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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劫火鸳鸯  作者:陈青云 书号:40717  时间:2017/9/17  字数:21719 
上一章   第 一 章    下一章 ( → )
  凄清的月⾊,照着死寂的废墟,残壁危柱,在月光下像幢幢鬼影。

  废墟‮央中‬,隆起一座圆形的墓头,如果走近去看,可以看出墓碑上刻的是“亡武吴凝碧之墓”几个字。

  不远处的前端,隐有灯光,这是半个废墟。

  此刻,一个裙据飘曳的窈窕⾝影,在废墟间缓缓游动,像传说中的幽灵。

  她是谁?是人还是幽灵?不久,一个小小的⾝影,向这边移来,那幽灵似的女人⾝影,突然消失了。

  小小的⾝影来到废墟‮央中‬的墓前坐下,是个年约七八岁的小女孩。

  奇怪!这种时辰,这种境地,这小女孩竟然敢来?小女孩兀自坐着,口里喃喃出声:

  “娘啊!您在哪里?为什么要撇下我?”

  然后是菗咽的声音。

  那消失的女人⾝彩,再度出现,缓慢地向小女孩移近,无声无启。

  “呀!”小女孩尖叫一声,跳了起来。

  女人开了几声音十分柔和:“孩子,不要怕,我不是坏人。”

  小女孩背脊紧贴着墓碑颤抖着声音道:“你…你是谁?”

  “一个过路的人。”

  “可是…这里…并不是路。”

  “我打从外面经过,见月⾊很好,所以就进来想一个人静一静。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别怕。”

  小女孩用手按住口,睁大了圆溜溜的眼,哆嗦地道:“我不怕,什么…也不怕。这是我的家,我常常来的…”

  “孩子,是不需要怕!”

  “我可以…叫您阿姨么?”

  “当然可以。”

  “阿姨,您长得好美,我知道…您不会是坏人。”

  “你还没告诉找名字。”

  “奥!我叫武遗珠。”

  “武遗珠…遗珠!”

  “是的,武遗珠。”

  “这么晚了,你怎么敢来这里?”

  “我常常来的,有时在⽩天,有时在晚上。”

  “来做什么?”

  “来看我娘!”

  “看…你娘,你娘在哪里?”

  遗殊用手拍拍墓碑,道:“我娘就躺在这里面。”

  女人沉默了半晌,才凄声道:“你家里有些什么人?”

  遗珠深深吐口气,道:“连我一共四个,有爹,有妈,还有江姥姥…”

  “你有妈?”

  “是的,她是娘死后爸娶的,因为我不是她生的,她不喜我,爹也不喜我,只有江姥姥疼我,她是我家三代的管家。”

  女人上前一步,用手抚着遗珠的头顶,幽幽地道:“孩子,你很可怜。”

  遗珠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战,但随即又乎走下来,仰首道:“阿姨,我不可怜…”

  “你…不可怜,为什么?”

  “我不要人家说我可怜。我长大了要做个女侠,行走江湖,杀坏人,救那些真正可怜的人。”

  “你想做女侠?”

  “是的!”

  “你在练武?”

  “不,我妈不许我练,也不准江姥姥教我。”

  “你爹呢?”

  “我爹离开家快一年了,说是出去办事,不过…爹在家地也不会教我的,因为他不喜我。”

  “你爹为什么不喜你?”

  “不知道,反正…他在家的时候,一天难得说一句话。”

  又是沉默。

  久久,女人开口道:“孩子,那你怎么能当得了女侠?”

  遗珠嘟起小嘴道:“等我长大些,我就要出去拜师学艺!”

  顿了一顿,又道:“听江姥姥说,我娘很美,武功又⾼,可惜她死了,不然女人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娘是怎么死的?”

  遗珠用⾐袖擦了擦眼睛,哀声道:“听江姥姥暗地告诉我,这地方原本叫凝碧园,很美很美,是用我娘的名字改的,我就在这里出生。我娘在生下我之后,有一晚突然起火,我娘被烧死了,我是江姥姥救出来的。自从园子被烧以后,爹就遣走了堡里所有的人,并封了堡门…”女人掏出罗帕拭泪。

  遗珠期期地道:“阿姨,您怎么哭了?”

  “你娘死得好可怜,我听了也难过。”

  “阿姨,您的心肠一定很好!”“遗珠,我每天晚上来教你武功好不好?”

  遗珠先是一怔,继而喜不自胜地道:“阿姨…会武功?”

  “晤!”

  “真的要教我?”

  “当然是真的。”

  “那…我…该改称您师⽗,现在就拜师…说着,拜了下去。

  女人拉起遗珠,揽在怀里,动地道:“孩子,用不有,还是叫我阿姨吧!”

  遗珠‮头摇‬道:“不,我要称您师⽗,这是规矩。”

  “好吧!随便你!”

  “师⽗,今晚就开始么?”

  “不,太晚了,你该回去睡了,明晚再开始。”

  “师⽗,现在嘛!”

  “不成,大人会找你。”

  “才不呢!我妈立不理我的事。”

  “瞧!有人来了。”

  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传了过来。

  “遗珠!遗珠!”

  遗珠悄声道:“是江姥姥。”

  女人急声道:“记住,我们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说完,一闪而没。

  一个⽩发老妪迅快地来到。

  遗珠上去道:“姥姥!”

  江姥姥“嗨”了一声道:“瞧你这丫头,总是不听话,又到这里来。刚才我远远地好像看到一个人离开,那是谁?”

  遗珠故意惊声道:“人,没有啊!”“没有?”

  “姥姥,您上了年纪,一定是眼花了,这里只有我一个。”

  “好了,跟姥姥回去,这地方不是小孩子可以来的。”

  一个月弹指而过。

  遗珠每天晚上偷偷来此跟那神秘的女人习艺,双方由陌生而稔,情同⺟女,一个自幼失去⺟爱的孩子,对于温情的感受,是超过一般孩子的。

  像每天一样,起更时分,遗珠来到废墟。

  不例外地,神秘女人已在坐候。

  遗珠像飞燕般投⼊女人怀里,兴⾼采烈地道:“师⽗,我会了!”

  女人抚着遗珠柔柔的嫰发,道:“你什么会了?”

  “您教我的心法,昨晚我在上‮夜一‬打坐到天亮,已经能控制住那股气。”

  “孩子,你本来就聪敏过人,所以才有这么快速的进境。”

  “师⽗,您下一步教我什么?”

  “下一步?孩子,还早哩!你现在只是扎基的第一步,必须按部就班地来。对了,我给你带来一瓶药,你每三天服一丸,伐⽑洗髓,可以助你功力速成”

  说着,把一个小瓶递与遗珠。

  遗珠接过,起⾝,小心蔵好,道:“谢谢师⽗。”

  女人笑笑道:“遗珠,今晚我教你一套掌法,你在练完心法之后,用以活动筋骨,现在我们就开始。”

  整整一个时晨,遗珠算领悟了这一套章法。

  女人突然以沉重的声音道:“孩子,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遗珠小脸一变,伤心地道:“师⽗不要珠儿了?”

  “不是不要,只是暂时离开。”

  “为什么?”

  “因为师⽗要去办件事。”

  “师⽗,您…带找走吧!”

  “哦!不,你有家…”

  “我没有家,没有人疼我,我像是个‮儿孤‬。”

  “遗珠,不能这样说;你好好用心练习师⽗教你的內功心法,还有那套掌法,到了一定的时间,师傅定会来教你进一步的武功。”

  ‘师傅,您不要走嘛!”

  “孩子,不成,师⽗有师⽗的事。”

  “师⽗真的还会回来?”

  “当然!”

  “不骗珠儿?”

  “孩子,师⽗怎会骗你!”

  蓦地,一声惊叫倏地传来:“鬼!”

  孩子毕竟是孩子,遗珠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叫,吓得心胆俱寒,尖叫一声,扑向她的师⽗,但扑了一个空,扑在地上,眼前什么也没有。

  她被一只有力的手拉了起来,不由又尖叫出声!

  一看,粟声道:“姥姥,您把我吓死了!”

  江姥姥脸⾊十分难看,发着抖道:“快跟我回去,以后不许再来。”

  遗珠转目四望,不见师⽗的影子,心想:“奇怪,师⽗怎么会突然不见了?江姥姥为什么突然叫鬼?”

  江姥姥再次道:“走,快走!”

  “姥姥,怎么回事嘛?”

  “不要多问,快走!”

  “姥姥,您刚才为什么…”

  “丫头,你走是不走?”

  一个冰冷的声音道:“怎么回事?”

  来的是个二十六七的‮妇少‬,目芒冷得怕人。

  江姥姥忠顺道:“少夫人,没什么,我来找遗珠回去,怕她着了凉。”

  遗珠怯怯地唤了一声:“妈!”‮妇少‬狠狠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死丫头,下次你再敢到这里来。我打断你的一‮腿双‬了。”

  说完,目光转向江姥姥,道:“姥姥,我听见你在喊鬼,怎么回事?”

  江姥姥期期地道:“去…远远看见一个女人跟遗珠在一起,但…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妇少‬惊声道:“一个女人?”目光不期然地扫向坟墓。

  遗珠道:“准是姥姥眼花!?‮妇少‬冷哼一声道:“死丫头,我再说一遍,以后不许到这里来,不然打断你的腿。”

  “妈!”

  “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走!”

  一声幽凄的叹息传了来,令人⽑骨惊然。

  ‮妇少‬猛一跺脚,闪电般循声扑去,登上颓垣,游走一圈,任什么也没发现,又回到原地,粉腮一片铁青。

  又是一声叹息传来,似乎就在⾝边。

  难道真的有鬼?‮妇少‬脫口厉喝道:“什么人装神扮鬼?”

  没有反应!

  江姥姥紧紧拉住遗珠,口里喃喃地道:“老⾝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碰到“这种事。”

  吐了口气,又道:“少失人,我们还是进去吧!”

  ‮妇少‬显得⾊厉內在地道:“我不相信世间真的会有鬼。死丫头,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我不知道。”

  “你敢骗我?”

  “我…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江姥姥突地用手遥指着栗呼道:“少夫人,瞧!”

  远处,一个模糊的女人⾝影,自空中冉冉而没,凌空御虚,像一个幻影,人是无法踏云而行的。

  鬼!除了鬼无法办到。

  少好面⾊变颜声道:“难道会是她,天下…真的有…”

  她是谁?遗珠想问却不敢,但她看出那御空而行的,是师⽗的⾝影。鬼,她想到江姥姥刚才的惊叫,难道师⽗真的是幽灵而不是人?是的,师⽗每次都是来无影去无踪,在眨眼间神奇地消失,现在竟然能飘浮在半空中,不是鬼是什么?想着,紧抓住江姥姥的⾐角,小脸颊现苍⽩,一颗小心狂跳不止。

  转念又想:“如果师⽗真的是鬼也好,她那么和善慈祥,一点也不可怕,娘死了,当然也是鬼,可以向师又打听娘在间的情形…”

  ‮妇少‬挥挥手,颤抖着声音道:“我们回屋里去,姥姥,明天设法把园门堵死。”

  说完,当先奔去。

  江姥姥拉着遗珠的手,缓步后随。

  遗珠忍不住问道:“姥姥,妈刚才说…那影子是谁?”

  “不要问。”接着又喃喃自语道:“难道真是她灵不散?”

  “姥姥,告诉我嘛!姥姥…”

  就在此刻,一条人影疾掠而至。

  江姥姥和遗珠同时大吃一惊。

  来的,是个锦⾐人,看上去年纪三十不到,英秀逸,标准的美男子。

  江姥姥吐了口气,道:“少主,什么时候回来的?”

  锦⾐人冷冷地应道:“刚到!”

  遗珠轻唤了一声:“爹!”想趋近前去,但又止住了。

  锦⾐人“晤”了一声,⽗女之间,似相当隔膜。

  他是谁?他就是“无汉堡”少主武同舂,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无敌剑”的儿子。

  武同舂冷电似的目芒四下一绕,道:“遗珠不该到这种地方来的。姥姥,以后请你看牢她。”

  “是的!”

  “你先带遗珠回去。”

  “少主…”

  “我要在这儿待一会。”

  江姥姥牵着遗珠,默然离开。

  武同舂走到墓前,站定,目注墓碑,咬牙很声道:“凝碧,你毁了我一生,使我家门蒙羞,我把整个心献给你,你却拿来践踏,你真是魂不散么?显现出来,这段公案还没了!

  我发誓不论天边海角,要找到许中和那⾐冠禽兽,把他碎尸,才消我心头之恨。”

  一阵夜风掠过,卷得枯枝败叶沙沙作响,一片马云掩去了月⾊,废墟顿呈黝黯,显得鬼气森森。

  武同舂似乎怨毒极深,又开口道:“你被天火烧死.给你检骨造墓,是基于仁心,我恨你,永远很你。”

  半晌之后,又喃喃地道:“鬼.天下本没有这鬼魂,如果真的有,那更好,显现出来看我武同舂寿能不能杀鬼。”

  微风飒然,似一片枯叶落地。

  武同舂机警地斜闪八尺,回⾝,吐口气,道:“锦芳,是你!”

  来的,是武同舂的续弦子华锦芳。

  武同舂又道:“你怎么不声不响的来?”

  “是你自己失神,没察觉。”

  “你真的看见…”

  “不单是我,江姥姥也看到,而且不止一次。”

  “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离家之后。”

  “这倒是奇怪了!”

  “据姥姥说,⾝影很像凝碧…”“不可能,埋了七八年的人…而且,当时火焚之后,是我亲自在铜空架下收检焦骨予以埋葬的…”

  “当年怎么起的火?”

  “到现在还是个谜,我猜想…可能是那人自知没睑再活下去,而在坐褥时引火自焚的。”

  “你确知遗珠是许中和的孽种?”

  武同舂痛苦至极地道:“家门不幸,不要再提了!”

  华锦芳惊叫一声,猛可里抱住武同舂,粟声道:“你看,那边断墙上…”

  武同舂下意识地心头一震,抬眼望大,只见一丈外的断墙上,出现一个模糊的影子,像半个人⾝,一咬牙道:“我不信这个琊!”

  推开华锦芳,亮出长剑,闪电般掠出,弹起,飞扑至断墙。

  “嘎!”地一声,那影子掠空冉冉而去。

  武同舂回到原地,收起剑,道:“原来这就是你们见到的鬼。”

  华锦芳惴惴不安地道:“是什么?”

  武同舂道:“这叫疑心生暗鬼,是一只灰鹤!”

  “灰鹤?”

  “可不是,只是体形比一般的特大些就是了。”

  “可是…以前我看到的影子的确是女人的⾝形…”

  “算了,锦芳,世间不会有鬼的,我们回去吧!以后别再到这里来就是了我准备后天前⾝…”

  “你…又要出门?”

  “这桩公案不了,我寝食难安,我之所以腆颜出江湖,就是为了这桩公案不然早该埋名隐姓了,我…实在没脸见人。”

  “同舂,你…就不能放过么?”

  “办不到。”

  “八年,恨也该消了…”

  “消不了,也忘不了。”

  “可是…当初…为什么把遗珠…”

  武同舂的內心,起了痛苦的‮挛痉‬,闭上眼道:“孩子没有罪,我能把她怎样?走,别说了!”

  ⾚⽇炎炎,大地变成了像个蒸笼,即使赶脚行商,也都趋凉歇脚,避过这烤人的⽇午,官道被晒得瘫痪成一条死蛇,前后路不见人影。

  可是,竟然也有不怕热的,一个锦⾐人,顶着烈⽇;踽踽行走在官道上,一顶马连被大草帽,遮去了整个脸,看上去显得十分神秘。

  无独有偶,锦⾐人⾝后,紧跟着一个老和尚,⾝穿百衲僧袍,手拄禅杖,斜挎一个⻩布袋,光秃秃的脑袋,在光下闪闪泛亮,如果近看,便可发现这老和尚面如红婴,没有一丝汗痕,似乎热是别人的事,与他不相⼲。

  不久,路边出现一株伫立如再盖的大树,树下一些石头,已被不断来往歇凉的人磨得精光溜滑。

  锦⾐人折向树下,拣块石头坐了,摘下草帽披风,这一露了脸,展示出是个俊逸非凡的美男子。

  那老和尚也到树下落座,自顾自地嘟嚷着道:“佛说有缘,老油总算撞上了缘。”

  锦⾐人的脸⾊沉了下来,但仍不言不动。

  老和尚又道:“无缘即是有缘,佛言是不妄的。”

  锦⾐人似乎忍耐不住了,偏过头,冷电似的目芒在老和尚面上一绕,道:“大师怎么这等不识相?”

  老和尚眉⽑一挑,道:“老衲如何不识相?”

  锦⾐人语冷如冰地道:“盯踪在下,意如何?”

  老和尚哈哈一笑道:“施主纳凉,老衲也歇脚。这是官道,并非私产。”

  锦⾐人冷哼了一声道:“在下并非今⽇才出道,大师跟踪在下业已三天。”

  老和尚淡淡地道:“也许是凑巧同路,施主何必多心?”

  锦⾐人道:“这就未免太巧了罢!”

  老和尚又打了个哈哈,宏声道:“阿弥佛,这就是佛家所谓的缘。”

  锦⾐人报以一声冷笑,道:“在下不懂禅理,大师还是省了吧。”

  老和尚不舍地道:“施生何必如此担人于千里之外?”

  锦⾐人没好气地道:“大师是定在下了?”

  老和尚道:“老衲只是随缘。”

  锦⾐人虎地站起⾝来,朝者和尚上下一打量,若有所悟似的道:“如果在下所猜不差,大师当是名动字內的圣僧‘无我大师’?”

  “哈哈哈哈!施生服力果然不差,老衲正是。”

  “失敬了。”

  “好说,施主当是无双堡‘无敌剑’的嫡嗣?”

  不错,这锦⾐人正是离开家重出江湖的武同舂。

  武同舂脸⾊微变,抱拳道:“不错,在下武同舂,大师有何指教?”

  “无我大师”缓缓起⾝,沉凝地道:“恕老衲直言无讳,施主先尊号称‘无敌剑’,但武学如瀚海,尤其剑术一道,更为精奥深远,施主系出名门,堪称此道翘楚,当可继承先尊之号。”

  武同舂先是一愣,既而微哂道:“大师说这话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无我大师”道:“老衲有意助施主在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无我大师”享誉武林数十年,是硕果仅存的几位⽩道⾼手中的魁首,武功深不可测,一般习武的人如能得这位老和尚垂青,那真是磕头碰到天,平步青云了。但武同舂是名剑手之后,自有一份傲气与自尊,当下哈哈一笑道:“大师,失严这外号是江湖朋友信口叫的,先严从未自道出民更是不敢以此自诩。同舂何物,竟敢继无敌之号,不敢奢望,更不愿企求;大师的好意心领了。”说完,拱手一揖,转⾝便走。

  “无我大师”飘然上前,拦在前头道:“施主会错老衲的意思了,老衲并非好为人师,也无意收徒…”

  “那大师的意思是…”

  “应天命,防缘法,助施主名至而实归。”

  “抱歉,在下无意争名,也无心扬名。”

  “愿为武林众生结个大善缘么?”

  武同舂木为困惑,像“无我大师”这等显赫的人物,普通武林人想见一面都很难,没想他竟然主动地找上了自己,內中必有文章,但自己抹下睑⽪,重出江湖,目的是为了断一桩不能为外人道的公案,以后便要永绝江湖了。

  必念之中,冷漠地道:“借用大师一句话,在下无缘,请了。”

  说完,绕侧昂首而去。

  “无我大师”怔怔地望着武同舂的背影,自语道:“舍此别无他求,为了挽回劫运,只好不顾⾝份了!”

  自语声中,大袖飘飘,行云流⽔般地跟了下去。

  武同舂一路驰去,对于“无我大师”的事,他很快就抛诸脑后了,因为他只想着自己的事,除此之外,什么天大的事都与他无关。

  路旁不远,出现一座丛林,青翠苍笼,在这种盛夏天,给人心理上一种清凉的感觉。武同舂⾜⾝离开富道,向那丛林走去。

  接近,看出是一间大庙,被包裹在绿荫中。

  穿过林荫道,是个不大的场子,连接庙门。

  武同舂心想:“口渴得难受,喉头里⼲得要起火,到庙里去讨杯⽔喝吧!”

  于是,他迳直走向庙门,目光扫处,不由大惊失⾊,只见庙门槛外的石阶上,整齐地排着四具尸体,一⾊的黑⾐劲装,他一个箭步弹了过去,不错,是四具死尸,不见⾎,死状很安详,像是睡了般地。

  死者是什么来路?什么人下的手?为什么会死在佛门噤地?狐疑之间,一条人影,出现在门里。武同舂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现⾝的,竟是分手不久的“无我大师”这和尚怎会超在自己的前头?“无我大师”合什道:“施主,有缘啊!刚分手又见面了。”

  武同舂心里打了一个结,目光一扫四具黑⾐人的尸体,寒声道:“人是大师杀的?”

  “无我大师”再次合什道:“阿弥陀佛,罪过,老衲出家人,怎能轻易犯戒。

  “那…”

  “杀人者已先老衲一步离开了。”

  “是何许人物?”

  “施主不妨仔细看看被害者,是如何致命的。”

  武同奏深深透了口气,仔细审视,什么也看不出来,摇‮头摇‬,期期地道:“在下浅陋,看不出来…没有伤痕,也不像中毒…”

  “无我大师”道:“这就已经说明了。”

  武同舂皱眉道:“说明了什么?”

  “无我大师”目中精光一闪,道:“想想,江湖上谁杀人无痕?”

  武同舂心里“咚”地一跳,栗声道:“接引婆婆?”

  “无我大师”颔首道:“施主见识不错,但只说对了一半。”

  武同舂期期地道:“一半,为什么?”

  “无我大师”正⾊道:“杀人的手法是一样,但不是‘接引婆婆’本人,而是她的传人,就是近来江湖中盛传的恐怖人物‘黑纱女’!”

  武同着脫口惊叫道:“黑纱女?”

  “不错,施主见过么?”

  “只是耳闻,大师…”

  “老衲曾经曾见过,但不知她的庐山真面目,仅知她是个女子,年纪不大,黑纱中覆面,同时黑纱巾也是她的标记,⾝手版⾼,不逊于乃师‘接引婆婆’,尤其是⾝法,以老衲所知,即以⾝法冠绝武林的‘鬼叫化’,也膛乎其后。”

  武同着倒菗了一口凉气,道:“她为什么要杀人?”

  “无我大师”‮头摇‬道:“只她自己知道。”

  “她属于魔道?”

  “应该是介于正琊之间,不过…以老衲所知,被杀的多属江湖恶者。”

  “眼前这四个…不知是什么来路?”

  “你不见死者⾐襟上的号志?”

  武同舂低头一看,果见死者⾐襟上绣着⽩⾊的乾坤二爻的标志,不由惊声道:“是‘天地会’!”

  “无我大师”道:“不错,正是以武林之主自居的‘天地会’属下弟子。”

  武同舂吐口气,道:“‘天地会’崛起江湖不过五年,搅得中原武林一片⾎雨腥风,生杀予夺,唯我独尊,是该杀!”“无我大师,宠宣了一声佛号,道:“善哉!施主侠肝义胆,嫉恶崇道之心可见一斑,愿与老衲深谈么?”

  武同存心念一转,道:“小子无才无德,既不为侠,也不称义,敬谢不敏了。”

  不待对方的反应,掉头疾走而去,⾝后传来老和尚的叫唤,但他充耳不闻,步伐反而‮速加‬。

  一口气奔行了十来里。

  ⽇头西偏,暑气稍杀,眼前出现一片莽林,宮道从‮央中‬穿过,武同脊用手指顶了顶帽檐遥遥望了一眼,自语道:“穿过林子便有镇市,该打尖了!”

  突地,四五条人影面奔来,勿勿擦⾝而过,像逃避什么恶物似的,其中之一刹住⾝形开口道:“喂!朋友,看你的装扮,定也武林同道,快回头吧!前路不通,犯了忌,平⽩送命可不值得。”

  说完,飞也似赶向同伴去了。

  武同舂大为愣愣,呆了一阵,继续前行,到了林口,目光扫处,不由心头剧震,刹住步子,脫口道:“黑纱女!”

  路边头一株大树的横枝上,挂了一条黑纱巾,在风招展,这是既神秘又恐怖的“黑纱女”的标志,现在他明⽩刚才那匆匆逃走的路人示警的原因了。

  “黑纱女”为何亮出标记阻路?闯越便是犯忌,回头还是绕道?堂堂无双堡少堡主,如此不顾名头么?武同舂犹豫了一阵,突然自嘲地笑了起来,心想:“名头,自己还有什么名头可言?无双堡名存实亡,武同舂早在八年前死了,出江湖只为了平心中之恨,对象只有一个,还争什么強,斗什么狠。”

  心念之中,回转⾝…两骑怒马,疾弛而至,到了近前,紧急勒缰,唏聿聿一阵嘶鸣,人立而起,扑了武同舂一头一⾝的⻩尘。换在八年前,他会毫不犹豫地拔剑,而今天,他是豪气全消,本能地横了对方一眼,拍拍尘土,就传走开。

  他原不想惹是生非,别人偏不放过他,也许,这是江湖人的劣。马上人之一暴喝:

  “别走!”

  武同舂止住了脚步,这时,他才看清马上是两个面目狰狞的中年人,一瘦一胖,喝语的是那胖子。

  那瘦子接着道:“看你这⾝打扮満像那么回事,你看到一个女人形的穷酸由此经过么?”

  态度蛮横,说话无礼,武同舂本待发作,想了想又把冒起的火庒了下去,拉拉帽檐,冷漠地道:“没看到!”

  那胖子大刺刺地道:“报上来路。”

  武同舂虽说豪气早消,但隐蔵在內心深处的那股傲气是混没不了的,他没抬头,寒声说道:“各走各的路,没有报名的必要。”

  瘦子嘿地一声冷笑道:“你知道找哥俩的来路吗?”

  武同舂道:“在下不想知道。”

  瘦子道:“偏要你知道。”

  胖子凑和着道:“兄弟,别唬着他了。”

  瘦子打了个哈哈道:“听清楚了,‘巴氏双虎’,不陌生吧?”

  武同舂心中一动“巴氏双虎”恶名昭彰,在中原道上,是令人则目之徒,当下故意淡淡地道:“没听说过!”

  胖子暴笑了一声道:“好小子,真有你的,抬起头来,让大爷看看你的五官德!”

  武同舂硬呑下一口恶气,⾝形一旋,到了两丈之外。

  “巴氏双虎”各各怒哼一声,跃了马背,把武同舂拦住。瘦子狞声道:“你刚才说没听过我兄弟的大名,现在让你永远记住,三代人都忘不了。大哥给他逗逗乐子。”

  胖子掏开五指,抓向武同舂的大草帽。

  武同舂脚不移,⾝不动,笔直地飘了开去,这一手,表现了他的功力。

  瘦子“咦”了一声道:“看不出还真有两下子,不给你点厉害尝尝,你还真会把大爷看扁。”

  随着话声,手一扬,三点寒星星品字形向武同舂上盘,一尺之隔,投手即至。

  武同舂反腕一捞,摊开手掌,是三颗歹毒的天狼钉,不由怒哼出声,一抖手手,投向⾝旁一块巨石、火犀迸处,三颗天狠钉品字形嵌在石面上,深浅一致,手法力道,令人叹为观止啊!

  “巴氏双虎”互望了一眼,当然他们俩不能吃这个瘪,霍地‮子套‬佩剑,挪步移⾝,站成犄角之势,胖子暴喝道:“拔剑!”

  武同舂忍了又忍,道:“无此必要。”

  瘦子道:“不敢么?可以,报上来历名号在地上叩个响头,我兄弟饶了你。”

  是可忍,孰不可忍!武同舂缓缓‮子套‬长剑,剑尖斜指地面,仍然没抬头。这种起手式,可以说大背武术常轨。

  胖子脸⾊一变,道:“兄弟,看他的起手式!”

  瘦子脸⽪菗动了数下,粟声道:“无双堡独门剑法!”

  胖子跟着叫:“无敌剑!”

  瘦子期期地道:“听说无汉堡在八年前被一把火烧成废墟,业已遣散堡众,封了堡门,这些年不见有人在江湖走动,这胖子深深一想,道:“朋友难道真的是十八岁扬名的武少堡主?”

  武同舂没有答腔,帽檐遮住脸,显得十分神秘,倒是那支斜撇的剑,剑⾝泛出雪也似的⽩光,这是异于一般之处,通常剑刃是青芒。

  瘦子脸⾊数变之后,道:“大哥,看他剑,假不了,我听说过。”

  胖子立即顺风转舵,自找台阶,挤了挤眼,道:“兄弟,算了,彼此素无过节。还是追人要紧。”

  说完,偏了偏头,两人收剑上马,‮腿双‬一夹,穿林而去。

  武同存缓缓回剑⼊鞘,转⾝面对林道,心里想:“‘巴氏双虎’有目如盲,竟然没发现‘黑纱女’的标记,这一⼊林,是自寻死路。”

  心念未已,忽闻“砰砰”两声“巴氏双虎”栽下马来,连哼声都没有,也不见有人现⾝出手,两乘空骑拨制刺狂奔而去,不由心头大震。

  “黑纱女”是如何无声无息地毁了“巴氏双虎”?“巴氏双虎”在江湖中不是泛泛之辈,竟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照“无我大师”的说法“黑纱女”跟她师⽗“接引婆婆”一样,为人介于正琊之间,她在此地亮出标记阻路,必非无固,那是为了什么?“巴氏双虎”追索的所谓大人形穷酸是谁?呆立了一阵,武同舂准备走回头路,不去招惹“黑纱女”就在此刻,林子里突地传出一个森冷的女子声音道:“犯忌者死。”

  武同看下意识地吃了一惊,不用说,发话的是“黑纱女”这句话,不但目中无人,还充満了威胁的意味。武同舂被勉強抑制的傲蠢然动,心念辗转之后,傲又消生了,八年前发生的心事,使他丧失了在武林中昂头的勇气,当下片言不发,转⾝举步,就待要离开…“黑纱女”的声音,又传了出来:“识时务者为俊杰,君子当知趋吉避凶,姓武的,这不能说是你没胆。”随之,是一声充満讥讽意味的冷笑。

  泥菩萨也有三分土,武同舂再灰心丧之,也不能让一个女子看得不值半文钱,潜在的傲,无法抑制了,转⾝,大步向林道中走去。以防对方猝然的袭击。

  走,没有动静,空气诡秘万分。

  顾盼间,来到了“巴氏双虎”陈尸之处,此刻,他才发现双虎襟上的乾坤符志,不由心头一动,暗忖:“原来双虎也是‘天地会’的弟子!”

  刺耳的冷声音,又自林间传出:“娃武的,你不怕死?”

  武同舂指顶帽檐,目光扫向林深处,不见人,冷声回应道:“死有什么可怕?”

  “但刚才你表现了畏缩?”

  “在下不必告诉你个人心中的想法。”

  “除了怕死,还想什么?”

  “何不现⾝出来?”

  “凭你还不配。”

  “哈哈哈哈…”“这有什么好笑的?”

  “非常好笑,口口声声要杀人,却不敢现⾝。”

  “你死定了!”

  “就算是吧!你不现⾝如何取在下的命?”

  “照样可以,双虎便是榜样。”

  “用毒?用暗器?”

  “这你不必管。”

  “在下不信这个琊。”

  没了下文,空气沉寂下来。

  武同舂內心却没松弛,他无法想象对方将使出什么意料不到的手段,双虎的尸体摆在眼前,这是不假的。

  久久之后“黑纱女”的声音又告响起:“你走吧!我不想杀你了。”

  武同舂大感意外,脫口道:“为什么?”

  “黑纱女”的声音道:“奇怪,你不庆幸能活着离开?”

  武同舂冷傲地道:“既无惧于死,又何庆于生。芳驾忽然破例,必有原因。”

  “你一定要知道?”

  “如果劳驾愿意的话,在下是想知道。”

  “好,我可以告诉你,我希望你能活着。”

  “那又为什么?”

  “当然有道理的…”说了半句,便顿住了。

  “什么道理?”

  “非常简单,凡属不怕死的人,必然怕活,而珍惜生命的人,定然怕死;你既然无惧于死,让你活下去,岂不更好?”

  怪论,前未之闻的怪论,武同舂为之大感怔愕,理由十分牵強,但对某种人而言,却又很切合,以他本⾝而论,的确是活着比死还痛苦,这使他无言以对。

  双方沉默了片刻“黑纱女”又道:“我是过来人,我曾经求死,但为了某种理由,我必须活下去,忍受生之‮磨折‬.所以,我非常了解一个无视于生死的丧志者的心情。”

  这句话说到武同舂的心坎里,引起了他內心的共鸣,看来“黑纱女”是伤心人别有怀抱,可是…心念之中,脫口道:“芳驾称在下为丧志者?”

  “黑纱女”的声音道:“难道不是?堂堂无汉堡少堡主,全没有往昔的英风豪气,不是丧志是什么?”

  武同舂心头大凛,彼此素昧平生,她为什么要说这种话?难道她知道自己內心的秘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秘密外人绝对不知道…“黑纱女”又道:“你还不走么?如果我改变主意,你便真的活不了。”

  武同舂开始挪步,他不是怕死,只是觉得茫然,他不了解这神秘女煞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而更重要的一点,他不但失去了斗志,连好奇心都淡了,他活着,只为了那桩八年前的诛心公案。

  出了林道,眼前豁然开朗。正前方是村镇,在三里之外,两旁是丘陵,延伸得很远,像接到了天边。

  正行之间,忽听右首的丘陵中传出了数声暴喝,接着是采人的呼唤:“救命哟!救命…

  杀人了…”

  武同舂本能地止住脚步,抬眼望去,一丈外隐见人影晃动,转念一想,自已差不多等于是江湖除名的人,本⾝的事管不了,还料理别人的事则甚,这类事,江湖上可说无时无地不在发生,于是,他又挪动脚步。

  刺耳的呼救声,又告破空传来!

  “杀人了,救命啊!”人,贵在乎有人,即使在万念俱灰的情况下,仍会发,尤其正义两个字,在真正的武士心目中,可以说生了。武同舂再次停了脚步。

  远处,传来了颤栗的哀叫声:“各位定要赶尽杀绝么?在下与各位往⽇无怨,近⽇又无仇…”

  一个耝暴的声音道:“少废话,有冤到阎老五那儿去分诉吧!”

  武同舂终于忍不住掠了过去。

  土丘后,三名黑⾐剑手,围住一个蓝衫书生,这书生二十多岁年纪;面目俊美,一表非凡,在三支剑下,颤栗不已。

  武同舂立即想起“巴氏双虎”口中的女子形穷酸,大概就是指这书生无疑了,他为什么被追杀?三剑手不用说,也是“天地会”的人。

  其中之一狞声道:“别装蒜了,上路吧!”

  书生作揖道:“三位行行好,积点功,修个来世。”

  另一个哈哈一笑道:“好小子,来世,来世是什么?爷们只管抓人,不管来世。无乖上路,那边有马等着,看你细⽪嫰⾁的挨上两剑该多没意思。”

  这书生是武功不济无法反抗,还是本不会武功?武同舂悠悠然飘临现场。

  书生可眼尖,大叫道:“大侠救我!”

  三剑手不约而同地暴喝出声:“什么人?”

  武同舂稍稍扬头,一看这书生的面目十分捻,但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心中狐疑不已。

  三剑手之一欺向武同看⾝前,上下一打量,道:“朋友要揷手?”

  队对方⾐襟号志,已证明了对方的⾝份。武同舂心知招惹上“天地会”后果相当严重,但已经出了面,总不能打退堂鼓,想了想道:“三位是‘天地会“的人?”

  “这不是摆明着么?”

  “三位与这位朋友有什么过节?”

  “无人敢过问‘天地会’的事。”

  “可是在下已经问了。”

  “那你也死定了。”

  “未见得。”

  “先报个名号,爷们好差登帐。”

  武同舂冷哼了一声,转向书生道:“朋友,怎么回事?”

  书生道:“在下也不明⽩为什么。”

  另一名剑手大声道:“别浪费时间了,做了他带人上路。”

  那面对武同舂的剑手,扬起剑来,明声道:”拔剑吧!如果死得像条狗便太冤了。”

  武同舂寒声道:“在下不想杀人。”

  那武士暴笑了一声道:“口气还真不小,看剑!”随着喝话之声,剑芒打闪,罩向成同舂,⾝手还真不赖,气势招数,可以勉強列⼊一流。

  剑出⼊杳,武同舂换了一个方位,从容利落。

  另两名剑手一看便知道碰上了劲敌,双双仗剑围了过来,各占方位。原先的一名上前两步,配合同伴的位置,挫了挫牙,道:“看来朋友不是泛泛之辈,先报个名号。”

  武同舂冷冷地道:“在下向来不提名道姓。”

  三剑手用眼⾊互相打了一个招呼,齐齐暴喝一声,三支剑从不同方位,以雷霆之势,罩向武同舂。

  一道⽩光,从织的剑幕中冲起,像潜龙破浪而来,惊呼与兵刃折断声齐作,人影爆开,三剑全部齐而折,三剑手面⾊⾐⽩,窒住了。

  武同舂无意伤人,也不愿树这強忧大敌,没有跟踪出手。

  那书生突地惊叫出声。

  三名剑手迅快地退了开去,并肩而立,俯首躬⾝。

  武同舂大感惊愕,目光转处,呼昅上时窒住了。

  现⾝的,是个浓装抹的半百妇人,⾝⾼体大,比普通男人还要⾼出一个头,目光如刃,森冷得怕人,配上她妖里妖气的打扮,简直是个怪物,一个女人,而生成这种体型,的确是罕闻罕见,武同着倒菗了一口凉气。

  怪妇人目光扫向三名躬着⾝不敢直立起来的剑手,大喝道:“窝囊废,丢⼊现眼,还不与我滚!”声如果啼,十分刺耳。

  三名剑手齐齐恭应了一声,如飞而去。

  看样子,这怪妇人不但是“天地会”的人、而且在会中有相当的地位。

  怪妇人目光移向蓝衫书生,怪笑了一声道:“小子,你敢再逃走的话,‮娘老‬便撕了你。”说空,转向武同舂,龇了龇牙,道:“把你那顶破草帽拿下来,让‮娘老‬看看你的长相。”

  怪人怪调,自然不⾜奇,像这类人,不会吐出什么好话的。

  “武同舂淡淡地道:“芳驾何方⾼人?”

  怪妇人以震耳的声音道:“连‮娘老‬你都不认识?”

  武同舂为之一窒,他久不行走江湖,实在不知道对方的来路。就在此刻,一个极细的声音传⼊他的耳鼓:“这妖妇是“天地会’左护法‘魁星娘娘’!”

  武同舂大感惊怔,是谁以待声之法指点自己?现场没别人,难道会是蓝衫书生?可是他刚才直叫救命,会有这等能耐么?心念之中,不管三七二十一,冷沉地道:“芳驾是‘天地会’左护法’魁星娘娘’?”

  怪妇人“嘎嘎!”一声怪笑道:“你这小子还算有见识!”

  这一说真的对了,武同舂可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号,但既为名倾武林的“天地会”护法,武功之⾼強,可想而知,现在他真是骑虎难下,走可能走不脫,下去后果难料,而更使他不解的是那蓝衫书生此刻面带微笑,毫无惧怯之容。

  “魁星娘娘”又道:“你知道你将如何死法?”

  武同舂不假思索地顺口道:“如何死法?”

  “魁星娘娘”狞态毕露地道:“‮娘老‬要把你生撕活裂。”

  武同舂的做又被发,寒声道:“有这么便当?”

  “魁星娘娘”道:“‮娘老‬手下倒无全尸。”

  武同舂下意识地手按剑柄,硬起头⽪道:“那得要看事实了。”

  “魁星娘娘”森冷如刃的目光连连闪动,狞声道:“你小子见不得人,老是把帽子遮着脸?”

  “见木得人”这四个字,本是一般人的常用语,但听在武同舂的耳中,却大不是滋味,这正触到他的伤痛处,当下用手指一顶帽檐,露出了全部面目。

  “魁星娘娘”偏了偏头,啧啧地道:“好俊的人品,但你还是活不了,‮娘老‬一向不轻易改变主意。”

  话声中,举步迫向武同舂。

  武同舂立即握紧剑柄,准备应战。

  场面骤呈无比的紧张。

  嘉在此刻,一个娇脆而叩人心弦的声音道:“大娘,且慢动手!”人随声现,一晃便到了场子‮央中‬。

  武同舂心中一动,转目望去,不由倒昅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呑了一下口⽔,不速而至的,是一个不堪承教的奇丑女子,浓眉大眼,塌鼻厚,配上四方睑,那模样使人看了第一眼,便不敢再看第二眼。

  但如果不看睑,齐须子往下看,倒是个美人胎子,体态窈窕,纤浓合度,再加上华丽宮装,十⾜是个可人儿。如果不看人,光听声音,真会令人想⼊非非,可是,配上那张胜,便一切俱非,实在是造物主的恶作剧。

  她称“魁星娘娘”为大娘,她是什么⾝份?“魁星娘娘”生就的穷凶恶极相,但见了这丑女,却态度大变,尽量装得温和的样子说道:“小妞,人在那儿,你看着办吧!”

  丑女目光扫向蓝衫书生。

  蓝衫书生打拱作揖地道:“姑娘,你就放过在下吧!在下只是个穷秀才,本就不值姑娘一顾。”

  武同舂大感困惑,摸不透双方是怎么回事。

  丑女不答腔,目光移向武同舂,看了又着,突地笑出声来。

  武同着一拉帽檐,遮住视线。

  丑女如蓝衫书生一摆手,道:“你走吧!姑娘我不想再看到你。”

  蓝衫书生如逢大赦,再次作揖道:“姑娘大德,在下没齿难忘。”说完,急急奔离,像逃避瘟神似的。

  “魁星娘娘”大声道:“小妞,你这是怎么回事?”

  丑女桥声道:“放他走呀!”

  “魁星娘娘”吐口气,道:“你费了这么大力气找他,现在却又放他走,什么意思?”

  丑女扭怩作态地道:“大娘,俗语说…物怕比,两样东西放在一起,一比就比下去了,那穷酸俊而不英,没有男子气概。”

  “魁星娘娘”皱眉道:“怪事,你不是爱他爱得发狂么?”

  丑女“唔”了一声,道:”大娘,此一时,彼一时嘛!现在…”说着,朝武同舂一努嘴。

  “魁星娘娘”哈哈一阵大笑道:“大娘我明⽩了。你是见了便不吃⾁丑女娇嗔道:

  “大娘,你这话说得人多难为情嘛!”

  ⾁⿇当有趣,听得武同舂起了一⾝⽪疙瘩,他也明⽩过来,这五女是出来拣丈夫的,天下事真是无奇不有,早知如此,说什么他也不会揷手管这闲事。

  “魁星娘娘”沉声道:“小妞,你先别⾼兴,看这小⽩脸年纪不小,少说也有二十六七岁,说不定他早已有了…”

  丑女大眼一翻,撒娇似的道:“大娘,你问问他嘛!”

  武同舂忍耐不住了,⾝形电弹,一惊数丈,就在他⾝形一起一落之间,一个‮大巨‬的⾝影已烂在他的面前,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看来脫⾝不易,这⿇烦可惹的大了,蓝衫书生脫了祸,他变成了顶缸的人。

  “魁星娘娘”以刺耳的声音道:“想溜吗?做梦!听着,你叫什么名字?”

  武同舂有些哭笑不得,抬起头道:“武同舂!”

  “武同舂?”

  “不错!”

  “今年多大岁数?”

  “二十八。在下可以走了么?”

  “不行,话还没问完。”

  丑女站在侧方,突然想起件事来,一拍手掌道:“大娘,我听人说,一年前中原道上出了个少年剑手,也叫武同舂,但不久便销声匿迹了,就是他么?”

  武同舂暗道一声:“‘苦也!”

  “魁星娘娘”不由动容,森玲的目芒一闪,道:“你就是‘无敌剑’的后人?”

  武同舂一咬牙道:“扯不上,巧合而已。”

  丑女大声道:“大娘,他说谎,是他没错,不然那三名弟子怎会一招折剑。”

  “魁星娘娘”点点头,道:“娃武的,你承不承认都没关系,我们小妞看上你,是你天大的造化。你成过亲没有?”

  武同舂十分不耐地道:“不但成过,女儿都七八岁了。”

  “魁星娘娘”脸⾊一变道:“真的?”

  武同舂道:“这怎么能假!”

  “魁星娘娘”望向丑女道:“小妞,你听见了?”

  丑女大限一红,任地道:“不,我不信,大娘…”

  “小妞,这怎么能勉強?!

  “大娘,我…死也不改变主意。”

  “这…你要大娘我怎么办?”

  “我不管,你看着办。”

  “魁星娘娘”深深一想,道:“那只有先带他回去再说了!”

  武同舂气也不成,怒也不是,天底下竟有这种怪人怪事,忍不住开口道:“天下男人多的是,不止在下一个,姑娘可以随便拣。”

  丑女似乎从来不知羞聇为何物、咧嘴一笑道:“我就是拣中你嘛!”

  武同舂为之气结,冲口便道:“不要脸!”

  丑女眉⽑一挑,瞪眼道:“你敢侮辱我!”

  “魁星娘娘”也跟着怒声道:“好小子,你真是不知死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武同舂横起心道:“怎么样?”

  “魁星娘娘”暴声道:“‮娘老‬裂了你。”

  武同舂冷哼了一声道:“怕没这么容易!”

  丑女揷口道:“大娘,可别真的对他下重手,我…就喜他这份傲气。”

  武同舂啼笑皆非.这倒是一厢情愿,天下难找脸⽪这么厚的女子,这种话居然面不改⾊地当着男人面说出口,看来很难脫出她的纠,想想实在窝囊,俗语说的,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強出头。真是一点也不错,平⽩无故替那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蓝衫书生顶了缸。

  心念未了“魁星娘娘”倏地一个跨步;到了八尺之处,声道:“你是‘无敌剑’的后人,剑上的造诣定然不差,特别准你自卫,拔剑吧!‮娘老‬耐心有限。”

  事情挤到头上,武同舂已经没有任何考虑的余地,咬牙‮子套‬剑来,剑尖下撇,作出了独特的起手式,寒声道:“手有个限度么?”

  “魁星娘娘”答非所问地道:“⾝份不假,是当年无双堡主武进的剑路。”

  武同舂再次道:“怎么个打法?”

  “魁星娘娘”嘿地一笑道:“怎么打,得看‮娘老‬的⾼兴,出手吧!”

  武同舂气得两眼发了蓝,愤愤然地道:“见死方休么?”

  “魁星娘娘”不屑地道:“你如果害怕,不打也可以,乖乖跟‮娘老‬走。”

  忍耐是有限度的,武同舂剑眉一挑,气纳丹田,劲贯剑⾝,厉声道:“请吧!”

  “‮娘老‬让你先出手。”

  “在下照祖传惯例,不占先。”

  “什么臭规矩,接着!”话声中,向前一个大跨步,双手缓缓抓出。

  武同舂一看来势,不由心头大凛,对方这一抓,玄奇诡绝,使人有封挡闪避无从之感,在没抓上⾝前,本无法判断被攻击的部位,也测不出中途会发生什么变化,当然,时间不许他考虑,这意念在脑海中仅如电光船一闪。

  “呀!”厉吼声中,⽩光由下而上腾起,森寒如冰雪的剑芒,幻成了一片耀眼的光幕,以攻应攻,这是他唯一可行之途。

  忘命的一击,凌厉到了极限。

  “魁星娘娘”可真识货,她看出武同舂手中的⽩剑并非凡铁,不敢托大,中途变式,⾝躯后仰,改抓为拍。

  “砰”地上声,武同舂的创势,被奇強无比的掌风,震得一滞,挥洒不出,不自觉地退了一个大步。

  双方又回复八尺的距离。

  “魁星娘娘”多角形的脸孔,扭成了一个怪形,这是怒极了的表示,厉哼声中,双掌暴推。

  武同舂族剑朝中路直刺,这是他家传划法中的绝招。

  雷动的掌风中,夹着一声惊呼,人影霍地分开。

  武们舂俊面泛了⽩,气翻⾎源,眼冒金花。

  “魁星娘娘”⾐袖被割裂,明显地可以看到半尺长的⾎痕。

  丑女脸上抖露了一片紧张之⾊。

  “魁星娘娘”抬起手臂看了看,暴怒道:“好哇!‮娘老‬如果不活生生撕了你就不算人!”声落,翘掌垂臂,弓曲腿,沉缓地边向武同舂。

  那样子,既滑稽又恐怖。

  她将施展什么无法想象的杀手?两个照面下来,武同舂信心大增,但对方的怪模样,使他不无忐忑之感,反正已豁出去了,只好凝神抑志,蓄势待发。

  丑女急叫道:“大娘,不要这样嘛。”

  情况显示,这将是生死互见的一击。

  蓦在此刻,一声苍劲震耳的佛号倏告传来:“阿弥陀佛,善裁。”

  事出猝然“魁星娘娘”不期然地直起⾝来,后退两步。

  现场多了个⾝穿千补百袖袍的老和尚,好玄的⾝法,仿佛他本来就是站在哪里的。

  武同舂松了一口气,不速而至的是”无我大师”

  “魁星娘娘”怒喝道:“老秃驴,你找死来了?”

  “无我大师”合计道:“可弥陀佛,女施主且莫发嗔,生死乃天命,岂可轻言。

  “魁星娘娘”着大气道:“无我,你要淌这浑⽔?”

  “无我大师”道:“我佛慈悲,老衲⾝为佛门弟子,碰上了,不能不结个善缘,度厄解劫,功德无量,阿弥陀佛!”

  “魁星娘娘”耝声暴气地道:“你想结什么善缘?”

  “无我大师”道:“姻缘姻缘,全凭一个缘字,三生石上注定,勉強不来的,勉強了便是孽、如果看不破这一点,冤结便难解了。”

  “魁星娘娘”道:“少放庇,我不信这个琊,凑合了便是缘,识相的最好请便。”

  “无我大师”从容地道:“如果老衲非管不可呢?”

  “魁星娘娘”森冷的目芒一闪,道:“那此地便是你证果的地方。”

  “无我大师”轩眉道:“女施主,孽由心生,祸由自招,切不可兴杀念。”

  “魁星娘娘”怒不可遏地道:“你走是不走?不然就作怪找出手无情了!”

  武同舂在一旁没了主意,不知道该采取什么行动,但他深知“无我大师”被武林人尊为圣憎,并非等闲之辈,不然,以“魁星娘娘”的凶残格,不会这么多废话,早已经出了手。显然,她不无顾忌。  WwW.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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