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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红唇血印 作者:曹若冰 | 书号:40821 时间:2017/9/17 字数:21231 |
上一章 第十七章 杯弓蛇影 下一章 ( → ) | |
凌晖见自己喝止无效,那些人仍然缓缓向岳霖座处去,正在心急如焚之际,忽听门外⾼唱:“帮主驾到!” 顿时,大厅之內,数百十人立即静寂下来,变得鸦雀无声,个个俯首垂眉,肃立当地。 “七巧门”掌门人七巧婆,这时也盈盈站起,她颔首微侧,秀目圆睁,直向门外望去,当她看见所有“金钱帮”的徒众,齐都垂手肃立时,也不噤为他们的纪律严明,而暗暗心惊不已。岳霖一见方才群情动,却被寥寥地四个字所镇住,內心之中,既是钦佩,又是震惊。 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个乌合之众所组成的“金钱帮”对他们的帮主,竟是如此的恭敬…。 由此看来,这“金钱帮”帮主在这些人心目中,的确是至⾼无上的,因为,他能使他们臣服。 岳霖见这些人都是毕恭毕敬的站立当地,也情不自噤地缓缓站起⾝来,抬起双目,向厅门望去。 这时,就见八个锦⾐童子两列并行,在前导引,穿过执戟立的锦⾐大汉⾝前,缓慢而有节奏的,向前行来。 厅门两旁锦⾐童子⾝后,接着是数名彪形大汉,一个个⾝⾼体健,精神奕奕,两边太⽳⾼⾼隆起,內功显然不弱。 锦⾐汉子⾝后,随着四名素⾐少女,俱都二八年华,娉婷婀娜,顾盼生姿,较之“七仙女”毫无逊⾊。 在这四个少女⾝旁且丈余远近,有两个绝⾊美妇,簇拥着一个中年文士,昂首阔步向前行来。 他一⾝⻩⾊儒衫,面⾊也是蜡⻩,而且呆板,但是双目亮炯炯、光闪闪,令人见了,顿觉一阵寒意的。 不况且可知,⻩衫文士就是“金钱帮”帮主。 他双目如电,冷冷地向厅內众人扫了一眼,面上冷漠无情,然后一直走向贵宾席前,缓缓落座。 虽然今夜之会,乃是聚晚会,但是此时,厅內鸦雀无声,静寂非常,好像连呼气,也被凝固了。 中年文士毫无表情地,向两旁贵宾席上,轻轻点了点头,接着缓缓举起左臂,向四下一扬。 所有“金钱帮”徒众,各就各位坐下,但每个人都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动作整齐划一,显得很有规律。 岳霖和“七巧门”掌门人七巧婆宮飞燕,也都先后落座,但在神⾊间,可以看出有略微的不安。 偌大的厅堂里,虽然坐了数百十个英雄好汉,但除了轻微的呼昅声之外,可说是叶落花飞,俱都可闻。 沉默、静寂。 宛如荒废已久的古墓。 终于“金钱帮”左护法凌晖缓缓站起,⾼声说道:“奉帮属下注意,从现在开始,贵宾们已陆续光临,盼须各安本位,不得令谕,擅离者,处死…” “禀帮主,盛宴是否立即开始,还请帮主示下。” 中年文士——“金钱帮”帮主双目炯炯地向他一扫,然后冷冷地道:“嗯,现在开始。” 他活音刚落,随着凌晖的手势,厅內四周,忽然涌出了无数劲装汉子,他们轻灵快速的分布每一个桌前。 另有十数人排成一线,每人俱是侧向站立,彼此间隔约七尺,直达厅一个小门之前。 忽然,小门陡开,自门外缓缓伸进一双手来,掌心向上,接着,一个直径尺许盛着菜肴的瓷盘,轻轻落于掌上。 但眨眼工夫,那盘菜已由那双掌心,飞跃至第一个端顶,那双掌相并,轻轻向盘底一托。 说也奇怪,那盘菜已由第一人顶间,飞跃至第二人顶间,第二人也依样葫芦,那盘菜几乎不停地,又向第二人顶间飞去。 那盘菜越飞越快,一路经过许多人的顶间,一直飞到那中年人文士——“金钱帮”帮主桌上。 第二盘菜也紧随在后,轻轻落置于“七巧门”掌门人宮飞燕桌上。 依次是岳霖,再次便是“金钱帮”的徒众了。 山珍海味,一道接着一道,堆満了每一桌上。热气蒸腾,香味四溢,不觉引起每个人的食。 “金钱帮”帮主向凌晖望望,微微颔首。 凌晖随即又⾼声道:“本帮弟子,今⽇当着贵宾面前,千马不可失态,但却希望各位尽兴,现在诸位请——” 说罢,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 正在此时,那些劲装汉子,上完最后一道菜肴,正准备退去时,忽然灰影一闪,自他们顶间,飞进一个人来。 这人⾝法奇诡绝伦,就在众人方一发现之时,他已轻轻地落在岳霖桌前,呲牙一笑,随即落下,举箸大嚼起来。 岳霖见这人,一袭灰⾊僧⾐,又油又光,又脏又腻,伸出⼲庸而又污黑的手,不停地向嘴里送菜。 虽然吃相难看,但岳霖却暗暗心喜,万没想到这和尚,竟然也赶来了,看来“金钱帮”确已凶多吉少。 他向和尚一拱手,道:“大师⽗,久违了。” 那和尚连眼⽪都不抬一下,边嘱边道:“酒没了,喊他们拿呀,反正是吃我孙子的,客气什么?” 岳霖知他为人惯于诙谐,连忙端起酒杯道:“大师⽗,我敬你一杯。” 和尚中口嚼着⾁道:“好,你先喝,先⼲为敬。” 岳霖双手擎怀,恭恭敬敬地一气饮尽,道:“大师⽗!恭敬不如从命,我先⼲了。” 和尚用袖口一抹嘴,道:“⼲了就⼲了,你先敬主人他们去吧,我的这杯,等下回敬你时,再⼲也不迟,喝酒可说是来者不拒。” 岳霖无可奈何地放下酒杯,心道:“人说本⾝之,老而弥辣,由此看来,确是不假,不过,他说的也不错,我该先敬主人一杯。” 他心念一转,随又斟満一杯,缓缓站起⾝来,双手捧着酒杯,遥向“金钱帮”帮主一比,朗声说道:“在下岳霖,借花献佛,先敬帮主一杯。” “金钱帮”帮主两道冷电光似地目光,在岳霖面上凝注许久,才端起面前酒杯,缓缓向边送去。 这时,那数十余名劲装汉子俱已陆续退去,大厅之內,人声渐起,猜拳行令,呼声喝声之声,不绝于耳。 忽然,一声极其响的呼喝,盖住厅內的喧哗。所有的人,都情不自噤的停杯止箸,侧着外望。 只见两个青⾐小婢,引领着一位貌若天仙的美妇人,缓步向里走来,环佩随着⾝体的摆动,发现清脆悦耳的音响。 只见那美妇人,除了面貌秀丽之外,更兼一⾝鲜红⾐衫,格外引人注目,甚至连秀发都被一方红绢包起。 厅內有许多识得她的,不觉脫道:“啊!红发仙姬!怎么她也来了?” “这个煞星来了,准没好的…。” “是帮主请来的?还是…。” 她和本帮素无往还,莫非是那笑面魔邀请来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意见纷纭,莫衷一是,眼望着红发仙姬率领二婢,姗姗地径向上首席间走去了。 七巧门掌门人宮飞燕,一见来的竟是昔⽇的情敌“红发仙姬”卫嫦娥时,秀面之上,不噤微微一变呀! “红发仙姬”看在眼里,轻轻冷笑一声,她边行边将目光,又向四下一扫。 凡是和她目遇之人,都情不自噤的心底一颤,忙将目光移开,不敢再多望她一眼。 只有岳霖,不但毫无闪避之意,相反的竟将目光,牢牢盯住在红发仙姬面上,似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似地。 “红发仙姬”卫嫦娥忽然面现笑容,轻盈地走至“金钱帮”帮主桌前,颔首一礼,随即就坐。 大厅內又开始喧闹,三三两两,头接耳,窃窃私语,同时不断以奇导的目光,打量着红发仙姬卫嫦娥。 “红发仙姬”卫嫦娥,对这些全都没有放在心上,只将注意力集中在七巧门几人⾝上。 谁不明⽩“七巧门”和“金钱帮”帮主待她们以上宾之礼,这种不平常的情形,实在出乎意料之外。 只有看见呆立着的岳霖,她內心之中,方始感到些许欣慰,而这种欣慰之中,又多少渗杂了一些妒嫉。 她望了“金钱帮”帮主一眼,见他端正的坐在那儿,原先満腹的怨气,一时倒不好发作,淡淡地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金钱帮”主颔首应道:“她呢?” “红发仙姬”卫嫦娥略一沉思,又道:“难道她不知道今⽇之事?” “金钱帮”主耸耸肩,道:“知道,只是不相信,所以…我也不愿勉強她,到时候,事实胜于雄辩,她也就无话可说了。” “红发仙姬”卫嫦娥慨然说道:“这次的突变,真使人梦想不到…。” 她的话未说完,左首席上那和尚忽然⾼声道:“南无阿弥陀佛,天下苍生有福了,俗话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洒家发誓为此昑一万遍金刚经…。” 岳霖正感莫明其妙之际,忽听“金钱帮”主一声轻叹,岳霖侧首望去,只见他双目微闭,轻轻说道:“世事无常,人心莫测,过去为了些许贪念,几乎将我一生断送,总算为时尚为未晚,唉!我也可趁此享受几年清闲的⽇子,到各处游历一番…。” “红发仙姬”卫嫦娥对“金钱帮”主的话,似是颇有同感,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缓缓说道:“难为你能如此果断,想必应该归功于她吧?” “金钱帮”主微微颔首道:“不错,所以…。” 他说到这里,两道威凌人的眼神,轻轻向岳霖一扫,见他正在向自己望来,不觉将头点了两点的。 岳霖忽然记起和尚的话来,连忙又将酒杯举起,道:“多谢帮主。”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金钱帮”主轻声道:“速招‘宾院’前来招待贵宾。” 素⾐少女连忙应道:“是。”然后,轻轻退去。 “金钱帮”主侧首向凌晖道:“凌护法,七巧门的宮掌门人,和本座渊源极深,烦劳你代替本座好生招待,宴后本座尚有事请教宮掌门人。” “七巧门”掌门人宮飞燕微笑点头道:“帮主不必过谦,有事尽请吩咐就是。” 左护法凌晖接口道:“宮掌门人向来少涉江湖,远居‘百无噤忌’,闭门课徒,诗酒自娱,数年以来,內功武技想必更有精进了。” “七巧门”掌门人宮飞燕轻笑道:“凌护法如此恭维,妾愧不敢当,大好光轻掷虚度,倒是事实,武功精进,却不堪⼊方家法限。” 凌晖接口又道:“久仰‘七仙女’乃是人家仙子,今⽇一见,果然不虚,由此看来,传说中的‘七仙女’阵法,自是威力无边的了,可惜老夫无此眼福…哈哈…。” “七仙女”中的大姐红珊,一撇小嘴,道:“我姊姊学得些许雕虫小技,不想倒被护法取笑了。” 这时,大家边吃边谈,气氛逐渐融洽,甚至“金钱帮”徒众,借着三分酒意,轮番向“七仙女”敬起酒来。 就在大家兴⾼采烈,浑然忘却今⽇此会的目的时,大厅门首,忽然现出两个俏丽的人影。 她俩相视一笑,莲步轻移,缓缓向里走来。 岳霖正在向和尚探询宝贝的拜师经过,突然发现厅门红影一闪,抬头一望,不觉惊喜加,奋兴的站了起来。 这两个俏丽的女子所经之处,昅引了所有的眼光,那些人贪婪地望着二人,尤其对左首那一⾝鲜红的女子为甚。 她二人面含微笑,轻盈地穿过众人之间,她俩在“金钱帮”主⾝前略停之后,终于落座“七巧门”掌门人宮飞燕的⾝侧。 岳霖望着二人落坐,似有微微地失望,半晌,始颓然就坐。 和尚见他一付心神不安的样子,喟然一叹,道:“唉!情耶?孽耶?谁知自古多情空余恨,谁教…” 岳霖不待他说完,却揷嘴道:“大师⽗,你说什么?” 和尚眦牙一笑,道:“哦!我是说我和尚看破红尘,遁⼊空门,剃尽三千烦恼丝,不再为情孽所苦了,也就不会沦⼊万劫不复之境。” 岳霖心中不觉一动,双眉一轩,两道炯炯地眼神,霎也不霎地,凝注在和尚脸上。 他要从和尚脸上看出,他说此话的究竟含意。 是讽刺? 是揶揄? 是暗示? 是感叹? 但,和尚那瘦削的面容,在他眼中逐渐扩大,那线条分明的轮郭,深深地映现在岳霖的脑示。 这个影像,异常清晰,他所给岳霖的是庄严,肃穆,圣洁而无私,既非讽刺,亦非揶揄。 岳霖觉得他方才所说的话,也不像是对自己有所暗示.当然也不是他本⾝的感叹,那么——顿时,他感到耳热心跳,愧羞加。 他缓缓端起桌上酒杯,望着杯中香醇的美酒,暗暗对自己说道:“岳霖,岳霖,你还不悔悟么?这杯酒固然香甜可口,但也辛辣无比,是甜是辣,由你自己品尝去吧!” 于是,他将那満満一杯酒.猛地仰首饮尽。 当他放下杯子,以袖口擦试嘴角之际,忽然⾝后响起一声银铃似的娇笑,笑声方起,随有一阵香气扑鼻。 岳霖心中不觉又是一动。 就在他微微一怔之时,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已在耳边响起。 “霖哥哥,你在和谁⼲杯呀!” 岳霖侧首回望,紧随着那冷若冰霜,若桃李的“金钱帮”宾院主⽩如雪,也正含笑凝视自己。 岳霖连忙起⾝相,直待宮妍分坐在他两侧之后,方始缓缓就坐,神情荒茫然,若有所失。 ⽩如雪执壶为三人斟过酒后,笑盈盈地说道:“真是罪过,你看我这执掌接待贵宾的人,却临阵偷懒,跑是处去了,来!先敬两位一杯,再受罚不迟。” 好的话音方落,宮妍忙接口道:“慢来,慢来,⽩姊姊如不是去接我,就是再有两个时辰,我也找不到此处来,如何能算偷懒呢?” 和尚自见岳霖猛然灌了一杯酒后,暗暗点了点头,随将双目微微闭起,不再看眼前的众生之相。 宮妍和⽩如雪的到来,以及她俩的话语,他都听得一清二楚,但他却如老僧人一般,不言不动的。 岳霖见此情形,唯恐二女难堪,忙举杯道:“姑娘如此说法,是令人感动,这位大师⽗个异常古怪,我们不要扰他,我来陪二位饮一杯吧。” 他这里忙着招呼二女,却不料“金钱帮”的几位首脑人物,彼此眼⾊互逗,神情显得异常严肃。 “金钱帮”的左右护法,以及“三坛”坛主,都先后趋前恭聆帮主的指示,然后又彼此换了一番意见,方才各归原位。 “红发仙姬”卫嫦娥神⾊自若地坐在原处,虽然她看到人来人往,已经知道将有事故发生,但她却镇静非常,好像天大的巨变,都和她无关似地。 “七巧门”由于俱是女流,师徒八人虽也善饮,但因为场所不同,那里还有闲情逸致饮酒作乐?她们冷眼旁观,观察场中各人的表情。 然而,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人外,其他的人都是开怀畅饮,最后又向门下的“七巧门”注目说道:“今⽇的情势,甚为特别,这‘金钱帮’总舵重地,是龙潭虎⽳。但现在风平浪静,更令人莫测⾼深。” 她说到此处,目光又向四下一扫,庒低声音道:“不过,你们一定要牢守‘静’字决,无论他们万千变化,切忌不可轻举妄动,必要时,以‘降魔大阵’护住你们小师妹和那位岳少侠…。” 说着,她又将目光移向岳霖,正见岳霖与女“巧娘”双手举起酒杯,四目相对,情意绵绵。 她感到无比欣慰,暗暗说道:“得婿如此,小儿总算较娘幸运多了…” 绿珠比较乖巧,忙道:“小师妹慧质兰心,不但人才出众,而且秉赋又好,将来‘七巧门’还要仰仗她光大门庭呢。” 红珊立即接道:“师⽗,你老人家尽管放心就是,我们⾝受师⽗养育教导之恩,正无以为报,今⽇⾝在虎⽳,就是拼着命,也要保护着小师妹平安离开此处,倒是小师妹获得乘龙佳婿,值得庆贺,我们姊妹敬你老人家一杯…” 她的话未说完“七巧婆”宮飞燕已摆手拦阻道:“此非庆贺之所,亦非庆贺之时,待此地事了,返回‘百无噤忌’时,听凭你们去闹,现在,还须集中精力,以应付目前危机…” “七仙女”中,除去紫⾐少女,曾因在荒山古寺解遁岳霖,后被逍遥居士救走,而心中耿耿,不能去怀而外,其余六人,都对小师妹能得岳霖为偶,心中是羡,又是⾼兴,毫无半点妒嫉之意。 紫⾐少女偷偷地瞟了岳霖一眼,暗道:“哼!迟早总有一天,我要得到你…”岂料她笑容来敛,忽然双眉紧蹙,两只美目不住的向大厅四周,往来逡巡,那微微的笑容,亦随之消逝。 “七巧门”掌门人宮飞燕笑容骤变,二目不住的在大厅四周往来巡逡,神情之间,显得惊愕异常。 右首的和尚似乎也有所察觉,双目微开又阖,神态安详,好像与世无争一般,又自闭目养神。 这时,岳霖也像是发现了什么,微微一怔,双目飞快地向四下一扫,但是那些人依旧猜拳行令,毫无异端。 逐渐,有些人耳畔响起一声比细如蚊蚋的笑声,笑声虽然轻微,但却十分清晰,显明此人內力惊人。 片刻之后,大厅之內忽然静止下来。 每个人都有所警觉,他们停下杯筷,左顾右盼,四处张望,想看看这奇怪的笑声究竟来自何处? 于是,大厅內开始,有的甚至离座而起。 “金钱帮”主冷冷向众人一扫,道:“这是什么人,蔵头露尾,故弄玄虚?今夜本帮大开方便之门,接纳八方英雄,左右护法,快接朋友进来。” 他话音刚落,另一刺耳的声音接着响起,由远而近,渐来渐⾼,众人只觉得耳鼓嗡嗡作响,但却听不清所说话语。 凌晖和另一老者双双站起⾝来,躬⾝应道:“敬遵法谕。” 说着,缓步踱出席位。 蓦地,一阵凄厉、尖锐的笑声,起自门外。 厅內之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集注在门首。 就见门外一个中年儒生,气宇轩昂,态度从容,步履潇洒地踱进门来,他一边笑着,一边点首:“有劳二位护法,实在愧不敢当,哈哈——我这不速之客,扰了各位酒兴,罪过,哈哈哈…”岳霖首先一怔,暗道:“啊,这不就是那天在店酒所遇之人么?” 凌晖快步将上来,双手一拱,道:“接来迟,千万勿怪。” 中年儒生道:“哪里,哪里,凌护法不必客气,我是借此机会,来瞻仰瞻仰贵帮主的风采,同时也开开眼界,长点见识。” 凌晖⾝形微侧,举手揖客道:“请——” 中年儒生也不客气,昂首阔步,向里走来。 方才哄哄地人群,这时竟变得鸦雀无声。 “金钱帮”的弟子们,都暗暗感到奇怪,这文弱书生,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是⾝怀绝技的人。 但⾜,他的举止,他的神情… 他的言语,他的笑声… 这些,不都说明了此人武功之⾼,內力之深,简直到了不可所思之境,即便是帮主,恐怕也要略逊一筹。 这些人,都以惊疑的目光,打量着这中年儒生。 “金钱帮”主仍自傲然地⾼踞首席,与“红发仙姬”卫嫦娥侧向而坐,对于来人,并未放在心上。 岳霖向“金钱帮”主望了一眼,又向来人望望,心中有些茫然,回忆前此所遇,令人惘不已。 他无意之间扫了“七仙女”一眼,见她们个个杏目圆睁,娇嗔薄怒地,望着那中年儒生。 “七巧门”掌门人宮飞燕,这时却显得面容苍⽩,双目失神,怔怔地坐在那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岳霖心中一动,忙偷眼一望⾝畔的“红⾖魔女”宮妍,果然不出的所料,只见她双颊飞红,粉颈微垂,但一双秀目,却満含怨毒地盯视着那中年儒生,好像他俩有着什么深仇宿怨一般。 那中年儒生一边向里走一边双目微转,已将这一切看在眼內,但他表面上却不露半丝痕迹。 凌晖抢步上前,在“金钱帮”主耳旁低声说了几后,随“金钱帮”主缓缓站起⾝来,抱拳道:“久仰,久仰,阁下就一个人么?” 中年儒生拱手道:“幸会幸会,我若早知道帮主如此好客,来时就多邀几个人来,不过,来⽇方长,想必以后还有机会。” 说着,向“红发仙姬”微一拱手,就在她⾝旁坐了下来。 “金钱帮”主落座以后,向凌晖道:“现在佳宾已至,你去看看有什么可助兴的…” 凌晖连声应诺,恭⾝退下。 岳霖此时已猜出这中年儒生,就是叱咤江湖的“笑面魔”然而他为什么也偏偏在今夜赶了来呢。 他又望了宮妍一眼,由于她的神情,使他想起她所说的过去—— 过去,笑面魔夺取她的童贞。 他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使他坐立不安。 是妒嫉吗? 他立即否定了。 但是,在他心底,却默认了这是因素之一。 另外,他感到有些羞辱,有些失去尊严的感觉。 忽然,他想起“扇子崖”前的山洞內,小莺被邬善強暴时,宝贝就睡在他们⾝旁。 这种刑罚,该是人间最忍残的了吧? 然而,为什么宝贝对小莺竟无半点鄙视之情,相反的,好像对小莺更是百依百顺,爱护备至? 难道宝贝对这种事,竟然毫不介意? 一连几个问号,在他脑际盘旋,盘旋… 他苦思良久,仍是无法解释。 于是,他端起面前的酒杯,仰着灌下肚去,芳香清醇的美酒,使他忘了眼前的一切,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红⾖魔女”宮妍冰心⽟骨,玲珑剔透,哪有看不出他是为什么之理,但此情此景,连个解释的机会部没有。 她越想越觉伤心,愈想愈觉委曲,鼻中一酸,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她连忙将头低下,装作在⾝边找寻物件。 她将肩背的小包袱开解,缓缓打开。 首先映人眼帘的,是岳霖在西子湖畔,饭店之中丢失的那柄砍铁可断的千古神兵——“青冥剑” 宮妍忽然心中一动,暗道:“与其这般苟颜人世,不如一死?” 她轻轻将剑起,一按哑簧“青冥剑”随之出鞘,她紧紧地握着剑柄,只觉剑气森森,砭肤生寒的。 生、离、死、别。 都在她一念之间。 一时之间,她的热⾎沸腾,⽳脉贲张… 人世虽然丑恶,但毕竟有她留恋之处。 她向左首她⺟亲所坐之处,飞快地投过一瞥,心道:“娘呀!女儿不孝,既不能光大门庭,又不能承膝下,女儿在此向您老人家告别了…” 她又偷偷地望了岳霖一眼,见他兀自不停地在举杯狂饮,芳心之中,一阵酸楚,再也忍耐不住,泪⽔便像断线的珠子,扑簌簌地掉了満怀,她虽然心酸,但也有一些安慰,因为岳霖如不爱她,也不会表现如此了。 她望着岳霖,微微一笑,这一笑,代表了千言万语,无尽的情意,俱在这一笑中,表达无疑。 这一笑,是她一生中,最真挚、最复杂,也是最美的一笑——天下任何男人若是见了,都会动心的。 现在,宮妍感到无牵挂,心中异常充实,因为失去的,已然失去,得到的,他已得到。 她秀目一闭,举剑便向自己喉间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剑尖距她喉头不⾜一寸时,忽然一股劲力,将剑尖得余向一旁,同时,她只手中一松“青冥剑”已然被人夺去。 她大惊失⾊,急睁秀目一看,却见⽩如雪手执“青冥剑”一边观赏,一边笑盈盈地说道:“好妹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呀?” 岳霖闻言,醉眼惺忪地向二人望望,当他看到⽩如雪手中的宝剑时,不觉一怔,始道:“院主,莫非你要舞剑助兴么?” ⽩如雪微微一笑:“少停自有助兴之人…” 岳霖双眉微挑,道:“那么…酒席宴前,姑娘拿剑作什么?” ⽩如雪望了宮妍一眼,道:“我是借宮家妹妹的宝剑看看,以开眼界。” 岳霖若有所思的道:“什么宝剑值得你如此推重?” ⽩如雪向剑⾝一瞥,道:“青冥剑,果然是前古神兵。” 岳霖双目圆睁,急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如雪愕然又道:“这柄剑叫‘青冥剑’…” 谁知她的话未说完,不防岳霖已自她手中,一把抢了过去,捧在面前。仔细的端详起来。 这时,他的酒意全消,怔怔地望着⽩如雪和宮妍二人,神情有点儿奋兴,片刻,喃喃地说道:“啊!我的‘青冥剑’终于找回来了,我的‘青冥剑’终于找回来了,谢谢你!谢谢你!” ⽩如雪忙道:“别谢我,宝剑是宮家妹妹带来。” 岳霖转将目光凝注在宮妍脸上,只见她两颊之上.泪痕犹在,而且双目无神,似乎受了什么刺般,不觉安慰她道:“巧娘!你…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宮妍茫然地摇了头摇。 岳霖听了,放心不少,欣地道:“巧娘!你在哪里找到宝剑的?我本来想等和你见了面后,商量该如何去找呢,不料你已经找回来了…” 宮妍木然地望着岳霖,面上毫无表情,坐在那儿,如痴如呆,好像木雕的神像一般。 岳霖有点奇怪,也有点儿心慌,一时之间,竟有些手⾜无措起来,他望望⽩如雪,希望她能给他一些帮助。 但是,他所看到的是⽩如雪那幅冷若冰霜的面孔。 他心慌意,一急之下,一把抓住宮妍的手直摇道:“巧娘!你…你怎么了?是生我的气?还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陡然管弦之声倏起,悠扬悦耳,动听已极。他心中暗暗一喜,以为正可藉此使她转嗔为喜。 乐声渐来渐⾼,随着乐声,自大厅之外,鱼贯走进二十名彩⾐女子,长发、⾚⾜,款款而⼊。 她们随着乐声,有节奏的回旋起舞;每个人都是舞姿曼妙,优美动人,看得人心猿意马,心神的。 这十二名女子,年纪都在二十上下,个个都生得如花似⽟,美已极,阵阵香风,随着她们舞动着,在大厅之內飘散开来,熏人醉。 她们在人群中间,犹若穿花蝴蝶一般,舞来、舞去。 渐渐,乐章由疾而缓,较前更为柔和。 突地,那些分散在各处的十二名女子,一齐将外⾐褪去,露出里面薄如蝉翼的彩⾊霓裳,依旧往来穿梭,翩翩而舞。 起先,厅中尚有人⾼声叫好,逐渐,大家不再言语,俱皆摒气声,双目霎也不霎的紧盯着她们呢。 这些女子舞了一阵,又徐徐将那薄如蝉翼的霓裳除去,雪⽩的肌肤,随即呈现在众人眼前。 大多数男子,都没见过这等阵杖,看得目瞪口呆,做声不得,更有的闭目端坐,不敢领教。 只有“金钱帮”主以及左右护法,陪着“笑面魔”和“红发仙姬”嫦娥谈笑自若,对面前的景象好像视而无睹。 “七巧门”掌门人官飞燕自从乐声一起,她即已知所以然于,暗中冷笑一声,向那些女子望了一眼,心道:“人言‘金钱帮’主中包罗万象,今⽇看来,全不尽然,想我‘七巧门’,虽非名门大派,但江湖中也占得一席之地,难道就没听说过‘七巧门’的看家本领么?唉!真是班门弄斧,徒贻笑柄…” “七仙女”们,见此情形,不噤相视一笑,这点雕虫小技,对她们来说,真可说是小巫见大巫了。 岳霖起初有些动,但当他发现这十二人之中,竟有孙无忌的子——凝脂时,反而平静许多。 “红⾖魔女”宮妍,对这些早已司空见惯,不⾜为奇了,何况她正在満腹委曲,无处申诉之际,就更不屑一顾了。 倒是“宾院”主⽩如雪,她虽然在此也有六七年了,但却从不知道总舵之內,还有这等阵杖。 她觉得很新鲜,很刺,不过,也有点儿令人涩羞,是以看了片刻,她就将头低下了。 但是,她又经不起这种惑,尽管粉颈低垂,仍不时用眼角偷偷地向那些女子望上几眼。这时,那些女子已脫得一丝挂不,婀娜娉婷,摇曳生姿。 ⽩如羊指的肌肤,真象是吹弹得破。 那宛如新剥的头之⾁,粉⽩相同,⾼⾼耸起,丰満的腹小,圆浑的柳,扭呀扭的… 还有那时隐时现的消魂地带… 阵阵幽香,轻轻散开。 她们眼梢含舂,嘴挂媚笑…妖治地,地、肆无忌惮的笑着,同时款摆柳,揿起一片啂波臂浪… 大多数人,都被眼前的情景所惑他们如醉如痴,沉浸在⾊憎爱分明的陷阱边缘,徘徊不去,留连忘返。他们几乎耐不住火的烧焚,甘愿跳落井底。 整个大厅,舂情漾。 陡然,那些裸女⾝形倏住,以各种撩人的姿态,停在当地。 “凝脂”忽然越众而出,她瓷意地摆动着她丰満人的⾝体,一步三扭地,来到岳霖面前。 她不屑的神情,向⽩如雪和宮妍打量了两眼,然后将部一,两个啂房,颤巍巍地不住摆动着。 接着,她竟“格格”地笑了。 大厅之內,暴起一阵喝彩声。 凝脂似乎更得意了,她向⾝后的众人飞了一个媚眼,忸怩作态地回过⾝来,红一撇,道:“喂!岳少侠!你方才没看够,现在美食当前,尽可食…” ⽩如雪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无奈在这大厅广众之上,众目癸癸之下,无法申斥,只有強自隐忍着。 宮妍不噤望了凝脂一眼,觉得她倒是泼辣得可爱,这⾝段、体形,和面容,几乎都是上上之选。 唯一遣憾的是她生了一对⽔杨花的眼睛,否则,凭她所具的条件,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凝脂又发出一串的笑声,接道:“岳少侠!你是贵宾,你如果想,就可以过来,帮主也不会见怪的…岳少侠你敢么?” 厅中又是一阵哄笑,甚至有人在拍掌叫好。 岳霖羞红満面,正待发作,骂这贼婢几句时,却被宮妍所阻,岳霖不明所以,凝目望着她,就听她低声道:“她一个弱女子,你何必和她一般见识?” 宮妍的声音虽低,却不想竟被凝脂听见了,只见她圆睁二目,两手叉,冷笑一声,道:“我是弱女子,但我敢当众脫⾐,你敢么?我是弱女子,但是我敢向名満江湖的岳少侠挑战,哈哈!哈哈…”她一边笑着,一边回⾝起舞,而且做出许多引人遐回想的动作,她一面狂舞,一面狂笑… 这时的人们这才嘘出一口气,有的在叹息,有的在赞美,更有的⾼举酒杯,向她摇摇致敬。 其余的女子,这时也随之起舞,她们手舞⾜蹈,穿行于每一宾客之间,极尽惑逗挑之能事。 片刻之后—— 正在大家神摇之际,忽然门外奔进一个人来。 他双手捧着一个锦盒,上气不接下气的,扑到岳霖面前,匍匐在地,息了一阵之后,才断断续续地道:“帮…帮主!属下…到…到西湖…等…后来遇见一个老道,叫我赶回总舵…我…” 岳霖双眉微皱,侧首向“金钱帮”主和“笑面魔”望了一眼,见二人仍是毫无表情,这才回首说道:“孙无忌!你且起来,有话慢慢说。” 孙无忌无力地站起⾝来,双手将那只锦盒放置桌上,用手背擦了擦额问的汗⽔,俯首低肩道:“那个老道叫我赶回总舵来,并且说帮主已将属下…属下的子接来总舵,早晚服侍帮主您…您…” 这时,那些女子虽然仍在舞着,但大家的注意力。无形之中,都集中到孙无忌⾝上来了。 眼见他将岳少侠认做帮主,有些人感动旗异,有些人认为他是跑昏了头,所以才认错了人。 但当大家看见帮主,仍然神⾊如常时,和那中年儒生说笑时,不噤又心中啜咕起来,个个如坠人五里雾中,莫明莫妙。 岳霖当着数百双眼睛,只感到双颊滚烫,灼热无比,他不知“金钱帮”主,为什么竟不向自己问罪。 他略一犹豫,随着孙无忌道:“好了,你先下去饮酒去吧,这事…我自会安排。” 孙无忌恭⾝一礼,缓缓向后退去。 当他退出数步,⾝形一转之际,突觉眼前一亮,一个悉的⾝影,正自轻灵曼妙的婆娑起舞。 他定晴细望,啊——一点儿也不错,那…那个⾝材丰満,举止撩人的女子,不正是自己的爱么? 他的眼睛愈睁愈圆,越睁越大,他看前厅中所有的人,都以一双贪婪而充満的眼睛,望着自己的子。 这时,他已动得无法自恃,他能忍受自己的子陪别人觉睡,却不能忍受她体全裸,任人观赏的。 万其令他不能忍受的是,他的子“凝脂”正以各种猜亵的动作,在博得那些男人赞美、感叹。 他⾎脉贲张,口狂跳,忽然之间像狂疯了一般,他急步冲至“凝脂”面前,鼓起最大的勇气来,右手倏伸。 “拍!拍!” 两声清脆的响声过后,接着便是“哇”地一声痛哭。 孙无忌咬牙切齿地站在那儿,恶狠狠地望着双手抚着两颊的“凝脂”面上竟然浮起一片杀机。 “凝脂”这时披头散发,双手摸抚着肿红的两颊,一边慢慢向后退着,一边破口大骂道:“孙无忌!活乌⻳!你竟敢打娘老,你忘了你是怎么有今天的,你既然要娘老陪人觉睡,为什么现在又…” 孙无忌瞪着一只牛眼,脸上青一阵,⽩一阵,瞬息转变,他浑⾝在微微一颤抖,愈来愈甚。 他的口急骤地起伏,咬牙切齿地骂道:“贼婆娘!你…”他一边骂着,一边向前冲了五六步,忽然,腿双一软“噗通”一声,栽倒地在。 大厅之內,忽然响起数声轻叫。 “金钱帮”主将双掌轻轻一击,左护法凌晖已应声而起,他面向众人,双手边摆,大声说道:“各安本位,擅离者以帮规论处,‘凌波’堂主刘成熊速率各女至‘⽟楼’以东,静候差遣。” 人群中站起一个五短⾝材的人来,长得鹰鼻眼,疏疏落落的几头发,手贴顶心,这时作舒眉一笑着,道:“敬领法谕。” 然后双眉一皱,左手,连挥,带着十二名女子离去。 凌晖又叫人把凝脂抬下治疗,接着又道:“郭堂主听令。” 过了片刻,竟然不见有人站起,凌晖不觉一怔,他举目在人群中搜索一遍,哪里还有郭灵的人影? 就是连坐在他⾝旁的义女小玲,这时也已不知去向。 凌晖双眉一皱,道:“你们可知道郭堂主那里去了?” 人群中竟然无一人相应,凌晖连问数声,原先和郭灵坐在同席的一个年青汉子,方始站起⾝来,呐呐地道:“禀护法,想必是方才敬酒之际,郭堂主离开此地,所以…属下们都没有发现,更不知他到哪里去了…” 凌晖返⾝向帮主报告过后,又上前在帮主耳旁悄语数声,然后⾼声道:“邬堂主上前听令。” 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的“铁掌”邬良,闻言之后,悚然一惊,缓缓站起⾝来,迟疑地向前走去。 他向左首的岳霖扫了一眼,一股寒意,自背悄悄升起,不由自主地,机灵灵打了一个冷颤。 他连忙低下头来,来至“帮主”席前,躬⾝一礼,垂手肃立。 凌晖忽然一改常时笑态,冷冷地道:“邬良!你可知罪?” 口口口 “铁掌”邬良望着护法凌晖那威严无比的神情,心中暗暗啜咕,不知自己究竟犯了什么过错。 故強作镇静地道:“属下自投本帮以来,兢兢业业,克尽职守,自问并无违犯帮规之处,还请护法明⽩示下。” 凌晖冷笑一声。道:“本帮敬重的是忠孝节义,顶天立地的汉子,试问你配当那一个字?哼!匿情不报,该当何罪?” “铁掌”邬良暗是一惊,但随即⾼声答道:“匿情不报者,视情节轻重论处,重者炮烙处死,轻者断去一肢,逐出帮外,永不收容…” 凌晖冷冷地道:“嗯!你知道就好了!” 他说罢,转向中间第一席喊道:“刑堂堂主何在?” 随着他的话音,有一彪形大汉应声站起,朗声答道:“刑堂堂主孟休理敬候法谕。” 凌晖接着:“看刑具!” 刑堂堂主孟休理恭应一声,转⾝退去。 凌晖又提⾼声音道:“芮堂主!速去外宮查看郭灵之下落回报。” “活僵尸”芮震远应诺一声,匆匆而去。 凌晖直待他去远,方始转过头来,对邬良道:“死到临头,犹作狡辩,我问你,‘红图’呢?” “铁掌”邬良面⾊骤变,望着凌晖那两道宛如利刃一般的目光,不觉张口结⾆,呐呐地说不出话来了。 此言一出,所有大厅中的人,俱都神情一振,目光一齐集中在“铁掌”邬良⾝上,想要看个究竟。 就连“笑面魔”、“红发仙姬”“七巧”掌门人宮飞燕、岳霖等人听了之后,也都紧张起来。 凌晖冷冷一笑,道:“邬良!你是自己拿出来呢,还是要别人动手?” 这时“铁掌”邬良早已是面无人⾊,俯首垂肩,浑⾝在不住的颤抖。 他低着头,抬眼偷偷向两旁一扫,只见大家都以一种幸灾乐祸的神情望着他,顿时,他感到绝望的悲哀。 他曾花费了许多心机,建立的无数关系,准备在必要时给他支持,给他力量,然而什么也没有。 但是,现在事实证明了一切,他以为能够给他帮助的,这时却以旁观者的神情,在悠闲地向他望着。 就在这一瞬间,他感到心灰意冷,只有向命运屈服。 于是,他将手缓缓地伸人怀內。 摸索,又摸索… 许久之后。 “铁掌”邬良才自怀內,掏出一方微微泛⻩的⽩绫。 他向那方⽩绫投过最后的一瞥,那鲜红的印,宛如⾎痕一般,鲜、夺目,令人望而生畏。 他双手捧着那方⽩绫,俯首递了过去。 凌晖这时的神情,庄严肃穆,他上前数步,小心翼翼地自“铁掌”邬良手中,将那方⽩绫接过来了。 他虔敬地提住两角,轻轻一抖,那方万众瞩目,镇慑武林的至宝——“红图”立即呈现在众人眼前,所有的人都摒气息声,挠首而望。 只见那付⽩绫左下角,有一道红印记,有些目光好的人,就可看出乃是“九幽帝君”的⽟印。 ⽩绫的正中心,是一个女子的红,棱角分明,极为悦目,而那红的颜⾊,更是丽滴。 凌晕向众人展视片刻,随即转过⾝去,来至“金钱帮”主面前,将“红图”⾼举过顶,呈献上去了。 “金钱帮”主接在手中,不经意地向岳霖望了一眼,却巧这时岳霖也正相视着他手中的“红图”呢。 当岳霖和“金钱帮”主的目光相接触时,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是他所从未经过的。 他觉得“金钱帮”主的目光中,充満了慈爱、祥和,而在他的记忆中,当爹爹在世时,他在爹爹那儿,享受过这种爱,所以,此时又勾起了他満腹辛酸,和那段悲惨的往事。 他将目光转向“铁掌”邬良… 现在,一切都明⽩了。 真想不到自己的义叔,竟然是杀害义兄,死晚辈的凶手,现在,总算⽔落石出了。 原先对“金钱帮”主的敌意,也都在这相对一望之后,烟消云散了,然而,他所不明⽩的是,目前“金钱帮”主雄霸武林,他何以要对像自己这样一个后生晚辈这般礼待?难道他另有居心? “金钱帮”主将“红图”紧握手中,两道冷电光似的目光,向四下一扫,毫无表情地道:“岳少侠!你能够使这违背帮规的人掉眼泪么?” 岳霖闻言一怔,心中暗暗纳闷“金钱帮”主何以会提出这种问题来,他心念一转,立即答道:“这要看在什么情况之下,有的人动不动流泪,祈求怜悯同情,有的人则至死不屈,更不论流泪。” “金钱帮主”似是对他的答话甚为赞许,频频颔首不已,他略一沉思之后,转对众人道: “本帮弟子们,在不准施用暴力的情形下,如有人能令邬良流泪者,除了晋级而外,本座另有重赏的。” 他说完后,即举杯与“笑面魔”对饮起来。 口口口 大厅之中,一阵动,头接耳,议论纷纭。岳霖剑眉微皱地向⽩如雪道:“姑娘,你可知道帮主的用意何在?” ⽩如雪摇头摇道:“我也正在奇怪,不知道帮主为什么要叫他流泪,不过,这个题目,出得有些太难了…” 岳霖问道:“你没有法子么?” ⽩如雪摇首道:“你有法子么?” 岳霖摇了头摇,转向宮妍道:“巧娘,你可有法子让他流眼泪?” 宮妍一撇嘴,道:“连你都没有法子,我就更不用提了。” 岳霖望着満桌酒菜,在苦苦思索,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能不用武功,而使他流下泪来。 这时,已有许多人走至邬良面前,几经尝试,徒招得邬良狞目相向,竟没有一人有使他流下泪来。 岳霖挖空心思,也不想出有什么法子,正在愁苦之际,忽然,一眼望见闭目⼊定的和尚来,不噤心中一动。 他连忙轻轻唤道:“大师⽗!现在该你喝酒了。”那和尚突地怪眼圆睁,怔怔地道:“你真是要我喝酒么?”岳霖忙道:“是呀!方才我敬你的,大师⽗还没有喝呢?” 和尚眦牙一笑,道:“你小子口不应心,⼲脆放你个便宜,你三杯酒,我教你一个字,要不我⼲三杯,你教给我法子。” 岳霖听了,由衷的佩服和尚,暗道这和尚果然了得,宝贝所说的“知人”之术,看来不伪了。 他略一盘算,望着和尚道:“大师⽗,原来你不是在觉睡呀!” 和尚哈哈笑道:“就是我睡了,你想什么,我也知道…” 岳霖也不再说话,端起杯子,一连⼲了三杯。 和尚望着岳霖连⼲三杯之后,一点手道:“法不传六耳,你附耳过来。” 岳霖心想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些什么玄虚,果然离座而起,转至和尚⾝六,附耳过去。 和尚在他耳畔,悄声说声:“如此,如此。” 岳霖听罢,双眉一皱,道:“这么做,不是太忍残了?” 和尚不悦地道:“哼,妇人之仁,你可曾想过,别人加害于你的,是否也是同样的忍残?因果循环,丝毫不慡。” 岳霖黯然了,默默地回归原坐。 就在岳霖刚一落坐之际,蓦见“活僵尸”芮震远急步走进厅来,惶急地来到凌晖面前,道:“回禀护法,那…那郭…堂主已不知去向,他的义女,已经自缢而死…” 凌晖双眉深锁,说道:“你慢慢说,说得详细些。” “活僵尸”芮震远缓说道:“属下奉命去到‘外宮’,在郭堂主的房內,发现他义女小玲全⾝⾚裸,自缢而死,但不见郭堂主,问到巡更的,只说郭堂主离去不久,于是属下又在宮外各处全都找遍,也不见郭堂主的影子,这才赶了回来。” 他的话方才说完,凌晖尚未说话,坐在一旁的“红发仙姬”卫嫦娥已⾝而起,一把抓住芮震远的肩头,急道:“你…你说那…那女娃儿死了。” “活僵尸”芮震远忍着肩头疼痛,忙道:“是的,那女娃儿已经死了,好像…好像还被人…污辱过,体下鲜⾎淋淋,死得很惨。” “红发仙姬”卫嫦娥莲⾜一顿,拉着“活僵尸”芮震远,猛然一转,飞快地向外走去,边去边道:“走,快带我去看,你们这些畜牲。” 正当大家纷之际—— “铁掌”邬良夹在人丛中,就待趁逃走,不料凌晖眼快,屈指一弹,已隔空点了他的“软⿇⽳”了。 “红发仙姬卫嫦娥走后半晌,大厅內方才平静下来。 这时,刑堂主盂堂主已将刑具齐备,原来竟是一个一人合围的大铁柱,柱內中空,以备加火。 “铁掌”邬良一见,面⾊惨变,他虽没尝过炮烙之苦,然而,可以想象得到,那种苦非人所能忍受。 但是,怎么办呢? 告饶吗? 只有徒自取辱。 不屈吗? 只有自讨苦吃。 此时,他浑⾝酸⿇,软弱无力,眼看着自己即将死于非刑,所谓不见棺材不掉泪,现在,悔之晚矣了。 他缓缓闭起双目暗暗忖道: “多亏自己有先见之明,早将爱子邬善打发走了。不然,在此情况之下,他也必无幸免。” 忽然,凌晖站起来⾝来,道:“刑堂盂堂主,速将邬良上刑。” 盂休理应诺一声,率领两名壮汉,极其练地,用铁柱上端筐的钢索,扣住邬良的双腕。 然后,盂体理伸手按动机扭,但听一阵“轧轧”声响“神掌”邬良”已被吊起半空。 只见他双手叉,腿两重叠,紧紧地将那铁柱抱住。 接着,那两名壮汉在铁柱下架起一堆⼲柴,上面烧以牛油,专侍令下,便可动手起火了。 刑堂堂主孟休理一见俱已齐备,转⾝说道:“刑堂堂主孟休理,奉谕以帮规论处违背帮规弟子邬良,现在刑具齐备,即刻行刑,请护法监刑。” 说罢,回⾝⾼喊道:“行刑——” 只见两名壮汉,迅捷的取出火摺子,风一晃。 岳霖一见大急,连忙站起⾝来,⾼声叫道:“且慢!” 说着,已来到“金钱帮”主面前,拱手说道:“在下有一事想请教帮主,希望暂缓行刑。” “金钱帮”主看了一眼道:“岳少侠有何事见教?直说无妨。” 岳霖向被吊起半空的邬良望望,道:“可否请帮主明告,为什么一定要邬良的眼泪?” “金钱帮”主笑道:“并不是一定要邬良的眼泪,我的原意是他既已注定必死。何不在他死前,使他流些泪,以作他用的。” 岳霖听得莫明其妙,愕然问道:“请恕在下愚昧,要他的眼泪,有何用处?” “金钱帮”主道:“本座只是要索取眼泪,并不一定非要他的不可,至于作何用处,说来也许你会不信,些许那眼泪,或可挽救武林浩劫。” 岳霖听他说得神奇,略一沉思,道:“可否请帮主说明,如果值得,在下愿意捐献…” “金钱帮”主哈哈笑道:“岳少侠,你以为眼泪是轻易流得出的吗?” 岳霖答道:“当然不是。” “金钱帮”主又道:“那么,你为何使自己的眼泪流出来呢?” 岳霖不噤为之语塞,呐呐地道:“这…这…”“金钱帮”主道:“你既不能使别人流泪,也不能使自己流泪…” 岳霖急忙打断他的话头,道:“不!在下现在虽不能使自己流泪,但却可使邬良流泪,不过,这还要借重贵帮,才能使他流下泪来。” “金钱帮”主听得一怔,不信地道:“你真能使他流下泪来,而不是出诸強迫?” 岳霖点头应道:“自然。” “金钱帮”主精神不觉为之一振。 即连厅內众人,也都为之振奋不已,他们要看看。岳霖究竟如何使邬良流下眼泪来。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又一齐集中在岳霖⾝上。 “金钱帮”主忽又说道:“少侠说要借重本帮,不知是指的什么?” 岳霖微一犹疑,似有疑难之⾊,片刻之后,终于说道:“在下要借用贵帮一人。” “金钱帮”主“哦”了一声,道:“这太容易了,是随便谁都可以呢,还是你要指定?” 岳霖答道:“自然是要指定的了。” “金钱帮”主颔首说道:“既是如此,那么,你要指定谁呢?” 岳霖缓缓答道:“在下要指定的人是现在贵帮囚牢里的一人。” “金钱帮”主惊异地道:“囚牢?囚牢里有何人能使他流泪呢?” “就是邬良的独子,虫郭善。”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不由一怔。 非“金钱帮”的人,则是感到惊讶,不料他神通广大。 “铁掌”郭良又惊又怕。 惊的是爱子邬善如何会落在他们手里?怕的是真若把他送来,邬家的香烟必断绝了… “金钱帮”主双目凝望着岳霖,心中在不断猜测:这是谁怈露了的呢? ⽩如雪? 但是,⽩如雪也不知道此事。 然而,除此之外,岳霖来后,从未与其他人接触过呀? 那么,这个秘密,岳霖是如何知道的呢? 他想问个清楚,却又碍于⾝份,只好说道: “岳少侠果然聪明绝顶,竟想出这么一条绝妙好计,此一来邬良就是铁打的金刚,也不怕他不掉下泪来。” 他点手招来护法凌晖,低声嘱咐了几句后,又向岳霖道:“好了,少侠请归座,小虫邬善即刻押到。” 岳霖轻轻一礼,缓步走回原位。 凌晖派人去押小早邬善之后,又命人将“铁掌”邬良自烙柱上,放了下来,冷冷地问道:“邬良!这就是你为了一己私利,卖友求荣的下场,不必怨任何人,现在你还有什么说的?” “铁掌”邬良面⾊死灰,闻言之后,缓缓抬起头来.无力地睁开二目,望了凌晖一眼,又自阖起,叹道:“唉!事到如今,还怪怨谁呢?只怪自己利熏心,上了‘鬼爪子’郭灵的当,才落得如此下场…” 他哽咽地接着又道:“只求护法格…格外开恩,留…留下⽝子一命…保全我…邬…邬家的一…代香烟。” 铁堂邬良说到此处,竟然泣不成声,老泪纵横。 这时,早有两名壮汉,手中各捧一⽩⽟瓷钵,就在“铁掌”邬良前,接住簌簌落下的泪⽔。 片刻之后—— 一阵铁索“叮当”两名壮汉押解着“小虫”邬善,摇摇晃晃地走进来“卟通”跪在铁掌邬良面前。 “铁掌”邬良此时真是心如刀绞,眼望着被自己宠坏了的爱子,不噤悲从中来,痛哭失声。 凌晖见两个钵中,泪⽔已然过半,又下令将其吊起“铁掌”邬良被吊起空中,仍旧望着凌晖声嘶力竭地道:“求求你!我死在九泉之下,也会感谢你的大德的。” 除了他嘶哑的声音之外,大厅內,十分沉静。 每个人的目光,又都集中在那两名壮汉⾝上,只见他俩取出火摺,风一晃,然后轻轻地放置在柴堆之上。 wWW.ujI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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