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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十八刀客 作者:慕容美 | 书号:40850 时间:2017/9/17 字数:20128 |
上一章 第五章 离奇横尸 下一章 ( → ) | |
张弟张大嘴巴,想跳起来,但一种近乎瘫痪的感觉,又使他颓然跌进了那张破椅子。 ⽩天星微笑问道:“你是不是怪我告诉你太迟了些?” 张弟皱皱眉头,长长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只有两件事还弄不明⽩。” ⽩天星道:“你可以分做两次问。” 张弟道:“我相信你一定没有告诉乌八,你才是那位正牌的一品刀。” ⽩天星道:“没有。” 张弟道:“这正是我第一件不明⽩的事。你收下他五百两银子,只告诉他今天那位一品刀是冒牌货,并没有向他提出有力的证明,他为什么竟然信而不疑?” ⽩天星笑道:“这是因为你一开始便弄错了对象,始终把乌八看成一个重要的角⾊,他其实只不过是个传声筒,只要出钱的主儿认为这个秘密⾜值五百两银子,信与不信,与他何关。” 张弟道:“收买乌八的人,是七绝拐吴明,但当你与乌八进行易时,七绝拐吴明一直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一步都没有离开,这又该如何解释?” ⽩天星道:“最好的解释,只有一个,七绝拐吴明也不是正主儿!” 张弟道:“那么,这位正主儿你以为是谁?” ⽩天星道:“我要是知道这位正主儿是谁,我此刻就不会躺在这里了!” 张弟道:“好!这个我们可以暂时不谈。现在我再问你第二件事,那个⻩眉黑鹰帮徒,看来一⾝武功不弱,你只按住了他一只手,他为何就那样乖乖地听话?” ⽩天星笑道:“你问起这个,我又要重复一句我刚说过的老话了!” 张弟道:“哪句老话?” ⽩天星笑了笑,道:“你搅了问题的次序!” 张弟道:“这话怎么说?” ⽩天星笑道:“你应该先问我,何以我会知道今天我们去到热窝,一定就会有人来找我们的⿇烦?” 张弟也像刚才那样,不噤呆了一下道:“是啊,要不是你提醒,我又忘了!这也正是我一直想问的一件事。” 他顿了一下,紧接着道:“你问我如果不带兵刃,这双拳头管用不管用,无疑就已料及今天必有一场斗殴发生。你是怎么知道的?” ⽩天星笑道:“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请容我先向你老弟表示一下歉意。” 张弟道:“为什么?” ⽩天星笑道:“因为那两名黑鹰帮徒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你受的其实只是一场无妄之灾!” 张弟惑然道:“你真把我说胡涂了,他们找的既然是你,就该处处惹火你才对,为什么却把酒⽔先泼在我的⾝上?” ⽩天星笑道:“这是因为他们估计错误,没想到你老弟也不是一盏省油灯。他们原意是打算先在你⾝上尽情侮弄,一直到我看不过去,出面⼲预为止!” 张弟道:“他们这样做用意何在?” ⽩天星道:“证实他们的猜想。” 张弟道:“什么猜想?” ⽩天星道:“看我究竟只是一个浪子,还是他们所怀疑的正牌一品刀!” 张弟愣了愣,忽然说道:“现在我完全明⽩了!自从你把乌八请回来喝酒,以及我们跟乌八谈话之后,他们就对你起了疑心,你表示已知道七绝拐在托乌八办事,并表示已获悉一个重大秘密,要在热窝见面时告诉乌八,你就已算定他们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是吗?” ⽩天星笑着点点头。 张弟接着道:“同时这也是那⻩眉汉子为什么不敢招惹你的原因,因为他害怕你也许真的就是一品刀?” ⽩天星微笑着又点了一下头。 张弟忽然皱眉道:“如果你不多管闲事,谁也不会对你起疑,你为什么一定要替自己惹来这些⿇烦呢?” ⽩天星笑笑道:“这就跟喝酒一样,你既然上了桌子,而且这一杯酒你迟早要喝,你就不如⼲脆一点,索举起你的杯子!” 病从口⼊。 祸从口出。 这是古老相传的两句老话。 这两句老话简单易记,人人都明⽩它的意义,人的⽑病多半是吃出来的;而最易惹祸的,也是人的一张嘴巴。 但人的一张嘴巴,天生的用处就是吃和说。 一个人只要不过分贪图口腹享受,吃出⽑病的机会毕竟不多。 但说话就不同了。 这世上大多数的纠纷几乎都是由口⾆而来。 所以古人说:“非礼不言”、“沉默是金” 而君子和小人的分野,也就是以言行为准。君子慎言,言必三思。小人则相反,小人多半口不择言,不是言不及义,便是语涉是非。 所以,要做个君子也不太难,只要你能经常记住: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别毫无忌惮地说一通就行了。 今天七星镇上,可以说人人都是不折不扣的君子。 因为人人都在想着一件事,但在口头上却人人避而不提。 这件人人都想知道的事是,这次品刀大会,如果改“文品”为“武斗”谁将是“七星刀”的得主? 说得更明⽩一点,就是十八刀客之中,究竟谁的武功最⾼? 如果公开讨论起来,这无疑是一个十分热门的话题。 不必问结果,只要能提出来谈谈,就很够刺了。 但是,谁也不愿谈到这一方面去。 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挑拨是非,本来就有惹火烧⾝的危险,如果挑拨的对象是十八刀客,更无疑的只有一个下场。 人人喜刺。因为刺的本⾝就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要想享受,就必须付出代价。 为了获得一时的声⾊之娱,这世上有的是一掷千金无吝⾊的豪客;但懂得享受的人,都知道一件事,享受绝不包括死亡。 所以这世上绝没有任何一种刺值得以死亡去换取。 好在人总是人,不论穷富贵,总算还有一点共同的权利。 你可以不许一个人说什么或做什么,但你永远无法噤止一个人不去思想。 今天的七星镇上,并不是人人都懂得武功,但这一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有一双眼睛都有一对耳朵,他们可以看,也可以听,更重要的是,他们可以思想。他们虽然不懂武功,但经过几天来的耳濡目染,他们已经知道什么武功才是最好的武功。 “能置人于死地的武功,就是最好的武功!” 这当然是外行人的话,但事实上却是“字不易的真理。 同样的,他们也不懂刀法。 不过,这一点如今也不重要了!真理永远只有一个。 什么武功是最好的武功? “能置人于死地的武功,就是最好的武功!” 什么刀法是最好的刀法? “能置人于死地的刀法,就是最好的刀法!” 十八刀客之中,谁的刀法能置人于死地呢? 答案是:人人都能。 如今的问题是:若是其中的某两名刀客,在完全公平的情况之下遭遇,究竟谁的刀法能置对方于死地? 这本来是个很不容易回答的问题。 也可以说,这个问题本就无人能够回答。 但是,在今天的七星镇上,在人们的想象之中,一个共通的答案无疑已深深印上了每个人的脑海。 “快刀马立!” “任何一套刀法,不论招式如何诡异,不论气势如何威猛,如果出手不够快捷,这套刀法便一无可取!” 这是快刀马立说的话。 话很含蓄,却极中肯。 两人持刀相拼,谁的刀法快,谁就会获胜,这本就是个不容否认的事实。 话虽是马立说的,但相信就是其他十七位刀客,以至于主持大会的四位见证人,恐怕也不能不承认这种见解正是对刀法的一针见⾎之谈。 那么,十八刀客之中,谁的刀法最快呢? 当然只有一个快刀马立。 快刀马立的刀法究竟快到什么程度? 这一点本来很少有人知道。 不过,这个谜底很快就揭开了。 快刀马立虽強调刀法的第一要诀是快,但实际上他本人却并不是第一把快刀。 ⾎球似的太缓缓正从东方天际升起。 新的一天,又已开始。 晨雾慢慢消散,光也由火红渐渐变为金⻩;金⻩的光,驱散晨雾,静静地照在七星镇广场上。静静地照在快刀马立的半边面孔上。 ⾎⽔已被泥土昅⼲。 致命之伤只有一刀。 这一刀就像主妇们削萝卜一样,是兜着下巴,由下而上,斜斜地倒削上去的,所以面孔虽只给削去一半,但留下的一半,上下并不对称。 嘴巴和鼻子留下约有三分之二,左边眉眼和头盖骨,则仅剩下三分之一左右。 好利落的一刀! 没有人知道快刀马立在承受这一刀时的感受如何,因为剩下来的半边面孔,⽪⾁已经收缩倒卷,谁也无法在这样一张凄怖的残骸上,还能看出什么表情。 不过,有一件事,却是显而易见的。 从这一刀的角度来看,这一刀如果径取马立腹,也许更易收到致命之效。 凶手舍此不为,是不是为了表示:“你们大家瞧瞧,这小子不过徒有虚名。快刀?嘿嘿!比起老子来,他小子还差得远哩!” 首行发现尸体的人,是廖府上的两名长工。 他们起了个大早,本来是想把场地清扫一番,以便第二天的大会继续进行,没料到一来广场上,便看到一具⾎尸四平八稳的躺在品刀台前。 两人吓得魂飞魄散,慌忙回府禀报。 廖三爷听到消息,也为之大吃一惊,他下的第一道命令是:传令总管虎胆贾勇,火速领人赶往现场,不准任何人移动尸体。 然后,他才分别通知府上的四位贵宾,同时向现场赶来。 消息像一阵旋风似的很快地传了开去,得知消息向七星广场赶来的人,更是来得比旋风还急。 死了一名刀客,已够人吃惊的了,而死去的人竟是刀客中的快刀马立,自然更是耸人听闻。 廖三爷领着“一品刀”、百善大师、三绝道长以及擎天居士宰万方等四位贵宾抵达七星镇广场时,快刀马立尸⾝四周,已经围起了七八道人墙。 这些赶来瞧热闹的人,自然少不了人屠刁横、铁算盘钱如命、魂销娘子杨燕、七绝拐吴明、黑鹰帮的两位香主⾎爪曹烈。尸鹰罗全、灵飞剑客长孙弘、病书生独孤洪以及快口乌八等人。 ⽩天星和张弟到达较迟。 两人抵达时,围观的闲人已被廖三爷一苦口劝开,快刀马立的尸⾝上,也覆上了一张草席。 那些闲人虽被劝离现场,但并未立即散去,这时正三三两两地聚成无数小堆,在那边窃窃私议不休,似乎直到这个时候,大家还不敢相信这是事实。远远有人抬来一口棺材。 井老板本人也来了。 这是三天之內,他的第二笔易。 这口棺材当然是由廖三爷付钱,所以这口棺材也比鬼影子风的那一口要坚实得多。 这口棺材是四个人抬来的。 廖三爷不比钱⿇子,所以井老板不敢怠慢,亲自跟来了,他怕廖三爷也许还有别的什么吩咐。 他料对了! 棺材抬来之后,廖三爷并没有马上付他银子,却顺手给他一幅大红缉凶告示。 廖三爷道:“这副寿材的钱,我明天会差人另外替你送去。” 井老板又毕恭毕敬地应了一声是,才领着那几个抬棺材的工人转⾝离去。 广场上的人愈来愈多。各式小贩也陆续赶到。 死了一个快刀马立,惊叹惋惜的人虽然不少,伤心的人却似乎不多。 ⽩酒、烤麦雀、茵香⾖、糖葫芦的生意仍然好得很。 ⽩天星拉着张弟,向卖⽩酒的担子走去。 张弟想去看看马立的遗体。 ⽩天星道:“死人有什么好看的?你过去没有见过死人?” 张弟道:“这一次情形不同。” ⽩天星道:“什么地方不同?一刀由下而上,削飞了半边脑袋瓜子,⾎浆流満一地,看上去像个摔烂了的西瓜。除此而外,还有什么?” 张弟道:“你的心肠好狠!” ⽩天星道:“马马虎虎,总比别人好一点就是了!” 张弟道:“比谁好?” ⽩天星道:“那个杀人的人。” 张弟叹了口气道:“幸亏昨晚我一步也没有离开过你,否则听了你这种语气,我不怀疑你就是那个杀人的人才怪!” ⽩天星道:“这一点你尽可放心。” 张弟一愣道:“放心?放什么心?你叫谁放心?” ⽩天星道:“当然是叫你放心。” 张弟道:“叫我放心?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天星笑笑道:“我要你放心的意思,就是说,有你这种想法的,绝不止你一个人,这个黑锅迟早总会…” 张弟抢着道:“这个你也可以放心,如果有人诬赖,我张弟第一个可以证明你的清⽩!” ⽩天星笑道:“那只有更糟。” 张弟道:“为什么?” ⽩天星忽然庒低了声音道:“生意又来了!这些以后再说。” 张弟眼角一溜,便看到一个人正向这边走来,快口乌八! 快口乌八是从左边耳台后面转出来的,他抬头一眼直看到⽩天星,一张面孔马上变了颜⾊。 ⽩天星笑昑昑了上去道:“我正想找你,告诉你一件可笑的事。昨天你走了之后,两个黑鹰帮的家伙居然想在我⾝上捞点油⽔,结果你猜怎么样了?” 乌八脸⾊稍稍缓和了一些,勉強挤出一丝笑容道:“结果怎样?” ⽩天星笑道:“结果他们找错了人,被我这位小师弟狠狠揍了一顿!” 乌八一呆,像没有听清楚似的,望望张弟,又转过头来,瞪大了眼睛道:“你们原来是师兄弟?” ⽩天星点点间,嗯一声,好像他和张弟是师兄弟一节已是人所共知的事实,本就没有多加解释的必要。 他不理乌八脸上错愕的表情,笑着接下去道:“更好笑的是,另一个家伙被我制服这后,竟然说是受你乌兄所唆使,是你乌兄出一千两银子买他们来的!” 乌八的面孔不噤又是一变。 ⽩天星接下去说道:“我听了,又好气又好笑,觉得这个家伙连个像样的谎也扯不来,实在幼稚得可怜,便没有再为难…” 乌八忽然叹了口气道:“昨天幸亏遇的是贤昆仲,要换上别人,我乌八这口黑锅可真是就要背定了。”他愈想愈气,恨恨地又道:“这两个家伙是谁,我一定要打听出来;我一定要让他们知道我乌八也不是好欺侮的!” ⽩天星左右望了一眼,突然凑上一步,低声道:“算了,乌兄,别人是争气不争财,咱们是争献⾝不争气;为今之计,还是赚银子要紧。” 乌八一怔道:“赚银子?哪里还有银子好赚?” ⽩天星低声道:“你知道廖三爷这次为捉拿杀害快刀马立的凶徒,悬的赏格是多少?” 乌八道:“听说好像是五千两。” ⽩天星道:“带上我这个小师弟一份,咱们来三一三十一,怎么样?” 乌八露出将信将疑之⾊道:“你已知道那个凶徒是谁?” ⽩天星道:“目前还不知道。” 乌八道:“你连凶徒是谁都不知道,说了还不等于⽩说?” ⽩天星道:“我当然有我的办法。” 乌八道:“什么办法?” ⽩天星道:“晚上,天黑以后。” 乌八道:“哪里碰头?” ⽩天星沉昑了片刻,道:“热窝是个是非之地,无论如何去不得,去我那里也不妥当,我看我们在何寡妇家里见面如何?” 乌八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天星最后又叮嘱了一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你可别让别人知道才好。” 乌八道:“当然!” 等乌八走远,张弟才皱起了眉头道:“你怎么老是喜跟这个家伙打道?” ⽩天星笑笑道:“跟这个家伙打道有什么不好?” 张弟道:“你说你不知道杀马立的凶徒是谁,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天星道:“真的。” 张弟道:“不过你却有办法可以捉到这个凶徒?” ⽩天星道:“没有。” 张弟道:“没有什么?” ⽩天星道:“没有办法。” 张弟忍不住又皱起了眉头道:“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什么办法也没有,你今晚把这家伙约到何寡妇家里去,又算什么意思?” ⽩天星道:“意思大得很。” 张弟道:“说说看!” ⽩天星道:“不能⽩说。” 张弟道:“要怎样才能说?” ⽩天星笑笑道:“一大碗⽩酒,两串烤⿇雀!” 两串烤⿇雀。 一大碗⽩酒。 这是讲好的代价,张弟不仅没有打折扣,而且还另外自动添买一大包茵香⾖。 ⽩天星満意地点点头道:“不错,你渐渐懂事了,我这些⽇子的教化之功总算没有⽩费。” 张弟一声不响,伸手又把那包茵香⾖抢了回来。 ⽩天星一咦道:“这什么意思?” 张弟捡起一颗茴香⾖,投⼊口中,慢慢地咀嚼着道:“这是你教化之功收效最快的一次,因为你这几句话正好提醒了我一件事。” ⽩天星道:“提醒你一件什么事?” 张弟道:“你要想听一个人说话,就不能请他吃太多的东西,免得他的嘴巴闲不下来。” ⽩天星大笑。 张弟道:“你笑什么?” ⽩天星道:“你说对了,也做对了,做人就是要这个样子!” 张弟:“什么样子?” ⽩天星道:“该忍的时候忍,该争的时候争,永远不要让别人骑在你头上!” 张弟道:“你的废话说完了没有?” ⽩天星喝了一大口酒,又连⽪带骨地吃了一只烤⿇雀,然后仰头望望天⾊道:“还早。” 张弟等着,没有揷嘴。 ⽩天星忽然转过脸去,道:“你认为快刀马立这次惨遭杀害,以哪几个人的嫌疑最大?” 张弟怔了怔,才道:“难说。” ⽩天星道:“为什么难说?” 张弟蹙额道:“有嫌疑的人太多太多了,仔细地想起来,几乎每个人都脫不了关系。” 他顿了顿,接下去道:“人屠刁横、铁算盘钱如命、七绝拐吴明、长孙弘、独孤洪以及黑鹰帮的人,可说人人都有杀死这位快刀的理由,而另外的那十七位刀客,嫌疑尤重。” ⽩天星点点头道:“是的,甚至连你我都应计算在內。” 张弟愕然道:“这件事跟你我有什么关系?” ⽩天星苦笑了一下道:“各人事,各人自己心里清楚,凶徒只有一个,你既能把别人计算进去,别人计算时也带上我们一份,又何⾜为异?” 张弟道:“照你这样说起来,岂非连主人廖三爷以及那四位见证人,都无法置⾝事外?” ⽩天星叹了口气,缓缓道:“到目前为止,真正能置⾝事外的人,恐怕只有一个。” 张弟道:“谁?” ⽩天星道:“马立自己!” 张弟也去买了一碗酒。 因为时间的确还太早。 他并没有酒瘾,但坐在一个喝酒的人旁边,老是看着别人一口口地喝,自己光是捡⾖子吃,滋味可也不太好受。 ⽩天星忽然又叹了口气道:“所以只有真正的傻瓜,才会去动那五千两赏植的脑筋。” 张弟忍不住咦了一声道:“你这个牢倒发得蛮有意思,你说这脑筋是谁先动的?” ⽩天星道:“我。” 张弟道:“那么谁是傻瓜?” ⽩天星道:“你!” 张弟差点跳了起来道:“你说我是傻瓜。” ⽩天星道:“不错!” 张弟道:“我哪一点傻了?你倒说说看!” ⽩天星指指手上的空酒碗,笑道:“你请我喝酒的目的,本意是为了想问我的话,现在我酒已喝完,连一个字也没有告诉你,难道你还能说你很聪明?” 张弟眨眨眼⽪道:“你想赖账?” ⽩天星笑道:“你看我像是个赖账的人吗?如果没有一口酒喝喝,说起话来也许会有点口齿不清,倒是真的。” 张弟无可奈何,只好又去替他添了一大碗酒。 ⽩天星接过来,喝了一大口,笑道:“这玩艺儿真妙,只要有一口喝喝,话就来了。” 张弟只是狠狠地瞪着他,提防他又耍新花样。 ⽩天星忽然放低了声音道:“你可知道官家办案,一向最头痛是哪两件事?” 张弟死板板地道:“不知道!” ⽩天星笑笑,低声接着道:“第一,是怕找不到嫌疑犯。第二,就像现在的这种情形,嫌疑犯又太多了!” 张弟只是听着。他要听的是正文,这些废话,他只当耳边风。 ⽩天星啜了口酒道:“但有一件事绝错不了,马立死了,有人被杀,就一定有凶手!” 废话! 有人被杀,当然就有凶手。马立那一刀难道是自己砍下去的不成? 但⽩天星却显得很得意,似乎他这一番话已完全把握住问题的重点。 他见张弟不接腔,只好自顾接下去道:“能一刀杀死马立的人,当然不是泛泛之辈,所以眼前这种局面,也必然早在凶手的预料之中。换句话说,他杀了马立,只要他自己不说出来,就绝不会有人指出他是凶手!” 这也是废话! 杀人的人有几个会告诉别人自己就是凶手? ⽩天星又喝了口酒道:“所以,现在我们谁也不知道这个凶手是谁,知道凶手是谁的人,只有凶手自己!” 张弟暗暗冒火。 这不仅是废话,简直是胡话了。这小子是故意在吊他的胃口,还是真的有了酒意? ⽩天星忽然笑了笑,道:“只可惜这位仁兄,聪明虽够聪明,但还是犯下了一个错误。” 张弟不觉脫口道:“什么错误?” ⽩天星道:“错在那一刀!” 张弟道:“他应该多砍几刀,以便混别人的耳目?” ⽩天星摇头摇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张弟道:“出手的方位不对?” ⽩天星道:“错在他等于告诉了别人一个秘密!” 张弟道:“什么秘密?” ⽩天星道:“这一刀他等于告诉别人,他杀马立并不完全是为了人私恩怨!” 张弟道:“为了那把七星刀?” ⽩天星道:“这一点我们可以不必遽下断语,同时这个理由也很难成立。” 张弟道:“为什么?” ⽩天星道:“因为快刀马立并不一定就是七星刀的得主,杀了马立,还有别人。如果真是为了七星刀,他等马立到手之后,再下手亦不为迟。” 张弟想想果然有理,于是又问道:“就算这一刀多少带有点炫耀成分,对凶手本人来说,又有什么不利之处?” ⽩天星道:“由这一点,我们便不难获得一个结论。” 张弟道:“什么结论?” ⽩天星道:“这名凶手如今一定还没有离开七星镇,更说不定此刻就在这座七星广场上。” 广场上这时到处是人,哄哄一片,就像是被捅了一的马蜂窝。 张弟四下溜了一眼,忍不住又皱起眉头道:“场子上这时少说也有三四千人,就算你的猜测不错,我们又如何去识8雌是凶手?” ⽩天星笑道:“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老爱跟乌八打道,以及为什么今晚要约他去何寡妇家里的原因。” 张弟目光闪动,似乎已有所悟,却又好像一时尚未能完全明⽩。 ⽩天星又喝了口酒,微笑着低声道:“有一点你必须明⽩,乌八这个人,有一⾝武功,虽不⼊流,但在今天的七星镇上,却是一个相当惹人注目的人物,我虽不敢说他与那个凶手有来往,但我却敢说,那个凶手一定时时刻刻都在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张弟道:“我明⽩了!你是在安排香饵的金煞,乌八就是你的鱼饵,对吗?” ⽩天星大笑道:“对啊,这才马马虎虎像我的师弟。” 他笑笑,又道:“怎么样,何寡妇那里今晚去不去?” 忽听一人接口道:“我已经准备了你们三个人的酒菜,不去怎行?” 声音是从两人肩后传来的,细细的、甜甜的。 两人用不着回头,便听出是何寡妇的声音。 张弟溜了⽩天星一眼,似乎在说:你瞧瞧乌八这张嘴巴!你还叮嘱他别给别人知道,他竟一转过⾝子,就去告诉了何寡妇。 ⽩天星也似乎甚感意外,扭头过去道:“是不是乌八” 他一转过头,声音突然顿住。 说话的人竟不是何寡妇。 眼前这人不仅不是何寡妇,而且本就不是一个女人。 不过,⽩天星和张弟还是马上就认出对方是谁。 因为这人虽然穿着一⾝男人装束,但是她显然并无意要掩饰她的本来面目,使别人误认她是一个男人。 ⽩天星忽叹口气道:“我一直把何寡妇当老大姐看待,我们之间也一直无话不谈,想不到…” 魂销娘子笑道:“想不到怎样?” ⽩天星道:“想不到她还是瞒着我很多事。” 魂销娘子道:“哪些事她应该告诉你,而没有告诉你?” ⽩天星道:“首先她就从没提过她有这样一个出⾊的妹妹!” 魂销娘子嫣然一笑道:“她在我面前提你,倒是提过了不少次。” ⽩天星道:“说我是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浪子?” 魂销娘子笑道:“还要难听些。” ⽩天星道:“哦?”魂销娘子笑道:“她说:自从你来了七星镇之后,她一直在替七星镇上的一些闺女担心。” ⽩天星大笑道:“真有意思!” 魂销娘子道:“什么真有意思?” ⽩天星笑道:“照这样说起来,至少有一件事,我用不着发愁了。” 魂销娘子道:“哪一件事?” ⽩天星笑道:“老婆。” 魂销娘子微微一笑道:“还有一件事,你也大可以用不着发愁。” ⽩天星道:“还有哪一件?” 魂销娘子笑道:“银子!” ⽩天星微微一怔道:“银子?” 魂销娘子笑道:“是的,银子。你赚起银子来,无疑也是一把好手!” 她笑了笑,又道:“别的不说,单是你现在⾝上那值五百两银子的金条,就⾜够你舒舒服服吃喝个三两年的了。” ⽩天星不噤又是一怔道:“乌八什么都告诉了你?” 魂销娘子笑道:”我为什么要他告诉我?那两金条本就是我给他的!” ⽩天星忽然想起了酒。 酒碗就在手上。 碗中还有大半碗酒,他捧起来,骨碌骨碌一口气喝得⼲⼲净净。 魂销娘子只是望着他微笑。 她似乎很了解⽩天星这时候的心情,⽩天星喝完了酒,她扬手轻轻一招,那卖⽩酒的汉子,便立即又送来一大碗。 “这玩艺儿真妙,只要有一口喝喝,话就来了。” 这是⽩天星刚才敲张弟竹杠时对酒下的评语;他并没有说错,酒这玩艺儿的确很妙。 就是酒这玩艺儿也有不妙的时候。 现在的情形就不太妙。 “那个秘密…原来…是…是…你买…买去的?” 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他几乎是分七八段说出来,不仅语气不连贯,连字音都含含混混的咬不清楚。 魂销娘子笑着回答了一个字:“是!”她其实连这一个字都不必回答!银子是她拿出来的,买秘密的人不是她,还有谁? ⽩天星像挣扎似的,又问道:“你,你买…买去这个秘密有什么用?” 魂销娘子微笑道:“没有用。” ⽩天星一愣道:“没有用?” 魂销娘子笑笑道:“这一点你应该比别人清楚。” ⽩天星道:“为什么?” 魂销娘子笑道:“因为你说那位一品刀是冒牌货,我并没有向你要证据。你说假的就是假的。如果这个秘密对我很重要,我又怎会轻易就相信你的话?” ⽩天星忍不住又问道:“既然这个秘密对你毫无价值,你又为什么一定要多花五百两银子?” 魂销娘子道:“我这五百两银子花得并不冤枉。” ⽩天星道:“哦?”魂销娘子道:“我要买的是另一样东西,我买到了。” ⽩天星道:“另一样什么东西?” 魂销娘子道:“眼光!” ⽩天星几乎又要去端酒碗。 魂销娘子接道:“因为我也看出那位一品刀不像是个正牌货,而其他的人对这一点却似乎浑然不察,所以当乌八告诉我你有秘密要出卖时,我便有一种预感,我可能找到搭档了。” ⽩天星道:“你说什么?搭档?” 魂销娘子微笑道:“是不是嫌这两个字用得太俗气?” ⽩天星道:“我一向很少挑剔别人说话时使用的字眼,不过…” 魂销娘子道:“不过怎样?” ⽩天星道:“不过,你应该知道,搭档有很多种。” 魂销娘子飞了他一眼,媚然一笑道:“不管是哪一种,你还担心吃亏?” ⽩天星道:“最好…”魂销娘子没有等他说完,人已站了起来。 她附着他耳边,悄声道:“等我们谈拢了,我一定会使你后侮,实在不该在燕娘那女人⾝上⽩费那么多的金钱,⽩费那么多的气力!” 第三碗酒还是満満的,放在⽩天星的面前。 ⽩天星现在就在望着这一碗酒。 张弟两眼望天,用鼻音道:“这一碗酒,最好拿个葫芦盛起来,带回去放在头慢慢品尝,喝得愈慢,滋味愈好。” ⽩天星像是没有听见。 张弟又哼了一声道:“只可惜这一碗酒的酒钱,好像还没有付给人家。” ⽩天星忽然转过头去道:“这女人刚才说的话,你相信不相信?” 张弟淡淡地道:“我的记不大好,我已忘了她说过些什么话。” ⽩天星忽然点点头道:“是的,我想通了,乌八这次的的确确是背了一次黑锅。” 张弟回过脸来,眼光在⽩天星面孔上游动,仿佛在察看⽩天星是不是已经喝醉了? ⽩天星像自语似的点点头,又道:“昨晚那两名黑鹰帮徒,无疑也是这个女人买通的,只不过由乌八顶上一个名义而已。” 张弟忍不住脫口道:“这种事乌八也肯⼲?” ⽩天星冷笑道:“像乌八这种没出息的家伙,只要稍微给他一点好处,什么事他不肯⼲?” 张弟忍不住问道:“这样说来,难道这女人也已对你起了疑心?” ⽩天星道:“那倒不见得。” 他想了想,又道:“这女人也许真的有事想利用我们,她见我居然能看穿那位一品刀是冒牌货,觉得我很有两下子,于是想顺便试试我的武功,看我是不是个合格的人选。” 张弟道:“她要利用我们⼲什么?” ⽩天星道:“等今晚去过何寡妇那里,就知道了!” 张弟道:“我看一定不是好事情。” ⽩天星道:“那还用说!” 他似乎已经对那碗⽩酒失去趣兴,拿起一只烤⿇雀,慢慢送⼊口中,轻轻叹了口气,隔了一会儿,才喃喃地道:“现在我只有一件事还想不透。” 张弟道:“什么事?” ⽩天星微皱着眉头道:“收买乌八作眼线的人,本来是七绝拐吴明,我奇怪这两天乌八怎会又跟魂销娘子杨燕搭上了关系?” 他思索着,又接下去道:“更奇怪的是,七绝拐吴明居然对这一点视若无睹,如果换了别人,也许不⾜为奇,但以七绝拐吴明的为人…” 张弟忽然笑了笑,说道:“我也许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天星微微扬起面孔,等他说下去。 张弟道:“这个问题,有两种解释。第一,正如方才你所说的,像乌八这种人,成事不⾜,败事有余。七绝拐吴明当初跟他套亲近,也许并不是真的想他能起什么作用,而只是投石问路质,想在这一场是非之中,试探试探别人对他这位七绝拐的看法。” ⽩天星点点头。 张弟接下去道:“如果这一说法成立,乌八的去留,他当然无所谓。你也说过,七绝拐并不是个喜出风头的人物,乌八若是已无利用的价值,他自是希望乌八这种人离他愈远愈好。” ⽩天星道:“第二种解释呢?” 张弟道:“第二种解释一句话就可以说完。” ⽩天星道:“哦?”张弟道:“这也许本就是七绝拐吴明的安排。” ⽩天星道:“嗯?” 张弟道:“刚才你问我信不信那女人的话,我现在可以回答你,相信!完全相信。只不过需要稍微修正一下。” ⽩天星道:“如何修正?” 张弟道:“那就是说,两金条是由那女人拿出来的,大概不假,但这两金条却可能还是来自七绝拐吴明!” ⽩天星道:“你意思是说,就连魂销娘子杨燕,也是受了七绝拐吴明利用?” 张弟道:“我对杨燕这个女人没有话说,因为我本对这一类的女人一无所知,不过有一点,我却可以看得出来。” ⽩天星道:“哪一点?” 张弟道:“这女人绝不是一个会轻易受人利用的女人。” ⽩天星一咦道:“你这样说,岂非矛盾之至?” 张弟点点头道:“是的” 他搔搔耳子,似乎不知道怎样表达才好,他知道他的前后矛盾。 但是,这只是他不善于表达,他实在要说的话,并不是这个意思。 这一点⽩天星看得出来。 所以,他没有催,他留下时间让张弟慢慢去处理心中的一团绪。 张弟咬着嘴,拼命地想,最后,忽然抬起头,眼中闪着光亮道:“你会不会下棋?” ⽩天星道:“什么棋?” 张弟道:“围棋。” ⽩天星道:“懂一点,不精。” 张弟道:“那就好办了!” ⽩天星道:“这件事跟下围棋有什么关系?” 张弟不答,捡起一串⿇雀的竹枝,先在地上划了个四方格子,然后以竹枝指指点点的道:“我们如今就当它是一局棋。比方说,拿⽩棋的人,有两颗孤子在棋盘的央中,但四边的出路还很多,黑棋若想吃掉这两子,容易不容易?” “不容易。” “为什么?” “因为⽩棋可战可逃。” “如果黑棋立定决心,非把这两子吃掉不可,须使用什么方法?” “佯作不理,用声东击西之法,先在四边布子,慢慢地切断⽩棋生路,使这两子最后既不能战,又不能逃,只有束手受缚一途!” 张弟停下竹枝道:“现在你懂了我的意思没有?” ⽩天星道:“有点懂了。” 张弟道:“你说说看!” ⽩天星道:“七绝拐吴明是一颗黑棋子,魂销娘子也是一颗黑棋子,吃掉⽩棋两颗孤子的,是很多很多黑棋子的功劳,每颗黑棋子在这一战中,各有其重要,所以谈不上谁利用谁的问题。你要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张弟说道:“对!我要说的正是这个意思,你认为我这个比喻打得恰当不恰当?” ⽩天星道“恰当但谁又是⽩棋的那两颗孤子呢?” 张弟道:“十八刀客、四公子以及你我都有可能,真相也许只有一个人心里有数。” ⽩天星道:“所以我们今后也只有一件事可做。” 张弟道:“设法去找出那个持黑棋的人?” ⽩天星大笑,拍拍他的肩头道:“你学得很多,也学得很快,简直越来越像我的师弟了。” ⽇正中天。 午时到了。 那把两尺八寸寒光人的七星刀,再度被悬上品刀台的横梁。 廖三爷率领四位见证人⼊座。 刀客鱼贯出场。 唯一与第一天不同的是,今天廖三爷与四位见证人神⾊都很凝重,以及十八刀客只剩下十七位。 右边耳台,贵宾席上,今天还是坐着六个人 铁算盘钱如命、⾎爪曹烈、尸鹰罗全、灵飞剑客长孙弘、病书生独孤洪。 六个人里面没有了魂销娘子杨燕,却多了一个耝眉大眼、一⾝蓝⾐、神采奕奕、年约二十七八的青年人。 张弟向⽩天星问:“贵宾席上今天来的这个青年人是谁?” ⽩天星道:“武林四大公子中的第三位:铁三掌蔡龙。” 张弟道:“铁三掌什么意思?” ⽩天星道:“就是说这位蔡公子双掌已练得像铁般硬坚,很少有人能承受得了他三招的意思。” 张弟道:“不夸张?” ⽩天星道。“那要看他对付的是什么人,就我所知道的,好像还没有人打破过这个纪录。” 张弟想了想,又道:“武林四大公子,只出现了三位,还有一位是?” ⽩天星道:“小孟尝吴才。” 张弟道:“这位小孟尝吴才怎么没有来?” ⽩天星道:“可能临时有事绊住了脚也不一定,来是早晚一定会来的。” 张弟四下望了一眼,低声道:“人屠刁横够不够当贵宾的资格?” ⽩天星道:“当然够。” 张弟道:“那么,他为什么宁可挤在台下,不坐到贵宾席上去?” ⽩天星道:“听说他跟长孙弘等人好像不大合得来,如今四公子有三位坐在台上,他当然不会坐过去。” 张弟想起第一次去热窝喝酒的情形,觉得这位人屠果然有点怪异。 以七绝拐吴明那种孤芳自赏的格,他进门时还跟钱如命和长孙弘等人虚请假意地嘻哈了一阵,只有这位人屠独据一座,谁也不理。 要不是⽩天星事后提起,他当时本就没有想到这位屠夫模样的人物,也会是个武林中的一名怪杰。 张弟想到这里,忍不住低声又问道:“依你看来,杀死马立之人会不会是这个姓习的家伙?” ⽩天星似乎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有此一问,愣了一下,才道:“你怎么尽转这些怪念头…” 张弟悄道:“因为我忽然想起你以前说过的一段话。” ⽩天星道:“哪一段话?” 张弟道:“你说这位人屠行事一向很守信用,如果有人委托他从左边砍下一个人的脑袋,即使当时无人在场,他也不会从右边下刀。你是不是这样说过?” ⽩天星道:“我是这样说过。” 张弟道:“马立被杀的那一刀,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有悖常情,比较合理的解释就是这姓刁的在接受委托时,这一刀的出手方式,正是雇主的条件之-…” ⽩天星摇头摇,笑道:“你只在说凶手如此下手,也许含有嫁祸之意,因为事后有你这种想法的人,可能不止你一个。但事实上在所有的嫌疑人物之中,我却认为就是这位人屠的嫌疑最轻!” 张弟道:“为什么?” ⽩天星道:“快刀马立活着时,你不是没有见过,人屠刁横在黑道上吃的是什么饭,快刀马立不会不清楚,以快刀马立为人之机警精明,深更半夜忽跟这位人屠不期而遇,绝无不加防范之理,只要马立在心理上有了警惕,我敢说当今武林中谁也无法在快刀马立⾝上砍中那一刀!” 张弟眨了眨眼⽪道:“包括你这位正牌的一品刀在內?” ⽩天星道:“包括任何人在內。” 张弟又眨了一下眼⽪接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一说,无形之中又为这一件公案解决了两个问题?” ⽩天星道:“知道。” 张弟不信道:“好!你说。” ⽩天星笑笑道:“第一,凶手是马立的人。第二,不仅是人,而且,还是一个马立绝想不到会向他下毒手的人!对吗?” 张弟很扫兴,哼了一声道:“跟你谈这些事,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 ⽩天星笑道:“谁叫你找我谈的?现在本就不是谈话的时候。” 这时的确不是谈话的时候。 因为他们只顾谈话,已经错过了品刀台上好些细节,等他们停止谈,向品刀台上看去时,擎天居士宰万方已向第二个到场的刀客狠刀苗天雷问完姓名、籍贯、年庚和练刀的时间。 如今正轮着一品刀发问,只见那位冒牌一品刀,仔细地打量着狠刀宙天雷,注目缓缓问道:“苗大侠认为一个使刀的人,应该特别注意的有哪几件事?” 这跟昨天问快刀马立的话,完全一字不差。 问题虽不新鲜,却很公平。 同样的问题,不同的解答,才能从解答中见到⾼下。如果问题有难有易,就很难订出评分的标准了。 狠刀苗天雷在十八刀客之中相貌虽不是最丑的一个,但在七星镇居民心目中,无疑就数这位狠刀予人的印象最差;他那天进镇,踢翻小癞子的茶叶蛋径去不顾,虽然事后廖三爷赔了小癞子的损失,但大家一谈起来,心里总不舒眼。 至于仪表方面,这位狠刀苗天雷更难予人好感。 这位狠刀⾝材不⾼,但相当耝壮结实,他间佩的那把刀,也跟他的人一样,刀⾝很短,但很厚重。 这种刀别说是砍人,就是一条⽔牛,无疑都能连⽪带骨一刀到底劈为两段。 而这位狠刀令人最看不顺眼的,还是脸上那两块凸出的颧骨,使人怀疑那里面早晚是不是会有两只角长出来?再加上微微吊起的眼梢,更是透着一股暴戾之气。 场子上很静。 人人知道,不论他们对这位狠刀的观感如何,这时候如果发出声音来,都不是一件聪明事。 狠刀苗天雷没有立即回答一品刀提出的问题。 他经过了片刻的思考,才以沉雄的声音道:“在回答这个问题前,请容苗某人先谈谈快刀马立。快刀马立不是我的朋友,他也不是我所敬佩的人,虽然他本人已遭变故,但我们不应因人废言,他昨天说的话,仍有许多值得我们借鉴之处。” ⽩天星溜了张弟一眼,微微而笑。 那意思似说:对于同种兵刃,在经过三五个人发表了见解之后,我不晓得后来的人还能有什么话说,这是我早就料到的,我没有料错吧?现在,你瞧,这小子才不过是第二个出场,就已被得要炒冷饭了。 张弟眼⽪一闭,只当没有看到。 狠刀苗天雷缓缓接下去说道:“马立昨天说:‘刀不是一种装饰品,任何兵刃都不是!’这话是对的,刀是凶器,只有一种用途,就是杀人!马立又说:‘不论一套什么样的刀法,如果出手够不上一个快字,便一无⾜取!’这话也是对的,不仅刀要出手快,别的兵刃也一样。但是,他少提了一件事。” 一品刀、百善大师、三绝道长、擎天居士宰万方以及主人廖三爷,这时都露出倾听的神气。 台下广场上更静了。 狠刀苗天雷一字字地道:“他没有提到人!” 擎天居士宰万方点头。 一品刀神⾊间也露出嘉许之意。 狠刀苗天雷道:“他没有提到使刀的人!这就是说,他没有将‘刀’和‘人’在一起论到。” 他停顿下来,准备接受四位见证人的盘问,但四位见证人谁也没有开口。 狠刀苗天雷见四位见证人容许他自由发挥,在稍作停顿之后,又接下去道:“我们都知道一件事:刀是死的,人是活的。出刀快慢,是在人的手上,与刀无关。一个人不论能使多快的刀,但如果他的刀永不出鞘,那么,一很抱歉,这种刀我们就只能称它为‘装饰刀’!” 一品刀和擎天居士双双点头。 广场上第一次响起掌声。 狠刀苗天雷待掌声完全停歇下来,才接着道:一快刀马立昨天说的刀法要快,是指敌我双方正式排开阵仗,经过礼让之后动手而言。但我们都知道,今天江湖上以这种方式解决恩怨的机会并不多。如果人人都有这种君子风度,我们就不必将一把至少也有五六斤重的刀随时佩在⾝上,徒增累赘,等到要动手再取来使用还来得及。” 又是一阵掌声。 这一次的掌声,比第一次久,也比第一次热烈得多。 这位狠刀由浅人深的理论,显已渐渐转变了大家对他的观感。 张弟用眼角膘向⽩天星,⽩天星眼⽪一闭,也只当没有看到。 狠刀苗天雷并不因赢得喝彩而露骄态,仍然从容平静地接下去道:“我们之所以随时刀不离⾝,就是因为随时都在准备拔刀出鞘。快刀马立死了并不是死在他的刀不够快,因为他在前也许本就没有拔刀的机会。这是一个⾎的教训,同时也告诉我们一个事实:一个使刀的人,心肠先要狠,然后才能讲到刀法的快慢问题!” 他语带沉痛,接着又道:“我们不知道究竟是谁杀死了快刀马立,但我们可以肯定这人一定是马立的朋友,也许还是一个很要好的朋友。马立在当时也许是因细故跟这位老朋友翻了脸,在他以为,相识多年,既然话不投机,以后不来往就是了,但是他没想到,对方竟突然拔刀相向,造成这种结果,也只须一句话或一个字便可说完:‘狠’对方够‘狠’,他不够‘狠’。”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狠是画龙点睛之笔,标榜自己,是必然的,也是应该的,谁也不能否认这位狠刀今天这篇刀评,的确要比快刀昨天那番话,细腻动人得多。 狠刀苗天雷最后在掌声中站起来抱拳道:“这就是苗某人认为一个使刀的人应该特别注意的一件事:刀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你感觉生命已受威胁,你就必须狠起心肠,抢在对方前拔刀!假如你连这一份敏锐的感觉也没有,那么,你本就不该佩一把刀在⾝上,也本就不配称为一名刀客!” 话完,又说了一声谢谢,从容转⾝返回耳台。 第二天的刀会,到此又告结束。 昨天,⽩天星是等人光走了才跟张弟离开的,今天则完全相反,这时广场上人嘲尚未松动,他已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张弟诧异道:“你这样急急忙忙地要去哪里?” ⽩天星道:“你知道一个人在准备应付一件大事之前,最需要的是什么?” 张弟道:“当然是精神。” ⽩天星道:“精神从何处来?” 张弟道:“当然是觉睡。” ⽩天星笑道:“好么我可以告诉你,我现在要赶去的地方,就是铺!” wWw.uJi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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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杀星无名镇血堡一剑悬肝胆一品红英雄泪公侯将相录烛影摇红不了恩怨不了天才小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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