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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不了恩怨不了情 作者:慕容美 | 书号:40841 时间:2017/9/17 字数:21313 |
上一章 第十三章 血书断头殿 下一章 ( → ) | |
你道上官印看到的是什么? ⾎,对吗? 对的!⾎! 既非一口,也非一滩,而是怵目惊心的汪汪一片! 一片殷红,以三尺来宽的幅度,沿石脚,直至文五开外的坡草际,月⾊下,宛如一正斜斜展洒的浓⾊绫。 而这,还不是上官印脫口骇呼的主要原因。 令上官印⾝心大震,而不克自制的,乃是⾎点星溅的石面上,那三个醮⾎大书的“×××”! 这是丐帮所有暗号中,最最可怕的一种! 在丐帮,任何一种暗号,均有着明确的含义,唯独这个“×”是例外。 这个在丐帮中,上自七结帮主,下至⽩⾐弟子,谁也不敢轻易写下,谁也不愿轻易睹及的非常符记,其质,勉強说来可比之于少林“九品莲花钟”或者武当的“七重飞云板”可说是基于“紧急事故”而兼具“告警”“微召”双重意味,所发出的一种“严重信号” 不过,这样说,也仅适用于一个“×”的出现。 两个“×”已非事故“加倍”紧急所能完全解释,而三个“×”尤其是以⾎写出来的三个“×”那就怎么解释,也不恰当,同时也毋须加以解释了! 明⽩一点说,这种情形下,它已不是一个单纯的“暗号”而是一篇随发现者⾝份不同而內容略异的“⾎书” 在三个相连的⾎“×”下面,你可以读做:“本帮正遭遇极度不幸…”;也可以读做:“本帮业已面临覆亡…” 上官印呆呆地望着三个⾎“×”震骇之余,不噤一阵黯然。 不过,差堪告慰者,他知道,这片⾎可能与青⾐人无关,同时,也不可能流自追魂丐师徒二人中任何一人⾝上。 因为,一个人呕⾎,说什么也不会哎出如许之多。 而追魂丐师徒,如说遭遇不测的是追魂丐,且不论当今谁人有此能耐,就算因猝不及防失了手,天目神童纵不能分⾝返洞呼援,也绝无径弃其师⽗而他去之理。 反过来说,假定遭遇意外的是天目神童,那么,现在的青石上,就不该是一道⾎记,而应该是一具⾎⾁模糊的尸体了! 为获进一步了解,上官印強定着心神,走去石前,俯⾝匆匆查察之下,眉敛目直忽又为之惑起来。 青石上,除了三个⾎“×”此外一无所有。 没有离去指标,尚有可说,因为这也许是一次帮內变故,不便容帮外人参预,可是⾎记出自何人之手,怎么也没留下⾝份标记呢? 它是追魂丐留下来的吗?那么,追魂丐留下这道⾎记的目的何在?如为了知照两小,为什么不附指标?假如先出洞的是天目神童,他看到的也跟上官印此刻看到的一样,那么天目神童他又能走去什么地方? 它是天目神童留下来的吗? 那么,天目神童除开这一片⾎,一定还看到其他的什么了?不然,要单是这一片⾎,又怎能说明什么呢? 空山岑寂。 万籁无声。 上官印缓缓仰起脸,目凝西斜明月,告别似地喃喃说道:“去长安,他们总坛。” 深昅一口气,星眸中,英芒闪动,气挟闷郁,脫口化作一道长啸,不绝如缕,万⾕共呜,⾝形破空而起,向西北,投⼊一片银⾊朦中。 长安故城,西南一角,当年汉京兆张敞,走马逍遥的章台街,如今,已沦为一处贩夫走卒,以及以求乞为生的下层社会人物聚集之所了。 苍老的章台街,静静地躺着,躺在那座披満烟尘的太极宮⾜下,在冉冉朝中,等待着一天的开始。 像往⽇一样,金⻩⾊的朝照临长安,照向章台街,照向太极宮。 和煦的光下,一名⾝长⽟立的黑⾐少年,带着两肩露⽔,以匆促的步伐,走进长安,走过章台街,走向太极宮。 最后,在太极宮前,他停下来了,两眼发直,茫然而讶异地,蓦然停下来了。 发直的眼光,愕愕地在宮外两廊扫过一遍又一遍,两廊空空如也,往⽇那些鹑⾐百结,东歪西倒,形形⾊⾊的叫化,如今一个也不见了。 黑⾐少年轻轻地咬了一下嘴,然后,缓步拾阶而登。 他没有进⼊宮內,连张望都没有向內张望一眼,俯⾝自脚前捡起一块破瓦片,然后,消遣似的,在夹⽩的墙壁上信手划起来。 他先画了个不规则的“○”继而又在下面随意拉了一条耝直的“”便停顿下来。 幸好远处的摊贩都在忙自己的事,谁也无暇注意及之,否则,黑⾐少年这种幼稚可笑的举动,很可能引起窃窃私议,噢,不远处有人注意到了,那是一个卖零食的老汉。 老汉擤了一把鼻涕,于擦鼻子时,似有意又似无意地,正好偏脸以眼角扫来这边,不过,老汉虽然看在眼中,但并没有发笑,相反的,脸⾊却不期而然,微微一变。 这位显然缺乏幽默感的老汉,好奇之心,却似乎甚为张烈,脸⾊一变之后,竟将生意匆匆付给担子旁边一个⾐着破旧的中年人,双手在围裙上擦了一擦,负到背后,同时徐步向宮前闲然走来。 黑⾐少年正好转⾝,目光一剪,忙含笑拱手道:“老丈,您好。” 老汉轻轻一咳,強笑着回了两声:“您好,您好!”口中说着您好,眼角却止不住又向黑⾐少年⾝后墙上斜斜飘去。 同一时间,黑⾐少年的眼光,也迅速地在老汉际那条又破又旧的围裙上掠过一眼。 黑⾐少年眼光掠过后,止不住于心底暗暗一噢道:“原来只两个法结?怪不得彼此都这样陌生。” 黑⾐少年思忖着,悠然转过⾝子,漫不经意地举起手中瓦片,于“”之下,又接画了个“○” 老汉一呆,脫口低呼道:“见帮主?” 黑⾐少年霍地又转过⾝来,星目闪电般四下一溜,这才板脸微微点了一下头。 老汉面孔微⾚,惭愧而惶恐地向⾝后悄悄瞥了一眼,一弓,默默转⾝,黑⾐少年待他去远,然后举步跟去。 老汉走去的方向,颇令黑⾐少年纳罕,出西城,再南拐,直到旧⽇的上林苑,如今只剩得一座围着几处破瓦残垣的废园前,方才停下脚步。 老汉⾝形一定,破园栏栅暗处,立即闪出一名四十上下的中年叫化,中年叫化听老汉低低不知说了两句什么话,随将一双奕奕有神的目光,移向黑⾐少年,上下打量了好几眼,然后冷冰冰地注目说道:“‘圈內人’,请示全讳。” 黑⾐少年先注意的,便是中年叫化⾐摆上的法结,他于发觉眼前这位中年叫化居然在⾐摆上有着五结之多时,不噤一怔,讶忖道:“丐帮中,除了帮主七结,三老六结,余者五结仅‘四大护法’及‘令丐’等五个人,五结以上,我上官印没有一个没有见过,也没有一个不认识我上官印,丐帮升格,难比登天,这人有五结而面孔又如此陌生,这是怎么回事?” 正寻思间,忽听对方出言吐话竟又这般冷硬,不由得有气,冷冷一笑,昂然道: “‘圈內人’要见的是‘七结龙头’。” 中年叫化脸⾊寒如故,冷冰冰地接口道:“报了全讳就见谁都可以。” 上官印脸一仰,朗声昑道:“上叩紫⽟阙,官拜散神仙世袭第二代。” 中年叫化脫口一声轻啊,脸⾊遽变,脸一偏,挥手赶走那名二结老汉,然后抢步近前,目光一垂,不安地低低说道:“不知不罪,愿上官少侠见谅。” 上官印朝他⾐摆上法结瞥了一眼,言又止,终于改口道:“初见面,没有什么。” 跟着迫不及待地又接道:“帮主呢?” 中年叫化低低答道:“刚刚离开,还不到半个时辰。” 上官印一啊,忙又问道:“令丐呢?” 中年叫化道:“黎明前跟帮主一同回来,适才又随帮主一起离去了。” 上官印长长嘘出一口大气,喉头涌溢着千言万语,一时也不知从那一句问起才好,挣了好半晌,这才挣出一句:“总坛迁此多久?” 中年叫化颤声道:“今天黎明前,帮主和令丐回来之后。” 上官印咬咬牙,接着问道:“那么帮主和令丐,他们去了那里?” 中年叫化又摇了一下头道:“卑座未奉代。” 上官印又是一啊,理好的心绪,再度紊,他向眼前这位前踞后恭的中年叫化望着,一种不习惯的隔膜之感,令他止不住皱眉道:“四位护法在不在?” 中年叫化⾝躯微微一震,顿了顿,方沉重地回道:“在,在。” 上官印皱眉忖道:“这家伙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畏畏缩缩的起来?” 这样想着,便忍不住对这名一直低着头的中年叫化生出一种厌恶之心,于是不耐地又挥了挥手道:“带我见见他们去吧。” 这次,中年叫化没说什么,仅点了点头,便低头转过⾝去,将上官印默默地领进园內。 弯弯曲曲,绕过无数重残亭假山,最后到达一座宮殿式的破旧建筑物之前。 二人刚刚到达,大殿前左右两丛灌木后面,人影一闪,悄没声息地飞出二条⾝影,竹杖平,深深一躬,随又悄然隐⼊原处。 上官印目光微扫,已看出二人均是三结弟子,三结弟子在丐帮中,相当一名分舵舵主⾝份,刚才那一躬,在帮中叫“俯杖”其敬意仅次于“跪杖”“跪杖” 只帮主及三老可以⾝受,而“俯杖”尤其是致敬者为三结弟子,也非四大护法等五结以上,且须实掌香堂的人物,不⾜当之。 上官印又止不住怀疑道:“难道四大护法中有人出缺,这人刚刚递升上去不成?” 一念未已,耳边有人轻轻说道:“那边,少侠自己进去吧。” 上官印抬眼一看,见中年叫化手指处,是偏殿月牙门后面,一个竹席低垂的厢房,他见中年叫化老远止步,神⾊间且有着肃穆之意,似对四大护法甚为凛敬,全不像平辈相处之道,又忖道:“莫非他虽升五结,尚未授有实职?要是这样,刚才那二名三结弟子又怎会以觑见护法以上人物的大礼,向他叩候呢?” 一念及此,忽然得着主意,偏脸问道:“四位一一都在?” 中年叫化点点头,同时将目光低低移向他处,上官印暗忖道:“四位都在?那么,不是没有你的份了么?” 他想着,忽然有点失笑,这样胡思想,就是今年想到明年,又能有什么结果? 四大护法跟自己都很,可说是无话不谈,现在马上进去问一问,究竟这人在帮中居什么地位,岂不立即一清二楚? 于是他轻快地向月牙门中大步走去。 他故意让脚下带出声音,他想,以龙、虎、雷、电四丐耳目之灵,听到脚步声,还愁他们不出来自己吗? 可是,他失望了,直到他将门席掀起,里面仍无丝毫动静。 在伸手推门之前,他又轻轻咳了一声,真怪,里面还是一个样子,没有一点响动,没有半丝声息。 上官印迟疑了一下,忖道:“莫非劳累过度,在调息中人了定不成?” 因此,他屏住呼昅,轻轻、轻轻地,将门缓缓推开,唯恐带出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人。 虚掩的门扉,悠悠而悄悄的,向后敞开了。 目光随着光,以同样速度⼊屋中,于是,他,上官印,看到了一切。 然后,于一声近乎悲嘶的尖呼声中,他,上官印,含着两眶热泪,狂奔而上,扑向四双脚尖朝天、整齐排列着的脚掌。 一幅⾎痕斑斑的⽩布应手掀飞… 四具尸体,静静地躺着,刚才那中年叫化没说错,都在,四个都在,木坑上,现在躺着的,正是丐帮中,为帮主追魂丐倚为四擎天柱的內外巡执四大护法,龙丐、虎丐、雷丐、电丐都在这里,一个不少。 虽然他已知道他们就是龙虎雷电四丐,但是,现在他上官印,也仅能凭他与四丐间的友情,从四具尸体外形上去辨别他们谁是谁了。 显然为一种无比锋利的兵刃,平肩削去四颗头颅的颈子,已紧紧收缩內陷,如今仅剩得一个可怖的青灰⾊小圈圈了。 华山明皇峰那一片⾎,现在有答案了。 为四位可敬可佩的⾎朋友,突然遭此奇惨下场,以致心神茫然陷⼊一片悲痛混中的上官印,忽听耳边有人轻轻说道:“在下姓余,字焕义,现任本帮总坛內堂香主。” 上官印抬起脸,呆呆地点了一下头,中年叫化目注坑上四具尸体,抑制着动,继续说道:“新的外堂香主姓杨,巡接香主姓李,执法香主姓蔡,我们四个,以前系四堂首座弟子为帮主今晨任命,杨、李、蔡三位已奉令分赴本帮各舵,卑座以前虽未见过贤⽗子,不过,卑座久…” 上官印神思渐清,牙一咬,打断话头,注目沉声问道:“这是哪路人物下的手,查出没有?” 中年叫化摇头摇,低声答道:“还没有。” 上官印又咬了咬牙,接着问道:“那么帮主和令丐去了那里?” 中年叫化又摇了一下头道:“不知道。” 上官印忿忿地道:“难道他们全都将我上官印这个人忘了不成?” 中年叫化低低说道:“不!少侠。” 上官印一哦,忙道:“怎么说?” 中年叫化抬起脸来道:“少侠来此,早在帮主意料之中,并且有话代卑座,卑座刚才因心绪不宁,所以一直…” 上官印急急催促道:“代什么?” 中年叫化恳挚地道:“帮主说:无论如何,要卑座挽留少侠在长安呆几天,总坛由太极宮匆促迁此,便是此意,因为四位护法这次遭遇到变故,显非是偶然,卑座一人,力量单薄,四护法尸骨未寒,务望少侠…” 眨眼之间,三天过去。 在这三天中,上官印⾜迹踏遍了长安每一个角落。 每天夜里,他和那位新任內堂香主余焕义,分班轮守,小心地护卫着那座废园,天一亮,守护之职,改两名三结弟子,余焕义⼊內伴尸,上官印则走去山中,耳目并用,尽可能地捕捉任何可疑的线索。 追魂丐师徒,音讯香然,上官英、金剑丹凤,也是一样。 追魂丐师徒,尚没有什么值得忧虑的,无论武功或机智,在一般情形之下,要算计他们师徒,当今武林中,这种人物还不太多。 而后者,上官英和金剑丹凤,就令人担心了。 二人走在一起,情形还好,如果二人落了单,那就更加危险了,金剑丹凤的武功,在六大门派中虽属佼佼者,但是,她再強也強不过龙虎雷电四丐中任何一人,上官英,武功方面不会有什么问题,除了十二奇绝,大概谁也无法奈何得了她,可是,她阅历太浅,人又任,实在愈想愈可怕。 偶尔,他也想起⽇前华山石室中,那个只听到一声怪笑的神秘人物。 那是个神秘人物,同时也是一个头痛的人物,从那一笑中所流露的満⾜之意,显然地,此人已知道了太极式副册的整个秘密,别的不说,单凭他转⾝就追,却始终没发现人影的这份骇人轻功,只要和金剑丹凤相遇,金剑丹凤即无幸免之可能。 是的,金剑丹凤会来长安的,想及此处,他就噤不住懊恼异常,长安如此之大,他不留个地点,又叫金剑丹凤如何找? 所以,三天来,他在各处走,一方面想发现别人,一方面,也就是为了希望自己给别人发现。 可是,三天已经过去,结果却是一点收获没有。 华山至长安,以上官英和金剑丹凤的脚程,指顾可至,而现在,三天了,她们是来了呢?还是没来? 来了嘛,在什么地方? 没有来,又去了哪里? 他也知道,丹凤是追上官英,上官英去哪里,丹凤只好后面跟,问题都在上官英轻功比丹凤好,起初后者已比前者晚了一步,是否愈追愈离得远,颇为难说。 上官印很后悔,早知如此,他实该与丹凤互掉一下,不过,这也是说说而已,要真那样做只有更糟。 关于四丐之死,三天中,他发现了一个既可怕而又令人惑的问题。 问题何在呢?就是四丐的死状! 当他问那位新內堂香主余焕义:查出下手人物没有?对方回答:还没有。这话是可信的,因此,也带来一条线索。 四丐之死,无论死于何种掌力,何种兵刃,甚至中毒,尸⾝上,必有剑伤,以追魂丐之阅历,武林各宗,可说了如指掌,自不难从创口断定出对方的来历和出⾝,而现在,所谓还没有者,那就是说四丐⾝上除了失去一颗头颅,可能什么外伤內伤都没有。 换句话说,四丐死于非常利落的一剑,或者一刀。 想想看,以四丐那等⾝手,活生生地被人一剑,或一刀断下脑袋,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对方该是何等样人物? 武林中有这样的人物吗? 有! 谁? 好,问题其所以令人惑,就在这里了。 十二奇绝四个字,流传武林,至今已三十年光景,这四字假如提早二十年,就不恰当了,那时候,应该十二加一:十三奇绝。 可是,五十年前,一件小小的意外,便令奇绝的数字,由十三变成十二。 那位被人遗忘了的人物,复姓南宮,表字中屏,本是天魔女欧冶卿的同门师兄,二人师门,原来的武学是剑术和刀法。师兄南宮中屏为本门大弟子,尽得师传,在当时武林中被喊做魔剑摄魂刀南宮中屏。 天魔女呢?她因媚骨天生,⼊门又较师兄较晚,本门武学未习至一半,师⽗便突然坐化,师兄南宮中屏有意代师授艺,可是,天魔女拒绝了。 为什么?她在师⽗密室中偷得了一本秘芨:⾊相玄功! 这一来,正合了这位女人的心意。 她远远避开师兄,由中条山一下子跑去江西庐山,闭门潜研这种琊道武功。 这件事,师兄南宮中屏始终不知道。 南宮中屏,人品尚还端正,师妹的不辞而别,他起先并未在意,可是,⽇子一久,这位做师兄的,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他原来爱上了这位师妹。 爱情,常常在这种情形之下才被发觉双方分开之后。 于是,他开始到处寻访结果,苍天不负苦心人,南宮中屏如愿以偿,三年之后,他在庐山找着了师妹,欧冶卿。 他,魔剑摄魂刀南宮中屏,来的恰是时候,天魔女,玄功初成,正好缺少一个实验对象! 不论武功和年龄,南宮中屏都合条件。 天魔女明知师兄经自己加以腾折,不出半年,便有魂归极乐之可能,但为何仍忍心这样做的呢? 说起来,理由简单得很:她本不爱这位师兄。 如果露骨一点说,她不但对这位师兄没有一丝爱意,甚至因他一再纠,反有着厌恶之心。 为什么呢?那可是南宮中屏自己也无法可想的事,他,太丑了! 南宮中屏,并非没有自知之明,不过,男也好,女也好,外相如何,那是另一回事,为爱驱策,却是一样的。 他赶来庐山之前,并未存有多大希望,但是,在没有完全绝望前,他不能轻易放弃表明心迹的机会,所以,他来了。 他来了,结果,一切都出乎他梦想之外。 他得到了一切:甜言、藌语、微笑、媚眼、⾁体一个女人所能奉献的全部,除了一颗心。 夜夜舂宵。 鸾颠凤倒。 他享受着,走向死亡。 南宮中屏,⽇渐虺瘦;欧冶卿,却如花沐舂风,反而⽇益娇起来。 半年,六个月而已,尤其在乐中更是短暂得很,弹指之间,旑旎风光,已届结束末⽇。 魔剑摄魂刀南宮中屏,人虽丑,毕竟是一代奇人弟子,智慧方面,多少要比常人为⾼,生命濒临死亡边缘,加以师妹天魔女在承⾊笑方面,总不免略有差异,回光反,心镜突明,他终于省悟过来:他被一个妇牺牲了。 据说,那是一个初秋的午后,南宮中屏在后院散步时,心神忽然一阵恍惚,同时咳出一口⾎痰。 就是这时候,师妹天魔女自前院走来。 他迅速以脚踏住那口⾎痰,当时,他这样做,目的非常单纯。他不能让师妹知道他有病,他不能失去她的心。 为了表现他的健康,他勉強提⾜最后一口真气,从间取出他那支长约七寸,藉以成名的摄魂刀,唰的一声,揷⼊三丈外的一株梧桐树⾝。 这一刀飞出,本已接近油尽灯枯的南宮中屏,哪还忍受得住? 头晕耳鸣,眼前金星飞,⾝心如驾浮云,飘飘忽忽,直想倒下。不过,糊糊间,他还能明⽩一点,就是,如真倒下去,他就永远不会再爬起来了。 因此,他支撑着,仰脸望天,脸带微笑,一口又一口地咽回自喉管中涌出,带着腥味的鲜⾎。 他告诉自己,能活一刻是一刻,这世界,太美好,他舍不得离开。 这时的天魔女,面带疑讶之⾊,突然说出一句使南宮中屏多活了三年的话来,她向梧桐瞥了一眼,脫口道:“想不到,我还以为…” 当时的南宮中屏,假如能开口,一定反问:“你还以为怎么样?” 那么,他,南宮中屏,就要完定了!那时候,做贼心虚的天魔女,一定以为心事已被看穿,定然要险犯难,一次了结。 但是,他不能,他正含着一口⾎。 他所能做的,便是报以一个傲然微笑。 他在微笑中,尽量表示:“以为我荒误了是吗?” 他感觉到,他成功了,天魔女安心地嫣然一笑,径自走去后边。 师妹一走,南宮中屏这才发觉另一件可怕之事,原来他打向梧桐的那口飞刀,仅仅揷⼊分许,天魔女刚刚离开,即被一阵秋风吹落。 这,归功于天魔女心神不属,以及她在这门武功上涉猎太浅。 南宮中屏从怀中摸出一支药瓶,将已服一颗的补药,一气全部呑下,待元气稍复,抹去⾎痰,揩⼲冷汗,捡回飞刀,进⼊书房,瞑目思索师妹刚才那句未竟之言,后面应该接的是什么? 终于,他想出来,那该是:“我还以为…以为你已经差不多了呢…。” 他发觉了事情真相之后,并不怎样动,因为,一种強烈报复心理,支撑他一心一意想法活下去。 危机紧迫,不容他不立即想出救命方法来。 因为,夜⾊渐临,另一次便行功课快将开始,他知道,如果照常应付,那么这一宵便是最后一宵了。 那种昨夜尚有着魂销之感的绸缨之眠,如今想及,不但丑恶无比,且为之悚然瑟缩,胆寒心惊。 于是,在晚餐桌上,他先拒绝饮酒,然后装出一副闷闷不乐之态,直到天魔女询之再三,他这才一本正经地向魔女说道:“冶卿。我是真的爱你,你知道吧?” 这种突如其来的,表示爱意的语气和方式,起初颇令魔女吃惊,不旋踵,魔女似有所悟,忽然咯咯笑了起来道:“是不是今天练刀又想起了那句老话:应为光大师门着想,双双重⼊江湖也好让别人羡慕羡慕你?” 南宮中屏摇头摇道:“错了。” 天魔女轻哦道:“那么你是什么意思?” 南宮中屏端酒近,随又放下,正⾊说道:“老实说,那只是师兄一时的想法,人活世上,为的就是享乐,我们这种神仙般生活,重⼊江湖,江湖又能增加我们一些什么?” 天魔女不解地道:“那么怎么说?” 南宮中屏低低地道:“冶卿,我爱你。” 跟着,轻轻一叹,仰脸自语般按道:“因为我爱你,有件事我没有做,现在虽然还来得及,可是,我已一天离不开你了,唉…” 天魔女皱眉不耐道:“别呑呑吐吐的好不好?” 南宮中屏暗暗骂了一声:“臭人!” 表面上却装作一往情深,缓缓叹道:“是的,事情起于今天午后的练刀,半年来,直到今天,我这才发觉,我一⾝功力已大不如前。” 天魔女忙问道:“差多少?” 南宮中屏故现愁容道:“很多,⾜减三成。” 天魔女一怔,暗忖道:“三成?真的?那不是还有七成吗?真意外,还好我稳得住,这厮原先⾼我颇多,这样说,目前可能相等。真想不到他基打得这样好。” 心里如此想,口中却敷衍道:“那也不差什么,我还不是一样?其实这样过⽇子,与世无争,会不会武功都无所谓,又何必为此耿耿于怀?” 南宮中屏微微头摇,轻叹道:“你不知道,冶卿。” 天魔女讶然凝眸道:“什么我不知道?” 南宮中屏故作恨恨之⾊道:“那怪我太死心眼,一现在想起来,实在也没有什么,师⽗死后,我在他老人家书房中看到一本秘芨,名叫⻩帝临幸九大心诀,內容略称,男,尤其有內功基础之武人,一旦练就此项心诀,夜一可御百女,于女无损,本⾝却大有稗益,功能益气延年,返老还童…” 天魔女失声揷口道:“真的?” 南宮中屏这样说,原出于一己之揣测,他见魔女百战不疲,先还不以为异,及至⽇间一再回想,他觉得有点不对,因为自己本⾝由于功力浑厚,原也旗鼓相当,嗣后彼此损耗相等,又怎会相差那么多的呢? 再加追索,不噤又忆及双方合体时的种种反常情景。 因此,他断定,魔女可能在拿他练什么琊门玄功,他苦苦积修的一⾝功力,已在不知不觉中,逐步移注。 但是,他虽这样想,并不知道实在情形,所以他用话试探,假如他想错了,早晚一死,所差有限,猜对了,魔女决不肯放弃这种机会,那么,他还有一线生机。 他这厢边说边寒心,生怕露了马脚,万没想到,这种担忧,纯属多余,魔女这本⾊相玄功即系师⽗处得来,师⽗能有女修练的⾊相玄功,另外再有一本什么男适用的⻩帝临幸九大心诀,又何⾜奇? 南宮中屏见一箭中鹄,当下心神一定,故作不悦地道:“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天魔女连道歉都给忘了,喜形于⾊地道:“我去取来,在什么地方?” 南宮中屏心中念佛,口里答道:“我怕门下看见不便,收在自己箱中,放在师⽗以前蔵放重要物件的密室中,那间密室,你不也清楚吗?” 天魔女连连点头道:“我知道。” 上⾝微倾,凝眸接道:“室內什么地方?” 南宮中屏比划着道:“密室內有个能吐七柄飞刀的铜人,记得吗?就在铜人腹內,取时只须将那个暗钮往下一庒,就…” 天魔女不耐烦地止住道:“这还要你说?” 说着已站起⾝子,南宮中屏道:“你去?” 天魔女道:“不放心?” 南宮中屏故意皱眉道:“做甚忙于一时?” 天魔女目斜含嗔道:“还不是为了你?” 临出门,又回头飞出一个媚眼,叮嘱道:“我这一去,最多十天便回来,家里的几个丫头,你可别动脑筋,这十天中,正好养精蓄锐,知道吗?” 当夜,天魔女就下了庐山。 十天之后,如期赶回,不过,她从中条山并没有取得什么“⻩帝临幸九大心诀”她带回的,只是満腔怀疑和不快,以及半路结识的一名英俊面首。 这位面首,据说也是武林中人,武功相当了得,传说中,仅知此人姓龙,其他方面,则不甚了了。 这位龙姓新,等于一名准凶手,天魔女公然把他带回庐山,其用心,不问可知。 可是,等她回到家,南宮中屏,业已鸿飞冥冥,问起贴⾝丫头,才知道上了大当,她离开不到半个时辰,南宮中屏,也就不见了人影,带走一瓶天魔女据⾊相玄功附方所炼制,功能起死回生,却一直掩瞒不为人知的返魂散,留下一滩等于说明经过的鲜⾎… 从此以后,魔剑摄魂刀,便在武林中失去音讯。 这件事,武林中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像丐侠仙几位奇绝中人,却差不多全都清楚。 上官印虽从四丐死状上想起这位冷门人物,可是,费解之处,仍然很多。 第一,魔剑摄魂刀南宮中屏,五十年前即已因斩伐过度,挣扎于生死边缘,一瓶返魂散就算能为他挽回一丝生机,是否能活五十年之久,却极难说。 其次,就算斯人至今仍活着,一⾝功力,又凭什么恢复? 而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就算斯人不但活着,同时一⾝功力也完全恢复,那么,他为什么不先去找天魔女? 四丐年龄,平均起来也才不过四旬出头,全出生于斯人潜隐之后,这种深仇大恨,从何而来? 要说是南宮中屏的传人所为,费解之处,只有更多。 第一,近数十年来,武林中,本就没有听说什么地方出过剑刀兼擅的⾼人名手。 武人间万扬名,非一朝一夕之功,如今平空掉下这么一号,能不费吹灰之力,轻取丐帮四大护法首级的人物,岂不兀突? 其次,若将此人之突然出现,解说成以前没有露面是遵从师命,忌讳着天魔女,怕打草惊蛇,要是这样,那岂不是同时说明,此人不但承受了南宮中屏的武功,同时也继承了南宮中屏的心愿了吗? 那么,他出生,表示他武功已有人成,为什么反找到丐帮头上来的呢? 上官印想及此处,不噤恨起那个酒鬼来,糊仙古醉之于洛分手那夜,曾说过华山武会见,结果却是至今人影不见,有他在,不但守护丐帮总坛的责任较轻,这些事,商讨起来,不也容易弄清头绪么? 走着,想着,不知走了多少路,也不知正走在什么地方。 直到腹中有了饿意,想找个饭馆随便吃点什么,这才定神止步抬头,抬头之下,不噤有点失笑。 原来他于不知不觉中,竟又来到章台街。 他正想拢向一个小摊购食,目光偶扫太极官,见太极宮前,这时黑庒庒的,正围着一大群闲人,心中一动,也顾不得肚饿不肚饿,转⾝便往宮前赶去。 匆匆挤上前去一看,眼光至处,不噤微微一呆。 宮檐下,走廊上,一幅三尺见方,⾊泽已呈灰⻩的⽩布,央中画着一个八卦,左边放着笔墨纸砚,右边放着签筒金钱。 卦布后面,一人席地盘膝而坐。 此人年约六旬上下,一头短发,脏而,好似一竖在头上。 浓眉,细眼,滚⾖似的双睛,闪闪生光,颔下胡髭,稀而耝,见⾁,络绎沿腮而上,直达耳际。 一⾝旧黑布长⾐,膝头上搁着一只黑布口袋谁?正是华山逃席的黑⾐怪叟! 对于上官印的出现,黑⾐怪叟视如不见,眼光一带而过,随即眼⽪一垂,悠悠然养起神来,上官印暗暗一哼,私忖道:“想推马虎?没那么容易!” 不待念毕,人已跨出,手一拱,朗声道:“老先生,打扰了!” 上官印这一越众而出,⾝后立即响起一片窃窃私议,上官印虽然听出私议之声颇为可怪,一时也无法回头查究。 这时,但见黑⾐怪叟应声抬头睁眼,呵呵两声,忙不迭赔笑道:“坐,坐,坐。” 坐?坐哪里?上官印又好气又好笑,他明知道对方全属一派做作,却又拿他无可奈何,当下淡淡笑道:“不要客气了。” 黑⾐怪叟⾖眼眨了眨,径自注目问道:“算命?问卦?还是测字?” 上官印微微一笑,接口道:“只要灵,随便。” 黑⾐怪叟⾖眼一瞪,不乐道:“找碴儿来的么?” 上官印暗暗好笑,心想:“放你一百零八个心,管你怎么逗,我也不惹你,要想借此翻脸下台,你可打错主意了。” 于是,微笑如故,从容笑说道:“冒犯,冒犯,抱歉之至。” 黑⾐怪叟脸⾊一缓,点头自语道:“这还像话,早上坐到现在,⾜⾜三个时辰,鬼也不曾上门,如果有人说不灵,今后长安还能混吗?” 上官印暗暗奇怪道:“我是他第一个主顾?这是怎么回事?这时聚了这么多人,都没人向他请教,难道大家都已瞧出此叟来历蹊跷不成?” 正在想着,忽听黑⾐怪叟催促道:“问财气?抑或间流年?” 上官印定了定神,注目平静道:“都不是!”黑⾐怪叟张目道:“想讨媳妇?” 闲人轰然一阵大笑,上官印双颊一热,真想啐他一口,现在,他确定了,此人大有纠之价值。 数天前,在华山刚刚见过,彼此不是不相识,而他此刻不但招呼不打一个,反寻起开心来,这像是吃这行饭的态度和口吻么? 而不吃这行饭,又装这个⼲什么? 而且,无巧不巧,选择的地点又偏偏是丐帮总坛旧址,这其间,如说不含有其他作用,其谁能信? 于是,他也懒得和他斗口,脸⾊一整,目注对方道:“在下要请教的,是一件有关朋友的事,在下有几位要好的朋友,⽇前忽然一齐失去一样相同的东西…” 黑⾐怪叟不待话完,口一拍道:“别说了,问什么都行。” 上官印一怔道:“不先说个清楚,如何就教?” 黑⾐怪叟一声⼲咳道:“这个,抱,抱歉。” 随着一个歉字,⾐袖一抖,一支右手同时展掌伸出,上官印目光迅扫下,不噤暗暗惊奇道:“这人这双手,怎么这样细腻⽩嫰?” 为什么?华山武会那天,四凶之首的青海暴僧玄通和尚,已说得清清楚楚,只是他上官印没听到罢了。 黑⾐怪叟似有所觉,⾐袖抖处,倏而又将右手缩回。 上官印正想问价钱,⾝后人语,忽于此时一齐沉寂,忍不住回头一看,人群中,一个年轻小伙子用手向⽩布指了指,同时扮了个怪脸。 上官印一面想着:“什么意思?” 一面回过脸来,向地上卦布搜视过去。 目光至处,眉头不噤大皱,原来卦布一边写的是:“相奇奇怪怪人,断吉吉凶凶事。” 另一边,字体较小,这样分三行写着: “无论看相,算命,问卦,测字,问流年,问财气,问生死吉凶,问善恶祸福,酬金相等,一次⻩金十两。” 下接道括弧,括弧內注着: “如有不灵,十倍奉退。” 我的天!别说⻩金,就是十两银子,这条破落的章台街,又有谁拿得出来? 上官印至此方明⽩闲人们围而不就的原因,十两⻩金,在他,原本不算什么,不过,自己那口书箱放在丐帮华分舵,⾝上带着的,最多不过十两左右银子而已,这不是差得太远了么? 黑⾐怪叟见他沉昑不语,忙说道:“钱不够是吗?好商量,这是老汉三个月来的第一宗易,打个折扣也无妨。” 上官印明知道他在寻开心,也只好斜目笑问道:“打几折?” 黑⾐怪叟眨眼道:“八折如何?” 上官印头摇笑道:“还太贵。” 黑⾐怪叟瞪眼道:“你说多少?” 上官印笑道:“谈不拢,差得太多了。” 黑⾐怪叟想了想,忽然抬脸道:“那么你有多少?” 上官印笑道:“只有银子,总共才十两左右。” 黑⾐怪叟手一伸,连连说道:“好,好,好,行行,都拿来,有比没有強,三个月不开市,肚⽪可开不得玩笑,拿来,拿来。” 闲人再度哄然大笑,上官印忍住笑,依言将⾝上几块银子扫数奉上,黑⾐怪叟抢一般地一把抓去,匆匆纳⼊怀中,脸一抬,正⾊说道:“话说在前头,你在酬金上打了折扣,等会儿老汉算得准不准,你可也不许计较,除此而外,还有一点,老汉一旦住口,就算完事,再问再议。” 上官印含笑点头道:“依你,依你。” ⾝后闲人纷纷私议道:“十两银子问一件事,灵不灵还不管,真是疯子遇呆子,正好对上。” 黑⾐怪叟喉咙一清,扬脸道:“怎么说,说罢。” 上官印晓得他在捣鬼,心想只要你肯开诚相待,难道还真的要测字起课不成? 不过,为遮掩闲人耳目起见,遂向那一叠金钱一指,笑道:“起了课再说不迟。” 黑⾐怪叟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将六枚金钱,当嘟嘟地投⼊一支竹筒之內,用手掌抵住筒口,哗哗哗一阵摇,然后手掌一菗,六枚金钱,滚滚而出,他将六枚金钱审形度势地排比了一番,蓦然抬头道:“说吧。” 上官印心神一紧,注目道:“寻失物。” 黑⾐怪叟反问道:“朋友的?” 上官印点头道:“是的。” 黑⾐怪叟道:“丢的是什么东西?” 上官印目光一注,沉⾊传普道:“人头!” ⾝后闲人们没有听到话声,相顾茫然道:“这少年做甚站着不言不动?” 传音⼊密,乃武家上乘功夫,别说普通人无法听得,就是同样的武林中人,如非受话一方,一样也不过只能见到传音者嘴翕动而已。 闲人们称怪,并不⾜怪,可是,出人意外的,黑⾐怪叟竟也故作痴疑起来,这时只见他手往耳际一照,扬脸侧目大声道:“你说什么?” 上官印冷冷一笑,再度传音道:“玩笑开够了也很无谓,阁下⾝份,虽然到目前止仍是敌友不明,不过,在下上官印有一事先行奉告,阁下纵不愿将⾝份公开,最少也得将今天选择于这座太极宮前,装鬼弄神的真正目的代清楚!” 黑⾐怪叟⾖眼不住眨动,就好似真没听到一样,容得上官印嘴停闭之后,更大摇其头,喃喃自语道:“还是听不见。” 眼光一扬,不悦地接道:“像这样的生意,老汉可实在做不来,老汉不妨再说一遍,你大声点,不然银子拿去,各走各的。” 上官印心想:“你不在乎,我上官印又有什么值得在乎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平静了二十年的武林,显然即将有大波掀起,我上官印⽗死⺟亡,现在又加上四位好友,找命拼,正愁没主儿呢!” 于是,他脸一沉,暗暗戒备,同时冷笑着大声道:“人头听清没有?” 黑⾐怪叟一怔,旋向左右闲人拍手笑道:“喂,喂,你们大家听到没有?这位小老弟说,他有朋友掉了人头,找老汉为他算一算,算什么,还不知道,且慢,让我先问问看。” 脸一转,侧目向上官印笑道:“人头,还有呢?” 闲人们,先都一呆,一呆之后,旋又哈哈大笑起来。 “我还以为是呆子。” “原来也是个疯子。” “呆与疯,相差有限,总之是一对就是了。”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哄笑声中,闲人愈聚愈多,整条街上的人,几乎全跑到了这太极宮前,上官印心一横,再也不管他人多人少,向黑⾐怪叟沉声道:“我付钱,你算命,这也没有什么可笑之处,刚才你说过,问什么都行,很好,在下现在问的,便是朋友的人头。” 黑⾐怪叟⾖眼四下迅速一扫,点头道:“好,好,你说,你要怎么样?” 上官印冷冷说道:“首先想知道那几颗人头现在在何处?” 黑⾐怪叟眼望卦象,大声答道:“就卦论卦,东南!” 上官印星目一滚,又问道:“离此多远?” 黑⾐怪叟又望了一眼卦象道:“三百里左右。愈去愈远。” 上官印心头一动,迅忖道:“三百里,约为四五天脚程,愈去愈远,表示有人带着跑,东南,东南,难道是天魔女住的庐山?” 心知有异,于是缓和下来,恳切地问道:“另外还有几个朋友正在外面找,您看有希望找回来吗?” 黑⾐怪叟连连头摇道:“希望渺茫。” 上官印含有深意的注目急接道:“为什么呢?” 黑⾐怪叟漫不经意的答道:“也许他们走错方向。” 上官印一哦,黑⾐怪叟一咳,手指卦象接下去又道:“老汉这样说,系就卦论卦,事实上我们这笔生意做得很可笑,什么东西都丢得,若说连头…” 上官印怕他趁此就收,忙揷口道:“三百里不算远,马上追来得及来不及?” 黑⾐怪叟又是轻轻一咬道:“来得及,加送一颗。” 上官印一怔,随又轻轻一哼。黑⾐怪叟咳着道:“俗云:诚则灵,否则…” 上官印忙不迭顺口敷衍道:“是的,是的,诚则灵。” 稍顿,立又注目接下去道:“人头追不回,凶手可有地方找?” 黑⾐怪叟眼望卦象道:“再看看才能决定。” 脑袋一阵圈晃,忽然抬脸道:“奇怪,奇怪。” 上官印静静地道:“奇怪什么?” 黑⾐怪叟手指卦象道:“你道这上面怎么说?” 上官印静静地道:“我怎知道?” 黑⾐怪叟口中啧啧有声,目注卦象,不断地颠簸着脑袋,好像自己排的卦,自己也给吓着似的,惊叹了好半晌,这才缓缓抬头,从左至右,将四周闲人充満好奇的目光一起引集,然后双手一拍,向上官印大声叫道:“你道卦上怎么说?嘿,远在天边…” 话说半句,突然住口,上官印暗道一声:“好哇!这多⼲脆!” 念起处,星目陡亮,天罡真气,刹时遍布全⾝,眸凝神聚,冷冷一笑,就等对方底下四字出口。 黑⾐怪叟语音一顿,旋即张目道:“猜猜看,下面一句怎么说?” 上官印轻轻一呼,注目沉声道:“不嫌多此一举吗?” 黑⾐怪叟很快地反问道:“你以为下面接的一定是近在眼前,是不是?” 上官印一怔,黑⾐怪叟抚掌大笑道:“如果这样,凶手岂不成了老夫?” 上官印眉峰微敛,沉声道:“远在天边下面,除了近在眼前,别的还有那四字好接,上官印愚昧得很,愿闻广见。” 黑⾐怪叟手一招道:“过来两步。” 上官印暗哼一声:“怕你不成?” 神汇“紫府”气沉“丹田”天君就位,百体待命,从从容容,昂然向前跨出两个大步。 现在,他与黑⾐怪叟,相隔着的,只是那块三尺来宽的⽩布了。 在这样的近距离之下,一旦动上手,只须一招,便立可分判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二人所处形势,各有利弊。 因为上官印在没有得着口风之前,决无先动手之理,到目前为止,他仍站在被动地位,这是一旦动手时,上官印吃亏的地方。 反过来说,上官印是站着,黑⾐怪叟却坐着,黑⾐怪叟如暗袭,为免上官印警觉,坐姿方面,就不能稍有变动,坐着攻敌,在速度和力道上,当然要大打折扣,所以说黑⾐怪叟纵取得出手先机,便宜也很有限。 上官印⾝形甫定,黑⾐怪叟又是一招手道:“附耳过来。” 附耳,就必须偏脸,偏脸双目视线,就无法保持监视角度,假如这也依了他,那岂不是愚不可及? 上官印迅忖道:“在华山武会上,你已听到我说我是:终南上官印。终南,姓上官的,只有一家,我上官印是上官云鹏什么人,应该谁都明⽩。现在你假如向我下毒手,那将证明你不是与我⽗⺟之死有关,即为杀害四丐的凶手,那么我纵遭你暗算,你若想在这么短距离下全⾝而退,也不可能,只要拼个⽟石俱焚,也甘心了。” 这样一想,便毫不犹疑地俯⾝引颈而出,谁知头刚伸出,视线尚未偏脸移开,黑⾐怪叟已头一点,大声道:“很好,很好,现在听清老汉每一字。” 上官印眉头上皱,暗忖道:“真是莫名其妙,叫我附耳,却又像跟聋子说话般喊得这么大声,难道有意逗我耍子不成?” 事情愈反常,心神愈不敢分散,凝神间,只听黑⾐怪叟大声接道:“远在天边,近在脑后”后字甫出口,蓦地沉喝道:“倒,快 “脑袋”两字⼊耳,上官印心神一动,心头已然大亮,是以应倒而倒,动作与声音,不差分毫。 搜,搜,搜,破空锐啸,衔尾削顶而过,银光闪闪,寒侵肤。 “飞刀!” “飞刀!” “不得了,不得了…。 骇呼四起,闲人们挤跌滚爬,成一团。 黑⾐怪叟倒字出口,人也同时倒下,这时,二人就地一个滚腾,二条⾝形,分于东西,约隔三丈处双双一跃而起。 “好贼子,哪里跑?” ⾝形甫动,黑⾐怪叟突然喝道:“小子且慢!” 上官印忿然住势道:“做什么?” 黑⾐怪叟⾖眼一瞪道:“要追我不会?” 上官印一想也对,这怪叟不但武功超人,而且机智莫测,他任此人自去,其中定有道理,我可别了他章法。 于是势子一收,转过⾝来皱眉道:“为什么不能追?” 黑⾐怪叟好似没有听到,只眼望空的大街,头一摇,喃喃自语道:“一失⾜成五十年恨,可叹,可叹。” 上官印又是一怔,刚说过什么“远在天边,近在脑后”现在又说什么“一失⾜成五十年恨”五十年?噢,对了! 上官印里眸滚得一滚,忙问道:“刚才那人就是魔剑摄魂刀?” 黑⾐怪叟头一摇,淡淡答道:“南宮中屏哪有这等轻功?” 未待上官印答腔,喃喃又接道:“南宮中屏轻功方面虽逊这厮一筹,但刀剑功夫却比这厮⾼明太多,今天要是南宮中得本人,怕没这般轻松呢。” 上官印⾆头一吐,叫道:“这叫轻松?” 黑⾐怪叟一声嘿,转⾝翻跟道:“比丐帮四个花子如何?” 提起四丐,上官印顿时为之气⾎奔腾,向前急跨一步,正等追问由时,黑⾐怪叟⾝躯一转,已向宮门走去。 手一伸,自墙上取下三口明晃晃的飞刀,掂了掂,向上官印道:“过来欣赏欣赏,小子。” 上官印上前拉过一柄一看,发现刀长约七寸,宽仅三指,两两刀口,刀⾝极薄,柄作鱼尾形,光呈亮蓝,端的修利无比。 上官印反复看了两遍,抬头问道:“这就是摄魂刀么?” 黑⾐怪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反问道:“你来时,正在想些什么?” 上官印一呆,怔怔地瞠目说道:“你怎知道我在想事情?” 黑⾐怪叟微微一笑道:“不然怎会连⾝后有人缀着都没觉察?” 上官印脫口惊呼道:“谁?” 黑⾐怪叟笑道:“你说呢。” 上官印一噢,赧然恨声道:“可惜我早不知道。” 黑⾐怪叟头一摇道:“知道也没有用。” 上官印不解地道:“为什么?” 黑⾐怪叟道:“你本不认识他。” 上官印忙问道:“究竟他是谁?” 黑⾐怪叟头摇道:“要知道这个,目前还嫌早。” 上官印四下一望,又问道:“是不是这儿不方便说?” 黑⾐怪叟四下一指,笑道:“有什么不方便?去了的,一时还不至于再来,此刻的长安城中,可说什么地方也不比这儿全安而又安静呢。” 笑说着,人又就地坐了下去,上官印便也在对面坐了下来,坐定后,上官印忍不住说道:“看来你是一片好心,不过你不肯告诉我他是谁,以后再遇上时,我岂不仍然是防不胜防?” 黑⾐怪叟笑道:“这人名姓说出来你固然知道,但你却没有见过他,就是告诉了你,又有什么用?” 上官印奇怪道:“你怎知我没见过?” 黑⾐怪叟侧目而笑道:“阁下贵庚几何?” 上官印一噢,微红着脸道:“老一辈的人物?” 黑⾐怪叟头摇笑道:“别剥竹笋了,不说就是不说。” 上官印笑了笑道:“道理何在?” 黑⾐怪叟笑道:“让你随时提⾼警觉,不亦甚佳?” 上官印苦笑道:“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永远跟着我跑。” 上官印忆及适才情景,忽然问道:“刚才,你既知道他站在我背后,在我跨出两步时做甚不叫我让,要是我稍微愣上一下,脑袋岂不搬家?” 黑⾐怪叟脸⾊一沉道:“假如连这一点都办不到,还在外面跑个什么劲?与其迟早要搬,一下子搬了不也⼲净?” 上官印心头一凛,肃然垂头道:“是的,您训得很对。” 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忍不住抬起脸来又问道:“刚才,是你先喊出声,然后才有刀飞出来,就好像一个人打暗器,喊完一声着才出手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黑⾐惺叟瞪眼道:“那一刹那,急如电光石火,要等他刀出手,再招呼你倒,除非大罗神仙,其谁有此能耐。” 上官印忙接道:“是呀,我就是说,你凭什么能控制得那么紧凑而恰到好处的呢?” 黑⾐怪叟受用地大笑道:“算你还明⽩!” 上官印忙凑趣道:“讨教一下如何。” 黑⾐怪叟自赞地拇指一竖,洋洋自得道:“这个呀?嘿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总而言之,其中学问太大了。” 上官印扮了个怪脸道:“本来还明⽩,这一来,可又归真返朴啦!” 黑⾐怪叟⾖眼一瞪,怒道:“还不能领略?” 上官印乘机而⼊道:“如何领略?” 黑⾐怪叟吼道:“他盯你,表示要宰你,懂不懂?” 上官印头一点道:“懂,大懂而特懂。” 黑⾐怪叟咻咻接道:“一直跟到这里而没有下手,可能是因为一直没有适当的下机手会。” 上官印一呆,脫口道:“不错,我想到难处,时常突然停下来,抓头耳,可能有自言自语冷笑发狠的样子做出来,也不一定。” 黑⾐怪叟叫道:“他心虚,以为你已有准备,这不对了吗?” “好的,其次呢。” “其次,你要先明⽩他想宰你的原因。” “是呀,这我倒没有想到。” “这一点,有两个可能:第一,他可能跟你已不止一天,早晓得你发现四丐死因可疑。第二,他可能今天刚遇上你,初起也许没留意,而后,你可能在无意中以手掌比划了刀削的势姿,令他起疑。” “我想得太⼊神时,非常可能。” “这且不去管它,到了这里,你往前面一站,他下手更不方便,于是,他等,而老汉我,大呼小叫着人头人头的,他一听老汉这样叫,知道老汉是做作,当然不肯将老汉放过,因此,他希望有个一石两鸟的机会,老汉我,不愿令他失望,所以叫你附耳过来。” “噢,噢。” “两颗凑在一起,喀嚓一刀,多方便?” 上官印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心急一动,忙问道:“知道四丐死于飞刀的人他都想杀,在四丐以前,并未听说有人挨过飞刀,那么四丐的死因,又该如何解释?” WwW.UjI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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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小痴我是龙头会醉才会赢又见混混江湖风神帮天才混混风神再现铁血柔情双剑盟风清扬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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