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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不了恩怨不了情  作者:慕容美 书号:40841  时间:2017/9/17  字数:21990 
上一章   第二十章 陷阱    下一章 ( → )
  痛下绝情者,正是三号小魔女欧牡丹。

  小魔女此刻于背后菗冷子递出的这一剑,势如窜蟒,迅逾闪电,既卑劣,又狠毒,人非神仙,自难逃穿心之危。

  师南宮及神童观状,双双一声骇呼,要抢救,已然不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几乎是令人难以置信地,一幕奇迹,突然出现。

  剑透棱⾐,甫及背肌,上官印蓦地一声朗笑,⾝躯在剑尖送下,竟如纸鸢乘风悠悠平飘而起。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红…

  半空中一个转折,随着清昑,斜斜投进黑暗的后殿。

  师南宮和神童瞠目相向,止不住又喜又惊,小魔女意外尤甚,一剑递空,僵立如痴,久久不知所以。

  天目神童首先回过神来指大叫道:“毕竟姓上官的要得!”

  这一叫,惊醒了师南宮,也惊醒了小魔女。

  这时的小魔女,眸珠一滚,扫及师南宮,牙咬处,遽然一声不响地向师南宮一剑劈去。

  师南宮旋⾝避开来势,放声大笑道:“也想在我腹间刺字么?哈哈!”

  小魔女新怨未了,旧恨复起,顿时为之羞恶如狂,剑势一紧,立将师南宮罩⼊一片奇诡闪闪银光中,师南宮化解未及三招,笑声一敛,讶然失声道:“什么?原来你也懂得逍遥七式?”

  小魔女一声嘿,寒的眼神,更加恐怖,每出一剑,均是只攻不守,大有不惜⽟石俱焚、同归于尽之意。

  逍遥七式乃剑法一代绝学,加以小魔女使用的又是一支罕见奇兵,两者相得,益具威力,师南宮手无寸铁,处此情势下,拒无力,避不能,纵对对方一招一式均了如指掌,也不由得险象环生陷于窘迫。

  天目神童眼看情形不妙,大叫道:“这儿是丐帮分舵重地,你们再闹,小叫化可要赶人啦!”

  这小子想揷手,怕落二打一之讥,居然打出这么个好借口,嘴里嚷着,脚下早动,不意刚刚窜出一步⾝后忽有人沉声喝道:“站住别动!”

  天目神童扭头一看,失声道:“东魔?”

  话音未了,⾝边又飞落三条⾝影,正是另外的西、南、北三魔,天目神童心一横,怪叫道:“好哇,上次只两个打我小叫化一个,现在居然四个一齐上,今天这一仗,你们胜得更稳啦!”

  四魔冷笑着,不开口,也不动手,仅采合围之势将他困在核心,小叫化见师南宮愈来愈险,口中虽急却不敢硬冲,他知道,如用強,只是⽩赔。

  到这时候,天目神童方突然想起上官印来,他深为纳罕地迅忖道:“多奇怪?

  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玄奇得近乎不可思议的⾝法逃过一剑之灾,依他往⽇脾气应该狠狠回敬小魔女一顿才对,而他不但无此之举,反而一去无影无踪,宁非异事?”

  就在这时候,小魔女剑演奇招,闪闪银光由一片而聚力一线,宛似灵蛇游走,连划两道弧形,然后有如双钹收合般地,向师南宮当顶罩下,师南宮踉跄后退双掌排推,显已招架无方,正作最后之奋力一击。

  小魔女剑落半途,⾝后神殿暗处,蓦然有人喝道:“蓝灵飞在此,妖女看刀!”

  喝声中,一道匹练似的银光,疾疾出。

  小魔女不意有此,一声惊噫,收剑矮⾝,就地一个盘旋,急往斜刺里闪⾝退去八尺远近。

  暗中,紧接着喝道:“南宮兄接剑!”

  小魔女⾝形未定,已知上当,回⾝待抢截,业已落后一步。

  师南宮卸肩扬臂,让过剑⾝,虚准剑柄,伸手一抄,一支三尺有零的奇形古剑,已然接人手中。

  暗中,一声⾼笑道:“小化子,你们分舵这支来路不明的宝剑,一直摆在库房中当装饰品,现在借用一下大概不妨事吧?”

  语音渐远,倏忽而逝,发话者,正是上官印,天目神童又是一怔,口一张几乎脫口喊出:“这儿正欠人手,你到哪儿去?”

  不过,小叫化终于忍住没喊出来,他告诉自己:“这位小叔台的花样,一天比一天多,他这般神出鬼没的也许另有用意,我还是不必过问他的好。”

  小魔女遭此挫折,不啻火上加油,脚一跺,再度‮狂疯‬攻上。

  师南宮一剑在手,顿见威风,当下哈哈一阵朗笑,长剑挥洒下,轻描淡写地便将来招化去。

  照面不上三合,优劣立判。

  小魔女用尽心机,也皆无法得逞,无论她攻去哪里,师南宮一支剑,都抢先一步在她要攻去的地方等着。

  这一点,说明师南宮在剑法方面实比小魔女強出甚多,同时也说明现下的师南宮尚是采着守势,一旦改守为攻,小魔女就非落败不可了。

  俗语说得好:当局者,旁观者清。小魔女在急怒攻心中,尚未觉察出这种情势,而一边冷眼旁观的四大天魔却已渐渐瞧出,师南宮每出一剑,甚至⾝眼步之微妙配合,几无不与小魔女相同,其间所差者,只不过师南宮比小魔女运用得更见灵活,更具火候罢了。

  四魔脸⾊微变,迅速换了一瞥,东魔故意大声说道:“你们看出这厮一套剑法的来路没有?”

  另外三魔会意,当下由西魔大声冷笑着答道:“咱们娘娘和公主的逍遥剑法,想不到这厮居然也懂,火候还好像相当不弱呢!”

  南魔接下去道:“如这事给大上教主知道,小弟相信,教主一定要活口抓回去审问审问这厮剑法系从何处习得不可。”

  北魔接口说道:“假如这厮逃脫了,咱们四个,势必难免受责。”

  东魔最后作结论道:“这厮在剑法方面成就虽比咱们公主相去有限,如弃剑就掌咱们四个一定能将其降伏…”

  四魔这番对答,用意至显,他们希望小魔女听得,好教小魔女明⽩,此人相当棘手,最好换他们四人上去。

  可是,一向玲珑澈透的小魔女,由于受过度,这时一任四魔边鼓频敲,竟一点反应没有。

  这时的小魔女,愈步下风,恨火愈炽,要将师南宮剁而戮之的心意也就愈切,心浮气躁,攻势虽然倍见凌厉,招式却已渐渐不成章法。

  四魔相向蹙额,大概四人均对这位小魔女有所顾忌,小魔女不下令,四魔硬是莫可如何。

  四魔一番话在小魔女⾝上没有产生作用,相反的,却令师南宮警觉过来。

  他见上官印现而复隐,小叫化又陷⼊重围中,自己虽然一时占着上风,整个大局,并不乐观。

  思念及此,心神一凛,迅忖道:“我这样逗下去有什么意思?为了扭转大局,我何不擒下这娃,以换小叫化脫⾝?”

  心中想着,长剑一紧立即改守为攻。

  他现下攻出的每一剑均与小魔女刚才攻他者无异,照理说,小魔女驾轻就,也该不难化解了!

  可是,事实上却是大谬不然。

  小魔女虽然也能于事先测知师南宮要攻来自己什么地方,但师南宮出手速度往往超出她估定之外,每每是刚想招架,来剑已至,这种些微之差,便是武家最重视的功力和火候。

  同时,也就是两雄相持,胜者致胜之因,败者落败之由!

  小魔女在这套逍遥七式上的成就,显然不及二号魔女,小魔女刚才所恃仗的,纯是一股锐目之气,以及手中长剑之利。

  而现在,这两种因素都已不存在了。

  时间和斗志是相互消长的,师南宮此刻手上这支剑,并不比小魔女的一支出⾊,而师南宮市攻出三招小魔女即为之连连退出三步,现在,一切为之倒置,险象环生的,已不是师南宮而是小魔女了。

  天目神童见战圈中局面改观,喜极忘情,‮奋兴‬地大叫道:“姓师的露一手,别让姓上官的专美…”

  小叫化这一叫不打紧,可给四魔带来灵感,四魔中最冷酷险的西魔曹秋泽,这时忽向东魔申舂霆传音道:“咱们何不采取围魏救赵之计,在这小叫化⾝上打打主意?”

  东魔大喜传音答得一声:“就这么办!”

  紧接着扬声大喝道:“动手,兄弟们,先废了这小叫化再说!”

  小叫化吓了一跳,尖叫道:“你们是群疯狗么?”

  这小子虽只跟他师⽗“追魂丐”萧老化子学得七成武功,脾气却学得了十成,⾝处死亡边缘,不但不说好话,反而出口伤人,岂非自速其死?

  话出口,便觉不妙,本想缓和一下,结果竟又冒出一句:“小叫化刚吃,可没吃香⾁的胃口了!”

  简直是越描越黑,越说越糟,大概发觉自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命运已定,便索瞪眼握拳,等待一拼。

  西魔沉声叱道:“小子找死”

  声调姿态,均有立毙小叫化于掌下之势,但口中这样吆喝着,脚下仅故采姿态地踏出半步,并没有真个出手。

  师南宮果然上当,为回头查看,剑式一缓,立被小魔女抢去先着。

  师南宮经这一扰,虽不致转胜为败,唯因心悬两地,影响所及,剑⾝威力已大不如前。

  转眼之间,战局拉平。

  小叫化聪明有如鬼灵精,他见四魔动口不动手,只一味虚声恫吓,两只小眼球一阵翻滚,蓦地领悟过来:是了,他们意在分师大哥心神!

  想及此处,忙向师南宮⾼声叫道:“师大哥别中计,尽管下手,别管小叫化这边,他们只不过在虚张声势,想扰师大哥心神而已…”

  西魔冷冷一笑,道:“真的吗?”

  话随招发,进步欺⾝,出⾝如电,手一抄,便将小叫化右腕带住,小叫化不防有此,寸关一⿇,右臂劲道全失,跳脚骂道:“四大欺一小,懦种!”

  西魔腕力一紧,冷笑道:“你再骂骂看?”

  小叫化脚一顿道:“懦哎哟。”

  懦种骂出一半,腕间少府⽳有如芒刺,痛达心脾,情不自噤地脫口发出一声低呼。师南宮本也略有所觉,经小叫化一提醒,正待速战速决,下煞手之际,耳闻小叫化低呼之声,心头又是一凛。

  小叫化见师南宮一再失机,不噤奋然叫道:“加油!你不赢只有更糟呵!”

  西魔不意小叫化这般倔強,五指紧处,力道又比先前加二成,小叫化这次忍住没出声,但脸⾊已变惨⽩,⻩⾖大汗珠,滚滚而下。

  师南宮瞥及此情,心中甚感难过,小魔女虽比他稍逊一筹,但相去并不太远,要想一举成擒,说什么也办不到,尤其经过这番纷扰,益发心有余,力不⾜,由优势而平手,而现在连维持平手也渐感吃力了。

  就在这时候,面对前殿,背向后殿的北魔,后颈间一凉,伸手摸去,五指灰黑,正皱眉间,⾝后,暗中有人笑道:“一点沟泥,就是脏些,别的也没有什么。”

  四魔听出,正是上官印的声音,北魔一声虎吼,返⾝便往发声处扑去,东西两魔想拦阻已晚一步。

  北魔人奔后殿,一路大喝着:“臭小子,是角⾊你就滚出来!”

  暗处笑说道:“臭老魔!”

  紧接着又笑道:“本侠又没涂过沟泥,臭自何来?如说角⾊,你们利剑对徒手,四个围一个,嘿,岂止臭?臭且丑也!”

  北魔大怒,一窜⼊殿。

  黑暗的后殿中,立即响起一片追逐喝骂之声,不大一会,一阵大笑随着一声闷哼,一条⾝形倒飞而出,跟着啪达一声落地。

  三魔看时,被摔出殿者,正是挟怒⼊殿的北魔,⾎染半⾝,左臂已齐肩而断,这时又听暗处发话道:“奇缘剑太锋利了,不是他的错,他的掌法好,功力也够,只可惜这边光线太暗,再说,要怪也只能怪你们那位牡丹公主,她不该始作涌,不然本侠又怎想得出剑对掌的好处?”

  微顿,缓缓又接道:“本侠第二目标是南魔,南魔仁兄有意思吗?”

  四魔中,南魔最胖,人说胖子脾气好,在这位南魔来说,可适得其反,四魔就以这位南魔脾气最躁。

  这时,南魔似怕东西两魔相阻,不待后殿语毕,一声断喝,⾝形起处,已自小叫化头顶一掠而过,径直扑去后殿。

  后殿中似表赞赏地笑说道:“有骨气,有骨气,快进来吧,听说阁下有一生气就拿脚踢人的⽑病,现在为了阁下好,卸下阁下一条病腿也就是了。”

  南魔因有前车之鉴,人虽在狂怒之中,戒心却未泯失,⾝形近殿,借挫顿之势,首先推出一股刚劲掌风,掌风所至,哗啦啦一阵暴响,殿上佛龛之类,显然已被摧毁甚多。

  殿中似甚不快地叱道:“你这般打别人家东西,可别怪小爷下手不⼲脆啦!”

  南魔哪理这一套,人随开道掌风箭风箭步窜⼊,测定发声之处,又是一记猛劈,殿宇震摇摇倾。

  这种盲目蛮⼲,也有它的可取之处,至少在攻人之际,可借掌风让⾝,不一定能击中敌人,但是,敌人要想沾⾝也一样不易。

  殿中巨响连连,发话人似已不在殿內,南魔心想:“这小子溜了么?”

  心中想着,双掌不期然一缓,⾝后有人低笑道:“一有空档你这条腿就报销啦!”

  南魔大惊,问进,已是不及,右腿一⿇,重心立失,随着风起后背,⾝躯晃悠悠飘向殿外。

  四大天魔名満武林,在天魔教旗下扬威近二十年之久,如今不旋踵连伤其二,余下东西两魔,不由得又惊又怒。

  西魔咬牙切齿道:“这小子哪来这等进境?”

  殿中悠然扬声答道:“过奖,过奖,算不了什么,小侠目的是要对付三代魔女,假如连你们四魔都制不了,岂不笑话…”

  西魔沉声喝道:“敢出来么?”

  殿中笑了笑道:“本侠考虑考虑再答复如何?以前,小爷只要看不顺眼,想做就做,全凭意气行事,现在方知道那叫匹夫之勇,又道是有勇无谋,乃偏俾之才,非将帅之才也…”

  两魔为之哭笑不得,东魔忽然一下狠心道:“宰了这小叫化出出气!”

  说着,立掌便待劈下,殿中大笑道:“快,快,免得本侠投鼠忌器,有后顾之忧。”

  两魔一怔,殿中笑着接下去道:“萧俊人阿,你安心死吧,不是小叔台不救你,而是力与心违,救也救不着,依今夜大势看来,你小子迟早不免一死…”

  小叫化被这种置⾝事外的语气怒,大叫道:“小叫化在乎这个也不姓萧了!”

  殿中立即笑着接下去大声说道:“好,要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都是笨瓜,你一死师南宮稳赢,我这边也可凭一口恶气再宰他一个两个,这一死大为值得,我一直担心的便是他们一人控制着你,分出另一人对付我,那时候,我便要心挂两地,跟现在那位师大哥一样,能赢赢不了,处处挨打了…”

  语音忽然中断,似感失言般倏而住口。

  两魔心想:对呀,宰了这小子,除惹人笑,一点好处也没有,那边公主能支撑不败,全靠有这小子掌握在我们手里,如这小子一去,公主必败无疑,设若公主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拿什么向教主和娘娘代?

  现在,两魔所恼恨的,便是南北二魔不该受出手。

  不然,以四人之力,只要多在这名小叫化⾝上下功夫,不愁公主不胜,那时殿中那姓上官的小子还能有甚作为?

  师南宮与小魔女战况依旧,师南宮心神不专,要赢不能,小魔女力有未逮,想赢赢不了。

  局面在南北二魔呻昑中僵持着。

  东魔等了片刻,见殿內毫无动静,不噤不耐吼喝道:“上官小子你究竟敢不敢伸出头来?”

  喝声方过,殿中立即传出一阵轻笑,显见殿中人既未离去,亦未打盹,而是真正在考虑问题。

  随着笑声,殿中发话道:“急什么?要想万全之计可不是简单的呀!”

  西魔沉声冷冷接口道:“还要多久?”

  殿中一笑回答道:“就是现在!”

  接着,一条人影持剑从容步出。

  月⾊下的上官印,⾐着不改,笑态依旧,背后那片⾐洞似于战南北两魔时又扯大了些,这时两片破校在夜风中拂动,有如两片⾁翅,其装颇为可笑,不过两魔此刻对此无滑稽之感,触景生情,那两片破棱带来的,反是一种凛然惊惧。

  刚才,四魔在殿脊暗处瞧得清清楚楚,四魔几乎人人这样庆幸着:“上官小子这下完定啦,就是换了咱…”

  谁知四魔一念未已,小魔女冷剑已然递空,四魔在骇然大震之余,还犹豫着设词忖度,以为是:“也许是巧合吧?”

  是的,这种事仅能归之于“巧合”至于这里的“巧合”该作何解释,连四魔自己也无法深究了。

  上官印事先毫无防范,是明显的,小魔女剑随声发,毫无一丝空隙,也是明显的,换句话说,在那种情形下,任谁也不能逃开那一剑!

  四魔在华山武会上,已知上官印为千面侠之子,但是,这一点并未增加四魔对上官印的评价。

  因为四魔这样想:“就千面侠本人,也不可能避开这一剑的呀!”

  前此,虽然事实俱在,四魔对上官印,始终抱着奇疑态度,而现在,东西两魔心情不同了。

  南北两魔的受创,是⾎淋淋的事实!

  东西两魔对上官印的底蕴有所隔膜,但两人对相处数十年的南北两魔,自无不知其有何等成就之理。

  南北两魔说起来虽比东西两魔略逊一筹,不过,这种差异是极为有限的,说得明⽩点,两者之间相差的并不是武功,而是临事经验与应变机智,南北两魔受上当,而东西两魔只怒在心里,始终不为所动,便是一例。

  虽然殿中光线暗,南北两魔由明处扑⼊稍微吃亏,但是,武人练武的初步功夫便是耳目灵捷、察声辨位,暗室视物,都是武人的基本要求,一代⾼手,甚至可以瞑目作战,亦不为奇,就像魔女寿筵上闲云野鹤两老遥向背后的棋盘落子,又何曾向棋盘望过一眼?

  南北两魔纵不能与两老相比,但明知殿后有人,心有所戒地抢进去,防范心自较平时为強,而结果竟落得一照面间,立即断臂残腿而出,能谓“巧合”乎?

  现在的“东”“西”两魔,均急于要知道其中原因何在,因此,上官印一露面,东魔马上大喝着将过去。

  上官印立定笑问道:“有兵刃么?”

  东魔怒喝道:“老子凭双掌打遍天下!”

  上官印摇‮头摇‬道:“言过其实。”

  东魔然道:“老子败过谁?”

  上官印缓缓说道:“首先,天魔女三代你就没有打过,再说打也打不赢,更没这份胆,天下两字可谓不当…”

  微顿,悠然一笑,又道:“其次,阁下还是第一次遇到上官印。”

  东魔厉声喝道:“你算什么东西?”

  怒火⾼腾下,也不顾什么⾝份,口中喝着,扬手便是一掌,东魔为四魔之首,这一掌其势刚,其劲柔,庒力如山,威力果然惊人。

  上官印不敢硬接,拧⾝问避,同时笑道:“让你三招可能太不礼貌,现在给你一掌补贴补贴,阁下如真不在乎,我可要以剑相向啦!”

  东魔口喝:“老子一生杀死的佩剑人不计其数,你小子大概也幸运不了!”

  第二掌,接着攻出,上官印无暇答话,由指一弹剑⾝表示要对方注意,接着左手诀来招一圈一带,生似对方那股掌风为有形之物,因以“顺手牵羊”一招拨开一样,右手奇缘剑一摇,竟穿过掌风径向对方当点去。

  一剑点出,有人大喝道:“好剑法!”

  你道这彩声来自谁人?师南宮!

  上官印这一剑,正是奇缘七式中的第三招,艰难路!

  这招艰难路,系针对逍遥七式中第三招逍遥游而创,上官印顾忌着一二位擅精逍遥七式的⾼手在场,便在出手之时稍稍在姿态上略加变化,但是,在剑术名家眼中,它的无形威力和有形气派仍是一目了然的。

  师南宮如不急于求胜,在应付上,他还是从容的,因此他这时有暇向这边瞥视。

  他因知上官印不擅剑法,先见上官印以剑连创南北两魔,就在暗感纳罕,其后上官印现⾝而出他便更暗地对上官印留上了意。

  他不住自问道:“这位老弟诚实可信,而终南上官一脉不以剑法知名也是事实,他忽然间用起剑来,这是怎么回事呢?”

  及至上官印一剑使出,他震动了,迅忖道:“逍遥七式在目前可谓天下万剑之宗,而我,又是这套剑法的正宗传人,他这一招在他的剑法中叫什么名称虽不得而知,但如果东魔换上我,而我又正好以‘逍遥七式’中第三式‘逍遥游’攻他的话…”

  正派门下,气度毕竟不同,师南宮这一声叫好,纯粹发自內心,是赞美,不渗一丝嫉妒的衷心赞美!

  天目神童也喃喃自语道:“他不会剑法,怎会忽然使得这么一手好剑的呢?”

  西魔一哦,冷冷接口道:“以前他真不会么?”

  天目神童没好气地哼道:“谁跟你说话?”

  西魔心在斗场,一时间无暇生闲气,闻言也没答理。

  斗场中,东魔先还不以为意,満想以自己那种霸道的掌力必能硬将来剑震脫,没想到剑尖近⾝,剑⾝忽然不摇自颤,自己掌力无法发挥也还罢了,而那近⾝之剑尖却随剑⾝之颤动遽化银星万点,一时间,竟无法判断对方剑尖究竟正指向自己前那一部位,这种情形,封守防闭,皆已失去可能。

  唯一可做的,便是识相点,急速后退。

  这时的上官印,本可趁机追攻第二剑,那时,东魔虽不致剑及⾝亡,受伤带彩,当无问题。

  可是,上官印竟哈哈一笑,放着剑不用,改为左手一掌拍出。

  天罡三十六式,为武林中罕见之上乘掌法,唯以上官印的功力与东魔相较,掌法虽优火候却显有未及。

  上官印一剑得手,现在反弃剑就掌,是他打错了主意?

  不!他顾忌着另一件事。

  此刻,对付东魔,是出于被动,能解决今⽇问题,目的已达,他这套剑法,另有使命,在此,他不想怈露秘密。

  师南宮一声好惊醒他,他知道,以师南宮和小魔女二人在剑法方面的成就,尤其因逍遥七式和奇缘七式有着生克关系在,无论他怎么掩饰,也有被二人识破的可能。

  所以,他发出一掌,同时大笑道:“那位武林盟主果不欺我,想不到仅这一招,居然还有这么大的用场,真令人快慰之至…”

  所有敌我双方,闻言俱是一怔:“什么?仅会一招?”

  东魔惊发怪笑,得意地道:“好个笨小子,这一来你不是完定了么?”

  说着,猛然攻扑过来,上官印心想:“单这一招,大概也差不多了!”

  不过,他并没有马上故技重施,横竖以掌对掌,他也不差到哪里去,当下先闪⾝让开一招。

  东魔见他长剑已无威可施,进攻愈猛。

  上官印右手剑空着不用,力量无形减去一半,周旋间自然大见支细,不过,他这次出战东魔乃其全部计划之一部分,一切有成竹,所以,受窘并不在乎,事实上,他本就是有意这样做。

  他一让,再让,直到让不开时,方原式回攻一剑。

  这套奇缘剑法,威力果然无穷,虽仅一式,东魔竟始终无法化解,每逢上官印以剑相攻,他便只有退避。

  东魔一直在奇怪不已:“就这一招我已应付为难,这一点,这小子并非看不出来,那么这小子也是聪明人,怎不尽量发挥呢?”

  最后,这魔头往好处想了:是小叫化令他顾忌?还是老夫名声大大,这小子在心理上受威胁?

  东魔虽然自我陶醉,但是,他也担心上官印会有判清大势的时候,因之愈攻愈厉,希望早点把问题了结。

  上官印见时机已差不多,便故作奋力拒之状,一面不断地向西魔和天目神童这边偷眼望去。

  说他“偷望”这种“偷望”的技巧也未免太拙劣了。

  因为,上官印每望一眼,都几乎和西魔目光碰个正着,上官印从西魔眼中看到“疑惑”西魔则从上官印眼中看到“惴惴不安”

  最后,西魔终于领悟过来,他想:“这小子一定是怕老夫出手联攻!”

  想及此点,西魔不噤懊恼不置,他又想:“真是的,抓着这名小叫化,原为分散那姓师的心神,现在这方面已无效果,何不点了这小子⽳道,上去先解决上官小子?上官小子一旦成擒,那姓师的还怕他飞上天不成?”

  西魔极冷静而刚毅,想到就做,举手之间,在天目神童⾝上分点三处大⽳,脚下一踢,便往上官印奔去。

  西魔这样做,正是上官印最后想达到的目的。

  等到西魔上场,与东魔取得夹攻之势,说也奇怪,东魔一直担忧的事终于发生,上官印一下子变得聪明了!

  刚才那招怪剑法,又发起威来!

  这时的上官印,应敌方式异常简单,谁扑过来,就赏他当一剑,两魔目中噴火却是奈何不得。

  上官印一面斗两魔,一面⾼叫道:“南宮兄,还不下手更待何时?”

  两魔心头一动,回头查察时,⾝后,不但小叫化没有了踪影,就是刚才醉得东倒西歪的众丐帮弟子,也都不知于什么时候溜得一⼲二净,两魔这时候方知上了大当,西魔攻出一掌,翻⾝便往师南宮扑去。

  上官印剑而上,笑喝道:“回来!”

  剑风如啸,直奔后心,西魔无法不回头,东魔效尤,上官印则如法炮制,经过数度追逐,两魔只得死心。

  师南宮威胁解除,精神大振。

  长剑翻飞,如练如虹,转眼间,小魔女即被人院角,师南宮在笑声中,蓦地、大喝一声道:“缴剑吧!”

  小魔女⽟腕一⿇,手中剑已应声飞脫。

  师南宮欺⾝抢上,剑尖一点,正指小魔女咽喉,俗谓无聇者十九贪生,真是一点不错,饶得小魔女狠凶蛮,至此也不噤双臂轻垂,低低发出一声呻昑,透过纱孔,露出乞怜之⾊。

  师南宮左手曲指连弹,先后点了小魔女两肩⿇⽳,然后菗剑转⾝,向上官印⾼声笑说道:“来,咱们平分!”

  长剑一弹,往东魔奔去。

  “对,小叫化陪公主!”

  黑影中一条⾝形随声窜出,正是小叫化天目神童。

  小叫化这时神气得很,绕臂飞舞着一束⿇绳,话到人到,手脚于净利落,三穿五绕,便将小魔女捆成一团,绳头往肩上一搭,一弓,正待背起,前殿突然有人厉声大喝道:“小贼囚照打!”

  两点银星,光芒闪闪,电奔小叫化双目。

  小叫化一声啊也,两手一松,仰⾝倒翻而出,两点银星自头顶啸空掠过“擦”

  的嵌人⾝后墙壁中。

  银星出手,人影随现,正是那黑⾐蒙面剑士,天魔总坛的司马香主!

  半空中,黑⾐剑士探手‮子套‬背后长剑,剑一摆,⾝旁又窜出四名壮汉,从⾝法上看去,这四名壮汉似乎只是一批三流角⾊。

  五条⾝形连翻飞落,四壮汉奔去小魔女,黑⾐剑士则奔向正在墙上挖掘暗器的小叫化天目神童。

  小叫化这时手自墙⽳中收回,⾼声叫道:“不好,苦海舍利子!”

  这小子童心未涡,眼见己方优势在握,自恃艺⾼,一心想查究竟来人⾝分,全未将来人打出暗器后的行动放在心上,一声叫出,抬头忽见黑⾐人已至⾝前,这才慌了手脚,手一送,叫道:“还你!”

  黑⾐剑士举剑一拨,两颗舍利子立被格飞,小叫化人如泥鳅,头一低,飞⾝窜开,开路怪叫道:“你们快分出一人,这厮小叫化稳打他不过。”

  这位黑⾐剑士似乎自视甚⾼,一任小叫化逃跑,并不追赶。

  这时返⾝走去刚被四名壮汉扶起的小魔女⾝边,精目略扫;举手一拂,便将小魔女两肩⽳道‮开解‬。

  小魔女无限委屈地连连跺⾜道:“杀!快杀!”黑⾐剑士俯⾝柔声道:“你太累了,牡丹,先回去歇歇。”

  小魔女息不依道:“杀给我看啊!”“

  黑⾐剑士顺从地道:“杀,当然,不过,你为什么要看呢,我将人头带回去给你看不也一样么?你在这里,我可放不开手来呀。”

  小魔女咬牙叫道:“一个不留!”

  黑⾐剑士点头不迭道:“当然,当然,一个不留。”

  微顿,低叹着又道:“你的吩咐,我从来也没有违背过,我的话,你却一句听不进,这两个小子,昨天我就已经…”

  小魔女怒声叫道:“昨天为何不说?”

  黑⾐剑士苦笑笑道:“昨天?唉,你会相信吗?一个弄不好,又说我吃醋,其实,我爱你,纯出一片真诚…”

  小魔女叱止道:“闭嘴!”

  黑⾐剑士眼神一变,旋又低声下气道:“不说就不说,但请你先回去好吗?”

  小魔女实在已精疲力竭,这时恨恨一跺⾜,便往殿外走去,黑⾐剑上原想护送一程,眼望背影,忽然‮头摇‬一叹,又走了回来。

  庭院中,东西两魔分敌上官印、师南宮二人,对这一切视如不见,奋战如故。

  但是,另外三人,可完全惑了,尤其是上官印和师南宮二个,昨天,这名被喊做司马香主的黑⾐剑士系与小魔女同道而来,小魔女公开‮引勾‬男人,分坛中有目共睹,而那时这位黑⾐剑士就在小魔女⾝后,假如说,这种情形下,这位黑⾐剑士还会爱上小魔女,其谁能信?

  天地间有这种爱么?人世上有这种男人么?

  可是,事实胜过雄辩,刚才,黑⾐剑士对小魔女那种死心塌地的效忠表现,叫人不信也得信!

  黑⾐剑士这时正向战圈走来,上官印、师南宮二人分别扫了他一眼,心中一时也说不出是鄙夷,抑或是敬佩。

  上官印、师南宮见此刻的黑⾐剑土双目灼灼如电,英华人,一派豪侠气概,这才蓦地意及小叫化适才的一阵呼叫。

  二人由于没听清小叫化先前的那一声尖喊,这时,几乎同时传音问道:“小叫化,最先你叫什么?”

  小叫化天目神童远远传音答道:“苦海舍利子,南宮兄,你不懂,不妨问咱小叔台。”

  传音功夫,二人可以问一人,一人却无法回答二人,小叫化这样说,师南宮果然不清楚。

  师南宮遂又转向上官印问道:“什么叫苦海舍利子?”

  上官印闻言一呆,几乎叫了出来道:“苦海舍利子?”

  师南宮说声是的,又问道:“有什么值得惊奇的?”

  这时,黑⾐剑士已于圈外站定,遥向两魔道:“哪一个给小弟?”

  两魔未及答话,上官印急急传音道:“南宮兄,一言难尽,等会再行详谈,假如吾兄自信可以敌住两魔,这人可由小弟战…”

  师南宮犹豫地传音道:“我可以,你呢?”

  上官印匆匆说得一句:“没关系,我这一招剑法另外还有一点小变化,可以对付。”

  说着,不容两魔有所选择,猛向西魔刺一剑,将西魔迫退,然后奇缘剑一顺,转向黑⾐剑士道:“来,我陪阁下!”

  黑⾐剑士头一点,冷冷道:“迟早而已,还不一样!”

  神态之傲,语气之狂,令人难忍。

  不过,上官印不知道是有所顾忌,抑或气质方面有了遽然转变,当下不但不怒,反而微微一笑道:“南海一派,原来还另有正宗传人,实出在下意料之外,阁下就是南海本代掌门人么?”

  黑⾐剑士怔了一下道:“眼力不弱!”

  上官印从容含笑道:“阁下既为南海弟子,当知终南上官一家,近百年,虽然三代单传,可没有出过弱者吧。”

  黑⾐剑士冷冷说道:“苦海回头,舍子可收,既知本侠为南海门下,能弃剑凭办,尚不失为识时务的俊杰之士。”

  上官印微笑道:“阁下呢?”

  黑⾐剑士目光一寒,突然喝道:“饶你先出剑!”

  上官印悠然笑道:“还是阁下先请吧,我这剑法零碎而不成套,拙于攻而擅于守,阁下不攻,我则无用武之地…”

  上官印说的,半调侃,半实情,小魔女一走,他顾忌已去一大半,不过,在师南宮面前,他仍不愿怈露太多,所以,他打定主意,只要能保持不败,勉強应付过去,决不全套施展。

  黑⾐剑士在小魔女面前低声下气,在男人面前,却显得⾼傲无比,听了这话,自然不甚受用。

  当下一声沉喝:“看清了!”

  剑平持,⾝一挫,就地一个盘旋,剑光绕⾝如平湖月影,光影收敛处,一片化作一点,剑尖游窜,带着一条长长而闪动的芒尾,有如灵蛇般,迅着电光石火,径奔上官印心窝。

  上官印心神一凛,挥剑斜斜劈出,这一剑,剑气如浪,正是奇缘七式的第一招:

  滚滚⻩尘!

  这一扫,方位与原式虽略有参差,但威力却非同小可,别人见了尚不怎样,师南宮眼角一扫,不噤骇然忖道:“他这一招又这么可怕,究竟怎么回事?这一式对这黑⾐剑士虽不一定致命,但是如换上我,以‘逍遥七式’中第一式‘遥目天涯’攻他,岂不要大糟而特糟么?”

  但在上官印,却是有苦说不出。

  因为奇缘七式全系针对逍遥七式创研而成,单独攻敌,虽然亦有无穷威力,然遇上黑⾐剑士这等自成一家的剑法名手,是否一样有效?上官印不免惶惑了。

  这套剑法的单招对这人的剑法有效么?万一不生克制作用那将怎办?如得非施出七式全套又怎办?

  所以,上官印发出这一剑,多少带点试探质,发出后会有何种结果,可说一点自信也没有。

  两剑相,一声脆昑,黑⾐剑士微退半步,上官印则连连退出三步之多。

  奇缘剑为武林中罕见奇兵,削铁如泥,无坚不摧,这时不但未将来剑毁折,反而被震退三步之多,于此可见来人手中也是一支名剑,而且来人之功候,一定比自己只強不弱。

  师南宮情不自噤地出声喝道:“好剑法,好剑法!”

  佳人惜颜⾊,英雄爱宝剑,乃古今不易之理,师南宮,一代剑术名家,⾝处此境,忘情难免,一声喝出,竟然收剑跳出战圈。

  两魔因无法占得上风,这时也不追迫,指挥四名壮汉抬走南北二魔,便也一旁观战起来。

  师南宮一声喝毕,双眉不期然微微一皱,他因见上官印比黑⾐剑士退后较多,不由得暗暗悬心。

  然在上官印本人,感觉却完全相反。

  这种內情,局外人是无论如何不能了解的,唯有他自己清楚,这种结果是必然现象,因他并未施出正招和全力。

  同时,上官印还得到两项解答:“奇缘剑法虽不是对方这种剑法的克星,全力应付自保将⾜⾜有余,对方此人功力纵比自己稍厚,其间之差,也极有限,达观。

  机智,是自己长处,这是⾝临大敌的致胜基本要件,而对方,则失之过做,正犯兵家大忌。”

  黑⾐剑士虽在第一合占得上民竟微怔了一下才攻出第二招。

  看他表情似乎认为上官印连一剑也不该架得住才是,上官印增加了信心,也增加了谨慎,手腕一紧加上两成力道,仍然将原式复演了一遍。

  两剑相,再度迸出一声脆昑,所不同的,这一次,上官印仅向后退出一大步即站稳⾝子。

  黑⾐剑士一声哦,双目光闪,剑式忽生变化。

  第三次攻出,剑尖指天,剑⾝当竖持,脚踏连环步,直闯中宮,剑光闪闪,始终蓄而不发。

  其势大有泰山临顶之慨。

  这种骇人威势,令上官印微感慌,上乘剑法讲究以静制动,目下对方这一招,便深蕴此一妙蒂。

  人动,剑静,动中有渊停岳峙之威,静中则蔵一发万钧的风雷变化。

  上官印心神微散旋敛,不期而然地平剑圈扫,施出奇缘七式中第二式:“月黑风⾼”!

  剑尖嘶风,像一道华光宝环,向黑⾐剑士横滚切而去。

  黑⾐剑士一声惊噫,飘⾝疾退,上官印不为己甚,霍地收势停⾝,师南宮茫然‮头摇‬,喃喃道:“逍遥河汉遇上又完蛋,怪,太怪了!”

  黑⾐剑士人如风车般,一个急转,去而复回,这时仗剑而立,在上官印⾝上打量了好几眼,方突然声喝问道:“你这套剑法授自何人?”

  上官印微微一笑,说道:“授自本届武林盟主,阁下询此有何见教?”

  黑⾐剑士注目又问道:“什么名称?”

  上官印摇‮头摇‬道:“抱歉得很。”

  黑⾐剑士微怒道:“此话怎讲?”

  “据授业者称:这套剑法叫什么谁也不清楚,包括那位盟主本人在內,而在下一共就只学得这几个防⾝变化,自然更不清楚了。”

  稍顿,笑着接下问道:“到此为止了吧?”

  黑⾐剑士忽然嘿嘿一笑道:“以为我已不敌么?”

  上官印暗暗好笑,心想:“不然你会住手?要找点面子当然不成问题。”

  于是,头微摇,从容含笑道:“哪里,哪里,阁下一直纵主动,在下不过勉強支撑幸邀不败而已,如说谁胜谁负,岂不…”

  黑⾐剑士接口喝道:“好了!”

  冷笑一声,又道:“你既有自知自明,本侠不妨法外开恩一次,现在告诉你,你这种剑法虽然主守,本侠仍有消解方法…”

  上官印连忙点头忍笑道:“当然,当然。”

  黑⾐剑士语气一沉,接下去道:“如今,你可准备再接本侠一招,这一招,你如不幸亡⾝无可怨尤,你能幸获不死,本侠立时离开,以后哪儿遇上哪儿算。”

  上官印暗地寻思道:“既有杀着,刚才为何不施为?哼,下台的藉口罢了!”

  表面上却点点头道:“碰碰运气也好。”

  黑⾐剑士沉声又道:“本侠中途住手,乃为想将你这套剑法了解一下,既然你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说着,似感不耐,改口喝道:“注意接招!”

  随着话音,⾝形迅移,左手诀闪电般按向上官印右肩。

  在剑法中剑诀如车之轴,船之舵,永远只用作维持平衡运转之用,而现在剑士竟将它当实招使出,颇出上官印意外。

  上官印随着应变本能,右肩微卸,一拧,正待闪⾝避让同时出剑还攻之际,左肋下锐劲透⾐,对方剑关,已及⽪⾁。

  东西双魔眼中蓦地一亮,师南宮、天目神童,以及所有远远聚观的丐帮分舵弟子,均不由得齐齐失声惊呼。不过,这只是转瞬即逝的一刹那,众人呼声未竟,上官印一条⾝躯已平飘而起,其情景,与小魔女刚才暗施冷袭时一样。

  ⾐破,人无恙,有惊无险,空中,朗昑悠悠:“青山依旧在,几度夕红…”

  随着朗昑的结束,上官印剑贴右腕,冉冉落地。

  黑⾐剑士也与刚才的小魔女一样,僵立着,半晌无语,最后默然将剑揷回⾝后,向东西两魔打一躬道:“两位大哥,我们走罢。”

  语毕,领先返⾝向殿外走去。

  东西两魔对望一眼,没开口,随后跟去。

  目送三魔背影消失,众人一声噢,如自梦中醒转,迅将上官印团团围住,七嘴八⾆,令上官印为之应接不暇…

  最后,还是天目神童看了不像话,回⾝大吼道:“别吵,都给我坐下来!”

  这小子别的不怎样,但在丐帮中,倒还有他一点威风,吼声一出,四下里立即归⼊平静。

  上官印、师南宮、天目神童三人三角对坐,其余诸丐则围坐四周,坐定后,纷嚷又起。

  一名二结叫化道:“上官少侠,你两次脫⾝使的什么手法啊?”

  一名三结叫化道:“上官少侠,刚才那黑⾐人究竟什么来路,少侠看出来没有?”

  一名一结叫化道:“行谈剑法!”

  发问三丐中,最后这家伙⾝份最低,却数他嗓门最⾼,语气也最肯定,就好像在下达命令一般。

  上官印不住点头道:“说,说,都说!”

  天目神童脸一偏,向那名一结叫化侧目冷笑道:“你是跟谁说话曹头目?”

  那名一结叫化一愣,悟及失仪,子躁的人容易冲动,也最容易认错,这时脸⾊微变立即爬⾝伏下。

  上官印忙摆手笑道:“没关系,曹头目,别听他的,他是你们的五结令丐,我上官印则是他的小叔台,我不在乎就没有他说话的份儿啦。”

  那名一结叫化磕了个头道:“谢少侠开恩。”

  转脸望向天目神童,未敢立即起⾝,天目神童哼道:“曹头目以后还是检点些的好!”上官印又向师南宮笑道:“南宮兄意下如何?”

  师南宮眨动着双睛道:“愚兄关心的,也是你那几招剑法。”

  上官印再向天目神童笑道:“小叫化,你呢?”

  天目神童想了想道:“随便!横竖你得样样说,小叫化也是样样要听,先说与后说,分别有限。”

  众人大笑,上官印住笑点头道:“是的,样样要说,请求是你们的事,次序可得依我的,这样一来,就不会厚此薄彼…”

  天目神童接口道:“最好言归正传。”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笑声中,上官印开始述说:原来,在八十多年前“南海”一派,亦为武林中的数大派之一,该派之“拳”“掌”“剑”被举为“南海三绝”

  南海派这三种绝学中,尤以剑法一项,更称精奥。

  南海一派的门规是:工艺不并传,內分“拳”“掌”“剑”三堂,凡⼊门弟子,经当代掌门人予以考验以后,即指派某堂受业,有杰出成就者,方获转⼊掌门座下,接受三绝并传,晋升为“⼊室弟子”

  下一代掌门人,便由这些⼊室弟子中产生。

  不过,有一件事实是无可否认的,即历代当选掌门之弟子,十之八九均为“剑堂”出⾝,由“拳堂”和“掌堂”出⾝而获选者,二十代以来,仅各得一名。

  于是,同一代弟子,在无形中便有了等级之分“剑堂”弟子,顾盼自雄“拳堂”“掌堂”弟子,也处处自感逊人一筹。

  这种分堂制度,在立法者,自有其苦心孤诣的用意,因为武人讲究天赋,人之资质有如五指之不齐,分类而教,自属无可厚非。

  任何种制度,有其利,必有其弊。

  八十年前,该派二十一代传至“南海飞花剑”公孙大娘,公孙大娘出⾝“剑堂”自是不问可知的了。

  这位“公孙大娘”据说不但一⾝武功了得,年轻时更有着“沉鱼落雁”“羞花闭月”之容。

  唯一缺点,便是人虽美貌,秉却极柔弱。

  公孙大娘年事一天一天老了,脾气也一天比一天更为暴躁起来,尤其对于“拳”

  “掌”两堂弟子,更是动辄呵责。

  有人说:大娘年轻时,曾遭“拳”“掌”两堂两位师兄始终弃。

  这一点,是否事实,外人当然不太清楚,不过,公孙大娘对“拳”“掌”两堂弟子似有着仇恨之情,却很显然。

  “拳”“掌”两堂弟子由不平而渐生怨忿,两堂弟子不敢公然叛派,却采取了种种变相的抵抗:开始在江湖上胡作非为起来。

  ⽇久事怈,暴行传⼊公孙大娘耳中,公孙大娘震怒如狂。

  严询下,两堂弟子仗着没有真凭实据,竟相约一口否认。

  这时的公孙大娘,既无法集体论罪,一气之下,下令将“拳”、“掌”、“剑”、三堂全部解散。

  换句话说,南海派到二十一代为止,再没有第二十二代了!

  公孙大娘退隐时,只带走一名年仅四五岁的‮儿孤‬以伴残年,同时向武林宣布,此几⽇后,决不授予任何武功。

  南海派解体之后,先是自相残杀“拳”“掌”两堂弟子到处合力追击着“剑堂”弟子。

  “剑堂”三十六名弟子,在三年中被捕杀得一个不留。

  接着,武林各派为报复前此“拳掌”两堂弟子之暴行,又联手对“拳掌”两堂弟子加以无情的兜剿。

  “拳掌”两堂弟子,结果也被杀得落花流⽔。

  当时,人们以为“拳掌”两堂已被灭绝,直到三十年后的五十年前,人们才知道尚有两名漏网。

  这两名漏网者,一遁“巴岭”一遁“米仓”;前者号称“万象掌”后者号称“阎罗拳”

  “万象掌”“阎罗拳”的传人,便是现今“十二奇绝”中的“两丑”:“贪叟”

  万步厌、“鄙叟”罗弃!

  两丑一将“万象掌”改为“普罗掌”一将“阎罗拳”改为“绝户拳”便是怕人知道师承渊源。

  不过,后来人们还是知道了。

  人们知道时“万象掌”和“阎罗拳”皆已物故,两丑又在“拳”“掌”方面分别有了青出于蓝、冰寒于⽔的成就,往事已远,人们便也就懒得追究了!

  “两丑”之“丑”非面目不佳也,乃“品丑”及“师门丑”之讽也!

  两丑之“贪鄙”纯属天,为了谋财夺利,为了防⾝保命,两丑在苦练下,反因祸得福,名列“十二奇绝”可谓异数。

  天下剑法,自南海一派覆亡后,便以青城“十八散手”及华山“金龙剑法”称君武林,近数十年来,一直有“剑中双尊”之称。

  而现在,这位黑⾐蒙面剑士之剑法,既非华山“金龙剑法”又非青城“十八散手”精奥奇绝,且较上述两者尤有过之,除了出自南海残余,还会有谁呢?

  经过上官印这番述说,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天目神童对这段秘辛,是知而不详,上官印刚说时,天目神童双眉微皱,似有着不耐之⾊,及至上官印说至中途,天目神童始逐渐⼊神,这时第一个发问道:“南海这套剑法什么名称?”

  上官印摇‮头摇‬道:“不清楚。”

  天目神童诧然道:“那你怎能一口断定他是南海门下?”

  上官印微微一笑道:“南海剑法,在以前就没有一定名称,但从‘十八如盘⾕,金龙天矫飞,南海神剑现,⾕平金龙归’这四句谚语中,可知南海剑法之不凡,如说此人不是来自南海,丢开口音不谈,能有什么更好的解释?”

  天目神童不服道:“传言不可尽信,如说南海剑法真个了不起,你刚才又怎能轻轻松松地就躲开了他那自诩的一招呢?”

  上官印微笑道:“躲毕竟是躲,我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更谈不到胜他了,当今还有哪一派剑法能在上官印面前这般威风?”

  天目神童点头喃喃道:“这倒是实情。”

  上官印一笑又道:“再说,那一招要是换了你小叫化,你自信躲得了么?”

  天目神童顺口说道:“别说小叫化,就是我那叫化师傅…”说至此处,蓦有所忆,顿口张目接下去说道:“对了,你怎躲得开的呢?”

  此问正合众意,师南宮也从而催促道:“是呀,说来听听看。”

  上官印悠然仰脸,內心充満矛盾。

  “昔⽇香车宝马,今朝禾黍秋风,青山依旧在,几度夕红”以上这四句歌词,经“奇缘七式”创始者指为最后一式的“剑诀”而最后一式又只是一幅“一剑当执”的简图,曾令他耗尽无数脑汁和心⾎。

  他以前一直以为:“这其中定有典故在。”

  可是,经他搜尽枯肠,始终找不出这四句话有其出处,最后,借着三分酒意,他向师南宮请教。

  师南宮听了数遍,突然放声唱出:“人间古今往来,多少英雄豪杰?多少是非成败?龙争虎斗,免走鹰飞,千秋业,今安在?”

  并且大笑说道:“你莫明,我其妙,你那样唱,我听了就不得不这样唱,横竖大家都是鬼扯蛋,认真则甚?”

  上官印先是一怔,旋即心动着猛然暗叫道:“对了,我知道了!”

  他在细细回味之下,发现了全部秘密。

  这四句歌词,没有错,不但“无经可引,无典可据”本就是“一点实质的意义没有”!

  要有,只是两个字:“感慨。”

  师南宮的结论下得太正确了,这是一种“放眼古今往来,都付渔樵一曲”的无边感慨!

  初听不怎么样,听多了,谁也不能不兴浩然之叹!

  这种浩然之叹令人有⽩云苍狗、沧桑无常的消沉,也令人有脫俗净化,心辽朗的平静。

  “灵台如镜,不染点尘。”

  它是內家功夫的最⾼要求,这一刹间,上官印做到了。

  正如“十年礼空王,一朝含笑去”佛门弟子成道正果一样,上官印以一念之得,真气流转,周⾝有如脫胎换骨。

  “一剑当执”正是“一元复始”的太初图像,以静待动,以不变应万变,以前六式,迅速覆按下,倍感威力无穷。

  这是上官印含笑起立,要天目神童试攻一招的由来。

  小魔女的突自背后施击,上官印于警觉后,如在平时,定必大感慌,要如此,就死定了!

  但是,气质转换后的上官印,已全不是那回事了。

  随着警觉,一股沛然真气,不期然布満全⾝,剑尖所至,一种微妙的反弹鞘力,令他⾝轻如絮地随着意念飘飘而起。

  一种罗今古的磊落情怀,令他不得不脫口唱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红…”

  后来让开黑⾐剑士那一剑,情形完全相同,这现象,正是近乎“金刚不坏”在道家称“还朴”在佛家称“无我相”的一种至上玄功。

  要解说这一点,便得从头说起,换句话说,便得将修习“奇缘七式”的始末全盘怈露。

  这怎么可以呢?

  不说吧,他又感觉对不起师南宮,天目神童以及面前这些丐帮弟子对他由衷的敬慕和关怀。

  不善谎言的他,最后只好苦笑着说道:“真要我说么?”

  天目神童怪叫道:“赖⽪可不行!”

  上官印昅了口气道:“这种应变⾝法,为刚才那三式剑法的附带变化,那位盟主在传授时,曾吩咐不许向任何人说明,你们如肯见谅,就请不必追究,否则我拼着向那位盟主领罪亦无不可…”

  天目神童脫口叫道:“这套少来!”

  师南宮忽然问道:“萧老弟,你这次来洛系奉何人之命?”

  天目神童一怔道:“家师,怎么?”

  师南宮接着问道:“令师有什么代没有?”

  天目神童为难道:“这个”

  师南宮微笑道:“不要这个了,君子贵在能推己及人,这套可以少来,这个便是道理。”

  天目神童一赧,忙低头致谢道:“谢南宮兄教诲。”

  上官印感佩地望了师南宮一眼,再向天目神童道:“糊仙古老哥哥在不在长安总舵,如今这儿的分舵已跟天魔女成了尖锐的对立状态,你有什么打算?”

  天目神童点点头道:“在我离开时,他老人家对家师说,要去找那位葛⾐盟主了结一件事,现已在不在了也不一定,至于这儿分舵,家师便是不放心才叫我来的,应该如何处理,小叔台替我出个主意如何?”

  上官印沉昑着道:“这一点…”

  师南宮哼了一声道:“这一点何难之有?先下手为強,马上杀过去不就得了?”

  上官印摇‮头摇‬道:“不是办法。”

  师南宮不乐道:“为什么?”

  上官印说道:“这是实力问题,小魔女固为一大劲敌,四魔亦仅折其半,东西两魔实不容轻视,而贺兰师兄妹,武功虽然有限,心计与手段却卑鄙毒,最令人担心者,尚有那位黑⾐剑士。”

  师南宮叫道:“你呢?”

  上官印苦笑道:“问题就在这里!”

  师南宮诧异道:“什么问题?”

  上官印缓缓摇了一下头道:“不是小弟长他人威风,灭自己锐气,那位黑⾐剑士的剑法,你们不是没有看到,能保不败,亦属不易…”

  稍顿,轻叹着又接道:“同时为难的,小弟尚有要事必须赶去一个地方。”

  葛⾐盟主的病情,上官印时刻在心,每念及“剑法全部习成,应即赶赴王屋”

  以及“一年之內不能学成,则不必见我”的嘱言,即止不住心头如煎,一刻难安。

  天目神童正问上官印想去什么地方,忽又忍住,改口问道:“不然怎办?”

  上官印想了想,毅然道:“撒向总舵!”

  师南宮哼着道:“真是好主意。”

  上官印听如不闻,反而向他笑说道:“如果南宮兄不在意,就请南宮兄鼎力护送一程,要赶得上,咱们于中秋夜⻩山再见。”

  师南宮哼着别脸望去一边。

  天目神童奉命不违,手一挥,以无言下达了立即撤退的坚决表示,众丐相继⼊殿整顿,准备起行。

  上官印见天已微明,匆匆走去后院,不消片刻,换成一副老樵面目走了出来。

  “南宮兄,后会有期。”

  含笑一拱,腾⾝上殿,于膝晨雾中,向北城飞纵而去——  Www.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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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小痴我是龙头会醉才会赢又见混混江湖风神帮天才混混风神再现铁血柔情双剑盟风清扬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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