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小说网将于第一时间更新关洛少年游免费VIP章节
游记小说网
游记小说网 武侠小说 灵异小说 都市小说 重生小说 经典名著 军事小说 短篇文学 校园小说 推理小说 历史小说 乡村小说 架空小说
小说排行榜 科幻小说 玄幻小说 官场小说 仙侠小说 竞技小说 网游小说 耽美小说 言情小说 综合其它 总裁小说 穿越小说 同人小说
免费的小说 天生尤物 兄妹骨科 娇柔多汁 青梅竹马 先婚后爱 苦涩青柠 情夫难哄 匪妻望舒 渣女纪事 水漫四溅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游记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关洛少年游  作者:慕容美 书号:40863  时间:2017/9/17  字数:19668 
上一章   第九章 锣紧鼓密    下一章 ( → )
  (一)

  天空还在下着细雨,巷子里一片泥泞。

  这是一条平时很少有人进出的小巷子,如果遇上这种雨天气,更是连癞⽪狗也难看到一条。

  但令人诧异的是,今天这条巷子里,居然挤満了人。

  人虽多,却一点也不显得嘈杂。

  行列中有老头子、老太婆,有躺在门板上的壮汉,也有抱着婴儿的‮妇少‬;大家都一个挨着一个,排得整整齐齐的。

  这一群人的⾐服都很破烂,雨点打在他们⾝上,他们一点也不在意,每一张面孔都流露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欣之⾊。

  丁⾕不期然停下脚步道:“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战公子也跟着站定,道:“是不是什么大善人在赈放钱粮?”

  丁⾕道:“无此可能。”

  战公子道:“何以见得?”

  丁⾕道:“前面这条巷子我得很,里面只住了个怪人,没住善人。”

  战公子道:“怪人?”

  丁⾕道:“没有人知道他的姓名,大家都喊他怪道人。”

  战公子道:“一名装神弄鬼的神?”

  丁⾕道:“不是神,是神医。”

  战公子轻轻一啊,道:“对,对,葫芦巷的怪道人,我听人提过,这些人原来是来看病的。”

  丁⾕皱眉道:“看病的?就是看到了这些病人,才叫人奇怪。”

  战公子道:“为什么?”

  丁⾕道:“因为这位怪道人医术虽然⾼明,平时却很少替人看病。”

  战公子道:“大夫不看病,他⼲什么?”

  丁⾕道:“我只说他很少替人看病,并没有说他不替人看病。”

  战公子道:“难道他⾝体虚弱,自己也有⽑病?”

  丁⾕道:“正是。”

  战公子道:“他害的是什么病?”

  丁⾕道:“缺银症。”

  战公子重复了好几遍,才算弄懂了这三个字,忍不住有气道:“这种没有医德的大夫最可恶,你为什么不想个法子教训教训他?”

  丁⾕道:“他只是自抬⾝价,诊金订得⾼了一点,又没有做什么坏事情,你能拿他怎么样?”

  战公子忽然道:“不对。”

  丁⾕道:“什么不对?”

  战公子道:“你说他诊金订得⾼,不愿替穷人看病,现在你看这些候诊的人,谁像是有钱的人?”

  丁⾕道:“所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蹊跷,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走进巷子口,便看到一块⽩底红漆的大木牌。

  “七代祖传名医张子秋,义诊一月,不收分文。”

  战公子慨叹道:“难得,难得,这位名医突然生出了菩萨心肠,倒是洛百姓的一大喜讯。”

  丁⾕笑笑道:“我们进去向这位大名医表示一下敬意如何?”

  战公子欣然道:“要得!”

  两人一走进巷子,老远的便闻到了一阵药草的气味。

  战公子道:“说奇怪也真奇怪,一个人若是在心情愉快时,连药味嗅起来都好像有种特别的香味。”

  丁⾕笑道:“所以每个人都应该时时刻刻设法保持心情愉快,而不该自寻烦恼,老是想在武功上胜过别人。”

  战公子道:“我看你最好也找怪道人弄点药吃吃。”

  丁⾕道:“我有什么⽑病?”

  战公子道:“废话太多。”

  当他们上了台阶,准备跨进大门时,后面有个妇人⾼声道:“排队,排队,照顺序来。”

  丁⾕转过头去,笑笑道:“陈大妈,我们不是看病来的。”

  旁边立即有人道:“陈大妈,你是不是昏了头?这是时常接济我们的丁少爷,人家丁少爷会生病?”

  陈大妈红了脸道:“原来是丁少爷,对不起,对不起。”

  战公子低声道:“失敬了,原来你还是位少爷?”

  丁⾕笑道:“少爷有好几种。你是一种,我又是一种。”

  战公子道:“哦?我是哪一种?你又是哪一种?”

  丁⾕笑道:“你是有钱借给别人的阔少爷,我是专向你这种阔少爷借钱来胡花的花少爷。”

  院子里搭了座渡雨棚,一⾝道家装束的怪道人坐在一张条桌后面。

  他以五又瘦又脏的手指头,一边瞑目为病家把脉,一边喃喃念着药草的名称和分量,下首一名少年学徒,埋头振笔疾书。

  药方开好了,便给一名以青布包头,看不清面孔的少女抓药。

  走廊上放了一只大药橱,药草种类多而储量丰富。药橱旁边还堆了一大堆碎银,不仅诊金药料免费,好像另外尚有银两随药包赠送。

  这样一人看病,一人录方,一人抓药,普通看一个病人的时间,这样则最少可以看六七个病人。

  战公子忽然低声道:“我懂了。”

  丁⾕微笑道:“我也懂了。”

  原来两人已同时认出那个青布包头,正忙着抓药的少女,就是宮瑶。

  两人眼⾊一使,悄然退出。

  出了巷子,丁⾕道:“她忽然要用三千两银子,我就猜出必有特殊原故。”

  战公子道:“也不知道她用的什么方法,竟把一个怪道人整治得如此服服帖帖的。”

  丁⾕微笑道:“一个声言能把战公子脑袋砍下来的人,区区一个怪道人,在她的眼中又算什么?”

  战公子道:“她说过她只想砍下我战公子一个人的脑袋?”

  丁⾕笑笑道:“现在的情况不同了。”

  战公子道:“分别在哪里?”

  丁⾕道:“我已付了她三千两银子,帮她完成一件善举,她感谢我还来不及,怎么好意思再砍我的脑袋?”

  战公子眨了眨眼,道:“你说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表示你看法已经改变,也承认她说无忧老人宝物落在洛只是一种借口?”

  丁⾕道:“正好相反。”

  战公子道:“哦?”丁⾕道:“现在我只有更相信她说的是事实。”

  战公子道:“因为她乐于行善,心肠慈善,令人尊敬,同时也不像是个说谎话的女孩子?”

  丁⾕道:“这是理由之一。”

  战公子道:“还有更重要的理由是什么?”

  丁⾕道:“你应该还记得当时的情形。”

  战公子道:“清清楚楚。”

  丁⾕道:“当时,她要三千两银子,我就给了三千两,如果不是老包多嘴,她也许拿到银子就走了,这个消息可说完全是老包硬给出来的。”

  战公子道:“出来的消息,就是真消息?”

  丁⾕道:“我们对这位宮瑶姑娘,都没有十分深刻的认识;但有一点,我们应该不难看得出来,不论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谈到智慧方面,她决不在你我之下。”

  战公子道:“这一点我完全承认。”

  丁⾕道:“这就是我的第二个理由:一个聪明的女孩子,绝不会为了一件不须加以解释的小事情,而撒下一个只须三天便能拆穿的谎言。”

  战公子叹了口气道:“你的口才实在令人佩服。只是不知道你过去有没有把死人说活的记录?”

  丁⾕笑道:“能把你这种死硬派说服了,也是一项记录。”

  战公子道:“我的确有点被你说动了。除这两点以外,还有没有其他的理由?”

  丁⾕道:“还有一点。”

  战公子道:“哪一点?”

  丁⾕道:“风陵渡那位神秘人物的突然出现,也是理由之一。”

  战公子抢着道:“如果不是无忧老人宝物重现江湖这种大事情,像这种人物决不会轻易被从暗处引出来?”

  丁⾕笑道:“你总算慢慢的聪明起来了。”

  (二)

  小孩子和老头子都不能去的地方,是种什么地方?

  这种地方到处有,只是洛城中特别多。而洛城中最有名的一处,便是“及时乐”

  但战公子和丁⾕并没有真的光顾及时乐。

  “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全来了。”

  这两句话,原是一个古老的宴客笑话。没想到这个笑话,今天在及时乐万花厅中竟又上演了一次。

  大厅一角的一张四仙桌儿上,摆了七八碟小莱,四大碗⽩酒。

  而围着四仙桌儿的老少四位客人不是别人,正是老包、吴大头、跳蚤、和尚。

  三个小家伙,全是老包硬给来的。

  老包向他们保证:主意是他出的,丁⾕就算知道了,也不敢找他们的⿇烦。只要他们乖乖地听话,明天他就传授他们三个人一套武功。

  要是不听话呢?他马上就给他们一人一拳,保证他们至少要在上躺⾜三个月。

  三个小家伙没有选择,只有从命。

  如今这三个小家伙都坐得端端正正的,脸孔通红,头垂得很低,心怦怦跳,虽然难为情极了,但噤不住好奇心驱使,只要觑个空档,又忍不住要朝満厅那些花蝶似的姑娘们偷偷膘上两眼。

  万花厅的那些姑娘,有几个原想上前兜搭,待凑近一看,才发觉老的太老,小的又太小。于是,一个个掩口葫芦,又退了开去。

  其实,吴大头、跳蚤、和尚,都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说小也不小了。只因为几个小家伙一脸邋遢相,以致看上去都比实际年龄好像小了好几岁。

  老包喝酒又吃菜,还不时兴致地朝那些姑娘们招手:“你长得不错,过来一点,让我老人家瞧瞧。”

  他不招手还好,这一招手,那些姑娘反溜得更快更远。

  老包长长叹息道:“金戈那小子说得不错,这里果然不是老头子该来的地方。”

  他瞥及三个小家伙吃吃偷笑,不噤冒火道:“你们这些小浑蛋,简直没有一个有出息。

  人家姑娘讨厌的是老头子,你们他妈的就不能去钓个姑娘替我老人家出出气?”

  吴大头推推跳蚤道:“跳蚤,你去,你不是常说你最像个人么?”

  跳蚤又推了和尚一把道:“和尚,你去,你除了头上有几颗疤,样样都比我们強,人家姑娘会看上你的。”

  和尚‮头摇‬道:“不行!我是和尚,不作兴做这种事,还是大头去的好。”

  三个小家伙你推我让之余,全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连眼泪鼻涕,都给笑出来了。

  这些小家伙,是本城里有名的小捣蛋鬼,受拘束不过是暂时的,时间稍久,习惯下来,顽⽪的本,就全显露出来了。

  老包摸出一把银子,放在桌上道:“去,去,随便谁都可以。你们要学丁⾕,就得从这种地方来学起。”

  他望着三个小家伙,庒低声音,又道:“你们难道不晓得丁⾕那小子,从十五岁上就学会了逛窑子?”

  吴大头道:“我不相信。”

  老包瞪眼道:“我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还会骗你们这些小鬼头?”

  吴大头笑道:“您老是因为丁大哥跟战公子去别处喝酒,没让您跟去,才故意这样讲的。”

  老包气得像要昏过去似的,怒声道:“丁大哥,丁庇哥,他前几天还来过这里,你们不知道?”

  吴大头道:“前几天的丁大哥不是十五岁。”

  老包恨恨地道:“好,好,你们这些小鬼头,都替我记住就是了。”

  一个长得很端正,就是⽪肤黑了些的小姑娘,忽然走来桌旁道:“你们有人认得浪子丁⾕?”

  吴大头抢着道:“认得怎么样?不认得又怎么样?”

  那姑娘道:“认得不认得,都不怎么样。”

  吴大头道:“那你过来问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那姑娘道:“因为我发现浪子丁⾕和他的一些朋友们,好像多多少少都有点⽑病。”

  吴大头道:“什么⽑病?”

  那姑娘道:“丁⾕是第一个,你们也一样,表面看来,都很像男人,其实却都是一些见不得女人的男人。”

  老包瞪着吴大头道:“大头,我老人家只说一句话,你小子今天如果不跟这位姑娘去一趟,包你小子明天就会像贾拐子一样,多拐杖帮你走路。”

  跳蚤跟和尚也一齐助威道:“去,大头,怕什么?别叫一个小丫头瞧扁了咱们兄弟伙。”

  吴大头也犯上火气,昂然道:“哼!什么了不起!你敢老子不敢?笑话。”

  他说着,果然就站了起来,一推那姑娘道:“走,堂堂丁氏门下,还怕了谁来,嘿。”

  老包叫道:“银子在这里,拿去。”

  吴大头头也不回,扬声道:“丁氏门下,银子有的是。”

  语音未了,两人已进⼊一个小房间。

  砰的一声,房门关了。

  跳蚤叹了口气道:“可怜的大头。”

  和尚道:“没有关系,等他一喊救命,我们就冲进去。”

  在进⼊房间以前,吴大头一直都显得很英勇。

  房门一闩上,他那股勇气,就好像全给关到门外去了。

  他紧抵着门板,⾆尖有点不听指挥地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道:“我叫小玲。”

  吴大头像哀求似的道:“小玲,说真的,方才我们不过是开开玩笑而已,进来一次,多少银子,我照付,我们…不要…好不好…”小玲没有理他,走去两边壁板旁,分别倾听了片刻,这才拢过来,低声道:“你说丁⾕是你什么人?”

  吴大头道:“大哥。”

  小玲道:“不是师⽗?”

  吴大头道:“我们想喊他师⽗,他不答应。”

  小玲道:“为什么?”

  吴大头道:“不知道。可能我们不是材料,本不够资格练武。”

  小玲道:“你们处得好不好?”

  吴大头道:“好得比亲兄弟还要好。”

  小玲点点头,又道:“丁⾕前几天来过,你可知道?”

  吴大头道:“知道。”

  小玲道:“知不知道他那天在这里杀了很多人?”

  吴大头道:“知道。”

  小玲道:“既然知道,你们刚才为什么还老是提起他的名字?你们不知道他杀的是什么人?不知道这里现在是什么人掌管经营?”

  吴大头道:“都知道。”

  小玲道:“知道也不怕?”

  吴大头道:“只要有了外面那个老头子,我们谁也不怕。”

  小玲一哦道:“那老头子武功很⾼?”

  吴大头道:“据说⾼得不像话。”

  小玲一愣道:“不像话?”

  吴大头讪然一笑道:“我说不像话,就是很⾼很⾼的意思。”

  小玲点头一嗯道:“这样就好多了。”

  吴大头道:“什么事?”

  小玲有点紧张,低声道:“你们回去之后,赶快通知丁大哥,要他这几天最好小心些。”

  吴大头道:“为什么?”

  小玲道:“有人要杀他。”

  吴大头道:“谁?”

  小玲道:“这里昨天来了几个人,据说都是黑刀帮的⾼手,他们决定要杀了丁大哥,好替那些死去的弟子报仇。”

  吴大头道:“你听谁说的?”

  小玲道:“万花厅的弓师⽗和威师⽗。”

  吴大头道:“他们为什么会把这种事情告诉你?”

  小玲道:“我是无意听到的。两位师⽗好像对这件事也很关心。”

  吴大头道:“为什么?”

  小玲道:“他们说丁大哥很照顾底下的人,那天要不是丁大哥手下留情,他们早就没命了。”

  吴大头拿出两只银元宝,塞了过去道:“这是我代表丁大哥向你表示的一点谢意,你一定要收下来。”

  小玲双手一推道:“我不要。”

  吴大头道:“为什么?”

  小玲道:“我如果收了你的银子,就没有一点意思了。”

  吴大头道:“什么没有意思?”

  小玲道:“丁大哥对每个人都好,对我们这些姊妹也很好。他每次来万花厅,只是喝喝酒说说笑话,装作没钱的样子。其实,我们大家都明⽩,他是来保护我们的。”

  吴大头道:“哦?”小玲眼圈一红,微微低下头去道:“只要看到客人欺侮我们,他就一定会找那个客人打上一架。他有时自己也会受伤流⾎,因为我们都不晓得他会武功,时常都觉得他好傻,好可爱,又好可怜。”

  这类事情,吴大头当然比谁都更清楚。

  丁⾕教给他们武功,不许他们任意炫露,也不许他们喊师⽗,还不是为了同一原因。

  小玲拭了一下眼角,又道:“上个月阿红姊生了病,不能接客人,连买药的钱都没有,家里又要寄钱回去,我们大家凑了一点,还是差得很多。最后,丁大哥到她房里去了一趟,没隔几天阿红姊病就好了,家里也寄了钱…”

  她哽咽着,泪如断线,无法再说下去。

  她只希望吴大头能懂她的意思。

  吴大头当然懂。

  他们几个小家伙,都知道丁⾕除了吃饭‮觉睡‬,成天东奔西跑,是在忙些什么。

  他们崇拜丁⾕,并不是崇拜丁⾕的武功,而是崇拜丁⾕的为人。像援助阿红这种事,在丁⾕⽇常的义行中,真是太微不⾜道了。

  吴大头拉起她为泪⽔透的双手,塞上那两只银元宝,故意装出大人的样子道:“你既然清楚丁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就更非收不可,除非你不怕丁大哥知道了会生气。”

  小玲一愣,抬头瞪大一双红红的眼睛道:“我不收丁大哥会生气?”

  吴大头板着面孔道:“当然会生气,不仅生你的气,还会生我的气。”

  小玲道:“为什么?”

  吴大头道:“他会他会说我不会办事,不懂人情世故。”

  小玲道:“这跟人情世故有什么关系?”

  吴大头道:“总而言之…”

  他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一个很好的办法,忙接下去道:“总而言之,我被他骂怕了,如果你不收下,我回去只好一字不提。”

  小玲着急道:“那怎么可以?”

  吴大头得意非凡,仍不假以颜⾊道:“所以我说,你快收起放好,开门让我出去。”

  小玲道:“不行,你还要再等一会儿,才能出去。”

  吴大头道:“为什么?”

  小玲低下头去,不胜羞赧地道:“你这么快出去,别人会笑你的。”

  (三)

  从天王厅走出来,罗老太爷心里觉得舒服多了。

  天王厅是花酒堂的噤地之一。

  平常时候,别说闲杂人等不敢轻越雷池一步,就是罗老太爷本人,无事也很少去天王厅随便走动。

  四大天王在花酒堂中很少公开露面。

  而花酒堂中,除了罗老太爷、唐老夫子、大总管沙如塔、以及七杀手之外,就连二总管张宏,三总管邓小闲,都不怎么清楚这四位天王的出⾝来历。

  四天王的饮食起居,均由专人侍应。

  据耝略的估计,罗老太爷为了供养这四位天王,每年的花费,至少也在十万两以上。

  不过,谁都清楚,罗老太爷这笔开销,开支得并不冤枉。

  花酒堂过去能控制整个关洛道上嫖赌酒栈四大行业,四天王的金字招牌,无疑是一股很重要的镇庒力量。

  今天,罗老太爷进出天王厅,是不是天王厅中出了什么事?

  答案是:天王厅中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罗老太爷走进去,只跟其中一位天王下了一盘棋,菗了几袋旱烟,打了两个哈哈,便告辞走出来了。

  方才那盘棋,罗老太爷应该赢结果反而输了。

  为什么?

  罗老太爷心神不专。

  今天,他去天王厅下棋,并不是为了棋盘上的棋,而是为了安放棋盘外的一颗棋子。

  他轻描淡写的告诉四天王,为了符合狡兔三窟计,他已决定将花酒堂的重要财宝,于七⽇之內,先拨出一部分,运往熊耳山的承云山庄。并问四天王对此举有无意见?四天王同时颔首,均表赞成。

  这是七姨太太⽩⽟娇,设计的一个陷阱。

  罗老太爷并不信任这位七姨太太。

  这次他采纳这位七姨太太的计策,可说完全事出意外。

  昨晚,他按惯例,于七姨太太处留宿。

  不知是何缘故,怪道人的药丸,竟然完全失效,七姨太太当然很不痛快。

  罗老太爷本来就有点怕了这位七姨太太,碰上这种尴尬事,心中自是急得要命。

  但这种事情偏偏就是急不得,越急越槽。

  结果,罗老太爷‮腾折‬得満⾝大汗,手脚发软又发抖,还是“力不从心”

  他一时情急,只好一切诿罪于大总管沙如塔的那个惊人报告。

  七姨太太也觉得事态严重,不仅原谅了他,而且借箸代筹,替他想出这个主意。

  罗老太爷仔细听完七姨太太⽩⽟娇的计划,不由得大为赏。

  最后,⽩⽟娇很有信心的向他保证,十天之內,如抓不到花酒堂中那名奷细,以后随他再讨几个姨太太,她都绝不过问。

  现在,第一颗棋子已经放下去了。

  第二天,罗老太爷取出一张草图,代二总管无情掌张宏,立即雇工造五百只同样大小的木箱。

  然后,他又叫来三总管花小邓,要他通知城中各银号,在这两三天之內,尽量多筹现银,以备花酒堂随时支领。

  罗老太爷这两项紧急措施,迅即传遍整个花酒堂。

  五百只木箱,当然是用来装银两的。

  银两装箱后,运往何处?

  除了四大天王,没人知道这个秘密;也没人敢不避忌讳,去刺探这个秘密。

  午后,罗老太爷派人将罗三爷喊去书房,低低的不知吩咐了几句什么话,罗三爷边听边点头,连连应是。

  出了书房,罗三爷立即去账房上领了一千两银票,摇摇摆摆地走出花酒堂。

  罗三爷没有吹牛,他的确是花酒堂的七名管事之一。

  他这位管事跟另外六名管事惟一不同的地方,便是他这位管事,只管一件事;至于他管的是一件什么事,花酒堂上上下下,人人心里有数。

  陷阱已经布置妥当了,猎物会不会自动送上门来?

  (四)

  转眼之间,三天过去了,丁⾕和战公子依约前往茂源客栈。

  丁⾕的判断没有错误。

  宮瑶果然在后院一个小房间里等着他们。

  她居然还替他们准备了几样酒菜,菜⾊虽然不多,却都精致可口。

  也许是宾主易位的关系,这位泼辣的大姑娘,今天在态度方面,也似乎和善了不少。

  她等丁⾕和战公子坐定后,微微一笑道:“我猜想你们一定以为消息是假的。”

  丁⾕道:“我对盲姑娘这个消息并不怀疑,我只怀疑另外一件事。”

  宮瑶道:“什么事?”

  丁⾕道:“消息尽管不假,宝物是否能顺利到手,显然颇成疑问。”

  宮瑶点头道:“你猜对了。”

  她眸珠一转,忽然道:“你是怎么想到这一点上去的?”

  丁⾕微笑道:“因为这件事情如果不太难办,以宮姑娘的一⾝成就来说,应该不会另找帮手。”

  无论他说得如何委婉,也掩饰不了他这种单刀直⼊式的唐突,他们以为小妞儿听了脸孔一定会发红,没想到宮瑶竟只是淡淡一笑,道:“这一回你可猜错了。”

  战公子忍不住膘了丁⾕一眼道:“这算不算一项记录?”

  丁⾕端起了酒杯,只当没有听到。

  宮瑶眨着眼道:“什么记录?”

  丁⾕道:“别理他,那是我们平时开玩笑常常提到的一句话。”

  宮瑶道:“是不是说你碰了个钉子的意思?”

  丁⾕道:“差不多。”

  宮瑶笑笑,没有再追问下去,又转回正题道:“这件事的确不太好办。不过跟你所想像的那种难办,却有着很大的出⼊。”

  丁⾕道:“哦?”宮瑶道:“无忧老人这批宝物当年失窃的经过,我想你们都听说过了吧?”

  丁⾕点头道:“听说过了。”

  宮瑶道:“如果两位有‮趣兴‬,在解决问题之前,我可以把这个故事再续上一段。”

  丁⾕和战公子全为之精神一振。

  他们对侦查无忧老人这批宝物的下落,并不如何热衷,他们也从没有想过要将这批宝物据为己有。

  这批宝物之所以能引起他们的注意,是因为宝物的失窃和出现本⾝便像个充満神秘⾊彩的传奇故事。

  是这个传奇故事昅引了他们。

  如果还有其他的理由,那便是他们不希望这批宝物最后会落在灰鼠帮、黑刀帮或花酒堂,那些江湖败类的手里去。

  尤其宝物中那把无坚不摧的无名刀,万一它为某个精擅刀法而心肠狠毒的魔头获得,后果之严重,更是不堪设想。

  那当然都是以后的事,而现在,他们只希望尽快听到这个故事的后半段。

  宮瑶以主人的⾝份,催两人吃了一点菜,喝了几杯酒,才开始说道:“这件窃案的主犯,当然就是当年受雇于无忧老人的那名巧匠。这名巧匠名叫⻩金发,原住天⽔县风沙镇,宝物得手之后,他便远远逃去大武关附近的一个小村落隐居下来,同时改名为吴太平,仍以木工为业,因乡村贫瘠,生活苦不堪言。”

  战公子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既不能陈设观赏,又不敢待价而沽,真不懂这批宝物对他这个平凡的小人物有什么好处?”

  宮瑶道:“又岂止没有好处而已。”

  丁⾕道:“后来呢?”

  宮瑶道:“这位改名后的吴太平,无亲无威,亦无家累,⾝边只有一名喊作小癞子的小徒弟。”

  战公子道:“这个小徒弟当时多大年纪?”

  宮瑶道:“大约十二三岁。”

  战公子眼中忽然一亮,道:“我知道了!”

  宮瑶道:“你知道了什么?”

  战公子道:“结果⽑病就出在这个小徒弟⾝上?”

  宮瑶赞许地点点头道:“一点不错。”

  战公子又膘了丁⾕一眼道:“你想到了这一点没有?”

  丁⾕笑道:“你比吴大头、跳蚤、和尚他们的进境要快得多。”

  战公子像被扎了一针似的,瞪眼道:“你拿我跟他们比?”

  丁⾕道:“他们怎能跟你比,你比他们強得太多了。”

  战公子挟起一块香卤,往嘴里一塞,狠狠嚼了几下,道:“总有一天,我会刈下你的⾆头,像这块⾁一样吃下去!”

  丁⾕笑道:“我知道你喜吃⾁,你尽管吃,没有关系,用不着找借口。”

  宮瑶望望他们两个,好像觉得很有意思,直到两人都不开口了,她才接着道:“吴太平小时候是个‮儿孤‬,小癞子也是个‮儿孤‬,这也许正是吴太平一直把小癞子带在⾝边的原因。”

  丁⾕揷嘴道:“你说小癞子当时多大?”

  宮瑶道:“十二三岁。”

  丁⾕道:“那么,发生事故,又是多少年以后的事?”

  宮瑶道:“就在他们定居下来之后不久。”

  丁⾕和战公子都好像有话要说,但结果两人只是皱皱眉头,都没有说什么。

  宮瑶道:“这种事说出来,也许无人相信,但它的的确确是真人事实,你不信也得信。”

  她顿了一下,又道:“吴太平年轻时据说曾练过几天拳脚,体格相当健壮,生活清苦一点,显然还承受得住,但那个小癞子可就不一样了。”

  战公子也忍不住揷嘴道:“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头娃娃,就算过不惯这种⽇子,又能怎么样?”

  宮瑶道:“我说这种事说出来无人相信,关键就在这里。”

  战公子和丁⾕露出倾听的神⾊,都没有出声打岔。

  宮瑶道:“小家伙当时只知道师⽗有口小箱子,并猜测箱子里一定蔵着值钱的财宝,他见每天除了青菜⾖腐黍米饭,十天半月,难见荤腥,心里便不免对师⽗有点怨恨起来。”

  战公子忽然转向丁⾕道:“你那几个小徒弟,都比当年的小癞子大得多,你小心点。”

  丁⾕笑道:“我只要时常买点⾁给他们吃,就没有事情了。”

  宮瑶好气又好笑,故意板起面孔道:“你们如果再打岔,我就不说了。”

  两人一惊,几乎同时道:“好,不”

  宮瑶这才思笑接下去道:“小癞子起初的想法,也许只是想偷了那口小箱子,一溜了之。但是,在师⽗的严密监视之下,他几乎连摸摸那口箱子的机会都没有。后来,有一天,小家伙终于下了狠心。”

  丁⾕和战公子都不由得直⾝躯,好像跟着紧张了起来。

  宮瑶道:“小家伙不晓得从哪里弄来了一些毒草,绞成半碗毒汁,掺进少许⽩糖,偷偷的倒进了茶壶里。”

  战公子失声道:“结果吴太平一时不察,竟胡里胡涂的喝下去了?”

  吴太平行为不端,贪图非分之财,纵然被徒弟毒死,也只能说是天理昭彰,报应不慡。

  可是,如今战公子和丁⾕这两位嫉恶如仇的青年豪侠,听到这种地方居然会为吴太平暗暗着急。人类的情感,你说奇怪不奇怪!

  宮瑶淡淡一笑,‮头摇‬道:“没有。”

  战公子像松了口气道:“那还好。”

  宮瑶道:“好个鬼!”

  战公子一愣道:“怎么呢?”

  宮瑶道:“吴太平生平最大的嗜好,就是喝茶。他几十年来,喝的都是同一种茶叶,茶碗一凑近鼻子他便发觉气味不对。当他抬起头来,正想找小癞子查问时,小癞子已对准他的面门,洒出一把生石灰。”

  丁⾕惊呼道:“生石灰?”

  宮瑶轻轻叹了口气道:“是的,生石灰。只要见泥⽔匠拌过生石灰的人,都该知道生石灰的烧灼力可怕到什么程度。”

  丁⾕道:“吴太平没有避得开?”

  宮瑶道:“没有。”

  丁⾕顿⾜道:“吴太平的一双眼睛报废了。”

  宮瑶道:“没有完全报废。”

  丁⾕道:“哦?”宮瑶道:“他留下了半只。”

  丁⾕道:“半只?”

  宮瑶道:“右眼全瞎,左眼留下四分光。”

  她说到这里,为了镇定自己的情绪,不自觉地端起酒来喝了一大口。

  她咽下酒,呛咳了几声,才又接着道:“当时,吴太平剧痛难忍,抱头満地嚎叫打滚,那个小癞子,心肠可硬得很,他毫不迟疑,去房里下找出那口小箱子,打开门便溜掉了。”

  战公子迫不及待地道:“以后呢?”

  宮瑶道:“以后,吴太平便变成一个半瞎的叫化子,四处流浪,以乞讨为生。”

  战公子道:“他还想找到那个小癞子?”

  宮瑶道:“起初,他确有过这种念头,后来时间一久,当初的‘找寻’便变成‘逃避’了。”

  战公子道:“这话怎么说?”

  宮瑶道:“小癞子是他一手养大的,这小鬼头的格,他当然比别人清楚。”

  战公子道:“哦?”宮瑶道:“他知道小家伙为了怕被师⽗找到,以及有能力保护那批宝物,小家伙一定会想尽方法投师习武。经过十多年的漫长岁月,小家伙在武功上必已大有成就,他哪还敢去自寻死路。”

  战公子道:“你说以后的十多年,吴太平一直都没有听到那个小癞子的消息?”

  宮瑶道:“前后⾜⾜十七年。”

  战公子有点失望道:“既然连吴太平都没有一点线索,我们又到哪里去找这个小浑球?”

  丁⾕微笑道:“十七年后的今天,当年的小癞子,已经不是一个小浑球了。”

  战公子瞪眼道:“就算是个大浑球,又有什么分别?”

  丁⾕笑道:“大浑球与小浑球,的确没有多少分别。如果我说你子太急,只怕你又要不⾼兴了。”

  战公子正想开口,心头一动,忽又忍住。

  因为他突然想起,丁⾕这句话并没有说错,的确是自己太急了些。如果以后一直没有发现小癞子的下落,宮瑶又凭什么肯定那批宝物目前落在洛

  宮瑶举着含笑道:“慢慢来,这只是故事的前半段,还有下文,大家先吃点酒菜。”

  今天的宮瑶,完全像换了另一个人。

  这小妞儿第一次出现是在彭⿇子茶楼,第二次是太平坊一家小‮店酒‬,第三次是都城隍庙后偏院,第四次是葫芦巷怪道人的诊所,连今天在內,丁⾕共计跟她见过五次面。

  小妞儿先后露面五次,所表现的格,几乎没有一次完全相同。

  从文静大方、刁蛮泼辣,到慈善真诚、温柔世故,女孩子的每一种特,她似乎都具备无遗。

  丁⾕愈回味愈感觉惑,这妞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

  宮瑶等大家吃过一点酒菜,放下筷子,才继续说道:“这个故事的后半段,应从去年年底开始。”

  她稍稍停顿了一下,道:“去年年底,吴太平走遍陕川湘鄂各省,终于辗转来到洛

  有一天,他在城中乞讨到一家当铺门前,店里伙计见他虽⾝带残疾,精神尚称健壮,人看上去也还老实,恰巧店里少个⼲耝活儿的,便将他收留下来。直到上个月,他患了气病,头晕心跳,四肢无力,什么活儿也于不了,店东才给了几两银子,将他辞退。”

  战公子忽然哼了一声道:“开当押店的家伙,吃人不吐骨头,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丁⾕笑道:“怪事,怪事,怎么无缘无故地骂起人来了?你以为城里那些当押店,都是我浪子开的?”

  战公子道:“管他谁开的,我想到骂就骂。”

  宮瑶也有点摸不着头脑,眨着眼道:“金公子乃豪富世家,跟这一行业永远沾不上边,怎会对这种行业如此了解?”

  战公子道:“一个人走在外边,银子再多,也有用完的时候,去年在襄,我就进去过一次。”

  宮瑶一哦,显然相当感到意外。

  汾金家,富可敌国,金家的大公子居然会进当店当东西,这种事说了谁肯相信?

  战公子道:“那种地方你只要进去过一次,包你就会恨不得拿把刀子,把他们一个个捅个痛快。”

  宮瑶叹口气道:“那种地方,我也去过,别的不说,单是那座⾼如城墙,窗如猫洞的柜台,便叫人感到很不舒服。”

  丁⾕笑道:“你们这一扯,扯到哪里去了?”

  宮瑶又叹了口气道:“这其实也不算扯,洛城里要没有这种当店,今天也就没有这个故事了。”

  丁⾕一怔道:“难道曾经有人以无忧老人的宝物送过那家当店?”

  宮瑶点头道:“是的,事情就发生在三个多月前的舂节期间。”

  丁⾕慨然道:“新舂期间,人人沉‮博赌‬,经常是当店生意最好的一个季节。”

  宮瑶道:“元宵前一天⻩昏时分,有人到这家当店来当一尊金铸罗汉。朝奉问他要当多少?那人竖了一指头。朝奉问:一百两?那人‮头摇‬。朝奉又问:一千两?那人点头。那人点头,当店朝奉却不噤摇了‮头摇‬。”

  丁⾕道:“后来呢?”

  宮瑶道:“朝奉细瞧那尊金罗汉,铸工虽然精巧,但本⾝仅有二两多重,便出了他六十两银子。那人一声不响,一把抢回那尊金罗汉,掉转头就走了。”

  丁⾕道:“吴太平当时也在场?”

  宮瑶道:“他只是个耝工,怎会在场?他是事后朝奉们当笑话般谈起这件事时,于无意中听到的。”

  丁⾕道:“吴太平认为要当金罗汉的人,就是当年那个小癞子?”

  宮瑶道:“他有这种想法,但无法确定。”

  丁⾕点头道:“是的,这不能怪他。照算起来,小癞子目前已是三十出头的人,无论男女,经过了这么多年,变化总是很大的。即使面对面,他也不一定就能认得出来。”

  战公子道:“既然连那人是不是小癞子都无法确定,又怎能确定那人是定居洛已久的本地人?”

  宮瑶道:“据朝奉们事后透露,那人当时围了一条大绒巾,一直裹到鼻子上,上面帽边子也拉得很低,几乎将眉眼全罩住了。但当时掌柜的那名朝奉,对来人依然有着面善之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如果不是久居洛的本地人,那朝奉应不会有这种感觉。”

  丁⾕思索了片刻道:“拿这一点作为证据,理由还不够充分。”

  宮瑶道:“有漏洞?”

  丁⾕道:“一般说来,上当店并不是一件荣耀事,没有人愿意别人看到自己跑那种地方;这正是当店多半设在小巷子里,上当的人往往仓惶得像个老鼠一样的原因。”

  他顿了顿,又道:“而朝奉说他对那人似有面善之感,也极可能是种错觉。我们每个人都有认错人的经验,货貌似夫子,便是一个最古老的例子。”

  战公子哼一声道:“有学问。”

  丁⾕又接着道:“我认为最大的可疑之处,还是那人的只比手势不说话。他不肯开口说话,应该只有一个原因:怕别人听出他的口音]”

  宮瑶点头道:“我也这样想。”

  丁⾕道:“所以,我敢进一步确定,如果这人定居洛已久,他在洛这一带,还可能是个相当有名气的人物!”

  战公子忽然转向宮瑶道:“这些经过,宮姑娘是听谁说的?”

  宮瑶道:“吴太平本人。”

  战公子一呆过:“吴太平?他如今人在哪里?”

  宮瑶道:“就在隔壁。”

  (五)

  二总管无情掌张宏,办事的效率相当惊人。

  头尾只不过三天工夫,他便照罗老太爷的意思,将五百只大小相同的木箱,督工完全造好了。

  城里各银号的现银,也经三总管花小邓通知准备妥当。

  人夫、车辆、‮口牲‬,花酒堂有的是。只要银两装箱完毕,随时可以打点起程。

  银两尚未装箱。也不打算装箱。

  因为这只是一个陷阱,罗老太爷本就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离开洛

  就像鱼儿从没有想过要离开⽔一样。

  第一只信鸽已从伊飞回。信上只有三个字:无动静。

  伊,是熊耳山南麓的重镇,也是进⼊熊耳山承云山庄的必经之途。

  如想劫夺花酒堂运往承云山庄的财宝,而又能于得手后从容择途逸去,伏兵伊,相机行事,可说最为理想。

  鸽书是罗三爷从伊发回来的。

  伊既为承云山庄的门户,当然也有花酒堂的耳目;罗三爷的秘密任务,便是前往伊,察看黑道人物的活‮情动‬形。

  花酒堂这边,平时获准特权,可自由进出天王厅的两名男女下人,男的叫罗小人,女的叫美珠。

  罗小人人很老实,本名叫罗志南,原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只因为他无论见了谁,都喜自称“小人”大家就索改口喊他“罗小人”

  美珠是个大脚老妈子,人也很老实。

  这两人都是罗老太爷亲自从仆人里挑选出来的。侍候四天王,样样马虎不得,既要能吃苦,又要能受气,这种差使,并不是人人都⼲得了的。

  这两人能被罗老太爷选中,当然还有一层好处,那便是对老主人绝对忠心、听话。

  仆人的部分,由七姨太太⽩⽟娇处理。

  每天一大早,罗小人和美珠都必须去七姨太太处,表面上是接受训诲,实则是秘密报告失一天的详细见闻。

  如四天王先一天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有否跟花酒堂中其他人接触?以及他们离开天王厅后,有没有人向他们套话,套问的內容如何?等等。

  而近两三天来,这方面的收获,也是零。

  罗老太爷的心情,又不免渐渐沉重起来。

  这一天⻩昏时分,他在七姨太太⽩⽟娇房里来回踱步,眉头皱得紧紧的,像是自语似的道:“忙了好几天,我看又是⽩费力气…”

  ⽩⽟娇斜靠着栏,神态悠然自得,微微而笑道:“老爷子,你放心,如果真的⽩费气力,阿娇说过的话,一定算数。”

  她说过的话,就是在十天之內,若是抓不到花酒堂中那名奷细,以后罗老太爷无论再讨几个姨太太,她都绝不过问!

  罗老太爷显然不愿在这种时候来谈这种问题。

  他紧锁着眉峰道:“老七,别胡闹了好不好,谈正经事要紧。”

  ⽩⽟娇笑道:“这难道不是正经事?花酒堂有财有势,⾼手如云,纵然隐蔵了一二名奷细,也绝成不了什么气候。这次如果奴家输了,岂非正是你的好机会?”

  罗老太爷道:“什么好机会?”

  ⽩⽟娇格格一笑道:“你一直都在动香娘的念头,你以为别人都不知道?”

  提到胡娘子胡香娘,罗老太爷心中不噤微微一,但嘴里却否认道:“瞎说。”

  ⽩⽟娇笑道:“那我们把五娘三娘叫来问问好不好?看瞎说的是不是只我一个?”

  罗老太爷道:“人家有男人。”

  ⽩⽟娇道:“谁?”

  罗老太爷道:“无形刀森。”

  ⽩⽟娇道:“那是过去的事,现在森已经死啦。”

  罗老太爷道:“她不会另外找一个?”

  ⽩⽟娇道:“为什么要另外去找一个?连肥⽔不落外人田,你也不懂?”

  这种话如果由别人说出来,罗老太爷也许还会考虑考虑,换了这位七姨太太,他连想也不敢想。

  他故意沉重地叹了口气道:“别尽说笑话了,老七。目前里里外外,糟如⿇,哪还有心情去扯这些风花雪月。”

  ⽩⽟桥眉梢一动,忽然敛起笑容,手一摆道:“慢点,好像是美珠来了。”

  罗老太爷精神为之一振道:“现在不是她该杂的时侯,可能有鱼儿上网了。”

  ⽩⽟娇起⾝道:“你在这里坐一会儿,别吓着了她,奴家出去看看。”

  七姨太太⽩⽟桥出去了约摸半炷香之久,然后便推‮房开‬门,懒懒的走了进来。

  罗老太爷急忙上去道:“美珠怎么说?”

  ⽩⽟娇坐在上原来的地方,平静地道:“她说,今天午饭后,她在小天井里替四天王洗⾐袜,有人借故跑去问了她很多话。”

  “这个人是谁?”

  “三总管花小邓。”

  罗老太爷一呆,隔了很久,才皱眉喃喃地道:“小邓?这这不太可能吧?!”

  ⽩⽟娇道:“为什么不可能?”

  罗老太爷又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想接着说出他的想法,但等到他想开口时,他才发觉他心中竟然什么想法也没有。

  ⽩⽟娇眼角一飞,轻轻叹息道:“老爷子,我看你是真的老了。”

  罗老太爷一回神,差点跳了起来道:“什么?我才不过六十刚出头,你说我老了?”

  ⽩⽟娇一点也不在意,淡淡地道:“我是说你心老了,并不是说你人老。”

  罗老太爷愣住了。

  他听不懂这句话。

  人老与心老,有什么分别?

  ⽩⽟娇缓缓接着道:“听说当年你这位七星金在关洛道上打天下时,偷、吃、扒、拿、抢、骗、烧、杀,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即使碰上亲娘老子,也阻挡不了你的当机立断。”

  罗老太爷制止道:“七娘”

  ⽩⽟娇道:“可是,现在呢?现在只要谁能揣透你的心思,拍拍马庇,献个小殷勤,你便视为心腹,呵护有加。就拿这个油头滑脑的小邓来说吧,他是凭什么当上花酒堂三总管的?凭才⼲?凭武功?还是凭他那张甜死人的嘴巴?”

  罗老太爷听得冷汗直流,脸⾊发⽩,又急又惭。

  ⽩⽟娇的话虽然说得太露骨、太刻薄,但一句一字都没有说错。

  当年的他,要是像今天这般优柔寡断,没有主见,今天的关洛道上,还会有他罗壮这号人物?

  ⽩⽟娇似乎意犹未尽,又嘿了一声道:“既然你心目中早有腹案,认定某些人有成为奷细的可能,某些人则绝不可能变成奷细,那早先本就犯不着劳师动众,由你直接因出一二名奷细来,不就得了?”

  罗老太爷深深昅了口气,走去边坐下。

  他拉起⽩⽟娇的手,很诚恳地道:“⽟娇,你说得对,这些年来,⽇子太太平了,生活又过得舒服,我的心肠,的确软多了。”

  ⽩⽟娇道:“你的心肠如何变化,是你自己的事;江湖上的险诈丑恶,可还是老样子。

  请问:灰鼠帮和黑刀帮这次为了什么来的?是为了来向你拜寿?还是为了来向你致敬?只要你还想活下去,你就必须像当年一样,拿出魄力来!”

  罗老太爷深受感动,紧紧地握她的手道:“对,对,我现在都知道了,全听你的。”

  他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道:“美珠刚才说了些什么?”

  ⽩⽟娇道:“她说:三总管今天问她,她乡下的老家,⽇子过得好不好?若是有什么困难,尽管跟他说。”

  罗老太爷道:“的,他小子倒也真会收买人心。”

  ⽩⽟娇道:“然后,他又兜了几个圈子,才向美珠问她可曾听到老太爷跟四天王谈起,最近这批财货要运到哪里去?打算指派什么人押运?”

  “美珠怎么回答他?”

  “完全照我们的吩咐,有的回答不知道,有的回答没有听清楚。”

  罗老太爷恨恨地道:“我就晓得这小子不是个东西。”

  ⽩⽟娇笑笑道:“你现在晓得了?”

  罗老太爷似乎并没有听出这位七姨太太话中的风凉之意,恨恨地接着道:“在花酒堂中,他的薪饷不算低,别人月月有节余,只有他永远寅吃卯粮,赚的不够花的,当然要动至脑筋。”

  ⽩⽟娇道:“你不是说他办事灵巧,时常给他花红么?怎么还说不够花?”

  罗老太爷唉了一声道:“这都怪我糊涂,如今细想起来,我实在早就该注意到这小子才对。”

  ⽩⽟娇道:“现在怎么办?”

  罗老太爷沉昑了片刻,忽然面露杀机,冷冷道:“去把七杀手的花名簿拿来!”  Www.UjIxS.CoM
上一章   关洛少年游   下一章 ( → )
黑白道祭剑台解语剑金笔舂秋金步摇金龙宝典留舂谷七星剑翠楼吟情天侠义传
游记小说网将于第一时间更新关洛少年游,如果喜欢关洛少年游 免费VIP章节,那么请将关洛少年游 小说章节目录加入收藏方便下次阅读,游记小说网提供关洛少年游完本版阅读与关洛少年游免费下载,更多精彩尽在游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