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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血堡  作者:慕容美 书号:40847  时间:2017/9/17  字数:21781 
上一章   第十五章 双套连环    下一章 ( → )
  丹桂飘香的时节,车队抵达喀尔喀沙漠。

  一路上,除了镖银仍然不断地零星散失外,别无大事。

  车队刚过哈拉道口不远,双掌震两川跟吴督抚当初议定的五万两包银,已自上次的两万六一再减至两万二,两万,万八,万六,万四…最后终于只剩得一万整。

  这是一件令人烦恼的事。失去的银子,都好像长了翅膀似地,悄然而去,不见丝毫动静。虽然双掌震两川一再商请他的师妹们蓝关双凤亲自出马,加意护守,但仍然无济于事。该掉的,依旧照掉不误。

  比这件事更令人惊讶的,是双掌震两川在扣减镖银之后所表现的态度。

  记得上一次在临汝两州附近,第一次丢失两万四千两银子时,双掌震两川为这事吓得面无人⾊,如丧考妣。而现在,每次出事之后,当吴老头子气咻咻地报着直线下落的包银数字时,双掌震两川除了低声应着是是之外,毫无任何动或不安之⾊。就好像是他看重的只是威武镖局的信誉,银钱小事,本不放在他的心上。…

  这种异常的转变,只有司徒烈一个人明⽩。

  车队继续向前进发。

  九月底,长⽩在望。

  长⽩山,又名太⽩山,抱朴子称为之泰山副岳。

  两川卸任督抚吴大人的故居,便在长⽩山主岭西北百余里,梅河北岸的朝镇上。

  车队抵达离梅河尚有二⽇路程的金川,双掌震两川向司徒烈问道:“吴大那边卸之后,我们到哪儿去接令尊的⽪货?”

  “伊通。”

  这两天来,双掌震两川不停地出⼊蓝关双凤所乘坐的那辆篷车,双眼闪烁不定,脸上的神⾊,极为紧张。…司徒烈知道,吴老头子的死期不远了。…他见金川和柳河一带的‮民人‬异常贫苦,为了加強双掌震两川的仇恨,在短短两夜之间,他又为双掌震两川的包银自一万中减去五千。

  第二天,车队在辉南镇上打尖,辉南镇上,到处沸沸腾腾地传扬着,说长⽩一带来了财神菩萨,十有九户,都在户前户后捡到银锞子。

  打失时,司徒烈将双掌震两川喊至一边,故作不安地道:“局主,长⽩一带的黑道人物,他们都分布在哪些地方?”

  “长⽩七丑,黑⽔八怪,一帮在黑⽔上游,一帮在长⽩山中。两老隐居英雄岭,神仙三道士就在朝镇中的朝观中。长⽩独目叟,在伊通。至于那位鬼见愁,行踪无定,永远无法测知他的落脚地方,大家都只知道他在长⽩这一带。…咦,相公,你突然问起这个做什么?”

  “局主,为了家⽗那批‮大巨‬的⽪货,施力能不关心么?”

  “噢噢,是的,是的。”双掌震两川笑道:“我忘了。”

  司徒烈又道:“局主,你这一趟的包银还剩下多少?”

  “五千。”

  双掌震两川轻松地说着,一抹暖昧的冷笑,闪电般地掠过他的嘴角。司徒烈故意喃喃地道:那老家伙,也忒没良心,局主您吃尽了千辛万苦,还赔了两位师⽗的命,结果却只得到这么一点点报酬…唉唉,为富不仁,此其谓欤。

  “嘿嘿…唔,相公说哪儿话。…人无信而不立,既然有约在先,莫说还有五千银子好拿,就是五万包银不够赔,姓孙的,只要办得到,倾家产,又算得什么一回事?哈…哈哈。”

  他的笑声倒蛮豪慡。

  司徒烈故意赞道:“双掌震两川的侠号,果然名不虚传。”

  双掌震两川越发得意地道:“一路耝安,威武镖局这块牌子没有砸碎,已然算是承天之佑,托地之福了。”

  “局主,”司徒烈悄然问道:“这一趟长⽩之行,您可觉得某些地方有点不对?”

  “什么?”双掌震两川讶道:“相公的意思…是否指这一路上丢失镖银而言?”

  “正是这一点。”

  “相公以为怎么样?”

  “局主可曾想到这种事有点出乎一般情理之外?”

  “是的…孙某人想过…但总是想它不透。”

  “既非偷,又非盗。”

  “是的。”

  “既不是和吴大人为难,也不是跟您局主过不去。”

  “是的。”

  “最重要的,他从临汝跟到这儿洋金川,全程数千里,不即不离,若隐若现,论⾝手,⾼深莫测,论动机,神鬼难知。…局主,据这几点看起来,您老有否想到另一件可怕的事?”

  双掌震两川的脸⾊,有点不自在起来。

  司徒烈又道:“上次局主说长⽩一带的黑道人物们,有两句总称,施力忘了,那该怎么个说法的?”

  “两老一叟三神仙,七丑八怪鬼见愁。”

  “噢,是的。…局主,您可认为我们已给这批人钉上了?”

  “钉上了这趟镖?”

  “不,它在局主您的责职之外。”

  “相公难道是指那颗夜明珠?”

  “正是!”司徒烈道:“施力相信,吴老头很有可能在抵达老家的当夜遭杀。”

  双掌震两川,脸⾊遽然一变。但在他双眼数转之后,旋又自一片灰⽩的脸⾊中浮现起一丝浅浅的惊喜,他情不由已地点点头,自话般地念道:“那种稀世之珍,无价之宝,说什么,也不会放他过去…那些人…假如相公推断得不错,那是难免的…唉唉,…事不关己,叫我姓孙的除了同情之外,又怎么办?”

  司徒烈在心底暗笑道:好一副慈悲心肠,看样子你姓孙的,成佛之期也不太远了。

  第三天,到达朝镇。

  一切卸完毕,结清包银,打发了车马,双掌震两川领著神弹飞胡,飞镖步准等人,开了栈房,从事休息。

  司徒烈向双掌震两川道:“局主,施力先去一趟伊通,会见家⽗,问他老人家⽪货集中在什么地方?由哪儿起运?是不是要跟局主面商一下?决定了,施力再到这儿来,局主,您以为如何?”

  “好的,要多久?”

  “最迟五天光景。”

  双掌震两川,点头同意。

  司徒烈提着他那只轻便书箱,离开了客栈。

  他仅拐了一个弯,便在另一家客栈內住下。

  他,等待着天黑。天,终于黑下来了,那家名叫老客的客栈,在人们不注意之际,缓缓地,安步走出一位⾝穿黑袍,手扶竹杖的眇目老人。

  二更左右。

  在朝镇北门附近一座大庄院的一间套房中,锦幔低垂,灯火明亮。

  那位甫自川中卸任回里的督抚吴大人,正独自一人抱着一支精巧的锦盒,在室中来回踱蹀不已。他不时停下脚步来,侧耳倾听”脸上神⾊,时喜时忧,变幻不定,他望望跳动的烛火,再望望怀中静躺着的锦盒,眉头紧皱,嘴⽪也不住地翕动着,仿佛自己正在跟自己商量什么?而那一个自己又不能为这一个自己有所决定似的。…

  好不容易,他想定了。…当下,只见他,腮帮磨动,牙关连咬,在那张牙面前站定,伸手在角一按,沿下,突然跳出一支小屉。他小心地将锦盒放人,又在原处轻轻一按,小屉立即自动缩回。跟着,他倾听,微笑,満意地开始伸手去解⾐钮。

  就在这个时候,锦幔飘扬,烛火狂摇,一位⾝穿夜行⾐的蒙面人,悄然⼊室。

  “啊…啊…啊”

  “如果想动,”声音冰冷:“就别想活。”

  “好汉…要…什么…只管吩咐。”

  “什么也不要,”声音硬得像石头:“只要那颗夜明珠。”

  “夜…明…珠?…啊…好汉…没有啊!”蒙面人一声不响地扬掌往窗前的木桌上一切,木桌一角,应手而断。

  “姓吴的,你的脖子比这个如何?”

  吴老头,脸如死灰。

  他张着嘴,除了发出一阵断续的啊啊啊之外,什么话也说不出。

  “我数到五,你如仍不将珠子出,嘿,对不起,老子只好把你的脖子上那颗大的带走!”

  “天哪,天哪!”

  “轻点!”蒙面人开始数了:“一二三四五。”

  蒙面人数完,一掌微扬,欺步靠向前。

  就在蒙面人的掌势将落未落之际,満额汗⽔的吴老头,失魂地喊道:“给…

  给。”

  蒙面人,一笑收掌。

  吴老头颤巍巍地起⾝下,按开角暗扭,取出那只锦盒,抖着手,给蒙面人。

  蒙面人,伸手接过,掀开盒盖,匆匆检视了一遍,发出一阵恻恻的,満意的奷笑,然后掉⾝便走。吴老头,双眼火红,刚才的惊恐,已为事过境迁的愤怒所代替。只见他,部不住地起伏,势爆破。

  就于此时,蒙面人似有所思地停下脚步,偏脸向后问道:“吴老头,你可认得老子是谁么?”

  吴老头大概是大官做惯了,这时,再也忍耐不住,当下,只见他,怒哼了一声道:“有什么好说的,局主,算你狠也就是了。”

  蒙面人闻言,仰脸哈哈一笑道:“孙某人一念之慈,几惹杀⾝大祸。如今,总算我姓孙的祖上有德,终于补上了最重要的一着棋。…哈…哈…哈…吴大人,姓孙的这下子可要对你不住啦。”

  尖叫,狂笑,怪嚎…吴老头,噴⾎而亡。

  蒙面人,穿窗而出。

  院外有人在暗处发出一声轻叹,一叹之后,音息旋即杳然。

  第二天,申牌时分,朝镇南门近郊的朝道关门前,突然出现了一位⾝穿黑袍,神态极为冷漠的眇目驼背老人。独目老人手中拿著一三尺来长的竹杖,这时,独目老人用竹杖在敞开着的观门上,连敲几下,然后发出一种‮硬坚‬如石,寒如冰的声音,朝观內沉声道:“喂,人都死光了么?”

  一个満脸怒容,年约十四五的小道僮,闻声而出。

  小道僮朝来人打量了一眼,待他看清了来人的面目之后,不噤悦地笑叫道:

  “啊哈,原来是您啊,独目老伯。独目伯,您老的声音今天温和多了,月⽩差点听不出就是您老了呢!请呀,独目伯,师⽗他们正在家里…嘻嘻…您老知道的…

  做⽇课。…咦,怪了。…独目伯,您老今天怎么这样客气了起来?往⽇您老来观,十有九次,都是径奔后殿密室,为什么今天要走正门?”

  “去喊你那三个杂⽑师傅出来。”

  “几天不来,您老难道忘了路?”

  “少噜啸,去!”

  “好好,我去。”

  小道僮脸上,露出了一种惑的神⾊,又朝负手望天的独目老人望了一眼,这才摇‮头摇‬,向后殿飞奔而去。…司徒烈,忐忑不安,他想:我会露出马脚来么?

  片刻之后,后殿传来一阵嘶哑的哈哈大笑。跟着,三个散披道袍,披着云履,⾼⾼瘦瘦,眼眶上各有一圈黑痕的中年道士。在笑声中出现。来者正是长⽩道士,以武功出众,好⾊闻名的长⽩三神仙,天仙道人胡吉,地仙道人吴年,人仙道人何文武。

  这时,走在前头的天仙道人胡吉,首先哈哈大笑道:“羊叔子,这是怎么回事?

  你独目老儿又不是不知道咱们三兄弟此刻正是行功吃紧的当口,偏偏一反常例,不去密室观战,反差月自去叫我们兄弟出来,那种悬崖勒马的滋味,你老儿可知道令人有多难受?”

  被天仙道人喊做羊叔子的独目老人,这时,转过⾝来,嘿嘿一笑,以一种比刚才更为‮硬坚‬冷的声调,恻恻地偏脸道:“你们三个牛鼻子,是不是不痛快我羊叔子的突然光临?”

  长⽩三仙,闻言为之一怔。

  人仙何文武,不噤苦笑道:“大哥,别逗这老儿了。这老儿,今天处处显着特别,就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独目老人,微微一震,旋又冷冷地道:“杂⽑们。你们三个,刚才在⼲啥事儿?”

  长⽩三他,不由自主地,一齐失声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阵,仙人何文武突然皱起眉头,敛笑诧异地道:“羊叔子,你的冷酷,跟咱们三兄弟的好⾊,同为武林中所知名。但是,我们之间,从来不分彼此,我们对你老儿,完全跟对别人不同,就像你老儿待我们三兄弟一样。可是,你老儿今天来此,从见面到现在,言行举止,全与往⽇大异其趣,羊叔子,其中缘由,你能说来听听么?”

  独目老人仍然冷冷地道:“请先回答羊叔子的问题。”

  长⽩三仙,面面相觑。

  人仙何文武,微慢道:“就是那么回事,难道你羊叔子没有亲眼见过?”

  独目老人,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长⽩三仙,脸⾊不噤全部为之一变。

  “羊叔子,你笑什么?”

  “笑你们三个没出息。”

  “啊?羊叔子,你…你疯了?”

  “怎会搂着那班丑女人当天仙?”

  “丑女人?哈哈,羊叔子,你老儿忘本啦!”

  “是的,我羊叔子忘本了!”独目老人冷冷地道:“我忘本是在我羊叔子见了蓝关双凤之后。”

  “什么?蓝关双凤?”长⽩三仙,几乎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羊叔子,你说什么?”

  独目老人嘿嘿一笑道:“并不是我羊叔子一人办不了事,正如你们三弟兄所说,我们之间,往也非一天。而且这批生意里,有你们喜的,也有我羊叔子喜的,如果我羊叔子一人独呑了,事后你们三兄弟一定不会放我羊叔子安静。现在,我羊叔子好心前来打个招呼,却又惹你们这批杂⽑讥刺我今天像换了一个人。嘿嘿…人真难做!”

  长⽩三仙,馋相毕露,一齐赔笑道:“独目老儿,别那样认真好不好!”“杂⽑们,话可说在前头。”

  “说吧,我的好老儿。”

  “分赃要均!”

  “你要什么?”

  “一颗夜明珠!”

  “夜明珠?”长⽩三仙失声道:“难道就是七丑八怪的部下在川中失事,由七丑八怪用以换十条人命的那一颗么?”

  “差不多。”

  “羊叔子,你占的便宜太多了。”

  独目老人,嘿嘿一笑道:“那么,珠子你们,蓝关双凤归我羊叔子如何?”

  “羊叔子,你不是不爱那个么?”

  “那是我羊叔子的事,你们别管。”

  长⽩三仙,互望一眼,人仙何文武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道:“好,就依了你吧!”

  “依我哪一条?”

  “你讨的那条。”

  “你们得珠,双凤归我?”

  “羊叔子,别开玩笑了。”

  独目老人沉昑了一下,抬脸道:“你们掳了蓝关双凤,如何向鬼婆代?”

  “鬼脸婆么?”三仙哈哈笑道:“长⽩三仙,只要见着了女人,天掉下来也不会放在心上,至于鬼脸婆,哈哈哈,那,只有以后到时候再说了。”

  独目老人道:“一言为定?”

  三仙同声道:“一言为定。”

  当夜,二更左右。

  当双掌震两川趁着栈中的宿客业已睡,而悄悄披⾐起,轻轻推‮房开‬门,走出堂屋,蹑手蹑脚地穿过庭院,拟摸去对面蓝关双凤的卧室之际。西厢屋脊上,突然有人于此时发出一阵冷无比的嘿嘿笑声。双掌震两川,艺承鬼脸婆,⾝手自非等闲人物可比。冷笑声一传⼊耳中,心下业已猜忖到这是怎么回事。

  当下,只见他,一个闪⾝急退,人已飘落东廊屋檐之下。

  双掌震两川,抬头一打量,只见西厢屋脊上,于月⾊下,一字并肩,站着四人。

  四人中,三个道士,一个驼背眇目的黑袍老人。

  双掌震两川看清来人面目之后,浑⾝不噤一冷。

  他想,如果他没有看错,来的应该就是东北道上赫赫有名的一叟三仙。

  双掌震两川,情不由己地在心底暗喊了一声:糟了!因为,按武林黑道上的规矩,镖货所到之处,镖师们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投帖”“借路”除非当地的黑道人物名不见经传,不⾜一提,镖师们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这种情形有是有,但可太少了普通情形之下,镖师们多半视对方的⾝份⾼低,备份红礼,封张拜帖,来头大的,亲⾝去,不太那个的,仅差镖伙们跑一趟的,也是常事。

  一路上,双掌震两川一点没越常轨。

  偏偏只有最后一站,他忘了这样做。

  这不能怪他,他之所以忘了这一点,也有他的原因。

  这次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那颗夜明珠太惑人了。

  镖到地头,双掌震两川,充分显出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好几次,蓝关双凤跟他说话,他都没有能一下子听清。这种情形之下,他忘了拜望当地的黑道人物,说来也是情有可宥。

  现在,在他看了来人们的气派之后,他认为一定是为了这个。

  不过,值得他安慰的,便是镖已出手,纵然对方不満,仗着⾝边的鬼脸黑符,多说几句好话,多陪几个笑脸,他想,对方也绝不会拿他怎么样。至于那颗夜明珠,他很安心,说什么,对方也不会疑心到自己。第一,威武镖局在外边的声誉向来还不错。第二,假如他要起歹心,半路上,早就动手了,是傻瓜才会等到现在。第三,做贼心虚,奇宝到手,远走⾼飞尚且惟恐不及,怎会待着不走?他的镇定,使是有力的反证。第四,东北道上,鱼龙混杂,可疑之人多得很,什么时候才会轮着他?

  盘算了一番之后,双掌震两川心下大定。

  于是,他跨出一步,抱拳⾼声道:“一叟三仙请了,鬼脸门下,四川威武镖局孙某人这厢有礼。”

  说着,进西厢屋脊上,深深一躬。

  天仙人冷笑道:“你们这次来了几个人?”

  双掌震两川忙道:“孙某人外加两位镖师。”

  “孙一麟,真的只有两位镖师么?”

  “应该是四位,但在路经巫山之际,另外两位不幸遇了意外。”

  “以外再无他人了么?”

  双掌震两川嚅嚅地道:“另外…尚有孙某人的两位师妹…蓝关双凤…不过,她们…只是…只是随镖观光而已。”

  天仙道人,突然厉声责道:“观光护镖,有何不同?”

  这时,蓝关双凤也已闻声提剑而出。

  一见双凤露面,双掌震两川的脸⾊,突然大变。

  长⽩三仙,三双⾊眼,不约而同地,向双凤。

  月⾊下,按剑而立的双凤,别具绰约风姿。

  双掌震两川这时暗一咬牙,从怀中摸出一面三寸方圆的黝黑铁牌,⾼擎右掌心,向前又上一步,对着西厢屋脊,大声道:“晚辈孙一麟,自承理屈,但望诸位前辈看在家师黑符的情面上,赐予包涵!”

  长⽩三仙,蓦睹鬼脸婆的鬼脸黑符,不噤彼此互望一眼,刹那间,做声不得。

  倒是那个⾝穿黑袍的独目老人,却于此时嘿嘿冷笑道:“杂⽑们,慌了么?”

  三仙经此一,均是一声冷笑。

  于是仍由天仙道人发话道:“姓孙的,你既有鬼脸黑符在⾝,走,朝观说话去!”

  一叟三仙,人随声起,向店外纵去。

  一麟双凤,愣在庭院中,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双掌震两川分别朝双凤各看了一眼,摇‮头摇‬,叹了一口气道:“两位师妹,你们趁早逃命吧!…师兄这一去,准是凶多吉少,…唉唉,这趟东北,实在不该来。”

  双凤失惊地道:“师兄,事情竟有如此般地严重么?”

  “唔,是的。

  “怎见得呢。”

  “有人从中‮逗挑‬。”

  “谁?”

  “独目叟。”

  “独目叟跟恩师,一向不是相处得很好么?”

  “是的,这很出人意外。”双掌震两川苦笑道:“这趟镖,如非两位师妹适时带来师⽗的黑符,说什么师兄也不会承担下来。其原因,就为了师⽗的黑符,在东北道上颇有一点威信,尤其是一叟三仙,七丑八怪这几位。现在,想不到独目叟却成了我们的第一个对头。”

  “他们的消息怎会这么快?”

  “他们是批什么样的人物!”

  “就为了我们没有在事先按规矩行事?”

  “唔…不…起先…我倒是这样想过。”

  “为了那颗珠子?”

  “只占一半原因。”

  “另一半呢?”

  “不说也罢。”

  “说呀…师兄。

  “天地人三仙,是东北道上有名的…有名的…魔…你俩现在明⽩了么?”

  双凤齐声哦了一声。

  “他们显系蓄意而来,从天仙贼道一再通问我们的人数,便是明证!”一股被奇嫉所发的怨毒之光,在双掌震两川的双目中闪耀。他朝只有好奇而无惊恐的双凤曾了一眼,这才恨恨地继续道:“这一次,即使没有这样冠冕堂皇的藉口,三仙只要知道你俩也来了,就不可能轻易放过!”双掌震两川顿了一下,又道:“但是,师兄现在最恨的人并不是长⽩三仙,而是长⽩一叟。”

  “为什么?”

  “三仙虽然可恶,但他们对师⽗的黑符,显然尚存三分敬意,刚才,两位师妹都看到的,要不是独目老贼那一,事情很可能便这样过去了”

  “独目叟这样做,是何居心?”

  “前几个月,独目老贼曾在关內现踪,据说是为了向洛草桥一位绰号铁掌的孙伯虎讨取一只剑鞘。剑鞘讨得与否,不得而知,但独目老贼后来就没有了消息。

  有人说他已返回东北,现在,事实证明,他是回来了,但却是跟我们走的一路。”

  “啊?”

  “一路上,那些银子丢得太可疑了。想想看,师妹,除了那个独目老贼,谁人有此能耐?”

  “独目叟为什么要那样做’”

  “那是一个有计划的陷阱。”

  “哦?”“以前,我只知道东北黑道上有十个人在川中落网,后来由七丑八怪出面,以一件异常珍贵的宝物向吴老头儿通了关节,而得到顶替换放,但不知那件宝贝就是这颗夜明珠。这种內幕,当然瞒不了东北道上的朋友,所以,独目老贼对此事的了然于,并不值得令人惊奇。

  这次,独目老贼离开洛之后,一定就去了川西。在青城,他知道了吴老头卸任回里的消息后,便在暗中跟踪下来。一路上,他故意偷银子济世,减少我的镖酬,增加我对吴老头的怨恨,然后,在我得手之后,以你们俩的美⾊为饵,怂恿三仙同来,他得财,三仙得⾊,而我,得到的却是一⾝不义的骂名。”

  经此一番剖解,双凤恍然大悟。

  最后,双掌震两川黯然地向双凤催促道:“天仙贼道最后那几句话,听上去似有转圜余地,其实是一种缓兵之计。他怕急了我,人与珠共毁,无法向独目老贼代。所以命我赶往朝观,先将珠子弄到手,再来算计你们两个。现在,他们既算定我们不敢在事先一走了之,两位师妹正好把握良机,说走就走,等他们发觉,可能迫不上,那时候,他们就是迁怒于我,只要两位师妹无恙,师兄就是拼去一命,也当瞑目。”

  双掌震两川说罢,怀中取出那只精巧的锦盒,递在⽩凤蓝娥的手上。

  ⽩凤道:“师兄,我们一齐走,路上遇了事,多个人照应,岂不是好。”

  黑凤道:“师兄,他们摆气派,半个人没留,我们又何必去睁眼送死?”

  双掌震两川苦笑着道:“师妹,别梦想了,一叟三仙何许人?这儿又是什么地方?”

  双掌震两川说罢,抬脸望天,看看时辰已经不早,当下只掉头向双凤说了一声“两位师妹珍重!”便即咬牙顿⾜拔起,跃上屋脊,向城南飞奔而去。

  双掌震两川走后,双凤相对不语,并未立即采取任何行动。

  片刻之后。

  ⽩凤道:“我们怎办?”

  黑凤道:“姊姊说呢?”

  “师兄未免说得太严重了。”

  “是呀,我也在这样想呢。”

  ⽩凤向黑凤靠近一步,悄声道:“师兄说长⽩三仙怎么样?魔?”

  黑凤朝⽩凤做了鬼脸,笑道:“姊姊又不是没有听到,还问啥?”

  ⽩凤道:“妹妹,你看长⽩三仙人生得如何?”

  黑凤道:“也不怎么样,但比师兄可強多了。”

  “我们怎办?”

  “姊姊说呢?”

  双凤对答至此,突然相视扑哧一笑,旋即手携手,上屋向城南方向而去。

  四更正,朝道观的正殿上。

  独目老人,倚柱而立,一副悠闲冷漠神情。

  长⽩三仙,分别盘坐在三只蒲团之上,嘿嘿冷笑。

  双掌震两川,跪在三仙面前,脸⾊灰⽩,汗下如雨。

  这时,人仙何文武朝指喝道:“姓孙的,珠子在哪儿,到底说不说?”

  地仙吴年从旁讽刺地笑着说道:“老三,急什么?人家既然感觉这种滋味还好受,我们坐在蒲团上,难道还熬他不过么?”

  天仙胡吉,缓缓起⾝,一面走向双掌震两川,一面冷笑道:“分筋错骨手法,多年未用,大概失效了吧?不然的话,人家孙大侠怎会无动于衷的呢?”

  天仙胡吉说着,右掌倏伸,并食中两指,在双掌震两川背后左胁下,一划一点一捺,双掌震两川一声惨嚎,立即倒⾝地上,満地翻滚起来。滚了片刻,天仙胡吉又上前在他背上拍了一下,然后回到蒲团上,盘膝坐下。

  人仙何文武,向躺在地上呻昑的双掌震两川,微微笑道:“姓孙的,现在过瘾了么?”

  双掌震两川大概是实在顶受不住了。这时断续地息着道:“⽔…⽔…我…

  我说。”

  天仙一挥手,旁边侍立着的小道僮,立即端来一盆凉⽔,凑在双掌震两川的嘴边,双掌震两川没命地抢喝两口,然后勉強撑起半边⾝子,向人仙何文武道:“珠子在…在双凤⾝上…她,她们…早走了。”

  三仙一怔,旋即齐声暴喝道:“该死!”

  三只右掌,同时伸出,眼看着就要劈下。

  突然间,殿侧响起了一个冰冷的声音道:“杂⽑们,且慢!”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一直倚柱而立,袖手旁观,神情显得异常悠闲而冷漠的黑袍独目老人。这时,他一面挥手止住长⽩三仙下劈的掌势,一面缓缓走至殿前,朝观前单楼殿脊的暗处,冷冷地击掌发话道:“两位姑娘,你们好下来啦!”

  如响斯应,二条窈窕⾝形,飘然下落。

  毋庸代得,来的当然是蓝关双凤了。

  双凤落殿,一起奔向地上的双掌震两川。

  长⽩三仙先是一喜,跟着,眉头一皱,又露出了不快之⾊。

  双凤将双掌震两川扶好坐定,然后娇声齐道:“师兄,妹子们来慢一步,害得师兄受苦。”

  这时,那位独目老人冷冷一笑,自语似地道:“来倒来得不慢,只是杂⽑们手脚不够快。”

  双凤霍地跳开,并肩而立,手指独目老人喝道:“羊叔子,你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长⽩三仙,大惊失⾊。三仙不约而同地自蒲团上搜搜搜,先后窜起,遮在双凤前面。长⽩独目叟的个,长⽩三仙自然最是清楚。平常时候,在他面前,如非有情的老朋友,只要颜⾊不对,也绝难逃过他那惊魂毒掌。何况蓝关双凤以晚一辈的⾝分直呼其名?

  所以,长⽩三仙着慌了。

  人仙何文武甚且出声恫吓道:“独目老儿,除非那颗珠子你不想要,你就别动!”

  可是,出人意外的,独目老人竟然一点表示也没有。他,独目老人,眨着那只仅有的右眼,望着殿梁,好似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

  长⽩三仙,这才大放宽心。三仙一齐转⾝,向双凤挥挥手,意思要她们走开点,别再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双凤互望一眼,各向三仙飘送了一个感的媚笑,然后再度回到双掌震两川的⾝边。三仙又见双凤始终跟双掌震两川在一起,也不噤互望一眼,点点头,会意地有所默契。

  这时,那位黑袍独目老人突又开口了。这次,他说话的对象是那个双臂被双凤挟持着,大气连,汗⽔直流,双目中怒焰窜的双掌震两川。他,独目老人,以一种冰凉如⽔的声音,一字一字地说道:“孙局主,看清楚了没有,谁救了你的命?

  想想看,如非我羊叔子及时请下你这两位蔵在暗处观望的师妹,谁能止得住长⽩三仙的拳势?”

  双掌震两川只气得一张脸,由⽩转青,由青再转⽩,浑⾝抖个不住,其痛苦之状,几较天仙道人刚才施在他⾝上的分筋错骨手法,再过之而无不及。他忍了又忍,才将一口气缓了过来。只见他,偏脸咬牙向双凤喝问道:“你们两个、到底到达多久?”

  ⽩凤红着脸道:“刚来嘛!”

  独目老人从旁淡淡地揷口道:“唔…刚来…喂,大姑娘,你的脸⼲吗红起来了?”

  ⽩凤的一张脸,更红了。

  双掌震两川看在眼里。深深一声叹息,废然垂下了头。

  黑凤见了,辩道:“师兄,你为什么听他的,我跟姊姊若不是为了关心你,怎会赶到这里来?”

  黑袍独目老人淡淡地又揷话道:“是呀,二姑娘这话可说对了。孙局主,你想想看,你们是师兄妹,彼此之间,知道得都很清楚。她们俩,若不是为了你这位才貌双绝的师哥哥,冒这大险,难道还会是为了长⽩三仙的‘绝招’么?”

  双掌震两川大吼一声,仰面晕死过去。

  双凤忙着推拿,一面狠狠地瞪着独目老人。

  独目老人,快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天仙道人抬脸不快地道:“羊叔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独目老人哈哈笑道:“好,好杂⽑替大舅子说话啦!”

  地仙道人微怒地道:“羊叔子,别拿我们多年的情开玩笑好不好!”独目老人哈哈笑道:“你们三个杂⽑,见到了女人,就忘了我羊叔老儿的珠子,这算是什么多年的情。哈…哈哈!”

  长⽩三仙,同声哦了一下,恍然大悟。

  人仙何文武忙向双凤蔼然地道:“两位女侠,珠子在你们⾝上么?”

  双凤点点头。

  “拿出来吧!”人仙何文武又道:“它虽然珍贵,但对我们武人,并无多大用处。我们朝观,有的是⻩金⽩银,一辈子不愁吃穿,要它作甚?何况它又是不祥之物,谁拥有它,早晚总不得太平,独目老儿既然不怕事,就让他试试吧。”

  蓝关双凤似乎对这类珍宝并无多大‮趣兴‬,经人仙道士一说,立即从⾝边将那只锦盒取出,给人仙何文武。人仙何文武又将锦盒给独目老人,独目老人以微微战抖的右手,接了过去。

  这时,双掌震两川,悠悠醒转。

  黑凤见了,忙朝⽩凤一递眼⾊。于是,⽩凤掉过头去,以一种能令刚刚恢复知觉的双掌震两川所得清楚的声音,朝长⽩三仙故意忿忿地道:“你们既然要的是珠子,现在,珠子已经出,这样一来,我们三兄妹总可以走了吧?”

  长⽩三仙听了,且不答言,先朝独目老人望了一眼,独目老人点点头。

  原来一叟三仙之间有个协定,那便是三仙先为独目叟讨得夜明珠,然后,再由独目叟帮着三仙将双凤留下。这时,独目老人缓缓走至双掌震两川的⾝边,伸手在双掌震两川⾝上,以本⾝真力贯注双掌,略事按拿,双掌震两川的痛楚消失大半,渐能起立。

  蓝关双凤,跟着立起来。

  独目老人冷冷地道:“你们两个,留后一步。”

  ⽩凤故意怒道:“为什么?”

  独目老人并不回答,偏脸向双掌震两川喝道:“叫你滚,你听到没有?”

  双掌震两川向大殿上无助地扫瞥了一眼,然后低着头,走下了台阶。

  双凤故意拔剑跟着闯出。独目老人,并不阻挡。他只朝帝团上眼光发直的长⽩三仙冷冷一笑道:“杂⽑们,这是留客之道么?人家姑娘家,又是师兄走在前头,嘿嘿,连这个也不懂,真替东北道上的朋友丢人。”

  长⽩三仙,如梦初醒。

  三仙纷自蒲团上飞⾝而起,轻而易举地,上前点中了双凤的⽳道。

  天仙道人和地仙道人,分别抱走⽩凤和黑凤。独目老人朝留在前殿未走,三仙中最狠毒的人仙何文武望了一眼,然后冷冷笑道:“抢了人家师妹,却令受尽‮磨折‬,嫉火如焚的师兄回去报信告状…设想周到,佩服,佩服。”

  人仙何文武,惊啊一声,慌忙向外赶去。

  双掌震两川,⾝怀重创,寸步维艰,这时,出了朝观,并未走出多远。

  晃眼之间,人仙何文武,便已追及。

  就在人仙何文武扬掌劈之际,⾝后有人冷冷地道:“杂⽑,慢点!”

  人仙何文武收掌掉头一看,嘿,又是他,独目老人。

  人仙何文武不噤皱眉道:“羊叔子,你弄什么玄虚?”

  独目老人挥挥手道:“杂⽑你退后一点,我烦他带个信给阎王老爷。”

  人仙何文武,依言退后。

  独目老人附在双掌震两川耳边,地道:“姓孙的,你大概也明⽩,无论如何,你是活不了的了。…现在,让我告诉你…如果你转世有机会再做人,千万记住,第一,别贪财。第二,别好⾊。第三,这是最重要的一点,不可破坏一个像青城上官女侠那样圣洁的女人的清⽩。…再告诉你…在下便是汉中施力。”

  独目老人说罢,嘿嘿一笑,飞⾝后退。

  双掌震两川,中魔似地瞪大了眼,啊啊直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独目老人冷冷地向人仙道人催促道:“杂⽑,动手呀!难不成你要留个机会给他,让他在死前将你骂个淋漓痛快,你杂⽑才觉得舒服么?”

  “他…他…不是…独目叟。”

  双掌震两川狂喊着,人仙道人以为他真如独目老人所说,想在死前骂人,所以也没有注意去听。双掌震两川的叟字出口,人仙道人的掌招也已拍下。一声惨嚎,双掌震两川噴出一口鲜⾎,扑地而绝。…就像隔晚那个吴老头死在他掌下的情景一样。

  这时候,五更已尽,天⾊微明。

  独目老人向人仙何文武冷冷地道:“我们之间的易,业已完成,羊叔子也不打扰了。…三天之后,老夫再来。…那时候,等你们快活够了,老夫再告诉你们一个异常不幸的消息。”

  “不幸的消息?”

  “不幸的消息。”

  “现在说呀!”

  “何必扫兴。”

  跟着,一阵‮硬坚‬如石,冷如冰的尖酸怪笑响起,独目老人没⼊于蒙晓⾊之中。

  司徒烈回到客栈时,天已大亮。

  他从后院翻⼊,悄悄地走进自己的卧房,就着架上冷⽔,洗去脸上‮物药‬,又服了一颗还音丸,完全回复了本来面目,这才上安息。他躺在上,将两天来的行动,回忆了一遍,颇为満意。他想:单人只影,处⾝于东北这班狼虎群中,如访寻数年前纵火案的元凶,斗智,远比斗力要強得多了。

  想着,想着,他不噤力乏睡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茶时分。

  那时候的东北,居民们,尚划分为部落,过着以游牧为主的生活,放眼皆是坟似的圆顶篷包,就是一些城镇上,也不时有大群的牛羊络绎而过。在这儿,秋天一过,最多的东西,便是羊⾁和烧酒。关外,风沙漫天,人们容易口汤,不分男女,全部习惯了以酒当茶。在这儿,民淳朴而豪慡,由于特产多;关內商贾,趋之若骛,从服装的不同,便可看出品流之杂。

  这种关外风光,带给司徒烈异常新鲜的刺。他买了一顶当地习见的帽,从头罩到脖子,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手中挥舞着一牧人们少它不了的竹杖,到处走动。

  饿了,有的是羊⾁铺子,一碗烧酒,地方又小又脏,但酒和⾁,却可真香。

  就这样,三天很快地过去了。

  第三天的初更时分,他又将自己化装成“独目叟”

  当他依着三天前那个小道僮之言,径直往朝道观后殿赶去时,突然之间,他发现面前有一条黑⾊⾝形,正往后殿落下,仔细一打量,司徒烈几乎失声叫了出来。

  那人是谁?

  嘿,你说可巧?那人竟是货真价实的“长⽩独目叟”

  司徒烈天生一副豪胆,这时候,不但不惊,反而有趣地告诉自己道:好极,我正愁无法进⼊那三个道的秘室,这下可有人带路了。

  于是,他提神紧跟在正牌独目叟之后。

  后殿由那道月牙门开始,有一条曲折迂回的走廊,通向柴房。进⼊柴房之后,独目叟用脚一踢柴房中那座用以劈柴的石墩,屋角立即现出一道暗门。独目叟走进去之后,并未将门关上。司徒烈凝神提气,施出游龙老人面授的天山游龙轻⾝术,如影附形似地跟了进去。

  进去,是一条短短的,暗暗的‮道甬‬。

  走完‮道甬‬,里面是座宮殿式的广厅。

  广厅成扇形半圆,三个暗门通向三间卧室。这时,广厅上悬着六盏八角宮灯,照耀如同⽩昼。而三间卧室內,隐约地传出了女人低昑浪笑,一看就知道,三个道,正在密室內寻取乐。

  司徒烈隐⾝‮道甬‬暗处,察看着独目叟的动静。

  说巧也真巧,独目叟今天的穿着,居然跟他一样,也是一袭黑袍。那袭黑袍,司徒烈曾在草桥见过一次,想不到独目叟竟有穿黑袍的习惯,现在穿的,居然仍是那一件。

  这时,只见独目叟落脚广厅正中,仰脸向上,向正中一间卧室,平和地喊道:

  “天仙道友,停一停,出来,羊叔子有话说!”

  司徒烈听了,不由一怔。他做梦也想不到,长⽩独目叟在别人面前那般居傲冷漠,但在长⽩三仙面前,却是如此般地平和有礼。昨天,他开口一声牛鼻子,闭口一声杂⽑,尤其音调之间,沉可怕,他満以为装得惟妙惟肖,讵知事实上竟是大谬不然,怪不得人仙何文武要说:“这老儿,今天处处显得特别,就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他能不被三仙识破,真是运气。

  就在这个时候,三仙相继出房。

  从三仙出房相的神态,可以看出,一叟三仙之间,情实非泛泛。

  三仙均是道袍散披,光着两条‮腿大‬,下⾝只穿着一条亵,四人相见,仅一拱手,便在厅上的四只锦座中坐了下来。

  四人谈之前,司徒烈忽然紧张地想道:“万一他们谈到双凤,怎办?”

  急也没有用…他们,一叟三仙的话题,果然就从蓝关双凤开始了。

  首先,天仙道人笑道:“独目老儿,进去开开眼界如何?”

  独目叟‮头摇‬笑道:“算了,你们那些自以为美不可言的炉鼎,羊叔子差不多看遍了,不看也好。”

  “她们两个呢?”

  “哪两个?”

  “她们两个呀!”

  独目叟皱眉不悦地道:“两个,两个,到底是哪两个,请你说清楚点好不好?”

  天仙道人哈哈大笑道:“蓝关双风,怎么样,独目老儿,够清楚了么?”

  独目叟大惊失⾊地道:“什么?你是说…蓝关双凤?”

  天仙道人讽刺地笑道:“羊叔子,你真像刚刚知道的呢。”

  “蓝关双凤?不就是鬼脸婆的门下么?”

  “大概是吧!”

  “道友,”独目叟不安地道:“你真糊涂,这,这种事,怎生做得?”

  “那么,”天仙道人眯着眼笑道:“只有你那颗珠子是收得的了?”

  “珠子?什么珠子?”

  “羊叔子,你真装得好。”

  “什么,我装得好?”

  长⽩三仙,一齐哈哈大笑起来。独目叟,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显出一脸的莫名其妙。长⽩三仙笑了一阵,然后由人仙何文武向天仙有吉,地仙胡年递了一个眼⾊,天仙地仙点点头,表示会意。

  于是,人仙何文武朝独目叟开口道:“羊叔子,三天前,你没有来过朝观是不是?”

  “是呀!”

  “你也没有见到鬼脸婆门下的一麟双凤?”

  “是呀!”

  “你也没有见过什么夜明珠?”

  “是呀!”

  “你也没有见我们留下蓝关双凤?”

  “是呀。”

  “那好,”人仙何文武朝两个师兄做了个鬼脸笑道:“我们大家,都很⼲净。”

  独目叟不悦地道:“三位道友怎会想起来开恁大的玩笑?”

  人仙何文武笑道:“好了好了,彼此的玩笑都该停止了!”

  接着,天仙道人胡吉道:“羊叔子,想不到你这家伙心计真多,…其实,你这种态度也对。…事情已经过去,不谈也罢。…喂,独目老儿,听我们老三说,你有什么不幸的消息要告诉我们是不是?”

  独目叟瞪着那只仅有独眼,向人仙何文武责问道:

  “何老三,羊叔子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等话来?”

  三仙又是一怔。…蔵⾝暗处的司徒烈,几乎笑出声来。…这时,只见人仙何文武摇‮头摇‬,叹了口气,又像三天前一样,自言自语道:“这老儿,今天处处显得特别,就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人仙道人自语毕,抬脸向独目叟道:“这样吧,羊叔子,就算我们三兄弟这几天乐昏了头,有点神志不清,以致说出话来颠颠倒倒好不好?”

  独目叟忿忿地道:“你们这三个杂⽑,真是莫名其妙。”

  司徒烈在暗处点头忖道:原来是这样的,他也会喊他们杂⽑。

  “那么,”人仙何文武又道:“今晚你老儿是来⼲什么的呢?”

  独目叟立起⾝来,恨恨地道:“来⼲什么是不是?嘿,告诉你们吧,来叫你们三个杂⽑注意!长⽩一带最近来了不少关內的武林人物,你们刚才谈及的,那个一麟双凤的师⽗也在內。”

  独目叟说罢,头也不回地向‮道甬‬边走来。

  司徒烈知道他要出去,连忙缩⾝屏息贴上壁角。独目叟的脚步很重,他似乎装満了一肚⽪怒气。因此,他忽略了‮道甬‬內有人潜伏。长⽩三仙,并未相送,仅是彼此互望一眼,无可奈何地摇‮头摇‬,便分别各回自己的卧室,继续取乐。

  就在这个时候,司徒烈⼲咳一声,匆匆走出。

  长⽩三仙见到独目叟二度回头,不噤大为诧异。

  天仙道人道:“羊叔子,你今天晚上到底在耍些什么把戏。”

  “坐下来,坐下来。”他,司徒烈,冒牌的独目叟,故意朝‮道甬‬张望了一眼,然后嘘出一口大气道:“你们几个以为我羊叔子今天晚上发了疯是不是?嘿,你们知道个庇!”

  “什么?”

  “大事不好了。”

  “什么?”

  “事情是这样的!”独目老人道:“今晚,当老夫走在朝后殿殿脊上时,老夫发觉⾝后有人跟踪。本来,依老夫的脾气,哪肯容人这般无礼?可是,老夫虽然只剩下了一只眼睛,但谈到目力,自信尚不输于任何人!”

  “你不动声⾊的原因是因为你已认出了来人⾝分?”

  “一点不错。”

  “谁?”

  “你们猜猜看。”

  “我们怎么猜法?”

  “你们应该猜得出!”

  “为什么?”

  “来人的名字,”独目老人道:“今天晚上,我们已经提过一次了。”

  “鬼脸婆?”

  “鬼脸婆,”独目老人有力地道:“一点也不错,正是她,鬼脸婆!”

  长⽩三仙,相顾默然。

  独目老人继续说下去道:“老实说,除了我自己,我羊叔子是什么人也不会放在心上的,鬼脸婆,又算得什么东西!不过,话得说回来,做了贼的人,总免不了心虚。三天前的那档子事,我,还有你们三个,多少总有点理屈的地方。今晚,那个鬼婆子骤然不声不响地在这附近出现,说起来,总不会有什么好事。所以,三思之后,我决定了,我决定视而不见。假作不知。”

  “最后她跟进来了?”

  “她就蔵在‮道甬‬口!”独目老人用手一指道:“我本想用话点醒你们几个,但又苦于无适当机会。更因为那个鬼脸婆非等闲之辈,一个做不好,反会弄巧成拙,先将马脚露出。所以,老夫惟一的希望,就是希望你们几个别谈及双凤一麟的事。

  唉唉…做梦也想不到,你们几个,除了女人,几乎是无话可说,而那么多女人,什么人也不提,偏偏一提就提起了蓝关双凤!”

  “原来如此!”

  “你们这些笨驴!”独目老人一板正经地怨道:“还口口声声讽刺我羊叔子装得好像,想想看,要不是我羊叔子装得好,万一那个鬼婆子冲进来,人赃俱在,虽说我们几个不怕她,那时候,轰传出去,给道上朋友品评起来,谁是谁不是?”

  “独目老儿,今晚委屈你了。”

  “我们兄弟几个,有什么好说的?”

  “那婆子既然还在,”人仙何文武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还在最后大声说出他的名讳?”

  “那时候,她已走了!”独目老人道:“我跟你们几个,嘴里虽然在说着话,但全副心神,却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那个鬼脸婆子的行动。最后,我见人影微微一动,便知道她已起⾝离去。那时候,我怕你们再跟我噜嗦,不得不来个简单明了,希望你们有所警觉。”

  “你为什么去而复回?”

  “去而复回?我去了哪里?嘿嘿,老夫不过是防那鬼脸婆子耍我们的鬼花样罢了!”

  天仙道人道:“你刚才说,长⽩来了很多武林⾼手,他们是谁?”

  独目老人道:“来是来得不少,不过以我们的⾝分,只要再提一个也就够了。”

  “哪一个?”

  “游龙老人!”

  “游龙老人?”长⽩三仙同声失惊地道:“那,那老儿,来,来长⽩做什么?”

  “我们的灾难都到了。”

  “是的!”独目老人独目中神光稍现即逝地道:“杂⽑们,可还记得四五年前,⻩金⾕,逍遥村,火焚剑圣司徒望的那件公案么?”

  长⽩三仙,默默地点点头。

  司徒烈的一颗心猛然狂跳起来…他,司徒烈,独目老人,仰脸深深地昅进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嘘了起来。…他,司徒烈,独目老人,好不容易地,将自己镇定下来。

  “剑圣跟游龙老人的友谊异常深厚,就像你我之间一样。这是武林中人人知道的事,毋庸羊叔子多说。”

  “是的,我们知道。”

  “其余就不用说了。”

  “羊叔子,你是说,游龙老人已对这件公案起了疑心么?”

  “不然他来做啥?不然我怎会说我们的灾难都来了?”

  “你为什么要说‘我们’?”

  “长⽩道上,谁是⼲净人?”

  “最低限度,长⽩三仙无份!”

  “谁有份?”独目老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杂⽑,你倒说说看,谁有份?”

  “问你自己呀!”

  “问我羊叔子!”

  “羊叔子,”三仙惑地道:“你想赖账么?”

  “剑圣何许人?只提羊叔子一人,谁肯相信?”

  “我们并没有说是你羊叔子一人⼲的啊!”“还有谁?”独目叟道:“说说看!”

  “你羊叔子该比别人知道得更清楚。”

  “我要你们说!”

  “羊叔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先说了,我当告诉你们这是为了什么!”

  “你要我们说,我们也只有将你当年的话复述一遍而已。当年,你自关內回来说:武林三奇算什么?嘿,稀松得很!我们问:这话怎讲?于是,你告诉我们,今后,武林中,谁也不会再看到剑圣司徒望了!同时,你取出剑圣佩用的盘龙剑作证,并说剑鞘在路上给人偷了,那人可能是七丑八怪的部下。我们问:七丑八怪也参加了?你说,是的,另外还有两个人。至于那两个人是谁,你抵死不肯说,我们只有作罢。…羊叔子,现在你倒说说看,你这是什么意思?”

  “好的,我再问你,游龙老人可知道这些?”

  “当然不知道。”

  “你们会告诉他么?”

  “羊叔子…”

  “回答下去。”

  “当然不会。”

  “依你们的看法,另外会有人怈露这项秘密?”

  “除了你自己,东北道上,谁也没有这份胆量。”

  “那就好了!”

  “这怎么说?”

  “东北道上,知道此案详情的人物并不多!”独目老人冷冷解释道:“而知道的人,一半以上,是站在圈子里面。另外的一小半,他们找不出理由跟自己过不去!

  想想看吧,三位道兄,游龙老人来长⽩,只知长⽩道上的人物有嫌疑,但不能确切地知道动手的是谁?主谋的又是谁?这种情形之下,我说我们的灾难都来了,说错没有?”

  长⽩三仙,脸⾊大变。

  “现在,我们只有一条路好走。”独目老人继续冷冷地道:“那便是尽速通知两老鬼见愁,合力对付!”

  “两老常川出没英雄岭,这儿还可以差人跑上一趟。”人仙何文武皱眉道:

  “至于鬼见愁那个老怪物,行踪飘忽,居无定处,将是如何个找法?”

  独目老人冷冷地道:“这个,我负责!”

  三仙点了点头,独目老人冷冷地又道:“何文武,把那块鬼脸黑符拿给我!”

  人仙何文武面露讶⾊道:“你要那个做什么?”

  “当然去找鬼脸婆!”

  “难道将它还给她?”

  独目老人微微一笑道:“我正准备那样做!”

  “她如问你它从哪儿来,你将怎么个说法?”

  “我将告诉她:取自双掌震两川的尸⾝上!”

  “羊叔子!”人仙何文武不噤惊得跳了起来,叫道:“你,你疯了么?”

  “何文武!”独目老人冷冷一笑道:“你的头脑实在简单的太可怜了!”

  人仙何文武怒不可遏地指着独目老人吼道:“你知道的,羊叔子!我们朝观的三兄弟,一向对你,都很尊敬。除非万不得已,我们并无意让长⽩道上的武林朋友看我们的笑话!”

  独目老人微哂道:“你们尊敬我羊叔子,正和我羊叔子尊敬你们一样。”

  人仙何文武余怒未息地哼了一声道:“除非你羊叔子能将刚才的话解释明⽩,否则,这种话说来并不动人!”

  “何文武,我来问你!”独目老人突然将面孔一板,沉声道:“鬼脸婆在见到了这块鬼脸黑符之后,她会不会追问下面这两个问题:双掌震两川死于何人之手?

  可有谁亲眼看见?”

  “唔…当然”

  “那时候,难道我羊叔子还会说出这事是你们三仙中人⼲的?”

  “唔…当然”

  “相反的,如果我坚称我亲眼看到双掌震两川系死于天山游龙的掌下,想想看,杂⽑们,以我独目叟羊叔子在武林中的⾝分地位,鬼脸婆会不会相信于我?”

  “啊…啊。”

  “两老远居英雄岭,鬼见愁那个老怪物又是行踪不定,目前,我们的实力,说起来,实在单薄得可怜。假如我们能够轻而易举地,添上一个像鬼脸婆那样的帮手,又是何乐而不为?”

  “啊…啊”

  “羊叔子完全是一番苦心,结果却换来你姓何的一顿无情咆哮,嘿,嘿,真是遗憾之至!”

  人仙何文武面现羞惭之⾊。

  天仙地仙则忙着赔笑招呼。于是,天仙地仙催促人仙出了那块鬼脸黑符,独目老人接过,仅只嘿嘿一笑,旋即掉转⾝躯,向‮道甬‬昂然走去。

  长⽩三仙目送着独目老人的背影在南道口消失,然后,回过脸来,对望着,‮头摇‬一阵苦笑,意思好像在说:“这老儿,忽冷忽热…要说长⽩只有一个独目叟,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wWW.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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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悬肝胆一品红英雄泪公侯将相录烛影摇红不了恩怨不了天才小痴我是龙头会醉才会赢又见混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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