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小说网将于第一时间更新刘心武续红楼梦免费VIP章节
游记小说网
游记小说网 武侠小说 灵异小说 都市小说 重生小说 经典名著 军事小说 短篇文学 校园小说 推理小说 历史小说 乡村小说 架空小说
小说排行榜 科幻小说 玄幻小说 官场小说 仙侠小说 竞技小说 网游小说 耽美小说 言情小说 综合其它 总裁小说 穿越小说 同人小说
免费的小说 天生尤物 兄妹骨科 娇柔多汁 青梅竹马 先婚后爱 苦涩青柠 情夫难哄 匪妻望舒 渣女纪事 水漫四溅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游记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刘心武续红楼梦  作者:刘心武 书号:42142  时间:2017/9/26  字数:9531 
上一章   第一百零四回 哭向金陵凤姐命断 泪别祖茔宝玉自首    下一章 ( → )
  柳湘莲回到山寨,众人皆道:“可回来了!外面如何?”

  湘莲却问:“你们如何?有何打算?”

  薛蝌便道:“我须尽早北上,将伯⺟、堂哥、堂姐的灵柩运回南边祖茔安葬。”

  湘莲便告诉他:“我去那铁槛寺,为的也是此事,打算将该运回南边的灵柩都运回来。只见那寺名都改了,成什么邬家庙了。看庙的告诉我,前些时有贩运纸扎香扇的商人,将那薛家的三口棺材取走了,说是要运回南边薛家祖茔安葬。”

  薛蝌道:“贩运纸扎香扇的商人?呀,想起来了,一定是那张德辉,原是堂哥手下的老伙计,没想到还真有良心,能行这件事。”

  湘莲道:“那贾珍行刑后,贾家无人去收尸,还是我原来的小厮杏奴——先时不愿随我南来,就放了他,给⾜银子,他在京娶生子——知我与那珍爷好,实在看不过,去收了,且暂存在清虚观里;可叹那贾琏熬过一秋,还是斩监候,也不知今秋能不能活过。我原想将珍爷灵柩这就运回,倒是那张道士劝我且再等等,说是那忠顺王正要率船队南下,倘若遇上不好,又说他一大把年纪,更有圣上封号,王爷等轻易不会碰他,灵柩暂厝他那里最稳当的。那韩家、冯家、卫家、梅家、王家、史家等,我都打探了一遍,死的灵柩不知何在,活的我搭救,那史湘云就在我眼前了,却功亏一箦,未能救出!唉!”说着跺脚。

  薛蝌忙递上酒,湘莲一饮而尽。薛蝌道:“紫英兄、也俊兄因不耐烦等你回来,急切里都潜回京城去了,那紫英竟毁了容,也俊是男扮女装,也不知他们能不能到达京城,在那边能不能站稳?”

  湘莲道:“我竟巧遇也俊,他南边的陈家山和京城的宅子都罚没了,好在他家里并无什么亲人,仆妇们一哄而散,官府得的只是空园子空宅子。他到京是往李员外家去,说乃世,那里有个什么畸园,是他画的样子。那李员外也怪,听说当今在他寿辰时特派大明宮掌宮內相戴权,鸣锣张伞的去给他送贺礼,他却私下里收容些不合时宜的角⾊,那荣府大观园拢翠庵里的妙⽟,听说最稀奇古怪的,就接往了他那畸园。”

  邢岫烟一旁听了道:“倒也巧了。当年那陈也俊和妙⽟在玄墓蟠香寺有青梅竹马之事,如今又齐聚畸园,倒真是世佳人、破镜重圆了!”

  薛蝌又问湘莲:“那也俊兄,不曾提到我的一段心事么?”

  湘莲一时没有明⽩,且问:“你有什么心事?”就见那边宝琴低下头红了脸。

  抱琴道:“我们都愿作月下老,拴红绳儿哩!”

  邢岫烟就说他:“你自己还没拴,且去给人拴!”

  抱琴道:“我在宮里,噤锢得忘记自己是个女儿⾝了!经过若许的惊涛骇浪,更看破了红尘!且我年纪比你们都大,已学不来那闺房‮媚娇‬,真真是不想嫁人了!再说那京城出了告示,我已被正法,分明是个活鬼了!我又不愿女扮男装,更不愿毁容,我也出不得这山寨去抛头露面了。有句话在这里当着大家伙跟柳寨主道明:我就留在这寨子里,随便分点事儿让我办,且比宮里快活,只是不知寨主能不能长容我?”

  一语未了,湘莲尚未答言,众人皆道:“你就留下!”

  湘莲起立作揖道:“抱琴姐不弃,就在寨里将⽇常生活统管起来!”

  众人道:“如此甚好!”抱琴亦起立还礼。

  岫烟道:“只是把那话头岔开了。”便推薛蝌,薛蝌便道:“我和岫烟,将妹子宝琴许配与你,不知你能接纳否?”湘莲一时无语。

  宝琴起⾝离开,让抱琴按住了。抱琴道:“我喜这山寨,头一条就是童言无忌。在宮里那么些年,心上就如同拴了九条铁链子,这个不能想,那个不能说,就连出气声大了也是罪过。这里不一样,男女不用装神弄鬼的回避,也没什么主子奴才的分别,有饭大家吃,有酒大家喝,大家一处说些真心话,想哭就纵子哭,想笑就敞开怀笑。真没想到竟能到这么个地方,是我那生修来的福气!”说完问那湘莲:“我赞了你这里如许好处,只是你须与这些好处相配,才是正理,你就痛快些不成么?‮头摇‬不算点头算!”

  湘莲却又不‮头摇‬又不点头,道:“我须跟宝琴私下里说说话儿。”

  抱琴便推宝琴:“人家要跟你后花园私订终生,你可有那崔莺莺的勇气?”

  没想到那宝琴道:“若来的只是那张生,就图个花容月貌、帐里‮存温‬,我却有勇气将他斥退!”

  众人皆笑起来,小螺拍手道:“我们宝姑娘可是走遍了四方的人,连真真国那边亦去过,岂是崔莺莺比得的?”

  正说着,那边又来了两个人,问:“什么事你们这样⾼兴?”

  小螺道:“却是你们听不得的事情!”

  那两人便道:“如何我们就听不得?偏要听听!”

  原来一个是智能儿,乃京城⽔月庵的尼姑,因与秦钟相好,竟逃出庵外,去寻那秦钟,被秦钟⽗亲撵了出去,从此流落江湖,后柳湘莲去给秦钟修坟,见他在坟前哭泣,问明情况,那智能儿道:“我一生只爱秦钟一个男子,海枯石烂不移的。”湘莲便将他带到山寨,给他设一庵堂,智能儿便在山寨主管厨房,鸭鱼⾁烹出众人吃,他也吃,道:“我如今并非尼姑,只是佛前守着我自己一份痴情罢了。”头发也留起来,也不再穿那缁⾐,唯法号不易。

  跟智能儿前后脚进来的却是个道士,看去年龄比众人皆小,原是京城清虚观的,那年荣国府贾⺟率众人去清虚观打醮,他因剪烛花躲避不及,一头撞在凤姐⾝上,被风姐掴了一掌,后来贾⺟十分怜恤,让贾珍带出赏钱买果子;他在观里总不安生,后湘莲去拜见张道士,张道士就放他跟湘莲走了,他如今在山寨亦单有一间参道之房,平⽇单管外出采买米粮用品等事务,只是自宝琴丫头小螺到后,两人眉来眼去,都有了意,他虽如今仍穿道服,以后是当一个火居遭士,还是索脫却道袍与那小螺结为连理,因石头未待后事呈现便归天界青埂峰下,此系疑案,不敢篡创。

  只说那智能和小道土走来请大家去饭堂吃饭,见众人说得热闹,便问端详,原来是薛蝌夫妇与那抱琴联袂充那月老之职,要给湘莲、宝琴系那红绳,二人便笑道:“原来如此,我们如何听不得?办事时岂少得了我们?”

  当晚湘莲与宝琴秉烛夜话。湘莲道:“你须想清楚,若跟我,过的可非一般红尘中的生活。”

  宝琴道:“你不在的时候,听那冯公子陈公子叙说,知道种种情况,那卫公子竞至阵亡,史大姑娘以至惨不堪言。若你这里是另一处卫家圃,我却不愿跟你。”

  湘莲便道:“你在这寨里多时了,你觉得如何?可是另一处卫家圃?”

  宝琴道:“似是而非。听陈公子画样子造出的那个畸园,实在怪得出奇,亦非我所爱。这里却觉得甚好。一没卫家圃那聚义厅、‘替月行道’的味道,二无畸园那拒红尘俗世千里之外的诡僻,若将那‘畸’字拆开,则此处既是普通田庄,亦有奇处,奇的却不矫情,倒颇顺情,是个能让人心上不拴链子,能由着本真情自在活着的地方。”

  一语未了,湘莲起立一个肥揖,道:“知我者,宝琴也!还要什么月老系红绳,你我已心心相映,连理自结也!”便又坐下细述衷肠:“我这些朋友里,算起来,最与我心相通的,原来一个是秦钟,他由着子活,敢爱敢为;再一个是宝⽟,他五毒不识,永葆⾚子之心。至于韩琦、紫英、也俊、若兰,我佩服他们那认准了理儿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刚烈坚韧,只是我却到头来对那⽇月双悬必以忠义取一的事业,心有所疑,无论⽇月谁悬,总不能妨碍我情的自由抒发,我建这个山寨,不是:‘替天行道’,亦不是:‘杀富济贫’,更没有取谁而代之的所谓‘鸿鹄之志’,不过是为了逃避里正管束、苛捐杂税,有自己一片任恣情的小天地罢了。”

  宝琴道:“这志向已然不小。愿与你一起经营。”二人竟越说越投机,通宵达旦,竟至鸣数道、窗纸透红。

  几⽇后,湘莲便与那宝琴办了婚事。事毕,薛蝌邢蚰烟拜别,道先去薛家祖茔探望祭奠,然后择地居安顿下来。大家又为他们夫妇饯别。那薛蝌夫妇寻到薛家祖茔,见已无薛家族中人看守,只一外姓老人守坟,带他们到三座新坟前,见碑上有贾宝⽟立碑字样,细询那守坟老人,才知运灵柩来的并非张德辉,而是原来荣府贾⺟处的丫头靛儿和他夫君,倒也是跑纸扎香扇生意的,半路上遇见了宝⽟,三人一起将灵柩运至这里埋葬。那靛儿夫妇从旁边村里请来他看坟,宝⽟又先给他十两银子,道以后来祭奠时还会给他,托付他照看这陵园。问宝⽟等那里去了?老人道那跑生意的夫妇去办货了,此刻怕是已经启程回京城了,宝⽟怕是去贾氏祖茔了。薛蝌夫妇便在老祖紫薇舍人、薛蝌⽗⺟的旧坟,并三个新坟前祭奠一番,又给了那看坟老人十两银子,便往合适的地方买房居住,道过些时再寻那宝⽟,大家今后彼此有个照应。

  且说那靛儿夫妇回到京城,尚未到家,经过十字路口,就见那边大街上人头攒动,指点议论,又听锣鼓阵阵,唢呐长鸣,雇的马车走不动,且下车观望,只见两个刚被圣上赐官的新科武举,一⾝簇新的官服官帽,骑在⾼头大马上,趾⾼气扬的夸官颂思,靛儿在人群里用手遮在眼上仰头细看,一个是贾兰,一个是贾菌,不噤感叹:“谁说贾家一败涂地?也有爵禄⾼登的!”

  又听耳旁有人议论,一个说:“那贾兰⺟亲李氏,圣上要给立贞节牌坊哩,只是还未拟定立在那里。”

  一个道:“贾兰夸完官就直上阵前,剿灭那边陲叛贼,若凯旋而归,定能封侯拜相,那时定赐府第给他,牌坊自然立在府门之外,那李氏更要带珠冠披风袄,那可非一般诰命夫人可比了!”

  靛儿夫妇回到马车上,好不容易才穿过路口,迤逦回到家中,便清点纸扎香扇,合计明⽇如何送货。

  那靛儿夫妇斜对门金寡妇家里,金荣又得意起来,对他妈言道:“我递那察院的状子,转与了那忠顺王,他能马虎?听说已携往金陵,要将那贾宝⽟就地拘噤。更逮住了那甄宝⽟,也驱逐出京,押往金陵,永不许进京。”

  金寡妇不耐烦,道:“什么真的假的,人家被拘噤,不让进京,你究竟能得什么好处?把咱们自己⽇子过好了比什么不強?净鼓捣些到三不着两的事儿!”就道璜大有个主意,说那兴儿一家子让庆国公府买去了,如今在那府里虽比不得当⽇荣府里的势头,究竟也还剩些体面,他那闺女,如今也老大不小了,莫若要来给金荣作媳妇;璜大道亲见过那闺女,长的不赖,且脾气和顺,更难得是一手好女红;那兴儿夫妇如今渐得庆国公府里主子信用,若此事能成,金荣去跟那府里大管家嘻和嘻和,谋个库管等差事也是不错的。

  金荣仍嫌那闺女出⾝卑,他妈再往下说,就顿起脚来,道:“我揭发了忤文逆贼,如今是朝廷有功之人了,就是还不值圣上亲予褒奖,那王爷将他家亲戚里的那个‮姐小‬指配给我,也未准只是我的妄想,你们且等着瞧吧!”又一掀帘子出去,找他的狐朋狗友喝酒去了,还道是喝“庆功酒”金寡妇少不得守着空屋唉声叹气。

  且说那忠顺王船队启碇南下,浩浩,前有开道船,鸣锣示警,其余商、民船只纷纷靠边让道,那船队⽇夜兼程,京城到瓜州,其间只泊岸两次,补给物品。船队里倒数第三艘,是只小船,船篷下住的是两个轮流摇槽的船工、两个军牢快手,底舱里是牢房,一边是男牢舱,一边是女牢舱,两舱之间用木板隔得死死。牢舱低矮局促,犯人只能坐着,却又伸不直腿。牢舱既无侧窗亦无顶窗,出人口盖的死死。起初那甄宝⽟在男牢舱里只喊冤枉,后来很快觉得气短,就知喊了无用,且会将自己闷死在里面,便索不喊不叫、不思不想,一味昏睡。那军牢快手⽩天将犯人轮流放出,到船舱上发一个炊饼吃给喝一碗⽔,让到舱尾一个小格子里去方便一次,那格子里船板上剜有一个洞,排出的秽物就直接落到运河里;晚上军牢快手轮流值班,子夜时分再让犯人出舱方便一次,也为让他们透口气防止闷死在牢舱里。那风姐自押进牢舱,就在生死之间徘徊。按说他早无生意,要死,此正其时。⽩⽇拒绝吃喝,子夜拒绝出舱,饿不死也渴死,渴不死也憋死,更可伺机投江。然他在离监时,央求噤婆允他前去跪别狱头,他跪到狱头王短腿面前,王短腿就知他有特别的话要说,因对噤婆道:“这犯人可怜,有话单要跟我说,你就且到狱门边等他吧。”

  噤婆去那狱门边等,凤姐便哀哀问道:“究竟有没有那巧姐儿⾝上我能识的东西,留给我的?”

  原来那贾芸、小红等告诉他巧姐儿被救出火坑,被刘姥姥接家去好好的,他起头十分⾼兴,后来却疑是芸、红为了安慰他的设词,因此恳求他们能到刘姥姥家,取来一件巧姐⾝上他认得的东西,给他来看,他便心里石头,彻底落下了。谁想直到押往金陵,那样的信物还无踪影,故跪在王短腿跟前有如此求问。

  王短腿便道:“谁骗你不曾?你也是受苦太多,疑心成病了!你想芸儿小红他们经营着花厂,轻易也去不了刘姥姥那么远的地方,再说那巧姐儿也经过那么多磨难,⾝上还能有什么旧⽇东西?若芸儿他们送过来,自然不等你问,我就会传过你来,给你的。你且去那金陵吧。到得那边,往开处想。谁是一辈子富贵发达的?能活着且活着吧。”

  由是在船队启碇前夜风姐被关进了那牢舱。初蜷在牢舱里,凤姐幽幽哭泣,回想往事,不堪回首,种种富贵风流,缤纷闪过,如梦如幻,如烟如雾,然如万花筒般旋转变幻的种种人影场面,到头来全被巧姐儿一人占満,他便恍若将巧姐儿搂在怀中,闻见他⾝上未脫的气,心里又想,若那贾芸、小红能辗转给他一缕巧姐的头发,一爿巧姐的指甲,从巧姐肚兜上剪下的一朵绣花,从巧姐手腕上卸下的一个镯子…他就彻底安心了!

  这人间实在还有一丝线拴住他,让他舍不得就死!他要看到报告巧姐儿确切平安的信物!一件就行!也许,押到金陵以后,竟会有那与信物相会的一天?想到此,他竟号啕起来,却又马上憋气,一阵阵晕眩。那牢船就载着凤姐,哭向金陵。

  且说到了第四天夜里,军牢快手将他放出让他透气方便,因怕犯人逃跑,放出时都拿绳子牵着,那绳子系在凤姐上,风姐在船板上站不稳,便坐在船板上气,此时夜风吹来,凤姐不噤瑟瑟发抖,那军牢快手亦打起噴嚏,就见那军牢快手从里扯出一块红布,去擤鼻涕,月光下,凤姐只见那块红布有些眼,再细看,上头似绣着鹊桥相会,趋向军牢将那块红布捏在手里垂下时,便一把抓过凑到眼前,认得分明,便心头悲喜集,那确是巧姐儿的肚兜!只听那军牢快手道:“你抢什么?什么好东西!原是那⽇早晨启碇前,一个人跑来给我的,让我转给你,我一见是个小肚兜儿,只觉好笑,难道你用的着?只配给我擤鼻涕!他原要跟我多说两句,那边吹号集合上船,我也没要他那银子,让长官看见报告王爷,我活不活了?你哭什么?你要不去方便,我就将你轰回舱里了!”

  那凤姐哭里带笑,只觉更惨,爬起来,那军牢快手觉得他似要往船边去,将绳缩紧了,喝道:“你⼲什么?你不想活,我还想活,王爷要我们押个活的过去,不要死尸!”

  凤姐便指船尾那格子,军牢快手以为他是要方便,便牵他过去,凤姐进了那格子,军牢快手牵绳子的手松了些,只以为过些时凤姐会出来,却突然绳子那边自己紧起来,军牢快手疑惑中抓得不紧,那绳子就飘进了格子,只听咕咚一声,知是不好,冲到那格子里一看,人和绳子皆无踪影,就知凤姐是从那舱板剜出的窟窿里投江自尽了。那时风姐已瘦得狠,那窟窿⾜能令他将自己倒塞进去。那军牢快手忙去让那摇槽的停船,又叫起睡在舱篷下的另一船夫并另一军牢快手,又呼唤后面的船只协助,却那里还寻得到凤姐?那凤姐英雄一世,却在驶往金陵的牢船上如此结果了命,漾漾河⽔,滚滚波涛,似在为他喟叹惋惜。

  再说那贾宝⽟与靛儿夫妇一起葬完薛家三口,就与他们泪别,往贾家祖茔而去。那金陵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各自祖茔并不相连邻近,互离几十里上百里不等。宝⽟寻了两⽇,才终于找到自家祖茔,却比那薛家祖茔维护得好,围墙齐整,大门外石象生、石牌坊亦无大损坏,进去有几排房子,房后墓地松柏丛聚、绿森森。那几排房子收拾得亦差強人意。找进去,出来的是本家堂伯贾敕。

  原来那年秦可卿死前给凤姐托梦,道应在祖茔附近多置田地,并在祖茔设家塾,若家族事败,那地是不⼊官的,家塾可容子孙居住课读,当时凤姐听了十分敬畏,也曾报告给贾⺟、王夫人等,族长贾珍,并贾政、贾赦两位老爷知道后也觉大有道理,然那时富贵已极,后更有元妃省亲等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盛况,谁真去办这些事?直到那忠顺王奉旨管制荣国府前,才临时抱佛脚,撤了京里私塾,派贾敕来此,只带了三百两银子,买下些许薄田,修整了围墙和原有的房子,又另盖起几间新房,总算将那秦可卿遗嘱兑现了几分。

  贾敕见宝⽟寻来,悲喜集,宝⽟跪下请安后,报告京里情况,伯侄二人不胜唏嘘。贾敕道,金陵同宗十二房,眼下多已失却音信,有几房的人虽知下落,想是都畏惧此番圣上震怒,无人来祖茔祭拜;所设私塾,也只有数个附近村庄里的异姓‮弟子‬,来拜他为师。

  贾敕便带宝⽟去往祖茔深处,跪拜那宁国公贾演、荣国公贾法,及贾代化、贾代善、贾代儒、贾敷、贾敬、贾珠等的坟墓。想到那贾赦、贾珍尚不能葬于祖茔,不胜悲伤。忽又看见墙边有老仆焦大之墓,不噤肃然拜揖。

  贾敕的意思,是宝⽟就留下与他一起生活,协助他收租课徒,道:“我老亡故,儿孙不孝,京城里已无可留恋;你则已被勒令不允回京;如此我们伯侄二人正好在此相依为命。”

  宝⽟便道:“我且在这里休憩几⽇。但我不想收租作八股,我还是要寄情山⽔间,在这江南四处徜徉,任恣情。所谓江山易改,本难移,愿伯⽗莫勉強我则个。”

  贾敕听了便不⾼兴,道:“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你让我说什么好。”

  宝⽟拿出三十两纹银来,递给贾敕道:“伯⽗且先收下。是朋友赠的。只怕以后还有朋友相赠,我还会给伯⽗送些来。”

  贾敕又面露喜⾊,道:“正好可以再打口井,如此再开个菜园,请农夫来持,我连四季的菜蔬亦不愁了。”

  那三十两银子是王短腿、茜雪夫妇给他的银票,他不知到那里如何兑,靛儿夫妇就给他三十两纹银,道他们拿去兑就是了。如是宝⽟暂在那祖茔房中歇息。

  几⽇后,忽有人进得陵园,呼唤:“宝二爷在此么?”

  宝⽟出屋观看,竟是焙茗寻来,两人抱住,都忍不住流泪。焙茗就从怀里掏出那金麒麟,到宝⽟手中,将与柳湘莲相遇的事告诉宝⽟,宝⽟方知是卫若兰牺牲时,亲自给柳湘莲,托付柳湘莲再转宝⽟,希望宝⽟以后能照顾史湘云,并与史湘云⽩头偕老。宝⽟手托那金麒麟,翻过来倒过去,仔细盯看,心嘲难平。只是家破族衰,亲戚同运,混世道,茫茫人海,那里去寻觅史湘云?焙茗又转述柳湘莲营救史湘云未果,宝⽟听了更撕心裂肺。宝⽟将那金麒麟郑重的带在大⾐服里面掩住。焙茗既到,宝⽟便早离气弥漫的坟园,去见识活泼的人间。

  焙茗道:“二爷恐怕还须躲蔵。昨⽇王爷的船队到了瓜州,他押来了一个宝⽟,连柳二爷原来听说也以为是你,其实是那甄宝⽟。王爷下了告示,道谁将那贾宝⽟逮住押到他那里,他就放了甄宝⽟。”

  宝⽟听了一头雾⽔:“王爷不是发给我令牌了吗?我若回到京城,他逮我还有道理,怎的我到了原籍,还要逮我?”

  焙茗道:“听人们议论纷纷,道是有人又揭发你新的反文,题目里有‘芙蓉’字样,属于大逆不道,故罪行加重,要将你关进金陵这边牢房。”

  宝⽟道:“我从无忤逆圣上的想法,他当他的皇帝,我过我的⽇子,我们两不相⼲的。我不⼲涉朝政,也只盼朝政莫来⼲涉我。我写诗作文,无非抒发一己的情怀,别无深意啊。”

  焙茗道:“是啊。我们设招谁没惹谁,怎的总来欺侮?如此,我们更须赶快离开这里,躲得远些。那柳二爷说了,可以到他那里去。我这就带你前往。”

  宝⽟道:“只是那甄宝⽟怎么办?”

  焙茗道:“甄的贾不了,早晚王爷还得放了他吧。难道就让他顶替你进监狱不成?”

  宝⽟道:“那甄宝⽟一路上定然已受了许多苦楚,焉能再让他给我顶缸?我须去瓜州王爷那里自首,先将他解救出来!”

  焙茗道:“二爷那不是自投罗网么?难道二爷牢房还没蹲够?”

  宝⽟道:“先将甄宝⽟换出,再与那王爷辩理。”

  焙茗道:“二爷若是去自首,我是不跟二爷走的。”

  宝⽟道:“你不跟我走,我自去。这就去跪别一下伯⽗,然后起⾝。”

  那时贾敕正在私塾中授课,焙茗拉住宝⽟道:“我的祖宗,你跟他道什么别。你非要那样,我且随你就是。”

  宝⽟就进屋取出装有银子制钱的褡裢,给焙茗搭在肩上,二人离开了那贾氏祖茔,出得大门,在石牌坊前,宝⽟转⾝拜了数拜,落下几滴眼泪。

  宝⽟、焙茗就往瓜州方向而去。离镇江不远,路过一处村镇,只见镇外搭出一座戏台,台上有人唱戏,台下站満观众,也不知那⽇当地有个什么民俗,要请草台班唱戏。他们无心看戏,绕过那戏台走,又只见台后有人搭起野灶,在那里野炊,想是戏班子的厨子在为戏子们烧饭。焙茗先觉得那烧饭的妇人眼,仔细一辨,忍不住说:“那不是柳嫂子么?”宝⽟一看,果不其然,是柳五儿他妈。

  那柳嫂子曾在荣国府梨香院与芳官等十二个小戏子相处,后来成为大观园內厨房的厨头,因与芳官扳厚,戏班子解散后,芳官分到怡红院当丫头,柳嫂子就总到芳官处活动,谋求将柳五儿补进怡红院,还闹出茉莉粉替去蔷薇硝、玫瑰露引来茯苓霜等官司。后来柳五儿病死,芳官、藕官、蕊官几个在抄检大观园后被迫去尼庵当了尼姑,再后来,那柳嫂子将自己赎了出去。没想到却在此时此地邂逅。宝⽟对焙茗道:“莫去问话,莫让他认出,我们且转到那边台下看看。”于是转到台下,挤在人群里,只见在台上唱戏的,正是芳官、藕官、蕊官等,只是那伴奏、唱腔与京里演唱时大有不同,道⽩亦是当地声口。

  宝⽟便点头感叹:“我知芳官他们绝不甘在庵里让那些老姑子驱使。他们如今自组草台班子,四处流动演唱,苦虽苦些,毕竟自由自在。”台上演得正卖力,台下叫好声不绝。

  宝⽟便又和焙茗离开戏台,继续往北,到了镇江,就雇船往瓜州去。那忠顺王的船队,在瓜州渡口占据好大一片江面,王爷的那只大舡居中,好不神气。那时平民渡船,只能停泊到另一小码头去。

  上了岸,焙茗道:“二爷此刻改主意还来得及。我跟社卍儿开的卍福居就在那边不远,不如且到我们那里住下。”

  宝⽟便道:“我一生到此刻作错不少事情,然多是无意的。倘若我此刻不去自首,不去将那甄宝⽟解救出来,那就是头一回故意作错事,且是大错特错。我不能够的。你跟我多年,最知道我的。你须也不忍。”焙茗便低头无语。宝⽟便拍拍焙茗肩头,道:“多谢你陪我到此。暂时别过。你回家去,替我问田儿好,就跟他说,我再关不进监牢的,我会跟王爷据理力争,再获自由。”

  那宝⽟转⾝要走,焙茗忍不住抓住他胳膊,宝⽟也不挣脫,只望着焙茗,微微笑着。焙茗终于松开手,宝⽟便再跟他笑笑,转过⾝,再不回头,朝忠顺王船队停泊处大步走去。下回分解。  wWw.uJiXs.cOm
上一章   刘心武续红楼梦   下一章 ( → )
恶搞研习营(搏击俱乐部天净沙(问天大兵团凉州往事堕落门深宅活寡犬军独立团无水之城
游记小说网将于第一时间更新刘心武续红楼梦,如果喜欢刘心武续红楼梦 免费VIP章节,那么请将刘心武续红楼梦 小说章节目录加入收藏方便下次阅读,游记小说网提供刘心武续红楼梦完本版阅读与刘心武续红楼梦免费下载,更多精彩尽在游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