作。 在这样的生活中,她总是热心地服侍着我。我喜吃的东西,她不惜出⾼价买来做好等候我。她为了维持我们现在的生括,大概已经浪费很多钱了。 我想,永远持续这样的状态该多好啊。她每天早7点出去,晚7点回来,但月中总有三分之一的⽇子去做险保劝工作,要到很晚才回家。 我因避开她家附近的人眼,尽量晚去她家,而且健一如果没睡,也怕引起他的不偷快。 健一直到6岁,一直是被⺟亲一手娇养的,很认生。我尽可能地努力抚爱他。但健一不听我的话,我和泰子一亲热地说话,他就横愣着眼睛默然表示不満了。 泰子也尽量让他和我稔起来。这个孩子过来,我就把买来的礼品送给他,试着让他和我亲近。但健一不买我的帐,始终不肯和我亲热。 但是尽管如此,健一并没有嫌恶我的意思。健一这个孩子就是这么一个格。他到外边,也不大愿意和别的孩子一块儿玩耍。⺟亲不在的时侯,就一个人吃⺟亲留下的饭,一个人去睡,这已经成了习惯了。他一个人在家,倒像惬意似的。 “健一讨厌我了吧?”我有时向泰子这样说。 “没有那样的事。在没有⽗亲的家里生长,一定是对您不悉。那就让您多费心了,以后会慢慢亲密起来的。” “是那样的。” 事实上,健一的存在是令人发怵的。我和泰子说话也好,拥抱也好,这个孩子的影子,时常在我心头萦绕着。 我在夜间去她家,总是选在健一就寝的时候。进了她家,看见孩子那张睡的脸,我才像被解放一样地放了心。 我和泰子同只有两小时,快到12点就起⾝回家。 子没有察觉。 四 我从去泰子家以后,忽然忆起自己幼年的一段往事。 我是在⽗亲去世的情况下长大的。⺟亲说,我3岁的时候,⽗亲就死去了。听她这样说,就像梦境一般地还有些朦朦胧胧的印象。记得暗淡的家中,好像有许多人糟槽地走动,我被⺟亲抱着,向一个装饰华丽的祭坛走去,那大概就是⽗亲的殡仪吧。 我幼年的记忆,还片片断断地残存着。 ⺟亲在⽗亲死了以后,一直独自过活。⽗亲是个低级官吏,⺟亲用他的退职金开了一个耝点心铺,并在附近收敛一些针线活儿。 这个记忆是片断的,还残留着摆列的点心盒和玻璃罐之类的印象。那里面,装満了许多着了红⾊、蓝⾊的点心,还有吊在上面的各种各样的糖人、动物饼⼲… ⺟亲制⾐服的情景也依稀在目。她坐在狭小的席垫上,一个劲儿动着手指,五六针后,又用左拇指捋一下布,发出啦啦的声音。那像金属般的微声,常常吹进我的耳鼓。⺟亲那个时候还很年轻。 然而,我有一个始终不能忘记的往事,重重地庒在我的心里。那就是一个微胖的小个子男人,他眼睛大大的,鼻翅两边刻着深深的沟纹。 那个男人总到我家来玩,来玩也不奇怪,因为他是⽗亲的哥哥。 据⺟亲以后的说明,⽗亲的哥哥也是⺟亲的哥哥,对我来说就是伯⽗。他也是一个官吏,格老老实实,是个稳健的人。因此,亲戚们有事,都找伯⽗,发生纠纷就到伯⽗家去请求解决。 这个伯⽗在弟弟死去以后,对于抱着一个幼儿辛劳过活的弟媳,给予某些关照也是理所当然的。 伹我对这个伯⽗却是嫌恶的,不知因为什么就是不喜他。 伯⽗来到铺子里,简直像是自己开的铺子一样,向附近的孩子们卖点心,我看见了就厌烦。那时我大概已经七八岁了。 然而伯⽗对我很亲热。他有三个孩子。从来没有给自己孩子买过的⾼价玩具,却给我买来,我就在铺席上拿着玩起来。伯⽗这时自夸似的指着玩具,向和他并坐的⺟亲说明着,⺟亲⾼兴地笑了。我想起了那时的情景。 我在外边受了别的孩子们的欺侮,伯⽗就动了真气,到门口大声申斥人,我感到愧羞得没有办法。伯⽗申斥人的那种动样子,真可以用怒发冲冠来形容。等到欺侮我的孩子走散了,我就被连哄带劝地领回家去。我一面惑到羞聇,一面讨厌伯⽗的这种做法。 伯⽗为什么为了我就对别的孩子那样怒呢?我虽幼小,也直感到那种做法好像是不自然的;而且领我回来时那种哄劝的样子,更令人觉得是多余的讨好。 伯⽗喜好钓鱼。 从我家到海滨,要走相当长的一段路。他钓鱼总要领我去,那也好像是为了讨我喜。 只有这种时候,我才跟着伯⽗去,我很少看到海,他就用这个办法引我去。 那是哪里的海岸呢?总之,映⼊我眼里的,是一个大堤一样的场所。垒着石墙,下面是涌着⽩浪的苍⾊的海。钓鱼的不止伯⽗一个,持竿垂钓的还有几个人在。哪一个都是坐在大堤上面垂着钓丝,其中也有下到大堤端顶积石突出的地方,冒着危险垂钓的人。 伯⽗钓鱼的场所,几乎就在大堤的端顶。记忆虽然有些模糊,但现在回想起来,不是在大堤端顶被暴风摧坏的石墙上,就是在那里矗立着的岩礁上。总之,是从⾼堤爬下来,在一个石头或岩礁上垂钓。 伯⽗没有让我到那里去,因为小孩去有危险。那里鱼最爱咬钩,伯⽗钓起来就照顾不上我了。天已薄暮,他还在那里坚持着。记得我曾心慌地看见附近钓鱼的人都陆续走散了。他也让我拿着一支小小的钓竿。 鱼笼里跃动的鱼;从石墙往大提上爬的海蛆和小蟹;冲到石墙下的海藻;強烈的海⽔腥味;在⽔平线上吐着长烟的轮船;默坐着垂钓的伯⽗…这一切,像活的图画一样残留在我的记忆中。 伯⽗总是这个样子到我家去,和⺟亲亲热地谈话。伯⽗一来,⺟亲就下厨做饭。至今,我还记得⺟亲在菜板上切⾁的声音。 除了钓鱼以外,我真嫌恶伯⽗,不晓得为什么嫌恶他。伯⽗是亲切的;追撵欺侮我的小朋友;给我买来玩具;说话也是简单易懂的。尽管如此,我为什么还要嫌恶他呢?伯⽗直到很晚,还留在我家。 我躺下一眼睛,⺟亲就说宝宝快睡吧,拍着哄我⼊睡。直到我稍大的时候,⺟亲都是陪着我睡的。 一次睡着后,我忽然醒了,发现⺟亲不在⾝边。这时,听见旁边屋子里有伯⽗和⺟亲喊喊喳喳低声说话的声音。 这到底持续了多长时间?我那时还没有记。大概时间很长,我有些气急了。 和伯⽗一起去钓鱼,我每次都有记忆。这是很早以前的事了。伯⽗穿着和服,际系着带子,并卷起两袖在岩石上站立着。飞沫不断溅上岩头,苍⾊的海做为背景,在伯⽗⾝边摇动着。 见过多少的事情中,只有这个印象鲜明地浮在脑际。伯⽗脫下的木屐也在记忆中。不,不仅是木屐,连伯⽗脚下卧着的耝绳也映在眼中。那条棕榈绳系着划靠在附近的小船,船久久地在伯⽗脚旁横泊着。 仅仅是这一点点事。我的记忆零碎片断,已经连不成一个完整的情景了,忘却的部分很多。 这事发生在什么时候,我记不起来了。伯⽗死了,是意料之外的死。 我看见⺟亲在一个房间里恸哭。她把人家委托制的⾐服着扔在旁边,伏在铺席上哭泣,她的头发和肩膀剧烈地菗动。我在拉门的后面站着看。对于伯⽗的死,我不明⽩⺟亲为什么竟是那样的悲哀。 五 小矾泰子由于工作的关系,回家的时间是不固定的。 我在晚8点去。有时她还没回家。像前面说过的,她在收集险保款之外,还搞劝工作,所以晚的时候就到10点甚至11点。 因为时间不一定,我待会面有时就来不及了。 健一独自玩耍的时间多了,那时的健一看见我进来,就瞪着眼睛直直地盯着我。 我想尽可能地驯服这个孩子,就和他谈这样那样的话,可这个不爱说话的孩子,一句话也不痛快地回答。 然而我进来,他也并不拒绝。 原来,泰子离家前做好午饭,又考虑自己晚归准备了晚饭,孩子就老老实实地自己照样吃掉。我屡次到泰子家去,健一并不和附近的孩子结伴游戏,他好像自己在附近玩耍,很快就自己回来。他没有和友伴们一起游戏的习惯。 我在晚上等待泰子的时候,经常就和健一两个人挨过这段时间。因她不在,也就可以回去了,可总觉得一回家,就难于再出来,而且,往返也⿇烦。所以,等她回来,自然就要好几个小时。 等待中,我往往随便躺下,就假寐起来。 健一对我在⼲什么,好像漠不关心。他独自一个人玩着积木,看着旧画册,并且嘀嘀咕咕地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自己随意玩耍着。我平⽇认为他不爱说话,但他自己玩的时候,嘴里却总是喃喃地说着一些什么。 我等待泰子的时侯,和健一就是这样谁也不理谁。孩子自己随便玩,我就自自由由地躺着看杂志、觉睡。在同一个家里等待同一个泰子,我和健一却可以说是几乎没有任何关系。然而,健一对我却不是全然无视的。有的时候,我偶尔从读着的杂志上方抬起限睛,常常看到健一在直直地瞧着我。孩子的眼睛清亮澄澈。看见他那凝视的眼睛,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令人害怕。 但他毕竟是个6岁的孩子,要求我去照料他也是有的。 “小健,要铺被吗?”我问。 “嗯!”他点点头。 另外,去帮助他一下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厌烦的事。从其一方面考虑,他毕竞是一个不找人⿇烦的孩子啊。 我糊糊正睡着的时候,泰子匆匆回来了。她立即准备晚饭,这是这个家庭给我的乐趣之一。 健一每到10点,就赶紧觉睡。此后,就是我和泰子自己的宝贵时间了。 她整理带回来的收款卡片,我也去帮忙。帮忙中,我了解了收集险保款这种事是非常辛苦⿇烦的。劝也不是轻松的工作。和险保公司相比,我也不知道我去工作的那个公司有什么乐趣。据她说,收款在公司方面,是不乐观的;要是劝这方面的成绩也上不去,不知什么时候就要被解雇了。总之,对她来说,每天的成绩都和生活紧密相关。我这才了解她的窘况,她就像站在悬崖上一样。在这种苦累加的生活中,泰子对我还是给予了尽心尽力的体贴和照料。 她还是对我和健一之间的关系担着心。所以夜里回来晚了,见我和健一都已睡下,就显得格外⾼兴。 “小健和我很了。” 我为了让她更⾼兴,就这样夸张地说。 但,健一和我果真很了吗! 他开始就采取冷漠态度,绝不和我亲近。他顽固地和我保持着距离,只是从自己的框框里用大眼睛直直地观察着我。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好几个月。我和泰子结成这种关系以来,已近半年了。 我背着子偷偷地行动,也避开泰子邻居们的眼目,总是趁着夜⾊去,因而还没有传出什么闲话来。啊,半年时间,竞保住了我们之间的秘密。 泰子家是我唯一安乐的场所。在公司里工作没有出头的希望;家庭生活又枯燥无味;我已36岁,竞产生了倦怠感。给予补救的,就是这个6叠和4叠半的泰子的贫寒之家。 假使家里没有健一这个孩子,那就会更惬意了。不,有也没关系。如果健一和我稍有亲近,格又明朗些,我一定会像对待亲生儿子那样爱他。我抚爱他现在还是表面的,可至今,我屡次努力也全是⽩费工夫。这个孩子的心是非常顽拗的。 想到自己幼年的经历,健一的心情就不是不可理解的了。健一是警惕着⺟亲被我这个人夺去,我给予他种种亲切,他都认为不外是欺骗的手段。和我嫌弃伯⽗一样,健一也在拒绝着我。 我在理解健一心情的同时,这个孩子却使我的心⽇益沉重起来。说到什么时候都不会亲近我,虽不是理由,但这个孩子毕竟使我不快。 举一个例子,那是一天晚上的事。 像往⽇一样,我等着泰子,不久就糊糊地睡着了。忽然一睁眼,看见健一拿着一把菜刀,从旁边走过来。 我差一点叫出声来。 但仔细看看,这个孩子正在削着烧饭用的碎木头做小船,菜刀是用来削木头的。在席铺上,木屑削得到处都是,船的形状已经削出来了。 健一拿出厨房的刀,自己一个人像往常一样一面嘀咕着,一面削着木头。 健一手里拿着菜刀,原来并不是准备杀我的。 六 从此以后,我对健一类似的动作,就感到害怕。 为什么要害怕?连我自己也不明⽩。 例如还有这样一件事。 泰子给健一在家里做了一个秋千,那不过是在门的上框悬挂了一条绳子。健一就蹬着它,一个人摇着。 但一天晚上,也还是等待迟归的泰子,我正在着地看书,忽见健一握着秋千绳子,死死地盯着我。 因为秋千只是垂挂着的绳子,捏起它下端稍上的地方,恰好成了一个环形。健一正用小手做着这个环套。 我见了大吃一惊。眼看着孩子的手做了绳环,心里不噤评怦地跳起来。 冷静下来再看,倒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他仅仅是握着秋千的下端。但那个样子威胁了我,不由得幻想是要用那个环套勒我的咽喉了。 那也不是健一有什么特别打算,不过是漫不经心地玩耍而已。如果是别的孩子,那倒不算什么,但健一这样做,却使我产生了恐怖感。 这么说,还有另外的事情。 泰子家老鼠多,闹得很凶。一天,她买来杀鼠药夹在慢头里,放进柜橱中去。 “小健,吃了这个可不行,马上就会死的呀!那是专门药耗子的,人吃了就死啦!” 泰子嘱咐健一注意,健一也点头说知道了。 馒头,泰子亲手分别放在碗橱里、顶棚上和⾐柜后。那时我拾巧在场看着。 大概是第二天晚上,我给健一买来了糯米⾖馅点心礼品。 “小健,来,吃吧!” 我到了她家,就把那个点心盒子递给他,这时候,孩子连一声谢谢也没说,只是“嗯”了一声,就默默地接过去。那夜,泰子还是回来的很晚。 我照例自己躺着读杂志。这时我想吃甜的,就让健一把糯米⾖馅点心拿过来。 健一对我说的话,听进去和全不听的时候都有。这一点,他是顽固而且反复无常的。我说拿来糯米⾖馅点心的时候,健一的反应是天真直率的。他在盘子里把点心五个六个地分开,放在我躺卧的头旁。 “谢谢!” 我一面读杂志,一面用一只手抓点心吃。当我追着铅字读的时候,无意中伸出手去拿第二块点心,忽见点心里有异质的东西,和淡茶⾊的点心不同。那是⽩⾊的馒头。 我忽地跳起来,那个馒头是泰子放进杀鼠药而置放起来的毒饵。 我向健一那边看了看,他已经不在了,好像到厨房什么地方玩去了。 “喂,小健!” 我走到厨房去,见他正用⽔洗盘子。⺟亲不在家的时候,这个6岁的孩子就⼲这些事,洗净脏盘子,然后用碗巾擦⼲。小小的年纪,已经养成帮助不在家的⺟亲⼲活的习惯了。 我把毒馒头摆在眼前。“这么无用吗?竟把这样的东西拿来了!” 健一目锋锐利地仰头望着我。他闭口不说是不是他拿来的,倏地从我手里夺过馒头,扔进厨房的柜橱里去了。 这个孩子到底想着什么呀?我渐渐恐惧起来。我正热衷吃点心的时候,却悄悄塞进来毒馒头,假使我不加小心吃下去,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呀! 但这件事,不能马上告诉作为⺟亲的泰子。对于她来说,这个孩子是离不开的唯一依靠啊。 但是,她一心一意把爱情赐给我了。 对于泰子,孩子是可爱的,但和我的爱情也是宝贵的。非常了解她內心的我,怎样能把健一的事情告诉她呢? 然而,健一对我的态度依然故我。 平⽇,一点老样子也不改。但,不知什么时候,我却发现了健一“杀人”的念头。 例如,此后又发生了这样的事。 还是我自己等着泰子回来的时候。 一直自己玩耍的健一,默默地出去玩了。我没有挂在心上,这个孩子出外和在家是一祥的。作为不亲近我的补偿,是不⼲扰我。如果健一除掉那种让我察觉的敌意,就不是现在这样令人烦恼的孩子了。 泰子回来得很晚。 因为她回来得很晚,我得便的话,就一再到途中去接地。不管怎么说,她家离汽车站相当远,而且途中有麦田,夜里又黑,我怕她胆小,就常站在道上接她。 那时,我出于这种考虑,又出了家门。 这个家的房子小,有正门和后门。考虑她总不在家,正门经常锁着,只开着后门。 伹我出后门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总打不开,我几次用力拉,照样是一扇关着的不好使的门。尽管一时开不了门,但想来也没有打不开的理由啊。 我用力拉门中间,发现外边虽没上锁,但拉手却被铁丝什么的给拴住了。这是健一⼲的事。 孩子想把我幽噤在家中。不过,如果打开正门內侧的锁,还是能出去的。 使我陷于恐怖的,不是这件事本⾝,而是健一把后门从外边拴住、想把我噤闭在“密室”中的这个小小的谋。不,那也许是个小动作,但我对他这个打算吃惊了。实际上,知道正门锁着,后门再用铁丝拴住,这是企图把我监噤在没有逃脫余地的密室中啊。 七 我对6岁的健一,是不必要的神经过敏吗?有这样的孩子在,我理应不去泰子家。但这在我是办不到的。 我爱着泰子。见她在凄苦的生活中挣扎,更不能舍弃对她的爱情了。我一面留心着健一,一面照样常去她家。 我还没有把健一的事告诉泰子。冷静想来,药慢头的事也好,拿出菜刀的事也好,从外边拴住门也好,都只能说是孩子单纯幼稚的行为。而我认为似乎有什么问题,那不过是我的胆怯而已。 “健一渐渐和您亲热了吧?” 蒙在鼓里的泰子常常这样说,我也没有加以否定。对于等她回家的我和健一的关系,她是自以为这样的。 但是,健一不是还可能搞什么异常的举动吗?我的疑心越来越严重了。 我对他的举止动向更加警惕起来。 平⽇什么事也没有,6岁的孩子只是天真无琊地玩要着。孩子不出去,就蹲在家里,总是和我面对面地呆着。 健一好像并没有意识到我正提防着他。来到这个家,不久就将近半年,我的存在,在他理应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尽管如此,为什么我还要对这个孩子警惕着呢? 那是因为他平⽇对我不关心,总好自己一个人玩,因而当我疏忽大意的时候,就意想不到地感到了健一的“杀机” 我在这里毋须再絮叨这些事例,可以进⼊故事的最后部分了。 泰子家没装煤气,也没有电炉灶,还像过去一样使用土灶做饭,烧的是劈柴。 把这些劈柴再劈成碎块,是健一的功劳。小小6岁的孩子本来是不能胜任这个劳动的,但他总愿帮着⺟亲⼲这样那样的活儿。所以,泰子耝耝劈开的木柴,他就用柴刀再劈成小小的碎块。 这把柴刀是细长的,安着木把,比普通的柴斧轻得多。我常看见健一笨手笨脚地劈着这些烧柴。 让孩子⼲那种事很危险,我屡次提醒泰子。 “他很灵巧,一次也没受过伤呀!”她笑着回答。 又洗碗接,又劈烧柒,这个孩子懂事了。她这样说。⺟亲天天上班不在家,一个男孩子也许会自然地去⼲这些事情的。出事的夜里,泰子也还是回来晚了。我8点左右已经回来,在家里等着,但到9点她也没有回来。 总的说来,收险保款在月末和月初最忙,又要收齐钱款,又要整理卡片,事情多着哩。 她不在家的时候,我已养成了默默等待的习惯。这样做,不止是为了和她谈心,也因为她也会心地感到我已回来,就从外面买来一些食品。所以,我一旦离开那个家,就不能在她到家之前悄然返回,那会使她失望,我也不愿让她这样失望。实际上,两个钟头也好,三个钟头也好,我总是无所事事地等待着她的归来。 那夜,9点过了,泰子还没回来。 我想慢步去接她,但因⽩天过累,终于呼呼地睡着了。 这时,健一随便铺起被子也躺下了。睡前好像翻着画册什么的,后来却抛在枕边,背向着我静静地睡去。 我在睡梦中睁开眼,已经快到11点了。因为泰子回来最晚不超过11点,所以想到黑路上去接她,就站起⾝来。 这时为尿意所催,我走进厕所,那时,正有一个什么人斜着眼睛打房开门走了出去。 厕所就在4叠半的房间旁边,那里紧挨着后门。厨房的电灯熄掉了,厕所里有一个微暗的灯在点着。 我刚刚推房开门,看见健一在暗黑的厨房里站着,不噤吓一跳。 趁着微光,我看见健一手里,握着那把劈柴用的细长的柴刀。 他默默地直立在我的前面,眼睛闪着光。 6岁孩子的形象,在我眼里消失了。在那边拉着架势等侯的,是一个握着凶器的男人! 我直感到,他是准备乘我打开厕所门的瞬间,对我进行不意的袭击。 我的恐怖在难以形容的感情中涌了上来。瞬间的动作,是我为了自卫,向握着刀的黑影正面,猛扑过去。 我不顾一切地拼命勒住了这个小杀人者的咽喉。 我以杀人未遂的罪名被捕了。 健一扑倒在地,意识消失了。回来的泰子慌忙请来医生,经过抢救,最后才恢复了正常。 泰子向医生做了种种请求,但医生害怕出现万一,报告给察警了。 官警就我杀害6岁儿童的动机,做了种种审讯。但我很难供述清楚。是否可以说明这个小孩子对我怀有“杀意”呢?如果这样供述,一定会遭到聇笑,因为这是6岁的孩子和36岁的大人之间的事啊。 “你憎恶这个孩子吗?”官警问道。 绝不是僧恶。我曾想尽办法让这个孩子遵从我的意志。为了这个,已经费尽了心⾎。 在“杀意”这个问题上,官警更是不能理解的。6岁的孩子是没有那样的思想的。官警这样说,但,这是官警不了解情况。 官警又把杀害健一的问题,做了别的推定,频频地向我讯问。总之,是为了我和泰子结合在一起,就企图杀害这个成了累赘的孩子。他这样解释。 我屡屡辩解,他就是不信。不止是官警,恐怕对世间的任何人这样说,也不会使人相信的。为了我和妇情的永远结合,就企图杀害这个累赘人的孩子,这是世间惯有的常识啊。 每朝每晚,我从留拘所被拉出来,就催迫我承认官警所说的这个常识的理由。 我照常否认,不是那样。我不憎恶健一,是害怕健一;我真心想处好和健一的关系。一味这样供述,到头来,莫非你的头脑不正常吗?官警连我的精神状态也怀疑起来了。 数⽇拘噤,反复着如此执拗的审讯。我发火了。为什么得不到理解呢?看来,不说说我自己的经验,恐怕官警是不能明⽩的。我叫道: “为什么我说害怕健一?因为我也是那样⼲过的!” 官警哑然了,我继续供述: “我小的时侯,有那样的经验。独⾝过活的⺟亲家里,每⽇每晚总来一个男人。他是我⽗亲的亲哥哥,也就是我的伯⽗。我对这个伯⽗的到来,憎恶得不得了。因为⺟亲成了不洁的女人,就更忍受不了这个可恶的伯⽗了。” “那么,怎么样了?”官警疑问道。 “我把伯⽗杀害了!”我苍⽩着脸嘶叫着“伯⽗常到海堤上去钓鱼,我也被他领着去。伯⽗钓鱼是站在海提端顶最危险的地方,他的脚下,有一条为了系船而长长伸展的旧绳索。我离开伯⽗站在他的后面,偷偷握起绳索的中间部分,等到伯⽗的脚接触到绳索的时候,就用孩子的全⾝力气,把绳索抬起来。背向我站着的伯⽗⾝体正在转动中间,被绳索绊倒,像个木偶人似的掉到海里去了。⺟亲和世间的人们,都没有注意到我的行为。他们万万想不到7岁的孩子能⼲那样的事,还以为是伯⽗钓鱼不慎掉到海里自己溺死的哩!” wWW.uJi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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