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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十八刀客 作者:慕容美 | 书号:40850 时间:2017/9/17 字数:20965 |
上一章 第十四章 监守自盗 下一章 ( → ) | |
门,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七星镇上几百户人家,人出门而从不上锁的房子,恐怕也仅只有他们这一间。 ⽩天星推开了门,只藉着皎洁的月⾊,朝屋子里随便张望了一眼,并马上走进去。 他忽然转过⾝子,望着张弟笑道:“要不要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张弟没好气地瞪眼道:“秘密什么秘密?” ⽩天星低低一笑道:“适才向钱⿇子借的那些银子,其实都是我自己的!” 张弟不噤呆了呆,道:“你说那些银子都是你自己的?” ⽩天星笑道:“是的。所以你本不该生我的气,这种事本来比一加一等二还要明⽩,你所以觉得奇怪,只怪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 他笑了一下又道:“你想想吧:钱⿇子是个连几分银子一壶酒都不愿被人⽩吃的人,他会平⽩把这么一大笔银子借给别人?” 张弟征然道:“你… ⽩天星笑道:“我在酒席散了以后,说要去后面解个手,便是去他那里存银子,我存在他那里的数目,是二千五百两,如今连赢的加在一起,等于收回了九成,也差不多了。” 张弟道:“你为什么要把银子存放在他那里?” ⽩天星笑道:“我告诉他的理由是为了全安,以及取用方便。” 张弟道:“那么,真正的理由呢?” ⽩天星笑道:“真正的理由,也有两个。” 张弟道:“两个什么理由?” ⽩天星道:“第一,向别人解释我这个浪子看来收⼊有限,何以会不为⽇常花用发愁!” 张弟道:“向谁解释?” ⽩天星道:“很多人。” 张弟想了想又道:“那么第二个理由呢?” ⽩天星忽然笑着反问道:“你觉得钱⿇子这个人怎么样?” 张弟道:“当然不是一个好东西!” ⽩天星笑:“那就对了!我这样做的第二个理由,便是为了要让这钱⿇子难受难受!” 张弟道:“你银子放在他那里,要不要利息?” ⽩天星道:“不要。” 张弟道:“他如果转存到银号里去,生的利息岂不变成他的收⼊?” ⽩天星道:“不错。” 张弟道:“这种情形之下,你以为他会难受?” ⽩天星笑道:“难受得要死!” 钱来得容易,收⼊太多,有时的确也是件很难受的事。 就拿钱⿇子来说吧!深更半夜,别人都进⼊睡乡,却正是他一天之中最忙碌的时候。 因为他必须在上之前,结清一天的账目。 别人睡的是炕,他睡的是一口大木柜,不等银钱账簿收进了大木柜,就是要他睡,他也睡不着的。 钱⿇子今天的账目已经结好。 他推开算盘,正待将账簿和一袋碎银放⼊木柜之际,房门口人影一闪,忽如魁灵般出现一名褐⾐汉子。 这人的一张面孔本来就很可怕,映着闪晃不定的灯光,看了更叫人背脊骨凉得发⿇。 钱⿇子定下神来道:“朋友有何贵⼲?” 褐⾐汉子两只眼睛満屋转个不停,好像本就没有听到钱⿇子问的话。 钱⿇子轻轻咳了一声,又道:“朋友如果” 褐⾐汉子忽然收回眼光,盯着钱⿇子道:“听说钱老板为人很四海!” 钱⿇子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个耍光的人! 他做这种乌⻳生意,常年少不了这种人上门,在他来说,应付这一类的角⾊,几已成为家常便饭,自然用不着再紧张。 钱⿇子想着,马上换了一副脸⾊,指一张椅子,摆摆手道:“请坐!” 褐⾐汉子站着没动。 钱⿇子带着笑容,说道:“朋友贵姓?” 褐⾐汉子道:“弓。 钱⿇子道:“失敬,失敬,原来是弓爷。” 褐⾐汉子道:“不敢当。” 钱⿇子又咳了一声道:“七星镇是个小地方,要不是冲着这次品刀会,单靠过往客商,本无法支撑,弓爷是跑大码头的人…” 褐⾐汉子道:“我并不想強人所难,我只想援别人前例,也向钱老板借点银子花花。” 钱⿇子更放心了。上门伸手的货⾊,都不是什么大角⾊,要钱要得急的,更好打发! 于是,他也不再多说废话,开门见山问道:“弓爷差多少应急?” 褐⾐汉子缓缓地道:“不多,一千五百五十两!” 钱⿇子一呆道:“多少?” 褐⾐汉子道:“一千五百五十两!” 钱⿇子木愣愣地道:“弓爷…您…是…说笑话吧?” 褐⾐汉子道:“大爷要取乐,不会找你,大爷会去找你的那些姑娘。” 钱⿇子一双眼,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一千五百五十两?你是要我把这点基业全都让给你?” 褐⾐汉子侧目一笑道:“没有那么严重吧?我说过只是援例,就在不久之前,不是有人从钱老板这里借走过这个数儿吗?” 钱⿇子愣了一愣,旋即想通了这是怎么回事,当下不噤再度露出了笑容道:“弓爷是指那个姓⽩的浪子?” 褐⾐汉子冷冷地道:“我不管他是⽩浪子还是黑浪子,我说过了,我只是援例理办。” 钱⿇子的笑容似乎又深了些,他笑昑昑地望着褐⾐汉子道:“弓爷,我能不能向您请教一下?” 褐⾐汉子平平板板地道:“可以!不过最好少说废话。” 钱⿇子微笑着道:“我想请教弓爷,如果今天换了你弓爷是我钱⿇子,手底就是这么一点局面,有人向您狮子大开口,一借就是成千的银子,请问弓爷惜不借给他?” 褐⾐汉子道:“借!” 钱⿇子脸上的笑容一下不见了。 褐⾐汉子冷冷接着道:“所以你也应该借给我,如果你钱老板是个明⽩人,就该知道我弓某人如今来问你借银子,并不是冲着你开的这片热窝。” 钱⿇子一头雾⽔似的眨着眼⽪道:“弓爷您这话什么意思?” 褐⾐汉子冷冷一笑道:“你钱老板真的听不懂?” 他突然一个箭步,窜上前去,出手如风,一把抄起钱⿇子的一条胳膊,冷笑着道:“那我就只好用一个你听得懂的方式告诉你了!” 他微微劲使一扭,钱⿇子登时连人带椅子,像车篷似的原地转了半圈。 钱⿇子虽然也练过几天武功,但那只能作为替赌场院充打手混饭吃的本钱,跟这褐⾐汉子比起来,自是差得太远。 褐⾐汉子反扭着他的手臂,往他背上一捺一推,钱⿇子一张面孔马上变了颜⾊,但他总算是在外面混过的人,虽然痛得冷汗直冒,仍強忍着没有出声求饶。 褐⾐汉子地道:“怎么样,大老板,现在懂了没有?” 钱⿇子着气道:“弓爷有话好说,何必…何必…” 褐⾐汉子又稍稍加了一把劲,嘿嘿冷笑着道:“弓爷要说的话并不多,你钱大老板最好仔细听清楚,金银财宝,醇酒美人,只有活人方能享受,不论你钱大老板靠山有多硬,也无法阻止弓爷使你钱大老板马上由活人变成死人,所以你钱大老板最好想开点,别以为熬过这一阵,事情便可以过去。这意思你钱大老板懂了没有?” 钱⿇子痛得弯下了道:“懂,懂,我依您的意思…照…照付就是了。 褐⾐汉子两眼冒火,重重哼了一声道:“你,他妈的还跟老子装糊!” 随后这声咒骂,手起一掌,照准钱⿇子后心拍了下去! 钱⿇子喉咙一甜,口里立刻泛起一股腥成之味。 不过,这一掌虽然挨得不轻,却使钱⿇子突然从糊中清醒过来。 房间就只这么大,钱银放在什么地方,谁都不难一眼看出,可见这厮要借银子只是一种借口,实际上要的一定不是银子。 至于这厮究竟要的是什么,他想不出,也不愿去多想。 他本来还想告诉对方,他付那个浪子银子,是因为那浪子有银子存在他这里,现在他觉得这种解释也是多余的。 总之,对方不论要的是什么,那样东西他一定拿不出。 他硬顶下去,只有⽪⾁受苦,要是一个应付不当,甚至真的会像对方说的,由一个“活人变成死人”! 所以他如今只能骂自己该死,因为有一件事他早就该做,却一直没有做。 这件事现在做当然还不迟。 钱⿇子想着,用力呑下了那口应该吐出来的⾎,装作完全顺服了的样子,扭过头苦着脸,说道:“弓爷请放手,我说就是了。” 使苦⾁计,是他的看家本领之一,他只要扮出可怜兮兮的样子,经常能获得别人的同情。 但这一次他没有成功。 褐⾐汉子冷冷地道:“你说,我听得到。” 钱⿇子战抖着伸出左手,好像要指一处地方,又拿不着似的,褐⾐汉子只好稍稍放松,以便他能将⾝子转过来一点。 钱⿇子转向账台,指着一只菗屉道:“在那里面,你自己拿。” 他口里说着,脚尖同时向台上一处暗桩探去。 这暗桩通到隔壁一个房间,只要一踩上去,隔壁一块云板便会发出惊响,房间里住有八名护院打手。 这八名打手,全是黑道上的一些亡命之徒,这种人你几乎在任何一家院里都可找得出两个来。 他们的⾝手虽非一流,但那股肯卖命的狠劲儿,任谁见了,恐怕都得退让几分。 钱⿇子知道,只要招来了这八名打手,他便有脫⾝之望。 只要他能及时逃脫虎口,他便不愁事情解决不了。 黑鹰帮为人办事,价钱一向公道,他只须把在燕娘⾝上发的意外之财,拿个三分之一出来,事情就可以摆平了。 菗屉打开了,里面只有一刀草纸。 褐⾐汉子的脸⾊一变道:“你他妈的,居然还敢拿老子开玩笑?” 钱⿇子见褐⾐汉子手掌一扬,又待拍落,急忙缩起脖子道:“不,不,我说放在菗屉里,指的是锁匙。” 褐⾐汉子顿住下拍之势道:“什么锁匙?” 钱⿇子道:“开钱柜的锁匙。” 褐⾐汉子道:“在哪里?” 钱⿇子道:“草纸底下。” 草纸底下,果然放着一串锁匙。 褐⾐汉子抓起那串锁匙道:“开钱柜的是哪一把?” 钱⿇子道:“是最长…长的…一把。” 他声音有点战抖,脸上也露出恐惧之⾊。 因为开钱柜的锁匙,并不在那串锁匙里面。他怎会将如此重要的一把锁匙随手放呢? 那把锁匙其实不分⽇夜都吊在他的头上。 他的目的只是拖延时间,如果隔壁那些打手不能及时赶至,只要褐⾐汉子打不开钱柜上那把锁,他就定安了。 总算还好,褐⾐汉子挑出那把长锁匙,正待点上钱⿇子⽳道,以便去打开那座钱柜时,房门突然砰的一声巨响,被撞了开来。 五六个手执各式兵刃的大汉,如狼似虎的蜂拥而⼊。 褐⾐汉子虽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却一点也不慌,他并不怀疑这是钱⿇子耍的花样,同时也没有把这批打手放在心上。 当那些打手冲进来时,他连回头也没有望一眼,直到两名手执铁的打手,举起铁照准他背心砸下,他才猝然旋⾝,飞腿一脚踢出。 他踢出的左脚,脚踝击中左边一名打手的太⽳,这名打手的铁一歪,正好敲在右边那名打手的头上。 被踢的打手,只给踢得昏了过去,另一名受鱼池之殃的打手,却在伙伴的一之下,脑袋开了红花。 跟在后面的四名打手,眼睛全红了。 只听呼的一声,一名打手突然洒出一支带着长链的飞爪。 另一名使刀的打手,⾝子一矮,鬼头刀带起森森寒光,趁机疾如旋风般向褐⾐汉子下盘砍去。 其余两名打手,一个使斧,一个使钩,这时分别挡在褐⾐汉子两旁,虎视眈眈,伺机而动。房间里地方不大,一个人在四种兵刃之下,纵有再⾼的⾝手,也很难施展得开。 褐⾐汉子虽然不把这几名打手放在心上,但在看到一支飞爪飞向自己时,却也不噤皱起了眉头。 飞爪不是一件可怕的兵刃,但却是一件很讨厌的兵刃。 因为他如今要对付的不止一名敌人。 对于近⾝搏斗的敌人,再多他也不在乎,但对于一个使飞爪的敌人,情形就不一样了。 他必须先解决了这支飞爪,才有机会解决站得较远的敌人。 他若是将注意力都放在这支飞爪上,那么他的一双脚,便得给那个使刀的打手。 如果他不想沟里翻船,栽在几名技院打手的手底下,他就得暂时抛开杂念,拿出真功夫来,好好施展一番。 褐⾐汉子想着,不再迟疑,一把推倒钱⿇子,同时藉这一推之力,低头避过飞爪,⾜尖一点,突然向左首那名使斧的打手扑去。 那使斧的打手,斧头刚刚扬起,只觉手腕一⿇,一把板斧已经到了别人手上。 然后,只见斧光一闪,这一把板斧便砍上了他的膛。 钱⿇子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爬起之后,突然翻过钱柜,对着柜后墙壁,一肩撞了过去。 糊着花纸的墙壁上,原来开着一道活动的暗门。 褐⾐汉子闻声回头,墙壁已经回复原状,钱⿇子则不见了人影了。 天快亮了。 夜⾊如墨。 这正是黎明前露⽔最生最黑暗的一段时间。 钱⿇子像狗似的爬出了热窝后门。 如今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希望能在见到第一个人之前,可以在七星客栈中顺利找到那两名黑鹰香主。 七星栈中黑沉沉的,一片死寂。 那两名黑鹰香主住在哪一个房间里呢?钱⿇子跳下墙头,心跳气,手脚发⿇,浑⾝一片泥污。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想了一件事。 过去,他只顾拼命钱赚,竟连一个知心的朋友也没有上,就连七星栈东老孙,跟他都谈不上点情。 老孙去热窝,照样不能挂账。 过去,他一直认为,不朋友的好处,简直说不尽。 不怕人记账。 不怕人借钱。 不需要际应酬… 没有朋友的坏处,似乎只有一件:你必须永远舂风得意,千万别有那么一天,遇上一个像弓无常这样的人! 钱⿇子知道老孙住的地方,只要找到老孙,当然就能找到黑鹰帮的人。 但是,他不敢去。 他怕老孙也许会出卖他,像七星镇上其他的人一样,能看到他钱⿇子的笑话,相信谁也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就在这时候,钱⿇子忽然听到一阵如茶壶⽔滚般的丝丝之声。 有人在墙脚下小便。 钱⿇子眼力很好,他居然认出这个小便的人就是乌八。 他一时忘了乌八是个比老孙还要沾惹不得的人,竟然脫口低低喊了一声:“是乌八爷么?” 乌八睡得糊糊的,此刻虽在解着小便,眼⽪却未完全睁开,听得这一声突如其来的低呼,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小便也吓得缩回去了。 钱⿇子连忙接着道:“是我…钱⿇子。” 乌八匆匆系好带,转过⾝来道:“谁?钱钱老板?” 钱⿇子悄悄拢过去道:“是的,是我,声音轻一点。” 乌八似乎有点不相信,眼⽪,看清楚了,才露出诧异之⾊道:“钱老板这个时候来这里⼲什么?” 钱⿇子启齿为难地低低说道:“我,咳…是因为…是因为…昨天热窝里出了点小⿇烦,想找黑鹰帮的人出头招呼一下,免得事情愈闹愈大,你八爷知道的,我是个生意人,咳咳…咳咳…”乌八道:“黑鹰帮的人,你找过了没有?” 钱⿇子道:“我正要向八爷请教,因为我不知道他们住在什么地方。” 乌八睡意全消,眼中忽然露出狡猾之⾊,两只精眸转了几转,才慢慢地道:“好的,这是件小事情,过两天我替你打听一下就是了。” 回答得真绝!他明知道钱⿇子一刻也等不得,竟故作纵容,要过几天才打听。钱⿇子如果能等几天,在这种时候跑出来⼲什么? 好在钱⿇子也是混字号出⾝,听了引子,便知曲文。 于是他连忙掏出一张银票,塞了过去,道:“谢谢,谢谢,那就多劳八爷费心了!” 乌八接下了银票,口中却道:“这,这是⼲什么?” 他当然不会不懂这是⼲什么,他问的其实是银票上的款额,在这种节骨眼上,十两八两银子,当然不能満⾜他的胃口。 钱⿇子已经摸出了路,心里自然有数,当下附耳低声:“一百两,小意思,八爷以后去热窝,另外我再招待。” 乌八显然很満意这个数目,点点头道:“你钱老板的事,就等于是我的事一样,我怎能不放在心上。” 他故意想了一下,才接着道:“前面三号房里,好像住了他们的人,只是不知道在帮里的⾝份如何。” 钱⿇子轻轻叩着三号客房的门。 “谁?” “我!” “你是谁?” “钱⿇子。” “钱什么?” “钱⿇子!热窝里的钱⿇子。” “找谁?” “找曹香主和罗香主。” “他们不住这里。” “没有关系,只要是贵帮的人,随便哪一位都是一样。” 门开了,钱⿇子像老鼠似的溜了进去,同时深深地吁了一口气,经过半夜腾折,一直熬到现在,他才算有了几分全安感。 黑暗中,开门的那个人,又把门轻轻闩上。 钱⿇子摸着一张凳子坐下,着道:“不要点灯,如果你有伤药和冷茶,请做做好事,先拿点给我。” 那人也坐下了,但没有开口,当然也没有给他药和茶。 钱⿇子只好接着说出来意,并将褐⾐汉子无端上门闹事的经过,详详细细从头说了一遍。 那人听完之后问道:“你说对方姓什么?” 钱⿇子道:“姓弓。” 那人道:“弓箭的‘弓’?还是龙共‘龚’?” 钱⿇子道:“这个我就不怎么清楚,他只说姓弓,我也没问他哪个弓。” 那人道:“这人以前没有到热窝里来过?” 钱⿇子道:“没有。” 那人想了想,又道:“这人生做一副什么样子?” 钱⿇子道:“样子怕人得很,青惨惨的一张脸,塌鼻梁,大嘴巴,两眼亮得发绿,活像从棺材里跑出来的一个僵尸。” 那人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弓无常!” 钱⿇子怔道:“弓无常?” 那人道:“是的,是湖广道上有名的三大狠角之一,叫什么名字,没有人知道,无常原是他的外号,以后喊顺了,大家便喊他弓无常。” 那人又叹了口气道:“你钱老板惹上这位仁兄,实在太不幸了。” 钱⿇子着急道:“是他找上门来的,我没有惹过他啊!”那人缓缓地道:“不管事情是怎么引起来的,结果都是一样。” 钱⿇子迫不及待地道:“这人是不是连贵帮也不敢得罪?” 那人道:“那倒不见得。” 钱⿇子松了口气道:“这就好了,你当家的开价钱吧!” 那人道:“价钱有两种。不过,在开价之先,我劝你钱老板还是连夜远走⾼飞,找个地方躲躲,省掉这笔开销。” 钱⿇子道:“为什么?” 那人道:“因为钱老板的钱来得不容易,两种价钱,无论那一种,你钱老板都可能负担不起!” 钱⿇子咬咬牙齿,下狠心道:“你说,没有关系。” 那人道:“杀掉这个人,价钱是一万两纹银整。” 钱⿇子耳门一嗡,几乎昏了过去。 一万两银子,他拿得出,但如拿出这一万两银子,他就几乎变成一个空壳。以后的⽇子,他怎么过? 以后的⽇子岂非生不如死? 那人缓缓接着道:“第二种价钱,保你太平无事,期限是一个月,价银折半,五千两整!” 钱⿇子僵在那里,像呆了一样,隔了好半晌,才低低地应了一个字。好。 那人道:“你选第二种价钱?” 钱⿇子道:“是的。” 好人道:“有一件事,我必须先向你钱老板代明⽩:在没有收你钱老板半数定金之前,你还可以多多考虑一下。” 钱⿇子道:“考虑什么?” 那人:“那就是本帮决定了接受一件委托之后,中途绝不更改当场约定之事项。你钱老板在付定金之前,仍可重作选择,将来若是改变主意,便是属于新的契约。到时候,你钱老板如果认为有斩⾰除之必要,除了这五千两之外,就得另付一万两,并不因为你是老主顾,而有一分一厘的折扣!” 钱⿇子摇头摇,有气无力地道:“就这样决定,用不着考虑了。” 他其实已经考虑过了。 今天的七星镇,一天之中都会发生很多事,有一个月,时间够长的了。 时间自会澄清一切,他不相信褐⾐汉子弓无常真的会跟他钱⿇子过不去,这次十之八九,必然是个误会。是误会就有闷释的一天!他又何必因一时沉不住气,多花这五千两银子? 那人道:“那么,两千五百两定金,什么时候可以付?” 钱⿇子哑声呻昑似的道:“现在就可以…” 那人从桌面上推过来一只铁盒道:“茶在桌上壶里,这是伤药,我的铺今夜就让给你睡。” 品刀大会第十天。 天气很好。 光柔和而明亮,镇上每个人今天看起来似乎都很愉快。 井老板尤其愉快。 因为今天他一开店门,就卖出了六口棺材。 生意是热窝里老萧来接的头。 热窝里夜一之间死了六名打手,死在老板钱⿇子的房里,⾎⾁藉狼,惨不忍睹,老板钱⿇子本人则不知去向。 最奇怪的是,房里一口钱柜虽给斧头劈开了,钱财却似乎没有什么损失。 这是怎么回事呢?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想知道。 反正今天的七星镇上,寻常死几个人,已不算什么稀奇事。 如果哪一天发现居然没有人死,才是稀奇事。 到目前为止,井老板已卖出了十三口棺材。他卖出去的这十三口棺材,质料差,做工耝,价钱却比平时贵好几倍,而且不欠不拖,都是现金易。 现在,他算算这些⽇子的收⼊,发觉手头上的积蓄,数目已经相当可观,这使他的信心愈来愈坚定。 他决定等这次品刀大会一过去,就向何寡妇提婚事。 他相信何寡妇在昨天晚上还趁人不注意在他庇股上狠狠拧了一把。 他回来脫下子一看,庇股上青了好大一块。 他摸着被拧青的地方,浑⾝有一股说不出的舒畅之感! 那娘儿过去最多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如今竟背人偷偷绞拧他的庇股,而且拧得如此之重,这岂不比说什么都強? 那娘儿几时这样拧过别人的庇股? 又是喝⾖浆的时候了。 ⾖浆店里,空空如也。 何寡妇坐在店门口,眼看着一些老客人行⾊匆匆,过门不⼊,都朝着一个相同的方向赶去,她知道今天的生意要受影响了。 这些人都忙着赶去什么地方呢? 大家赶去的地方是热窝。 舂⾊无边的热窝,像是突然变成了一座死人窝,⽩⽪棺材一口一口地抬进去,又一口一口地抬出来。 轻飘飘地抬进去,沉甸甸地抬出来。 由于搬运匆忙,有几口棺材上还可以看到斑斑⾎渍。 大厅中挤満了人,后院里也挤満了人,七嘴八⾆,议论纷纷。 大家都在奇怪,六具尸首中没有钱⿇子,可见钱⿇子并未被杀。那么钱⿇子去了哪里呢? 有人问老萧,老萧头摇。 问另外两名打手,那两名打手也同样莫名其妙。 他们两人昨夜都喝醉了酒,睡在姑娘房里,想不到竟因此避过一劫。 打手玩的姑娘,当然都是红姑娘,但他们虽然歇的是同一进院子,却没有听到打斗的声音。 这一点倒没有什么稀奇,一个人灌⾜了⻩汤,怀里又搂着一个女人,自然很少分心旁骛。 ⽩天星和张弟也来了,他们站在远远的一角。 他们⾝后,便是一排姑娘们的房间。 就在这时候,其中一扇房门忽然悄悄地打开,露出一张隔宿面孔,向这边低低喊了声: “⽩头儿,你们来!” 喊过之后,头微微一点,那张面孔即于门后消失不见。 ⽩天星以肘尖轻轻碰了张弟一下道:“走!过去坐坐。” 张弟摇头摇道:“我不去。” ⽩天星低低一笑道:“你放心,这女人只是代人传话,并不是在替她自己拉生意。” 张弟微微一怔道:“你怎知道她是在替别人传话?” ⽩天星笑道:“因为拉生意不会用这种命令式的语气,同时也只该说‘你来’,而不该说‘你们来’。” 张弟怔怔然又道:“替谁传话呢?” ⽩天星笑道:“你何不自己过去看看?如果我猜错了,又没人強迫你留下,你退出来也不迟。” ⽩天星没有猎错。 他们一走进去,便看到房里除了那女人之外,果然在上还坐着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男人。 铁算盘钱如命。 那女人看见他们进来,立即悄悄退了出去,轻轻掩上房门。 钱如命指着前一张凳子道:“坐,请坐!” ⽩天星坐下之后,笑笑道:“钱兄昨天跟在那个姓金的后面,有没有跟出一点名堂来?” 钱如命皱眉头,隔了一会儿,才慢呑呑地道:“你说那姓金的中途离席,是因为作贼心虚,起初看上去倒也的确像是真有那么一回事,只是…” ⽩天星一哦道:“只是怎样?” 钱如命又皱了皱眉头道:“只是后来的进展,却使人有点想不透。” ⽩天星道:“怎么呢?” 钱如命缓缓接着道:“姓金的在七星栈也开了一个房间,当时离开这里之后,只回去栈里晃了一下,便又从后门走出去,倒回头来到这里的后院。” ⽩天星发愣道:“来⼲什么?” 钱如命道:“他在后院包下一个叫美凤的清倌人,当时,美凤房里有人在打牌,那几个打牌的家伙,显然都是这厮的同…” ⽩天星忙道:“那是几个什么样的人?” 钱如命朝着他道:“恶花蜂梁強这个名字你听说过没有?” ⽩天星点点头道:“见过,不是一个什么了不起的角⾊。” 钱如命缓缓接着道:“另一个是七步翁鱼山⾕。” ⽩天星悚然动容道:“谁?七步翁鱼山⾕?就是十年前在龙门武会上,执着昆仑掌门人凌云侠两条腿大,将凌云侠活生生撕成两片的那个老家伙?” 钱如命头一点道:“不错,就是那个老家伙!” ⽩天星叹了口气道:“怪不得恶花蜂梁強这小子,前天在艾胡子店里那样神气活现的,原来是仗着这么一个硬靠山!” 钱如命道:“这老家伙虽然是个棘手人物,但这一点你们大可不必心,我们吴公子自有他的办法。” ⽩天星将信将疑地道:“吴公子有办法对付这个老家伙?” 钱如命笑笑:“现在不必多问,到时候你们等着瞧就是了!” ⽩天星又道:“除了这两人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人?” 钱如命道:“还有一个。” ⽩天星道:“谁?” 钱如命道:“弓无常。” ⽩天星点点头道:“这名字也好像听说过。” 钱如命道:“对面钱⿇子房里昨夜的六条人命,便是这位弓大仁兄的杰作。” ⽩天星不觉一愕道:“原来这次⾎案就是他们一伙子下的?” 钱如命点点头道:“是的,我从昨夜天黑之后就来了这里,这厮行凶的经过,我在这边窗子口可说看得清清楚楚。” 他顿了一下,又道:“方才我想不透,也就是指的这件事!” ⽩天星道:“哦?”钱如命道:“我始终想不透,他们何以会无缘无故找上一个钱⿇子这样的小人物?” ⽩天星点点头,露出思索之⾊道:“这事的确有点蹊跷。” 房里暂时沉寂下来。 院中人语渐稀,似乎⾼嘲已过,看热闹的人正在慢慢散去。 ⽩天星想了片刻,蓦然一拍腿大道:“对,对,我想通了!” 钱如命眼中微微一亮道:“老弟想通了什么?” ⽩天星道:“我想通了姓弓的他们为什么突然要跟钱⿇子过不去!” 钱如命道:“哦?”⽩天星忽然微微笑道:“钱兄方才说金雨他们一伙是几个人?” 钱如命道:“四个。不对吗?” ⽩天星微笑道:“不对!我说应该是五个。” 钱如命一呆道:“还有一个是谁?” ⽩天星笑道:“就是如今失踪了的那一个!” 钱如命道:“钱⿇子?” ⽩天星笑道:“不错!” 钱如命眨着眼⽪道:“像钱⿇子这样一个微不⾜道的小人物,老弟认为他也会牵涉在这种大事中么?” ⽩天星道:“恶花蜂梁強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对吗?” 他微微一笑,又道:“有坐轿的,就有抬轿的。小人物有时也有小人物的大用处!” 钱如命道:“什么用处?” ⽩天星笑道:“最大的用处,就是这种小人物不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钱如命似乎有所领会,闪动着目光道:“老弟的意思…” ⽩天星道:“道理非常简单,钱⿇子如果只是一个单纯的小人物,姓弓的昨夜就不该找上他。如今姓弓的居然找上了这个小人物,而且使用了如此毒辣的手段,那就应该只有一种解释!” 钱如命道:“什么解释?” ⽩天星道:“小人物⼲大事!” 钱如命道:“黑吃黑?” ⽩天星道:“对了!钱⿇子怀疑就是大悲老人遗珍的保管人,像这样一个小人物,既不易引起别人注意,又不担心他作怪,岂非是最佳人选?” 他笑了笑,又道:“但姓弓的他们没有想到,事情最后居然出了⽑病!昨天,金雨在酒席上听了吴公子的话,可能觉得风声越来越紧,便回到这里后院与同密议,结果大概是想趁夜半无人,从钱⿇子处取出宝物,另作妥善安排,不意钱⿇子竟来了个监守自盗,已无宝物可了!” 钱如命忍不住道:“钱⿇子既然呑下了这批宝物,为何却不离开?” ⽩天星笑道:“要离开也不是件容易事,他又怎知道有没有人在暗中监视着他?再说,我们又怎么知道,这⿇子没有在打远走⾼飞的主意?如果钱⿇子没有一点准备,他昨夜又怎会逃得出姓弓的掌心?” 钱如命连连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的确有道理!” 他望着⽩天星,迫切地道:“依老弟之意,我们现在是不是马上就设法去把这个钱⿇子给找出来呢?” ⽩天星微笑道:“不必!” 钱如命道:“为什么?” ⽩天星笑道:“钱⿇子敢玩这一手,背后是否另有靠山,我们还不知道,这事该由别人代劳!” 钱如命眼珠子一转,迅即体会出他话中之意,不噤也露出了笑容,大拇指一竖道:“还是你老弟行!大家都喊我铁算盘,想不到你老弟的算盘,竟比我的算盘还要打得精。” ⽩天星笑道:“这也许就叫福至心灵吧?一个人遇上有财可发,总会变得聪明些的。” 钱如命欣然道:“好!你们现在先离去,咱们暂且按兵不动,等事情有了进展,再暗中联络。” 走出热窝之后,张弟悄声道:“方才你跟钱如命说的是真心话?” ⽩天星笑道:“你看像不像?” 张弟道:“像个鬼!我看你准是胡扯一通。” ⽩天星大笑道:“恰当极了!” 张弟道:“什么恰当极了?” ⽩天星道:“像个鬼鬼说什么话,我说的就是什么话!你懂吗?鬼话!” 张弟皱眉道:“我看你最好还是少得意。” ⽩天星笑道:“为什么?” 张弟道:“你这种鬼话连我都骗不了,我不信像钱如命那种老狐狸会真的信而不疑。” ⽩天星笑道:“狐狸也有走进陷阱的时候,你等着瞧好了!” 张弟头摇,又走了几步,忽然说道:“响,对了,有两件事,我一直忘了问你。” ⽩天星道:“哪两件事?” 张弟道:“第一件事是,昨天酒席上,小孟尝吴才和毒影叟古无之,我不懂两人何以一致绝口不提七星刀也是大悲老人遗物之一?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两人竟不约而同要代七星刀廖三保守这个秘密。” ⽩天星道:“简单之至,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 张弟道:“这话怎讲?” ⽩天星道:“除了这把七星刀以外,你看廖三像不像还得到了大悲老人其他的宝物?” 张弟道:“应该没有。” ⽩天星道:“何以见得?” 张弟道:“姓廖的也是个精明人物,他如果获得了大悲老人的全部遗珍,应该不会举办这次品刀会为自己添⿇烦的。” ⽩天星道:“答案就在这里了!这一点极少灵敏人心里清楚,并非人人都作如是想。如果七星刀的秘密一旦公开,险保不出三天,品刀大会就会随廖三的生命一起结束!大会散了,戏也散了,那时他们还去哪里追究宝物?” 张弟点点头,觉得这话果然言之成理,他接着又道:“第二件事是你说前天在艾胡子店里,你故意戏耍那个恶花蜂梁強,因而获悉了两个秘密,当时你因时间关系,只说出了一个秘密,还有一个秘密是什么?” ⽩天星笑道:“你的记真好,我还以为你早忘了呢。” 张弟道:“别说废话!” ⽩天星又笑了笑道:“艾胡子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张弟道:“不错。” ⽩天星道:“武功呢?” 张弟一呆,旋即皱眉道:“说不说由你,少开玩笑好不好?” ⽩天星笑道:“我几时在这种事情上跟你开过玩笑?这就是前天我没有来得及说出的第二个秘密!” 张弟道:“你凭什么认为艾胡子练过武功?” ⽩天星笑笑道:“当然是凭我的眼睛和耳朵。” 张弟道:“当时我也在场,难道我就没有眼睛和耳朵?” ⽩天星笑道:“好!那么我问你,当我告诉他说,我去了一趟⻩花镇,去见的人是小孟尝吴才时,你看到的是什么?你听到的又是什么?” 张弟思索了一下道:“当时艾胡子好像是呆了一下,露出似乎不相信的样子,重复了一句‘吴公子’,除了这一声‘吴公子’,我记得他并没有说别的什么话。” ⽩天星点头道:“是的,没有。不过就这一句,也就尽够了!” 张弟道:“够了什么?” ⽩天星道:“他这一声吴公子,再配以当时的神情,可作为两种解释:一是不相信我们见过吴公子,二是本就不相信我们去过⻩花镇!” 他笑了一下,又道:“不论解释有多种,它所代表的意义,只有一个。” 张弟道:“代表什么意义?” ⽩天星道:“代表他对我们前一天去的地方,本就清清楚楚!一个普通面馆里的老板,消息也会如此灵通,你不感觉惊奇?” 张弟道:“这也有什么稀奇,去他店里吃面的人很多,或许先一天有人在路上碰到我们,已经告诉了他也不一定。” ⽩天星头一点道:“好!那么,我再问你:当恶花蜂梁強向我打出暗器时,你留意到那个胡子的反应没有?” 张弟道:“我看到他站在一边,什么表情也没有,好像已经吓呆了一样。” ⽩天星笑道:“你多说了一句。” 张弟道:“多说了哪一句?” ⽩天星道:“最后一句:好像吓呆了一样!” 张弟道:“这句话什么地方不对?” ⽩天星道:“因为你说他吓呆了,只是你的猜想。他站在一边,没有表情,是对的,但绝不是因为吓呆了的缘故。绝没有一个受了惊吓的人,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张弟道:“是又怎样?” ⽩天星道:“这也有两种解释:一是当时的变故早在他意料之中,二是他对这种变故一点也不在乎!” 他笑了笑,又道:“这两种解释,也只代表一种意义:这胡子是个会武功的人!甚至可以说:这胡子的武功还相当⾼明,恶花蜂梁強那点玩艺儿,本就没有看在他眼里!” 张弟点点头,没有开口。 他虽然始终不怎么相信这胡子是个会武功的人,但⽩天星的这番剖析,听起来又似乎不无道理。 他们慢慢地走到了小巷子。 张弟道:“现在去哪里?” ⽩天星道:“⾖浆店。” 张弟道:“去喝⾖浆?” ⽩天星笑笑道:“一方面去喝⾖浆,一方面去向姓古的老家伙打报告!” 张弟皱眉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受这个老家伙的利用?” ⽩天星回过头来笑道:“你怎知道一定是他在利用我,而不是我在利用他?” 张弟微微一怔道:“你在利用他?” ⽩天星微笑道:“利用的意思,就是想藉往,在一个人⾝上得到好处。对不对?” 张弟道:“你跟这个老家伙往,可以得到什么好处?” ⽩天星道:“太多太多了!” 张弟道:“举个例子听听怎么样?” ⽩天星笑道:“最大的好处,是在找出大悲老人的宝物之前,我们至少可以不必担心突然无疾而终!” 张弟皱起眉头,想要说什么,终又忍住。因为这是实情。 跟一个像毒影叟古无之这样的人物打道,好处虽然谈不上,但是如得罪了这个毒物,后果却不难想象得到。 处⾝于今天这种环境之下,少一个毒影叟这样的敌人,又岂能说一点好处也没有? 张弟想了想,改口问道:“那么,你打算告诉他一些什么事?” ⽩天星笑道:“有一句,说一句!” 今天出场论刀的刀客是魔刀令狐玄。 但广场上所有人的眼光,却全集在第一天登台的张弟⾝上。 张弟已换了一⾝新⾐服,是何寡妇赶工制的。天蓝细缎,剪裁合⾝,再配以同⾊头巾和带,看上去相当拔悦目。 大家对这位新刀客已不陌生,也没人觉得这位年轻的新刀客不配坐上那个位置,降龙伏虎刀岳人豪并不是人人都能杀得死的,能杀得死一名刀客的人,不论他年纪多轻,你就不能不承认他的地位。 江湖是现实的。 刀更现实。 适者生存,达者为能。 不过,人人虽对这位新刀客投以羡慕的眼光,但在张弟本人来说,今天这个位置,却并没为他带来什么。 没有荣耀,没有喜悦,什么也没有。 因为这并非出自他的本意。 他完全是受⽩天星的怂恿,才勉为其难,答应下来的。 ⽩天星坚持的理由,使他无法拒绝。 因为⽩天星说:要开解刀客惨遭谋害之谜,目前因应之道,第一需求“自保”第二要设法“深⼊” ⽩天星为了他的全安,不惜向黑鹰帮缴三千两银子,以及跟毒影叟虚与委蛇,便是二个很好的例子。 ⽩天星既肯如此牺牲,他稍稍委屈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切仍是循例进行。 魔刀令狐玄是个胖子,圆滚的脸,气⾊很好,当那位西贝一品刀问他对使刀的见解时,这位魔刀的面孔上,居然出现了笑容。 他微笑着道:“本人是第十二个出场的刀客,前面十一位同道对刀的见解,以及他们的遭遇,相信大家都很清楚。所以,本人今天无论是大发宏论或宣称弃权,都似乎有点不合时宜。” 广场上慢慢地静下来了。 这是一个很新鲜的开始。 这位魔刀既不想依例论刀,又不愿宣布弃权,那么,他底下要说的,会是什么呢? 这时,就连证刀席上一向很少有表情流露的百善大师和三绝道长,都为之精神一振,露出倾听的神气。 魔刀令狐玄眼光四下一扫,含笑缓缓接下去道:“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命都无能自保,本就不配称为一名刀客,更不必大言不惭,发什么议论了!”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本人今天要说的话很简单,说话的对象,也只有一个。希望哪位仁兄刻下也在场,并且能听清我令狐玄的话。我魔刀令狐玄,将从今夜三更起,独自一人,恭候于这品刀台前,直到天亮,希望哪位仁兄能出面与我令狐玄较较刀法。” 他轻轻咳了一声,又道:“只要他仁兄肯赏脸,就是玩点手段,我令狐玄也不在乎。我令狐玄今天要说的话,就到此为止!” 台下呼四起,掌声雷动,历久不绝,情绪之烈,堪称空前。 魔刀令狐玄抱拳道:“谢谢大家,谢谢大家!今天,各位不妨当我令狐玄是个狂人,如我令狐玄幸能不步马侠苗侠等几位之后尘,再请大家予我令狐某人以定评!谢谢,谢谢!” 说完,双拳一举,转⾝退下。 掌声与呼,再度响起。 暮气沉沉的品刀大会,终于振敝起衰,又换了一副新面目。 现在,就看明天的了! 明天,大家是不是还能看到一位活的魔刀令狐玄呢? 今天的热窝,居然没有停止营业。 没有停止营业的热窝,酒⾁虽然耝劣如常,生意却似乎更好了起来。 ⽩天星和张弟当然是少不了的顾客之一。 张弟是⽩天星硬给拉来的。 他听⽩天星说艾胡子也是一位深蔵不露的江湖人物,本想去艾胡子店里吃碗面,趁机观察一下那个艾胡子是不是真像个会武功的人。 但是,⽩天星说,观察艾胡子以后有的是机会,今天的热窝,则非去不可。 今天的热窝为什么非来不可呢? ⽩天星又不说了。 所以,张弟肚子里很不⾼兴,酒⾁送来了,他埋头吃喝,始终不吭一声。 就在这时候,一个人来到他们桌子旁边。 弓无常。 张弟只好放下筷子。 热窝的酒和⾁,本来就难下咽,再有这样一位人物站在⾝旁,东西吃下去,当然更不知滋味。 弓无常脸上泛起一丝令人恶心的笑容,望着⽩天星道:“阁下姓⽩?” ⽩天星道:“是的,⽩天星。朋友贵姓?” 弓无常道:“敝姓引” 他似乎并无意掩饰自己的⾝份。 其实,以他仁兄的一副尊容,除非是戴上人⽪面具,要想别人不知道他是谁,无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天星道:“原来是弓大爷。” 他喊“大爷”不喊“大侠”当然是在装糊。 张弟的趣兴慢慢被引起来了。 昨晚一场牌九,把钱⿇子整得惨兮兮的。今天,⽩天星是不是又想在这个家伙⾝上,要什么花样呢? 弓无常忽然轻轻咳了一声道:“我们今天要不要再来小玩玩?” ⽩天星道:“时间还太早,昨天我们不是说过,等天黑了再上场吗?” 弓无常立即改口道:“是的,时间的确还太早了一点,我也该先叫点东西吃吃才对。” 他指指面前的空位,又道:“我能不能就在这里坐下来?” ⽩天星说道:“可以,可以,我们只等一个人,刚好有个空位。” 弓无常一哦道:“⽩兄在等人?” ⽩天星道:“是的,等一位姓乌的朋友。” 弓无常又是一哦道:“乌?乌焦巴去的乌?” ⽩天星道:“是的。” 弓无常道:“这个姓跟兄弟姓的一样,倒也是个很少见的姓。” ⽩天星笑笑道:“岂止如此。” 弓无常道:“怎么呢?” ⽩天星笑道:“不仅姓少见,人也是个很少见的人。” 弓无常道:“一个什么样的人?” ⽩天星笑道:“可以说是万事通!” 弓无常一怔道:“七星镇上有着这么一位人物,兄弟怎么不知道?” ⽩天星笑道:“这位仁兄神通虽然广大,但走的并非正道,同时也不是对每个人都有用处。” 弓无常道:“这话怎么说?” ⽩天星笑道:“我是为了想向他打听一个人的下落才找他的,今天七星镇上,如谈耳目之灵,恐怕…” 他说到这里,故意左右望了一眼,然后引颈低声道:“弓兄知不知道昨夜这里出了大事情?” 弓无常镇定异常,头一点,淡淡地道:“早上在栈里听人说过了。” ⽩天星低低接着道:“我等这位仁兄来,便是为了向他打听钱⿇子的下落,这件事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你弓兄,昨晚,你弓兄亲眼看到的,那⿇子等于是小弟的一颗摇钱树,他如今踪影不见,对别人无所谓,小弟可受不了…” 弓无常故作漫不经心地道:“那⿇子有把柄落在⽩兄手里?” ⽩天星露出得意之⾊道:“弓兄在外面跑的人,这种事还不是一B了然?” 弓无常忽然摇头摇道:“这种地方就是你⽩兄不够火候了。有道是: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那⿇子既被你抓住了小辫子,你为什么不在他出事之前,做一次狠狠敲他一?” ⽩天星作无可奈何状,长长叹了口气道:“这个你弓兄就不明⽩了!” 弓无常道:“你役有这份胆量?” ⽩天星道:“倒不是没有胆量。” 弓无常道:“否则为什么不⼲?” ⽩天星忽又伸头庒低了声音道:“这个秘密我只能告诉你弓兄一个人严格说起来,那⿇子本就没有什么把柄在我手里!” 弓无常一呆道:“你不是说…” 如果这只是出于一场误会,他昨夜动的那番手脚岂非无谓之至? ⽩天星低低接着道:“五六天前,我看见那⿇子趁夜半无人时,偷偷用小船从后门运出去几箱东西,觉得形迹甚为可疑,第二天,我稍稍敲了一下边鼓,那⿇子马上就变了颜⾊,以后,几乎只要我一伸手,无不有求必应,偶尔玩玩他的姑娘,也从没有花过一文钱…” 弓无常道:“这不就对了吗?” ⽩天星苦笑笑道:“对什么?我其实本就不晓得那是几箱什么东西!” 弓无常点点头,脸⾊又缓和了下来。 他昨夜的行动还值得的。要说错,也许就错在他不该放跑那个⿇子。 不过,这一点如今好像也不成为其问题了。 ⽩天星苦笑着接道:“现在你弓兄明⽩了吧”像这种有影无形的把柄,最多只能打打空心雷,敲几个,算几个,要是贪过了头,八成非出⽑病不可。” 弓无常点头敷衍着道:“照这样说起来,倒也是稳健一点的好。” 他叫的酒和⾁,这时也送上了。 ⽩天星开始殷勤劝酒,就好像他昨天赢了弓无常八百两银子,今天拼命套亲近,还想再赢个八百两一般。 但是,瞧弓无常的神情,显然一点胃口也没有。 但他愈是没胃口,却吃喝得愈快,无疑想早点吃喝完了,好找个借口离去。 一盘薄薄的⾁,一壶淡淡的酒,当然用不了多少时间,他很快地便将酒和⾁全装进了肚子。 ⽩天星道:“再来一份怎么样?” 弓无常打了个呃,摇头摇道:“够了,我钱包放在客栈里,忘了带出来,⾝上只有一点零碎银子,等会儿玩起来,多不对劲,我得回去一下。” ⽩天星笑道:“好,快去快来,我在这里边喝边等。” 弓无常放下一块碎银道:“两位慢慢用,今天我做个小东道主。” ⽩天星慌忙拦着道:“这这怎么可以?昨天我是赢家,该由我来才对。” 弓无常不理他,放下银子,摆一摆手,笑笑,走了。 等弓无常出了大厅,张弟悄声道:“你又想整乌八?” ⽩天星笑笑道:“凡是该整的家伙,一个我也不会放过,只不过有着轻重迟早之分罢了!” Www.UjI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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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杀星无名镇血堡一剑悬肝胆一品红英雄泪公侯将相录烛影摇红不了恩怨不了天才小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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