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小说网将于第一时间更新凉州往事免费VIP章节
游记小说网
游记小说网 武侠小说 灵异小说 都市小说 重生小说 经典名著 军事小说 短篇文学 校园小说 推理小说 历史小说 乡村小说 架空小说
小说排行榜 科幻小说 玄幻小说 官场小说 仙侠小说 竞技小说 网游小说 耽美小说 言情小说 综合其它 总裁小说 穿越小说 同人小说
免费的小说 天生尤物 兄妹骨科 娇柔多汁 青梅竹马 先婚后爱 苦涩青柠 情夫难哄 匪妻望舒 渣女纪事 水漫四溅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游记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凉州往事  作者:许开祯 书号:42008  时间:2017/9/25  字数:8998 
上一章   第五十五章    下一章 ( → )
  夜,死寂,冗长。

  接二连三的⾎难和悲噩洗劫了峡里的声和笑语,沉闷和惶恐就像瘟疫一般漫开,青风峡笼罩在腥风⾎雨中。

  岭上,同样的死寂和被黑暗呑噬了的⽇子庒得人不过气来。自打西沟桥那可怕的一幕发生后,牧场主⽔二爷就失了声,他再次陷⼊到多年前冯传五带来的那场霾里醒不过神。尽管峡里接连不断的⾎光之灾完全印证了他对时事的判断,但这丝毫不能成为他快乐的理由,相反,他被更深的悲凉淹没。咋能这样啊,咋能真的这样啊?夏⽇酷热的暴底下,他像老狗一样蹲在院门口,双眼傻呆呆的,心里,不断地重复着这句响一次便让心烂一次的话。

  ⽔二爷意识到自己完了,彻底完了,一个人咋能把一峡的⾎难提前预知到呢?这不大可能,一定是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要不,就是这个荒唐的世界出了问题。怎么能说杀就杀呢,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不对,一定是哪儿弄错了。他反复地沉陷到这宮一般的荒诞中不能自拔,终⽇除了叹气就是用双手死死地抱住自个的头。

  更苦的是拾粮。

  自打嫁到这院,拾粮从没感到⽇子会这么难熬。以前不论⽔家⽗女是冷脸还是热脸,他都觉活在这院里是一种福。眼下,这份感受全无。人去院空的⽔家大院‮夜一‬间成了一个铁笼子,⽔二爷哑了,⽔英英像是疯了,満世界跑,人到底在哪,连个准信儿也得不到。吴嫂整天丧着个脸,不是躲在墙角抹鼻子就是抱着月月傻哭。仿佛,西沟桥那一场灾难,撕烂了每个人的心。狗狗呢,自打他从西沟回来,就再也不进他的门,好像,他去西沟是帮马鸿逵抓小伍子。总之,这院里没一丝儿活气,森森的,令人庒抑得窒息。

  硬熬了几天,拾粮忽然间明⽩,一切,都是因了药。如果一岭的药还在,如果这岭上还有地儿供他打发时间,那么,先前那份感受一定还在,绝不会因⾎光之灾而少缺什么。天呀,拾粮意识到这点,冷不丁惨叫了一声。原来,原来…这院里暖住他的,留住他的,不是哪张脸,而是药!

  药!

  醒悟后的拾粮彻夜地哭了一场,不知道哭啥,就是想哭。等他从哭声中止住自己时,就发现,⽔家大院不像了,青石岭不像了,像的,是他一成不变的苦难。夜里再‮觉睡‬,就感到炕的冷炕的冰来,时光如一道幕,缓缓拉开,裹住的,竟是一颗破碎得无法再破碎的心。心里面流的,是⽔家带给他的痛,带给他的伤。⽔英英以前的骂,后来的冷漠,再后来的热情,就全成了盐,拼命往他的伤口上撒。心那个疼哟,比挨马家兵的子还厉。

  夜无边无际地撒开,滚滚的夜,黑得没边的夜,顷刻间就将他淹没。他这才知道,男人是不能久长地立在别人屋檐下的,不管这屋檐是温暖还是冷寒,立久了,心里总会长出杂草。以前有药在心里长着,这草,还显不出来,如今药没了,心里,突就全成了杂草。

  全成了杂草啊――

  可是到后来,他又再次想起了⽔英英,想起了那夜之后的一个个⽇子,想着想着,他就恨开自己了。“混帐‮八王‬蛋,都到啥时候了,你还敢想混想,你也不怕天爷打雷,把你的头取掉。”

  第二天,⽔英英突然回来了,一进院就喊拾粮。拾粮慌慌张张跟着⽔英英往南院去,进了屋,门也没关,就问:“你跑哪去了,急死我了,没听见峡里天天响么?”

  “放心,他们打不着我。”⽔英英倒一点不替自己担心,看见拾粮急,会心一笑,眼里露出一份感。等拾粮给她倒了⽔,喝了一口道:“我刚从平川回来,你想不到吧,二姐一家,全姓了共。”

  “你就饶了我吧,现在啥时候,还说这种话?”

  ⽔英英暗暗一笑,她就知道,拾粮是听不得这种话的,不过,她必须跟拾粮把话说清,不是她让拾粮也姓共,她对这些没‮趣兴‬。但,二姐现在有了危险,仇家一家都有了危险。这些危险,都来自该死的仇家远。

  别人的事她可以不管,二姐的事,她⽔英英一定要管。

  她要抢在别人前面,把该死的仇家远找到。如果他胆敢学东沟何树杨那样做叛徒,对不住了,她⽔英英会亲手把这个祸害除掉!

  是你把我二姐拉到了这条道上,二姐的⾝家命,你姓何的得负责到底。这么想着,她冲拾粮说:“你陪我走一趟古浪吧,事情紧,现在就走。”

  “做啥去?”拾粮被⽔英英的慌张劲弄懵了头,他的记忆里,⽔英英还从没这么慌张过。

  “路上再跟你细讲,你拿点⼲粮,我换件⾐服就走。”

  拾粮嗯了一声,他知道是急事,如果不急,英英不会连上房也不去,岳丈⽔二爷快要为她急疯了。拾粮出了屋,往后院那边走了几步,突地又转⾝,不行,我得问问清楚,不能由着她的子。

  再问,⽔英英脸⾊就不好看了:“你怕了是不,怕了我自个去!”

  “你也不能去!”拾粮猛就说了这么一句。说完,把自己也惊住了。这口气,他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你…”英英⽩了脸,正在换⾐服的手僵住。

  “我是为你好。”

  “不用你替我心!”英英赌气地换上⾐服,就要出门,拾粮忽然拦在了面前:“你把话说清楚,去哪,找谁?”

  “我要不说哩?”英英怒瞪住他。

  “你出不了门。”

  “你敢?”

  “敢!”

  这一天的拾粮,真就吃了豹子胆,居然就把英英锁在了屋里!其实他已知道,⽔英英要去找谁,关于平川仇家二公子的传闻,是这些⽇子沟里嚷得最响的,拾粮这样做,就是怕英英跟他来往。

  来往不得啊,再来往,祸就要引到这院里了。

  英英在屋里嚷着,骂着,说出的话越来越难听。拾粮蹲在门外,脑子里阻挡不住的,就想起了英英跟仇家二公子的那些个事。那些事其实很伤他的心,就跟当初英英跟冯传五眉来眼去很伤他的心一样,虽说冯传五被她除掉了,但有些事并没除掉,还是搁在了他心里。现在他再也不容许英英拿别的男人伤害他,不能!

  你是我老婆,我就得管。他固执地抱着这么一个想法,很有道理地坐在门前,坐出一副大男人的气概。

  吵闹声惊动了⽔二爷,⽔二爷从上院走出来,一听英英回来了,忙不迭迭地就往南院来。南院的景致气坏了⽔二爷,他大骂了一通拾粮:“反天了是不,敢锁我的丫头了,有本事你把我也锁起来!”

  拾粮只好乖乖地打开门,让⽔二爷进去。⽔二爷进去没一袋烟工夫,原又跳出来,怒冲冲道:“锁住,想上天是不是,想⼊地是不是,不是你了,你跟那个‮八王‬蛋再来往,我敲断你的腿!”

  见拾粮磨蹭,⽔二爷气不打一处来地骂:“叫你锁住听见没,耳聋了呀!”

  万万没想到,⽔二爷的骂声还没落地,拾粮腾地丢下锁子,走了!

  ⽔二爷前面那句话,伤着了拾粮。他不反天,天还是你⽔家的,我回我的西沟去!

  拾粮没回成,让吴嫂拦住了,吴嫂左劝右劝,好话说了一院子,总算,把他的心说转了,说回了。狗狗也趁机凑他跟前,专挑一些暖心窝子的话,说到后来,竟把拾粮眼里的泪说了下来,狗狗忙给他拿来一块⼲净⽑巾,让他擦。

  三个人在后院做这些的时候,⽔二爷忧伤地躺在上房里。拾粮扔锁子的动作让⽔二爷看到了某种危险,这危险比马家兵还令他恐慌不安。⽔二爷并不认为是自己的话先伤了拾粮,他把拾粮的动作跟前些⽇子来路的变化联想到了一起,结果,就把事情想得愈加⿇烦。

  ⽔二爷躺了大半天,仍然想不出一个解除⿇烦的办法,最后,不得不败兴地承认,自己老了,一个老如⻩昏的人,是没有力量解决⿇烦的。

  听天由命吧,一生刚強的⽔二爷人生头一次发出宿命的叹。

  令人欣喜的是,这天的⽔英英并没固执到底,等她跳出屋子,一看南院空的,刚才骂她锁她的两个人,都没了影。院里飘着一股怪异味儿,⽔英英感觉不对劲,扔下包袱到了后院,看见吴嫂跟狗狗一左一右护着拾粮,像护住一个受伤的婴儿,⽔英英心里,就多了层东西。她悄然离开后院,重新回到自个屋里后,想法,就跟刚回来时不一样了。

  八月出去九月也快要出去的一天,⽔英英意外得到消息,平川仇家二公子仇家远并没叛变,他让祁老太爷暗中送走了,送到了他该去的地方。祁老太爷的宝贝孙女祁⽟蓉原来也姓共,正是靠了她,仇家远才得以平安脫⾝。

  消息是平川那边带过来的,二姐说她们一家暂时还好,让爹和英英不要担心。

  ⽔英英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不久之后,⽔英英开始呕吐。一开始她以为是吃坏了,嚷着跟拾粮要药。连着吐了几次,吐醒了吴嫂。这天再吐时,吴嫂惊乍乍说:“不是吃坏了,是有了,有了啊――”

  吵嚷声传到上院,⽔二爷一个箭步从上院跨出来:“有了,有啥了?”

  “二爷,给你道喜啊,你要当爷了!”吴嫂说着,喜悦的泪就打眼里‮奋兴‬地奔出来。

  ⽔家大院洋溢着一股子喜悦,吴嫂那一声喊,让人气已经薄得不能再薄的⽔家大院猛就翻了个跟斗。⽔二爷第一个改‮态变‬度:“杀羊,拾粮,杀羊。”

  拾粮本来还跟⽔家⽗女斗气,⽔二爷那句伤心窝子的话让他记恨了两个多月,脸也拉了两个多月,一听要做爹了,脸上的云一扫而尽,⽔二爷还没把话说完,拾粮已经跑进羊圈抓羊了。

  “爹,我杀,我这就杀。”

  ⽔英英脸上挂満了自豪,拾粮宰羊的空,她进进出出,换了好几回⾐裳。换一回,吴嫂笑一回。最后,她把刚穿上⾝的⽔红汗衫又脫了,换了一件花格子布的,下⾝穿了条墨绿⾊长有点大,再过三四个月等娃出了怀再穿还差不多,可她用一红红的带硬提住了。这些⾐裳,是上次跟拾粮去古浪时买的,那个时候她就想,等哪一天开怀,她一定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她可不想学大姐二姐,怀娃时那个难看,丑死人了。吴嫂再次笑出了声:“我的冤家,这子现在穿还早,赶着穿了,出了怀穿啥?”⽔英英不害臊地说:“就今天穿,出了怀还有。”

  “穿,穿,想穿啥就穿啥。”⽔二爷颤着声笑,笑完,又叮嘱:“走路小心点,往后,院里的活,不⼲。”

  “院里没活。”拾粮抢着说。

  院里真是没活,自打药犁翻过,院里真就没一点活了,那点儿庄稼,少得让人没法出力气,吴嫂和狗狗,还⼲一天缓三天呢,哪能挨上英英。

  一家人吃着香噴噴的羊⾁,口无遮拦地喧谈着,⽔二爷按捺不住,要给肚里的娃取名字,吴嫂骂他妖精,哪有肚里就给取的?⽔二爷想想也是,喝了一口羊⾁汤道:“我⽔家又添人了,这回,一准是个带把的。”

  一听带把的,英英不満了:“爹,不管是丫头还是娃子,你都得⾼兴。”说着,脸往拾粮脸上一瞅,拾粮好像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陶醉住了,怀里揽着月月,目光痴痴的,望住远方。

  ⽔家大院因未来的小生命溢満快乐的⽇子,东沟传来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消息。东沟财主何大摇⾝一变,坐在了保长的位子上。这一次,他坐得异常坚定。任凭儿子和儿媳以死来威胁,他都不为所动。

  消息传开,举沟哗然。人们惊异于何大财主的变化,他不是曾经为逆子何树杨气得发疯么,不是曾经因家里出了叛徒上吊抹脖子发誓说不活了么,怎么现在义无反顾地做起了马家兵的走狗?

  ⽔二爷冷冷地一笑。的,的呀,他在心里叹道。这天后晌,女儿大梅连哭带喊跑来求⽔二爷,让他去劝劝公公,千万别做这种傻事。面对大梅的哭诉,⽔二爷奇奇怪怪装出一副老眼昏花的样子,大梅⾜⾜哭诉了一顿饭的工夫,只换来他半梦半醒的几个字:“啥,你说的啥?”

  大梅伤心至极,原指望这种时候,娘家爹能帮她出个好主意,至少,能给她宽宽心,哪知…

  英英非要拉大梅住一宿,大梅哪还有这个心,当下,哭哭啼啼就要回去,害得英英连最最动的事都没来及告诉她。

  喜悦并没有持续到孩子出生,横溢了不到两个月,淡了。

  最先淡的,是拾粮。

  一岭的中药被⽔家老弟兄两个犁翻后,拾粮的心就开始没有着落,如果不是英英‮孕怀‬这档子事,他是耐不过去这两月的。英英用未来的生命给了他两个月的乐,但仅仅两个月,拾粮又就不安分起来。这一天,他趁⽔二爷在上房睡午觉,偷偷溜上山,地里的药虽说犁翻了,但也有犁头漏下的,尤其是⽔老大犁过的这地,漏的就更多。几个月的挣扎后,这些药顽強地生长起来,跟往年几乎看不出两样。原本面目狰狞的地,意外让这些药铺严实铺好看了。只是很可惜,因为错过了采割季节,药已显枯萎。这不打紧,拾粮转了一圈,心中便想好补救措施。哪知,他二番回院拿工具时,就让⽔二爷挡住了。

  “你往哪去?”

  拾粮也不隐瞒,实打实说:“地里收药!”

  “你个不安好心的,还想害我⽔家是不,你给我回去!”

  ⽔二爷这句话说错了,近来⽔二爷常常说出些莫名其妙的错话,他自己不觉得,但这些话一出口,就伤着了拾粮。

  “我没害过⽔家,从没。”拾粮也不知犯了啥倔,当面就跟⽔二爷顶撞上了。

  “你个西沟的,还有理了?”

  “我没理,我啥时有过理?”

  “嘿,你还越说越来了,嘴上的劲大是不是?”⽔二爷气得在地上转磨磨,他还从没让人当面顶撞过,现如今,上门女婿倒给他甩起脸子来。

  听见翁婿两个吵,英英打屋里走出来,腆着个大肚子。“粮――”她叫了一声。

  “药搁在地里,不收‮蹋糟‬了,我看着可惜。”拾粮跟英英说。

  “那是我⽔家的药,我就要让它‮蹋糟‬。”⽔二爷蛮横得近乎不讲理了。

  “药是我种的,我舍不下。”拾粮开始以牙还牙。

  “舍不下也得舍,我说不能收就不能收。”

  “药没得罪你。”

  “它是个祸害!”

  “那…种药的也成了祸害?”

  “你――?”⽔二爷气得直翻⽩眼。⽔英英腆着肚子走过来,拉住自个男人:“回屋去!”

  拾粮不甘心,刚进南院,就嚷:“凭啥不让我收,人惹了他,药又没惹他。”

  “少说两句行不,他心里堵,你就让着点他。”

  “他堵,我就不堵?”

  “堵,你们都堵,就我不堵。”⽔英英刚想发火,又一想,这个时候发火,等于是给拾粮火上浇油,遂庒住心头的不快,哄起拾粮来:“听话,看在怀里娃的份上,听我一次,啊。”

  拾粮没了脾气,每每⽔英英露出软的一面,拾粮就没了脾气,只能乖乖跟着她进院。

  哄得了⽩天哄不了夜晚,夜深人静,确信⽔二爷睡实在后,拾粮偷偷翻起⾝,下炕。

  “你往哪去?”英英一骨碌翻起来,问。

  “你睡你的,甭管我。”拾粮说着话,就往外走,生怕晚走一步,就让英英拦住。没想,快出门时,英英忽然说:“穿厚点,夜风大,山上凉,着凉了可没人心疼你。”

  一句话,就把拾粮的‮腿双‬给温暖在了那,跟后,一股子喜悦腾出来,他快地逃开⽔家大院,就往山上奔。到地里不多时,狗狗和吴嫂跟来了,三个人使出比⽩⽇多两倍的劲,赶在天亮,就把一大片药采收了。

  吴嫂要往院里背,拾粮说:“背回去让他当柴烧啊?”一句提醒吴嫂,抬头盯住他。

  “跟我来。”

  吴嫂和狗狗跟着拾粮,拾粮早已找好两孔窑,废窑,平时很少有人注意到,就连过路的蛮婆子,脚踪也送不到。

  就这么着,⽩⽇倒头大睡,装作什么也不管不问,夜里,鬼一样溜出来,幽灵一般活跃在地里,不到半月,几块地里残活下的药,平平安安蔵在了窑里。

  蔵在窑里,心才踏实。

  踏实了没几天,出事了,还是大事。

  怪就怪⽔英英。

  冬⽇快要来临的时候,⽔英英忽然嚷着要去趟东沟,说好久没见姐姐大梅了,想她。拾粮说:“你现在这个⾝子,咋出门?”⽔英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子,说:“这阵还能走得了路,再过些⽇子,怕真就不能出门了。”拾粮不同意,吴嫂也劝:“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还不乖乖在屋里呆着?”⽔英英听不进去,她是真想姐姐,想得夜里睡不着。恰巧这天⽔二爷不在,万忠台⽔老大病了,病得厉害,带来口信说,怕是活不过这个冬天了。⽔二爷连着骂了两天,活不过好,活不过你就走,没人留你!骂到第三天,不骂了,亲自到马厩里备马,说要上万忠台去。拾粮拦挡,被他臭骂了一顿:“我去收尸不行啊,我怕他烂在屋里,把我家房子熏了。”拾粮懂他的心思,嘴上骂得凶,心,不知有多想哩。就牵出另一匹马,说要一同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你照应谁哩,我死不了,我还没活够哩。”拾粮一听他又怪话连篇,只好作罢。

  ⽔二爷一走,就没人拦得住英英,她硬要去东沟,拾粮只能陪着。

  套了牛车,铺上草,草上面又铺了两条褥子,觉得没啥问题,上路了。到了东沟,快到何家院门前时,拾粮推托说:“要不你一个人进去,我回趟西沟,看看我爹?”

  ⽔英英知道拾粮的心思,他是怕见何大。自从拾粮在岭上撑起一片天后,东沟何‮便大‬常常追悔,说自己这辈子,最失算的就是把拾粮让给了⽔‮二老‬。拾粮听到后,心里就有了负担,好像自己做了对不住何大的事。⽔英英见拾粮为难,也不強求,两人说好住一宿,第二天在西沟桥头见。

  ⽔英英前脚走进何家,后脚就后了悔。跟⽔家的冷清和败落相比,何家简直是另番天地。财主何大自从当上保长,家里天天宾客盈门,热闹非凡。马鸿逵更是对何大保长寄予厚望,隔三间五,就要到东沟巡视一番。来了,吃住都在何家。何大对马家兵,更是热情相待,脸上早已看不出当年对待查満儿等人的那副凶蛮,好像,马鸿逵是他走散多年的亲兄弟,杀宰羊还嫌不热情,还要拿出多年窖蔵的青稞酒,招待他的部下。

  这一天,马鸿逵正好在何家。⽔英英进门的时候,姐夫何树槐正在宰羊,看她步履蹒跚进了院,也不对她⾼⾼隆起的⾝子表示惊喜和关心,而是颇为败兴地说了句:“英英来了啊,快去厨房,你姐忙不过来,你去搭个手。”

  姐姐倒是连着惊了几嗓子,还扑上来,要摸她的肚子,被⽔英英轻轻呵斥住了:“院里人多,甭羞我。”大梅吐了下⾆头,一把拉她坐下,问啥时有的,怎么也不跟她言一声?⽔英英说,再有两个月,就要生了。

  “一准是儿子,我看不走眼。”大梅异常‮奋兴‬。姊妹俩在厨房一边⼲活,一边拉家常,就把天拉黑了。

  夜里,大梅跟英英睡在了一个被窝,上屋里传来喝酒声,马鸿逵自己不喝,但他支持手下喝。何大毕竟老了,不是对手,很快便被马家兵灌得爬到猪圈里吐起来。何树槐接替老子上阵,没几下,也让灌醉了。英英听不惯这种声音,烦燥地说:“吵死了,早知道你家这样,我就不来。”

  大梅暗着脸说:“我也破烦,可破烦又能咋,公公非要拿他们当贵客,我也没办法。”

  “换了我,非把他们赶出去。”英英恨恨地说。

  “又不知天⾼地厚了不是,他们是你能赶得了的?”

  一句话,忽然就掀腾起往事,睡在姐姐怀里的英英又想起青石岭被冯传五霸占的那些⽇子,想起黑夜里一次次伸向她的那两只手…

  第二天,英英早早便离开何家,她实在看不惯何家一家对马鸿逵讨好巴结趋炎附势的样子。大梅把她送出村口,她硬让大梅回去,说一会儿拾粮就来。大梅本还想多陪她一会儿,男人何树槐的声音已响在了村巷,家里又来客人了。

  活该这天要出事,拾粮本可以早一点到达桥头的,坡下二婶的胃病又犯了,等把二婶的疼痛止住,再往桥头赶,不幸就已发生。

  马鸿逵在桥头布了两个哨兵,昨天他们经过时,两个哨兵撵兔子去了,没碰上。⽔英英一个人往桥上走,两个哨兵就堵住了她。⽔英英一开始还不把哨兵当回事,说她刚从何保长家出来,何保长是她亲戚。两个哨兵嘿嘿地笑,其中一个贼眉鼠眼瞅她半天,说:“是何保长家亲戚啊,贵客贵客。”等发现两个哨兵对她心存不轨时,就已迟了。

  两个哨兵原来是喝了酒的,昨晚吃了兔子,又从何家抱来一坛子酒,蹲在桥头新盖的哨房里喝,喝得太多,这阵还没完全醒过来。看⽔英英的目光,就有点醉眼朦胧。也怪⽔英英打扮得太惹眼,沟里⾝怀六甲的女人,哪个敢像她这般穿,如果不是腆着大肚子,让谁看了都像刚过门的新媳妇儿。两个哨兵一开始还装模作样地盘查她,后来,后来就动起了手脚。⽔英英刚骂了一句,其中一个就赏给她一耳刮子。⽔英英哪受过这等辱,立时,就放野了嗓子,如果不是⾝子太过笨重,拳脚说不定都使了出来。

  ⽔英英的野劲起了两哨兵的兽,两哨兵本来是想沾点小便宜的,说几句荤话,顶多也就在庇股蛋子上摸两下,过过⼲瘾也就放她过去了。她一骂,两个哨兵反而起了歹心,连推带将她往哨房里,⽔英英岂能让他们得逞,相互扭打中,一个哨兵提起了,冲她肚子上美美捣了一把子。⽔英英只觉肚子一痛,蹲在了地上。两哨兵不甘心,硬把她弄进哨房,其中一个竟率先脫起了子。⽔英英一看两畜牲要来真的,顾不得了,一脚踹翻那个脫子的,从哨房里逃出来,冲桥这边跑。⾝后另一个哨兵在追,⽔英英边跑边喊人,但空的西沟,哪有个人影?

  ⽔英英是逃脫了魔掌,没让两畜牲得逞,可,她也闯下了大祸,过了西沟桥,再往前跑,一块石头恶毒地绊了她一下,她摔倒了,等挣扎着爬起⾝,就发现,地上多了鲜红的一滩⾎,再细一看,自个两条腿里,全是⾎…

  孩子没了。  WWw.UJiXS.CoM
上一章   凉州往事   下一章 ( → )
堕落门深宅活寡犬军独立团无水之城追风筝的人灿烂千阳群山回唱岛(TheI大漠图腾
游记小说网将于第一时间更新凉州往事,如果喜欢凉州往事 免费VIP章节,那么请将凉州往事 小说章节目录加入收藏方便下次阅读,游记小说网提供凉州往事完本版阅读与凉州往事免费下载,更多精彩尽在游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