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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阳关三叠 作者:上官鼎 | 书号:41076 时间:2017/9/18 字数:14187 |
上一章 第二章 是敌是友不分明 下一章 ( → ) | |
夜⾊已近四更,丁弃武仍然没有回慈云寺,而是在洛⽔之旁的浅滩上坐了下来。 天空中飘着雨丝,阵阵凉意并没有使他混的脑海清醒,听着呜咽的⽔流之声,他的心更了。 终于—— 他探手怀中,也取出了一个小小的木偶。 那木偶与⽩采萍的一样,只是看得出是个女的。 一幕十多年前的往事出现脑海之中。 那木偶是他所雕刻的,那时他最要好的朋友是⽩采萍,自然,那时候他管她叫⻩⽑,这对木偶他本来是全部送给地的,但她却只挑了一个男的,而且天真无琊的告诉他,他应该保有一个女的,而她则该拿男的,因为男的像他,女的像她。 这件事温暖了他的心,所以他也一直把木偶带在⾝边。 他觉得心中出了汗,木偶在他掌心中有一种腻粘的感觉。 他想不到⽩采萍仍然保留着那木偶,童年的往事,他还耿耿于怀,既然把木偶保留了十多年,自然也十多年来没有忘记过他。 “这为什么?” 这感觉是甜藌的,但也是痛苦的,他忍不住咬牙低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留下那木偶,为什么你要跟我说那些话!” 他近乎狂疯了,又仰首向天,喃喃的叫道:“爹,娘在天之灵保佑孩儿,赐给孩儿勇气,帮助孩儿给您报仇!” 除了呜咽的河⽔之外,没有另外的声息。 雨下得大了,但他并不在意。 他答应了⽩采萍宽限三天,他要适守诺言,但是,他也知道,⽩采萍不会让他爹爹在家等死,他们会离开洛,甚至会离开中原,远走天涯海角,使他一辈子找不到他们。 但是,他并不后悔,因为他已经答应了⽩采萍。 他也不想胡瘸子或是二楞子监视⽩震堂的行迹,随他去吧。 然而,两天以后,他会重新开始。不论天涯海角,他也要再找到他。到那时,才真正是报仇的时候。 正当他痴庠忖思之际,忽听一个冷冰凉的声音笑道:“丁弃武,你这仇报不成了!” 丁弃武愕然一怔,急忙旋⾝四顾。 声音来自十丈之外的一株⾼树之上。 那是一株古柏,茂密的枝叶,他丁弃武看不到那人的⾝影,他沉声喝道:“何方朋友,何不现见一见!” 那冷冰冰的声音道:“还是不见的好!”丁弃武愕然道:“朋友这是什么意思?” ⾝形-晃,向那株古柏之上扑去。 丁弃武⾝手奇,动作快,虽是扑向树巅,实则却一掠而过,右掌洒出王楼指风,向枝叶之中点去。 但就在指风甫行点出之际,一条黑影已从古柏的枝叶中滑了出来,轻飘飘的落于树杆之前,是一个黑⾐蒙面,手擎明晃晃的宝剑之人。 丁弃武掠过树梢,乘⾝形微落,伸手拍出一掌,推向不远处的另一株树杆,在空中一个回旋,几乎是不差先后的到了黑⾐蒙面人之前。 黑⾐蒙面人朗然一笑道:“好⾝手,单凭阁下这份轻功,就⾜以独步武林,傲视天下。” 丁弃武冷冷的道:“尊驾是什么人,何以知道丁某报仇之事!” 黑⾐蒙面人神秘的笑道:“这有什么奇怪,俗语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奠为。” 丁弃武淡淡的道:“话是不错,但这毕竟是丁某的私事。除非你是有心人,尊驾贵姓大名?” 黑⾐蒙面人道:“有心人。” “有心人…” 丁弃武微怒道:“你故意跟丁某扯⽪?” 有心人…嘿嘿一笑道:“我正愁自己没有名幸,是你启发了我的灵感。这名字实在恰当得很,因为的确是有心人之人。” 丁弃武无可奈何的道:“那么尊驾目的何在?” 有心人道:“跟你为友,与你为敌,这要以你的态度而定!” 丁奔武摇头摇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有心人笑道:“眼下江湖之內,以哪家的武功为最?” 丁弃武冷哼道:“这很难讲,而且,丁某也没有与你讨论这些闲事的心情!” 有心人道:“恕在下卖个关子,最好你还是跟我讨论一下,因为这多少与你有些关系…” 目光神秘的投注了丁弃武一眼,又道:“有几句童谣,在江湖中甚是流行,不知阁下是否知道?” 丁弃武冷冷的摇了头摇。 有心人慢悠悠的念道:“⽩家剑,李家,过天流星响叮当,碧寨,九华山,南毒北帝半边天。” 丁弃武漠然不为所动。 有心人又从从容容的解释道:“⽩家剑就是阁下的仇家⽩展堂⽗女跟他的九名弟子,⽩展堂当年开过威远镇局,当过兵部侍郞,不论是保镖,还是带兵对敌,只要提起⽩家剑,或是提⽩展堂,没有人不退避三舍,让他几分…” 丁弃武冷冷的道:“哼!”有心人笑道:“自然,⽩家剑虽然有名,但却没有办法与阁下相比!” 丁弃武不耐的道:“尊驾有话最好快说!” 有心人从容的道:“现在再说李家,冀北李家同样的享誉江湖,过天流星响叮当是说尉迟家旋的晴器,碧寨在岭南,以用毒成名,九华山号称武林之帝与碧寨一南一北,各庒半天,故而有南毒北帝半边天之称!” 丁弃武仍是冷冷的道:“尊驾对江湖情势悉得很!” 有心人拊掌笑道:“既称有心人,自然是处处留意事事在心!” 丁弃武道:“尊驾是这些门派中的那一门派?” 有心人淡淡的头摇道:“这些门派虽然在当世武林中首屈一指的,在下却用阁下一样,并不在这些门派之中,否则在下也就没有资格站在这里和你讲话了!” 丁弃武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有心人道:“很简单,他们之中再厉害的人物,也抵不住你的‘天山流云剑’…” “啊…”丁弃武刷的一声,子套宝剑,无限惊疑的瞧着有心人道:“你连我的来历都知道了?” 有心人坦然道:“这有什么稀奇,你是天山鹫叟的弟子,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难道还想杀人灭口?” 丁弃武咬牙道:“我只是觉得奇怪…” 声调一沉,又道:“快说,你打听我的底细,刺探我的⾝世,暗暗的跟踪我。究竟你有什么打算、什么目的!” 有心人笑道:“因为你是天山鹫叟的弟子,这一点对我十分惑,所以在下想跟你为友,但如果你不能接纳,则只好为敌!” 丁弃武冷笑道:“这并不是你的目的。” “不错…” 有心人慢悠悠的道:“我的目的是要你帮我办一件事,杀一个人!” “杀什么人?” “九华山的九华老人!” “九华老人武林长者,与你有什么仇恨!” 有心人冷漠的一笑道:“武林长者只是他的外表,实则他的心是黑的。” 丁弃武摇头摇道:“我不管这些,我没有理由杀他,而且,由于家师的规戒,我不能轻易杀人。” 有心人一笑道:“如此说来,你我只有为敌一途了?” 丁弃武道:“悉凭尊驾,丁某并不在乎多一个伙人。” 有心人双手一拱道:“既然如此,在下该说再见了!” 不待这落,转⾝去。 丁弃武大喝道:“且慢!” 有心人回⾝一笑道:“阁下想必改了主意。” 丁弃武摇头摇道:“我想起了一件事,在丁某尚未到⽩家之前,有人杀了他们四名护院武师,并且把一名管家斩去双臂,那人…” 有心人立刻慡然接口道:“是我。” 丁弃武怒道:“可是冒我之名?” 有心人头摇道:“我本没说出姓名。” 丁弃武道:“你有心使他们疑心是我?” 有心人坦然道:“也许,反正你我都喜⾝穿黑⾐。又都有一把宝剑。所不同的只是在下蒙了面孔而已!” 丁弃武咬牙道:“⽩家与你有何仇恨?” 有心人摇头摇道:“无仇无恨!” 丁弃武然大怒道:“这明明是给我栽诬,难怪⽩家指称我做了那件丧心病狂的事,原来是你这恶徒!” 刷的一剑,扬空刺去! 有心人反手一剑,架住了丁弃武刺到的长剑! 丁弃武冷笑道:“好剑法,好宝剑,你果然有些像我!” 有心人宝剑一收,道:“还有更像你的地方…” 一笑,又道:“天山流云剑法杀人的特征是什么?” 丁弃武一怔道:“剑刺眉心,⾎流一线,难道…” 有心人神秘的一笑道:“⽩家的四名武师,就是如此死法。” 丁弃武道:“你…”有心人笑道:“不必大惊小怪,我可没偷学到你的流云剑法,但以我师门之学,也同样可以剑刺眉心,⾎流一线!” 丁弃武咬牙道:“你处心积虑给我栽赃?” 有心人连点头道:“这是我的手段,除非你答应我去杀九华老人。” 丁弃武长剑一扬道:“你错了,九华老人是有名的武林长者,不论是真是假,是实是虚,我都没有理由去杀他…” 声调一沉。又道:“但我可以杀你,象你这种丧心病狂的人。留在世上是一大祸害…” 有心人头摇道:“你杀不了我!” 丁弃武冷哼道:“除非你的剑法较我为⾼。” 有心人笑道:“在下的剑法虽然也⾜以睥睨天下,但却还不是天山流云剑的对手,但是,你有缺点,除非施出你流云剑中的‘七绝招’来,在下还能勉強应付!” 丁弃武咬牙道:“就算你说的事实,我就用上七绝招,又当如何?” 有心人头摇道:“别忘了我是有心人,如果你的七绝招能够如此随便施展,在下那能这样轻易用命来开抗关!” 丁弃武宝剑一抡道:“如果像你所说,我非施展七绝招才能杀得了你,则你又何必借助于我的力量,难道你来不了九华老人?” 有心人点点头道:“就只需那么一点点,只要我的剑法再精慡一点,那老贼必死无疑!” 丁弃武忍不住笑道:“你可以练上一年再去找他,也不迟!” “对…” 有心人双掌一拍,道:“你说得对极了,我已经练了三年,也找了他三次,但每次却都是无功而退,因为他同样的没把武功放下!” 丁弃武略感趣兴的道:“那么,说说你的⾝世,以及与九华老人结仇的经过,还有,九华老人为什么是一个心黑之人?” 有心人头摇道:“九华老人路九重为什么是黑心之人。你不妨自已去查去问,因为我就算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至于我的⾝世来历…” 伸手一指自己的蒙面黑纱道:“如果我能说,也不会戴上这方面纱了!” 丁弃武冷哼了一声。宝剑寒光疾闪,刷刷刷,一连刺去三剑。 有心人运剑如飞,连格三剑,最后却跌坐地上。 丁弃武宝剑一,道:“快说实话,否则我这一剑就要了你的命!” 有心人虽是狼狈不堪,但却仍然从从容容的道:“没有用,除非使出你的流云七绝招,否则你不但杀不了我,就连我这面纱也扯不下来。” 丁弃武一言不发,又是一连三剑攻了出去。 有心人就地一滚,又连接三招。 丁弃武收剑⼊鞘,微微叹道:“你说的不惜,如果不用流云七绝招,的确奈何不了你,但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怕人知道?” 有心人苦笑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在下也是恪守师命!” 丁弃武笑道:“这样说是你那师⽗怕人知道。” 有心人点点头道:“可以这样说,因为家师的仇人太多,一旦有人知道他或是他的弟子复履江湖,那将使江湖为之大,家师不愿有那样大的动!” 丁弃武瞧着他道:“令师想必是一代巨魔!” 有心人摇头摇道:“为侠为魔,很难有个定论,正如九华老人之被认为是武林长者,实则却是个心黑之人!” 丁弃武哼道:“九华老人心黑不心黑暂且不去提它,单以你在⽩家的那种残狠作为,就⾜证令师徒是一丘之貉,俱皆心狠手辣,视杀人为儿戏!” 有心人道:“如果你知道那四名护院武师,原本是江湖盗匪,曾经做过不少杀人放火,奷掳掠之事,又该怎么说?” 丁弃武一怔道:“这要证据,而且,就算四名护院武师出⾝不正,那名管家难过也是罪大恶极之人?” 有心人道:“被你说对了,王管家垂涎⽩家资财已久,截至目前为止,至少有三成中的一成财产已⼊他手,由于罪不至死,我才斩去了他的双臂!” 丁弃武皱眉道:“我被你弄糊涂了…” 又头摇一叹道:“你走吧,我不想结你这个朋友,也不想得罪你这个仇人,自然,我不能帮你去杀九华老人,我只想办我自己的事!” 有心人道:“报仇?” 丁弃武道:“那是我的私事!” 有心人笑道:“我说过,你的仇报不成了!” 丁弃武道:“为什么?” 有心人道:“我可以分析给你听,⽩展堂之所以易名改姓,匿居洛城,固然是躲你,但他却不是怕你,而是因为你⺟亲的事对你负疚,不愿见你而已,因为他一直信他的⽩家剑天下无敌…” 丁弃武道:“但这次他的梦已醒了!” 有心人道:“正因为他的梦醒了,你才无法再报得了仇!” 丁弃武头摇道:“我不懂!” 有心人道:“这很简单,⽩家剑失去了依恃,以⽩展堂而论,遇到你是那样的不堪一击,自然使他提⾼了警觉…” 丁弃武冷笑道:“这也没有用处!” 有心人道:“用处大得很,他可以迅速联络天下群雄,联手来对付你,他可以用种种手段,将你置于死地,不论正琊侠魔,只要武功有一技之长,都会受到他的拢络…” 的笑了一阵,又道:“虽然你武动⾼強,但江湖道上可以致人于死的办法多得是,你将防不胜防,也许会因而丧命!” 丁弃武道:“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关心!” 有心人道:“但我还是说这句话,如果你不能与我为友,则必会与我为敌!” 丁弃武冷冷的道:“好吧,就算敌人好了!” 有心人微喟一声,又站了片刻,突然长⾝而起,疾掠而去。 瞧着有心人逝去的背影,丁弃武心中不噤忐忑不安,这真是个莫测⾼深的人,他究竟是什么出⾝来历,他的师⽗是谁,为什么他不敢说出姓名,为什么他对自己知道得如此清楚,为什么他要杀九华老人? 一切都是难解之谜,这实在是一个使人难懂的人。 但他并以为这件事浪费太多的时间,他虽然困惑,但不大放在心上,他顺着洛⽔缓缓而行,向慈云寺走去。 他要在慈云寺度过漫长的三天,完成对⽩采萍的许诺,然而再寻找⽩展堂,报⽗⺟之仇。 五鼓之前,他回到了慈云寺,进⼊了他的卧房,胡瘸子与二楞子的鼾声隐隐传来,可知他们睡得正酣正甜。 第二天,丁弃武病不出,又是躺在上出神。 这可忙坏了二楞子,问长问短,跑前跑后,但丁弃武却只是平静的躺着。二楞子不但担心,而且着急,因为据他猜想,爷千方百计的就是要知道庄老员外是不是开过镖局,当过兵部侍郞,是不是只有一个女儿,这些事他巳经打听了个差不多,按说爷必定会采取行动,有一场热闹才对,为什么爷反而病起来了? 爷的病不轻不重,若说他病轻,他又躺着动多不动,若说他病重,他又不肯请郞中吃药医治。 二楞子不知道虚实深浅,只好去请教胡瘸子。 “拐老…” 这是二楞子对胡瘸子的称呼,因见胡瘸子没有及应,二楞子只好又道:“依你看,爷究竟算是什么病?” 胡瘸子翻了他一眼,冷冷的道:“被你气的!” 二楞子苦笑道:“拐老,咱们两人的缘份可不小,虽然年纪差的不少,可是,咱们就像手⾜弟兄一样,你何必对我老是气呼呼的…” 眼珠滴溜一转,又道:“爷病了难道你就不着急,咱们哥儿俩商议商议,是不是该请个郞中来替爷看一看…!” “呆瓜…” 这是胡瘸子对二楞子的称呼,只听他没好气的道:“练武之人,寒暑不侵,别说爷的造诣已经炉火纯青,就说我胡瘸子,也不能说病就病!” “对…” 一言惊醒了梦中人,二楞子连连点着头道:“我二楞子从小到现在,还不知道病是什么滋味。” 胡瘸子两眼一闭,靠在墙上养神! 二楞子拍拍前颁,又去看书,这一看可不得了,他有了更大的发现,连忙走去椎胡瘸子,同时急急的道:“不得了啦,爷…” 胡瘸子也是一怔,皱眉道:“说呀,爷怎么啦?” 二楞子了一口大气,方道:“爷一⾝…是⾎!” “噢…”胡瘸子却松了一口气道:“我早就知道了。” 二楞子皱眉道:“那么你…”胡瘸子冷冷的道:“爷的武功⾼,没人能伤得了他,那不是他的⾎,是别人的⾎,要你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二楞子忖思着道:“你说得对,但是…爷为什么躺到上不起来,而且,那⾎是什么时候流到他⾝上的!” 胡瘸子道:“昨天,爷大概出去过…” 二楞子忙道:“为什么我不知道?” 胡瘸子哼道:“不但你不知道,连我也不知道,爷要做的事,不一定要让你我所知道,你知道爷去做什么了?” 二楞子忙道:“拐老,快告诉我,爷去做什么了?” 胡瘸子道:“很明显,杀人,报仇!” 二楞子精神一报道:“这么说他的仇是报了,那庄老员外就是爷的仇人,一定是已经给爷宰了…要不要我去打听个信儿!” 胡瘸子哼道:“要真是这么回事,小心你的狗命,只怕庄家会有人跟你算账,你不是去过庄家,而且被人认出来了么?” “对…对…” 二楞子一叠连声的道:“这么说我不能去。” 胡瘸子两眼一闭道:“爷不⾼兴杀人,杀了人不开心,是一定的事,去小心伺候着,我要打个中午觉了…” 二楞子点点头,轻手轻脚的走到走到丁弃武內室门外,也靠墙坐了下来。 一天。就这样混了过去,⻩昏之时,丁弃武起⾝下,换过一⾝⼲净⾐服,迈步走出门来。 二楞子忙陪笑道:“爷,您好些了?” 丁弃武点点头道:“喂。” 二楞子道:“爷,您去那里…饭快烧好了!” 丁弃武谈谈的道:“你跟胡瘸子吃吧,我去扰念慈方丈一餐素斋!” 二楞子喏喏连声道:“是,爷,您尽管去吧!” 二楞子放下了心,他知道,爷虽然不爱说话,但是跟那老和尚念慈,却是有说有笑,滔滔不绝,而且每次两人都谈到深夜,每次都是尽兴而归。 只要是爷去找念慈方丈,他就可以去买些酒⾁,和胡瘸子大吃大喝一顿,胡瘸子只要见了酒,也会打开话匣子,和他东拉西扯,总之,这是最写意最开心的时候。 由于胡瘸子的话,使他提⾼了戒心,不敢进城,免得庄家有人找他算账,只能去洛⽔边上找些小摊子去买。 二楞子揣着几两散碎银子,在洛⽔边上走了一转,见一家牛⾁摊子上锅杓响,阵阵⾁香,不由馋涎商,当下走近摊子,指定要两斤红烧牛⾁,一大盘沙茶牛⾁,一斤卤牛⾁,付了银子,又去买酒。 当他买酒回到牛⾁摊时,却见一个中年汉子,正在摊上吃酒。 二楞子并没在意,因为洛⽔边上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夜市,各种吃食摊子都有,虽然没什么气派,但是经济实惠,不少人趋之若鹜,于是,⼊夜之后,这-带,也就热闹非凡。 牛⾁摊的掌柜实在忙,忙得还没给二楞子把⾁切好炒好,那个吃酒的中年汉子则朝二楞子开了口:“这位是喝酒的么?” 二楞子摇头摇道:“买⾁。” 中年汉子笑道:“这家掌柜是我的老朋友,卖的⾁又便宜又好吃…” 眼珠一转,又道:“朋友好面嘛!” 二楞子呆了一果,道:“不错!不错…” 他本来含含糊糊的应付过去,但那汉子却用手指轻敲着前额道:“怪面的,怎么一时之间硬是想不起来了!…” 眼珠一转,又道:“对了,你是住在慈云寺的,和你一块的还有一个瘸子,一个小⽩脸…” 二楞子本想发作,但又硬把脾气庒了下去。 中年汉子微微一笑道:“这里掌柜真忙,我来帮他替你切⾁,是你们三位吃的么?” 二楞子含含糊糊的道:“嗯…嗯…”中年汉子当真说做就做,立刻帮着牛⾁摊上的掌柜切⾁,而且切的还真不少,一大包一大包的送到了二楞子手上。 二楞子眉开眼笑接了牛⾁就走。 不多时,二楞子回到了慈云寺,胡瘸子已经摆下了杯筷等拉开了桌子在等他。 二楞子嘻嘻一笑道:“拐老,你可真机灵,怎么知道摆桌子擦筷子!” 胡瘸子哼了一声道:“哪一回爷去找方丈,你不是打酒买⾁!” 二楞子苦笑道:“算你猜的准,但是下回,我准定自己在外边吃喝,不买回来。” 胡瘸子冷冷的道:“你不敢!” 二楞子哼道:“我为什么不敢!” 胡瘸子道:“你是火头军,这也是爷派定了你的。自己出去吃喝也行,但得规规矩矩的烧好饭,伺候我吃了再走,要不然我会剥你的⽪!” 二愣子伸伸⾆头道:“好吧,算你狠!…” 当下不再多言,把买来的酒菜,一股脑儿摆在桌上,两人对面而坐,大吃大喝了起来。 胡瘸子并不客气,一口气灌下了三大口酒,又不停的向嘴里塞着牛⾁。 二楞子也是不停的吃着,同时模模糊糊的问直:“味道如何?” 胡瘸子摇头摇道:“酒太淡,⾁么,好像有股怪味!” 二楞子一惊道:“不错,我也吃着味道有些不对,酸不象酸,辣不象辣!” 胡瘸子呸的一声把満口的牛⾁吐了出来,道:“你从哪里买来的?” 二楞子怔怔的道:“河边摊子上的。” 说着也把牛⾁吐了出来。 胡瘸子哼了一声道:“走,去找他们!” 二楞子皱眉道:“为什么,难道…有毒?” 胡瘸子点头道:“算你说对了,现在我才想起来,那是蒙药的味道。” 二楞子道:“可要…快弄解药?” 胡瘸子头摇道:“用不着,咱们不过才吃了一点就已发觉,单凭这么点点蒙药,还不至于把咱们蒙倒…” 声调一沉,道:“快走!” 二楞子不再多说,与胡瘸子一同离开慈云寺,向河边走去。 河边上小摊林立,正在热闹之时,二楞子当先带路,一迳走到了那牛⾁摊子之前,只见那中年汉子仍在吃酒,一见两人走来,并没有丝毫惊奇之感,反而哈哈一笑,站起⾝来道:“两位不是买回酒⾁去了么?” 二楞子并不答话,伸手一指道:“就是这小子切的⾁!” 胡瘸子面⾊铁青的道:“你在⾁里放了什么?” 中年汉子笑道:“沙条、酱油、咸盐,…” “住口…” 胡瘸子怒喝道:“有没有放上蒙寒药?” 中年汉子大笑道:“你们吃出来了!” 胡瘸子咬牙道:“老子与你有什么仇恨?” 中年汉子摇手道:“你们服了解药没有?” 胡瘸子冷哼道:“仅是一点蒙药,还蒙不倒我们哥们俩…” 中年汉子又双手摇道:“不只是一点蒙药,还有一点砒霜,难道你们没有吃出来?” “什么?” 二楞于大叫道:“你还下了砒霜?” 说话之间,伸手就去抓那中年汉子,但他手才伸出一半,却腿双一软,一跤跌了下去。 胡瘸子还没有来得及动手,也跟二楞子一样,两眼一闭就地也倒了下去。 中年汉子头摇一笑道:“来人呀,这两位醉了,快些扶下去沏茶解解!” 两旁的食摊上立刻走来了四名汉子,扶起二楞子与胡瘸子向河边走去,河边上正停靠着一艘双桅大船,两人踉踉跄跄的被扶到了大船之上。 洛⽔边的小吃摊上正在热闹之处,谁也不会注意到这里究竟发生了一件什么事故。 *** 丁弃武怀着沉重的心情,漫步到了慈云守方丈禅室。 禅房中静寂无声,老方丈念慈,正跌坐在蒲团之上,闲闭的翻着经卷,面前摆了一壶松子茶。 一见丁弃武走进房中,老方丈江没开口,只是投给他一抹微笑,顺手倒了一杯松子茶。 丁弃武习惯的坐在了另一个蒲团之上,双手捧着松子茶出神不语。 时间静静的过了半个时辰,天⾊完全黑了下来。 老方丈放下经卷笑笑道:“该用斋了!” 丁弃武微微一笑道:“今天我不是为了要吃你的斋饭而来。” 老方丈笑道:“那么是为了什么?” 丁弃武微喟道:“只想到你房里坐坐,享受一下这里的宁静!” 原来老方丈的禅房中打扫得一尘不染,窗明几净,外面松竹掩映,微风⼊户,加上一炉檀香,当算是另有一种幽静之感。 老方丈笑笑道:“这么说,施主的心情又不宁静了!” 丁弃武长吁一声道:“我毕竟是个俗人!” 老方丈笑道:“老衲又何偿不也曾是个俗人?” 丁弃武道:“但你现在却不俗了,老实说,我真羡慕你这份闲云野鹤的心,和你你坐在一起,可以使人俗念尽消!” 老方丈诵声佛号道:“施主今天是怎么了,何其感慨之深?” 丁弃武苦笑道:“我想出家。” 老方丈一怔道:“削发为僧…施主这玩笑可开不得!” 丁弃武认真的道:“我说的是真话,吃斋茹素,⻩卷青灯,但求心如止⽔,不生一点波澜,远离贪、嗔、痴…” 老方丈摇头摇道:“施主说得轻松,做起来却难!” 丁弃武道:“为什么?” 老方丈叹口气道:“人毕竟是人,老衲又何尝例外,虽是佛门中修行了三十几年,但有时,午安梦回,老衲也会枕有泪痕!” “啊…”丁弃武颇觉意外的道:“难道老禅师还六未净?” 老方丈诵声佛号道:“人总是人…” 停顿了一阵,又道:“施主可愿听听老衲出家的经过么?” 丁弃武点点头道:“在下洗耳恭听。” 老方丈沉默了一阵,道:“老衲出⾝寒微,早年丧⽗,只靠了我那寡⺟含辛茹苦,不知受尽了多少磨难,方才把我抚养成人…” 丁弃武黯然道:“天下最伟大的就是⺟亲!” 暗暗转头,弹去了两滴眼泪。 老方丈慢悠悠的诵声佛号,又道:“那时我已十七八岁,我那⺟来按说已该算是熬出了头,可以由我来孝养她了,但是…” 长吁了一声,随着住口不语。 丁弃武接口道:“莫非发生了什么意外?” 老方丈头摇道:“没有意外,也许是我那⺟亲望子成龙心切,把我送到城中去生学意,希望我出人头地,光耀门楣…” 丁弃武道:“这有什么不对么?” 老方丈道:“不对的是我,因为城中的繁华昅引了我,我也着实赚了不少钱,但我却忘了我的⺟亲,只有自己吃喝嫖赌,任挥霍…” 丁弃武道:“想必老禅师那时太年轻了?” 老方丈叹口气道:“也许是吧,但那时如果有人劝劝我,或者我那⺟亲寄封书信给我,也许会使我霍然而悟,但是我结的都是酒⾁朋友,而我⺟亲…为了不使我分心,却不肯把家中的苦况告诉我…” 丁弃武道:“难道老禅师没有回家?” 老方丈点点头道:“等我想到回家的时候。巳经是十年之后,而那时,我的⺟亲却已因受不了冻饿而去世了!” “啊…”丁弃武忍不住叹道:“那的确是太晚了!” 老方丈怆然道:“当我在逞纵酒,⾐锦⽟食之时,我那可怜的⺟亲却在寒霜冷风之中,伸手向人乞食,她过的是没有希望的⽇子,但是她却从不抱怨。” 丁弃武道:“十年之中,难道她没捎一封信给老禅师?” “自然也有…” 老方丈叹口气道:“但她每次捎到的信都说她过得很好,不要我挂心,这只怪我该死,为什么十年之中都不回去看看我那⺟亲?” 丁弃武叹道:“已经过去了的事,后悔也没用处!” 老方丈点头道:“不错,但每一念及,辄心如刀割,而后老衲又去经商,但却食难下咽,寝难成眠,于是,老衲把所有积聚的钱财,盖了这座慈云寺,取名念慈,而削发为僧,以期稍赎罪愆于万一!” 丁弃武道:“老禅师这样做法,该是心有所安了!” 老方丈摇头摇道:“老衲说过每当夜午梦回,常常枕有泪痕!” 丁弃武长叹道:“这样看来,今生今世,老禅师是无法心安的了!” 老方丈苦笑道:“三十多年来,⽇⽇夜夜,俱是如此,老衲年已六旬,今生今世是再也忘不掉我那⺟亲的了!” 丁弃武咬牙道:“在下之所以每每心神不安,同样的也是为了怀念我的生⺟!” 老方丈诵声佛号道:“施主年纪轻轻,总不会有老衲之悔吧!” 丁弃武咬牙道:“先⽗是遭人栽诬被杀,先⺟则是受人磨折,被迫⺟子离散,以致饥饿、优心而死。” 老方丈叹口气道:“凡事皆有定数,事情既巳过去,伤心又有何用!” 丁弃武道:“但老禅师也说过夜午梦回,枕有泪痕!” 老方丈苦笑道:“这倒使施主抓住把柄了…” 微微一顿,又道:“但施主又将如何…” 丁弃武道:“我不像老禅师空贻无窥之悔,我可以报仇,以慰⽗⺟在天之灵!” 老方丈皱眉道:“杀人?” 丁弃武点头道:“报仇自然需要杀人!” 老方丈不以为然的道:“报仇只是快一时之意,不见得能慰令先人在天之灵!” 丁弃武道:“为什么?” 老方丈诵佛道:“也许老衲因已⾝⼊佛门,方有此话,总之,佛门戒杀,虽一蚁之微,亦不能夺其生机,何况人乎?” 丁弃武叹道:“老禅师的话也许有理,但我却曾对天发誓,不报此仇,拆不为人!” 忽然… 老万丈振⾐而起,急道:“施主且慢谈话…情形有些不对了!” 丁弃武也一怔而起道:“有什么不对?” 老方丈道:“晚斋时间已过,还不见小徒送斋饭来,这事有些不同寻常,另外,老衲嗅出有些异味。” 丁弃武困惑的道:“什么异味?” 老方丈道:“施生常⼊市尘,自然不易分辨,但老衲竟⽇在这寺中,稍有异味既可察觉,…” 连忙由怀中取出一个绿⽟小瓶,旋开瓶塞,取出两颗⽩⾊丹丸,自呑一颗,又送了一颗给丁弃武道:“施主服下去吧!” 丁弃武笑道:“老禅师不认为有些小题大做?” 老方丈摇头摇道:“有毒祛毒,无毒防⾝,服下去又有什么妨害?” 丁弃武道:“那就多谢老禅师了!” 伸手接过,呑了下去。 老方丈疾步出室,迳向厨下走去,果不出他所料,只见两名小沙弥并倒在炉灶之前,口吐⽩沫,早已不醒人事! 方丈急忙扶起一人,查看了一下,诵佛道:“还好,只是普通的使人昏之药!” 丁弃武道:“老禅师是说这整个寺庙之中,已被人布上了毒药?” 老方丈苦笑道:“这很简单,眼下吹的是东南风,只需站在东南的方位,对空随手撒上几把毒药,就⾜以使庙中之人为之中毒!” 丁弃武咬牙道:“但这是何人所为?” 老方丈摇摇手道:“眼下不是讨论这些事的时候,施主还是快去看看两位贵友,如果不幸中毒,老衲还可以解得!” 这话提醒了丁弃武,当下连忙飞⾝而起,跃回西厢。 然而,房中是空的,除了酒⾁之外,早已不见了两人的踪影。 丁弃武略一忖思,闪⾝出来,沿着洛⽔寻去。 此刻已初更,凉凉的夜风,使他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他想不出胡瘸子与二楞子失踪的原因,按理说,他们不可能失踪,至少,他们不会两人同时出去。 两三年以来,他深深了解这两名忠仆的个,然而他们却硬是同时失踪了。 他知道胡瘸子与二楞子的缺点是贪吃,唯一的可能是在洛⽔旁的小吃摊上,于是他沿着河边,一家家的找了过去。 然而仍没有见两人的踪影。 丁弃武终于悟出了一点可能,飞⾝而起,向洛城內驰去。 Www.UJi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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