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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乘龙引凤 作者:卧龙生 | 书号:40533 时间:2017/9/16 字数:23950 |
上一章 第四章 下一章 ( → ) | |
这样一来,虞家姊妹的行李也被三彪带回长⽩山去了,她们的行李內,除了⾐服银两之外,还有两套女服和一些妇女应用的物品,结果被长⽩三彪发觉了,顿启疑窦不提。 至于葛雷这一方面,他在彭家屯和虞家姊妹住了几天,估量风声平静了,葛雷方才进⼊盛京城里,到虞家姊妹住过的客店打听,方才知道长⽩三彪已经不在盛京,估料他们已经返回长⽩山去了。 虞家姊妹以为自己马匹行李被官府拿了去,觉得十分懊丧,葛雷过意不去,觉得为了自己的事,累得虞家姊妹在客店里丢失马匹及行李,他便在偷来的大內宝物中,拿了两件金银器皿来,用手法碎了,把金银拿到盛京北面的铁岭县城去卖,兑了多少银子,给虞家姊妹买回马匹⾐服行李什物。 虞家双凤十分感谢,但是她两姊妹抱着一个心理,就是发誓要买一匹好马,因为今后自己还要闯江湖,如果没有一匹好马,不能够任重致远,⽇行千里,可是关东口牲虽然是多得很,差不多每个城镇都有骡马市场,不过要找名种的马,可不客易。 虞家姊妹和葛雷三个人由盛京向北上,经过铁岭,开原,昌图几县,不经不觉,到达了辽北的四平。 四平又名叫四平街,是辽北的重镇,北面可以到宽城子(即是长舂)南面可经奉天直⼊辽南,返回关內,地方虽小却是人烟稠密,市肆繁盛,这里不但是辽吉各牧场养出来的马匹和口牲,多数牵到这里贩卖,还是关外有数的骡马市场。 虞家姊妹在盛京失丢了马匹,想在这里买回两匹好马,听说四平街有大规模的贩马市场,便打算在这里物⾊两匹好马。 四平的马市场,就在郊外接近芒牛哨的地方,每天正午时候,便有许多骡马贩子,不约而同的集中在这里,兜养各种⽑⾊品种不同的马,在那里向客人兜售,一般贩马经纪之类,也乘机在人丛里面活动,接洽生意。 葛雷和虞家姊妹三个人,到达四平的第二天,便到芒牛哨去买马,果然这里名不虚传,一片草原上面,竖起了无数临时的马廊子,圈了不少⽑⾊不同的马,有黑有⽩,有青有⻩,除了马匹之外,还有驴和骡子,虞家姊妹才一上前,许多贩马经纪之类,一窝蜂拥过来,七嘴八⾆,那个说甲牧场的马匹好,这个说乙牧场的马匹相宜,一片嘈吵之声,令人无所适从。 葛雷用手一摆说道:“住口住口我们是外路客人,这次到马市场,不过逛逛罢了,并不是来买马,不要吵嚷!” 那些贩马经纪听见葛雷这样一说,方才退下,虞家姊妹看见葛雷小小年纪,居然有这样的机智,心里暗暗发笑。 他们在每间马栅的面前瞻望四顾,看了二十多个马栅的马,虞家姊妹出⾝在开设镖局的家庭里,对于挑选马匹,当然有几分眼力,也觉得马匹虽然多得很,可是好品种的良马,并不多见,就算是上好品种的,也比不上自己原先骑的两匹。 虞秀琼看了不噤大失所望,向妹子道:“二弟,毋怪古人有说,名将易得,良骥难求,真个一点不错,诺大一个马市,恐怕也难挑选出几匹好马哩!” 虞秀雯还未回答,葛雷忽然叫了一声道:“快过来看,那里有一匹好马!” 虞家姊妹听了,不噤精神一震! 她们顺眼看去,只见十步以外,站着一个⾐衫槛楼的瘦汉子,牵着一匹⻩马,那⻩马也瘦骨嶙峋,跟主人一模一样,呆呆的站住那里。 虞秀雯一见之下,不噤失笑起来,说道:“小兄弟,看这瘦汉子的形状,恰和京剧里面卖马的秦叔宝相仿,病人拖着病马,你还说他是良驹,真个连人家的牙齿也笑掉呢!” 虞秀琼却有几分跟力,她看了⻩马一阵,点头说道:“二姝,话不是这样说,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这匹⻩马虽然瘦得难看,却是兰筋竹耳,神态轩昂,或者是好马也未定哩!” 她和葛雷两个一同走上前去,别的卖马人看见人家来看自己的马,必定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说自己的马怎样如何的好,可是这瘦汉子见人上前,不但不兜搭生意,反而低下了头,现出一副愧羞的颜⾊来。 葛雷已经开口问道:“喂!朋友,你这匹马是不是卖的,要多少两银子才卖,快说!” 瘦汉子看见有人问他,方才抬起头来,答道:“哦!你要买我这匹马吗?我这匹风雷豹本来是千里马,万金不易,现在穷途落魄,无可奈何,千金姐小也只好当作丫环卖了,不多不少,只要三百两银,少一个钱也不肯卖!” 虞秀雯不噤吐了一吐⾆,因为关外牧场很多,牛马价钱很,比如大匹买⼊口牲,在关外一带完全是以“沟”计算的,一“沟”马的数目,就是五六百匹,至于一匹马的价钱,不过三五十两银子,就算是最好的蒙古马,也不过一百两银子罢了,虞秀雯忍不住揷嘴说道:“你这汉子也太大开价了,一匹又病又瘦的马匹哪里值得三百两银呢?还是便宜一点吧!” 瘦汉子哈哈一笑道:“要便宜一点吗?很好,我就要四百两银子,三百九十九两也不肯卖!” 虞秀雯不噤又好气又好笑,自己叫他减价,对方反而加了价钱,她正要说几句讥讽的话,葛雷已经把她阻住,自己走到那匹⻩马面前,用手在马⾝上摸抚了一遍,忽然失声说道:“我的眼力还不差,真是一匹好马!” 虞秀琼听见葛雷这样一说,急忙上前仔细看时,果然不出所料,这匹⻩马远远望去瘦骨嶙峋,像饿坏了的模样,可是走近看时,却又不同,那匹马浑⾝上下,全是一层⻩绒也似的细柔⽑,没有半杂⾊,两只眼睛却是⾚红如火,目光流盼,十分精炯,虽然消瘦,也掩不了昂蔵神态,至于它消瘦的原因,不外是没有充⾜的马料,只吃青草,所以把它饿坏罢了!如果小心喂养十天半月,便自可以复原,凭良心说,自己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好马。 虞秀琼看着葛雷打个眼⾊,向瘦汉子问道:“你这匹马真个是三百两银子吗?少一两也不肯卖!” 瘦汉淡然说道:“不错,我这匹马本来是一口价三百两银子的,可是你那同伴口不择言,又说甚么病马饿马,就凭他两句话,我要添一百两银子,合共是四百两,不折不扣,朋友,买不买任由尊便!” 虞秀雯看见对方说话这样強硬,不噤心中有气,正要招呼自己的姊姊走,葛雷却是不假思索的回道:“很好,我就给你四百两,买下这一匹马!” 他果然说到做得到,立即由怀里取了十几锭金子出来,⾜值纹银四百两整,给瘦汉,瘦汉接了金子,觉得无限感慨,他伸手拍了拍瘦马的头,说道:“风雷豹啊!我师⽗养了你差不多有十年,今⽇为了穷的原故,只好将你卖哩!” 他忍不住流下眼泪,那马也仿佛知道人的意思,悲嘶相答,把马嘴拱向瘦汉子的怀里,十分依恋。 葛雷看见这一人一马的神态,也觉凄然,抱拳问道:“尊驾⾼姓大名?家居何处,为甚么要卖这匹马?令师⽗又是谁人呢?” 瘦汉子叹了一口气道:“英雄莫问出处,堕落莫问由,一切都是仿心事,不再提了,小朋友,还算你有眼力,这匹马可算得着真主,给你吧!” 他说着递过马缰绳,到葛雷手上,头也不回的走⼊人丛里去了。 葛雷看见他不肯和自己说话,十分扫兴,怔怔的站在那里,几乎忘了牵马! 虞秀雯看见葛雷这个模样,不由失笑起来,说道:“小兄弟,你上当了,几百两银子买了一匹瘦马,是多么愚蠢呢?” 葛雷被虞秀雯这样一说,方才由错愕中醒悟过来,他向虞秀雯道:“你会错意了,这匹马我并没有上当,这匹马绝不是凡驹,名叫做风雷豹,你看它⾼头鬃⽑上,生着三撮黑⾊杂⽑,形如圆圈,远远望去,好像金钱豹的斑纹一般,所以叫做风雷豹马,这种马是旷世难逢的名驹,可以⽇行千里,不但这样,还有一宗好处,就是被困重围的时候,只要一扯它那三撮形如金钱豹纹的黑⽑,它便可以嘶叫,其它马匹立即脚蹄发软,不能举步,这样一来,便可以突出重围了。老实说一句吧,像这样的宝马,真是千金难买,我今⽇用四百两银子给它买了,还不算便宜吗?你如果不相信,可以过来看哩!” 虞秀雯半信半疑,她急忙走过来细看,果然没有讹误,那匹⻩马的颈鬃⽑,本来是一⾊金⻩的,可是中间起了三个黑晕圈纹,方才有些相信。 他们牵了那匹风雷豹马,返⼊四平县城,总算得了一匹好马,不过最遗憾的就是名马难求,只得一匹,不够虞家姊妹两人骑坐,不过这类⽇行千里的良马,十分罕有,可遇而不可求,只好慢慢想法子找寻罢了! 这天晚上,他们住宿在客店里,打算明天再到芒牛哨马市场去,物⾊一匹好马,和这匹风雷豹互相匹配,供给虞家姊妹骑坐,哪知到了三更左右,马槽里突然响起一阵马嘶来。 葛雷由睡梦里惊醒,他认得就是自己风雷豹的嘶叫,他急忙跳起⾝来,跑出房外,只见一个店伙,气急败坏的跑⼊来,连声叫道:“客人不好,你今天买来那匹马,居然跳出马槽跑了,同槽的马也被它踢坏两匹,快去追哩!” 葛雷听说风雷豹马逃走,不噤大吃一惊,赶忙和虞家姊妹两人直追出去,他们由店伙的指点,知道风雷豹跳过店后短墙,跑出街外,直向南墟去了。 葛雷马上展开陆地飞行功夫来,起落如飞似的赶去,果然不出所料,他刚才赶到南城大街上,听见一阵马蹄声响,由远而近,原本那匹风雷豹马,倒跑回来。 大概它打算由南门出城,看见城门已经关闭,立即折回,想出别的城门逃跑。 葛雷上前喝道:“大胆孽畜,往哪里跑!” 奋⾝向前一截,那风雷豹马看见葛雷来追截自己,情急之下,一声长嘶,居然眼放凶光,露出満嘴牙齿,猛向葛雷咬来。 葛雷不慌不忙,一晃⾝躯,让过马头,左手向马鬃⽑一抓,右手向马缰绳一带,就要把它制伏,谁知风雷豹一声怒嘶,直立起来,两只前蹄闪电也似的飞起,直向葛雷腹踢去。 换了⾝手稍慢的人,非伤不可,葛雷却是武功⾼強,悉口牲个,他右手带住马嚼环,腾⾝一耸,⾝子已经翻上马背,两脚向马腹一夹,暗中运用“千金坠”的气功,向下一坐,喝道:“孽畜还敢动!” 风雷豹马虽然枭悍,哪里当得起这种內家神力,前蹄一屈,立即跪下地来,口鼻间连声吼叫,噴出一团团的⽩气,周⾝汗出如浆。 虞秀琼姊妹这时候也追到了,看见葛雷用千金坠气功庒服逃马,虞秀琼大声叫道:“小兄弟,不要庒它,时间久了,那马会受內伤呢!” 葛雷方才一个翻⾝由马背上跳了下来,那马仍旧前蹄跪地,站不起来,葛雷扯着马耳骂道:“大胆畜生,我们又不是強抢你来的,是你主人把你卖给我们,天公地道,银货易,你却私自逃跑,岂有此理!非打不可!” 说也奇怪,那马仿佛懂得人话,连声哀叫起来,两眼居然流泪,虞秀琼看了于心不忍,上前向那马说道:“你用不着难过,我们决不強人所难,你如果心存故主,我也不強买你,明天带你到故主那里去,将你送回给主人便是!”风雷豹听了虞秀琼这几句话,顿现喜容,慢慢的由地上站起⾝来。 葛雷觉得十分感慨,说道:“估不到一个四蹄踏地的畜生也这样的忠义,真个愧死一般贰臣贼子了,俗话说得好,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它既然一心念着故主人,我们便进它回去吧!” 虞秀雯在旁边听了非常不忿,自己用几百两银子买了这匹马来,居然要⽩⽩送回给人家,真是冤哉枉也,不过风雷豹一心不向自己,就算把它打死,也是徒然。 三个人把风雷豹马拉回店里,葛雷吩咐店伙拉它返回马槽里,至于踢伤的两匹马,由葛雷给了几两银子,算是赔偿人家损失。 到第二天早上,葛雷牵着风雷豹马出了四平城门,葛雷向风雷豹马说道:“我现在带你出城了,你主人住在那里,快带路吧!” 风雷豹嘶一声,慢慢向前跑去,葛雷和虞家姊妹跟在风雷豹后面,只见它沿着四平街到八面城的大路,跑了一程,约有十里左右,地平线上现出一座村庄来,风雷豹马把耳一竖,这村庄必定是卖马人居住的地方了。 男女三人亦步亦趋,直⼊村內。 风雷豹马跑到村头一间土屋门口,戛然止住,昂头连声嘶叫,门里立即跑出一个人来,他看见风雷豹马跑回,失声叫道:“哎呀!师⽗,风雷豹马私自跑回来了!” 那瘦汉子正要上前拉马,忽然一眼瞥见葛雷和虞家姊妹并肩走来,觉得十分诧异,他正在错愕时,葛雷已经上前拱手笑道:“朋友,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今天又遇着了,你卖的这匹马,真个忠义,不忘记故主呢!令师可在这里居住吗?” 瘦汉还未回答,屋子里面已经传出一个苍老口音叫道:“仕雄,是不是买马的朋友来了,请他们进来坐!” 瘦汉方才现出笑容说道:“家师有请,三位请进来吧!” 葛雷抱一抱拳,说声有僭,当下绝不犹豫,引着虞家姊妹,昂然大步,直⼊土屋里面。 只见这间土屋外表虽然简陋,泥墙剥落,里面却有三进多深,分开明暗房子,令人一看之下,便明⽩是大家巨户的气派。 瘦汉子把葛雷三人让到客厅坐下,一个十三四岁眉清目秀的小孩童,由里面端茶出来,瘦汉子把小童拉到自己跟前,低低说了几句话,那小孩子点了点头,飞也似的跑⼊暗间去,不一会走出来,彬彬有礼的向葛雷说道:“三位远道降临,家⽗因为抱恙在⾝,不便行动,请三位到里面相见吧!” 葛雷见这小孩比自己还要年轻,说话却是这般中规中矩,斯文秀气,心中暗里赞羡,他听说屋主人有请,当下绝不犹豫,站起⾝来,笑道:“好好,我们就到里面坐吧!” 三个人跟着那小孩走⼊暗间里,果然不出所料,这里是一间卧房,陈设十分简陋,只有几件破而简陋的木家具,靠东的一个土炕,炕上躺着一个胡子花⽩的老头儿,面⻩肌瘦,目眶深陷,虞家姊妹一见了这个老头儿,不由吓了一跳! 原来这老头儿的面貌形相,乍眼看去,和已故的虞老镖头一模一样,有七八分相似,怪不得虞家姊妹一望之下,不由吃惊起来哩! 葛雷走到炕前,向老头子抱拳为礼,那老头子手指炕前几张木椅说道:“请坐请坐,坐下来慢慢说吧!” 葛雷和虞家姊妹谦让了一阵,方才坐下,葛雷正要开口问那老头子的姓名,为甚么要卖了这匹风雷豹马,那老头子已经说道:“三位才一进来,老夫便知道是武林俊彦,各位能够用四百两银子买这匹风雷豹,可说独具慧眼,赏识此马于骊⻩之外,至于老夫弄到一贫如洗,要把宝马出卖,其中实在有一段经历哩!” 那老头子索坐起⾝来,倚在炕边,把自己的出⾝经历向葛雷说了,男女三位英侠咨嗟不已! 原来那老头子在二十年前,是盛京城大名鼎鼎的武师,姓石双名雄远,他是北派形意门的能手,七十二路达摩剑法,十三只亮银梭,驰誉关东三省,威名远震辽东一带。 石雄远在盛京,一向以保暗镖为业,甚么叫做暗镖了?原来保镖有分明暗两种,保明镖就是虞老镖头生前保那种镖,即是堂堂正正,扯起镖旗,押着镖车,由镖伙喊着路,浩浩出发,保暗镖呢,情形便不同了!保镖的完全不露面,扮做普通客人,混在客货里面,如果有贼人拦路打劫,方才正面出头。 凡是聘请暗镖的,都是价值连城的参茸珠宝,以及价值几十万两以上之贵重红贷,因为这些东西分量很轻,又不起眼,用不着大队人马,装腔作势护送,只要一二能手,随同保护,采取小路捷径行走,把镖货送到目的地便算。 唯其这样,保暗镖的比起保明镖来,还要困难十倍! 因为保明镖的如果是一间有名气的镖局,不用主要人物出头,揷上一支镖旗,便可以走南闯北,畅通无阻,保暗镖呢!一无镖旗,二无镖伙,遇了危难,只可凭自己的实真本领,过关斩将,杀去来敌,所以暗镖的比起明镖还要困难得多。 石雄远在盛京城里保暗镖,已经有十多年,因为他的本领⾼強,从来不曾试过失风,⽇子一久,石雄远三个字,渐渐的响起来,因为他天生一张枯⻩瘦削的面孔,好像带着病容,扛湖人送他一个外号,叫病维摩。 有一年,他保一支暗镖到黑龙江去,顺利到达齐齐哈尔,完成任务之后,返回盛京,半路中途经过宽城子北面的九台县,忽然看见几个贩马客人,用绳索绑了一匹⻩马,正在那里痛打,打得那马遍体鳞仿,连声哀嘶,石雄远看在眼里,非常不忍,上前向那几个马贩子问道:“你们为甚么痛打这匹马,难道它犯了甚么大罪,非要它于死地不成?” 这几个马贩子看见石雄远气概昂蔵,不敢怠慢,便回答道:“客人你不知道这匹马的可恶哩!这是一匹野马,也不知是由哪里窜出来的?我们赶着马群由吉林起程,经过宽城子东面的较河县时,这匹马便掺杂⼊口牲队里,大概它饿得慌,⼊马群里面抢吃马料,我们的掌竿看见它虽然⻩瘦,也还雄骏,便打算用马竿套它,给它加上笼头,哪知道这畜生不捉它犹自可,一捉它时,立即跳踢,一连给它踢伤了两个伙计,另外踢坏三四匹马,结局仍旧吃它一溜烟逃去,我们只好大叹晦气,作为罢论,哪知道我们继续赶马行进时,这畜生又静悄悄的混了进来,抢吃马料,等到我们设法捉它,它又踢坏了两匹马,突围而去,似这样的一连几次,踢坏了我们七八匹马,咱们把它恨极了,一心要用箭死它,它却逃得飞快,而且混⼊马群里面,使我们投鼠忌器,不敢胡放箭,直到今天,我们特意装下圈套,故意用好马料来引它,这畜生果然上当,我们集合了十几个伙计,四五个掌竿师傅,四面八方的包围住它,套索齐举,方才把它捉住,达官爷你想一想,这畜生该杀不该杀!”石雄远方始恍然明⽩过来,不过他到底是个有眼力的人,他看见这匹马虽然⻩瘦,一双眼睛比火还红,精光流转,先前那般毒打,除了痛极嘶叫之外,态度十分倔強,可是一看见石雄远上前,它竟似懂得人一般,连声哀鸣不巳。 石雄远明⽩这匹马虽然顽劣,却是一匹好马,不过未得其主,到处流浪罢了,雄远主意既定,便向那几个马贩子说道:“你们不用杀它,我刚刚打算要买一匹马,不如把它买了,岂不是好?又何必杀它呢?” 马贩子听说石雄远要买这匹野马,不噤失笑起来,说道:“客人你别要找⿇烦,你要买这匹马吗?这匹畜生野得很,损失了银子还不打紧,恐怕连人也给它踢伤哩!” 石雄远笑说道:“不会不会,我自然有制服它的方法,你只管卖给我便了!” 马贩子听说石雄远一定要买这匹马,只好依他,石雄远问他们要多少银子,马贩起先说不要银子,关外民风格纯朴忠厚,马贩因为这匹马不是自己买下,是半路中路途混⼊来的,所以不肯要石雄远的钱。 石雄远向他说道:“俗话有说,无功不受禄,我和你莫不相识,怎的会⽩⽩要你这一匹马呢?再说这匹马它虽然不用花钱买来,究竟一路上也吃了你们不少马料,并且还踢坏了几匹马,补回一些银子给你们,也是天公地道的一回事哩!” 马贩子听见石雄远这样一说,方才要他补回十两⽩银,石雄远给过银子,叫马贩子放它起来,可是这些马贩子被它踢怕了,没有一个人胆敢上前替它解缚,个个你推我让。 石雄远笑了一笑,他便吩咐几个马贩子站得远些,自己由怀里子套一柄匕首刀来,把那匹马扎脚的绳索割断了,果然不出所料,那马一见松了绳索,霍一声跳起来,猛龙也似,放开四蹄,向原野里狂跑,马贩子失声大叫:“不好,这畜生逃跑哩!” 石雄远已经知道那马必然有这一着,当下不慌不忙,喝了一声:“孽畜住哪里跑!” 把⾝一矮,展开陆地飞行功夫,直追过去,⾝法如电,不到七八下起落之间,已经追上,那匹马没有笼头,无鞍无绳,石雄远追过马头,一手抓住了马鬓⽑用力向下一按,那马咆哮一声,立即回头来咬。 石雄远一个腾⾝,上了马背,两条腿像铁一般,把马腹紧紧夹住,那马正要用口去咬人腿,石雄远却双手用力,把马鬃⽑紧紧抓住,并且把马头按了下去,那马跟石雄远斗力不过,没法子咬着人,只可迸跳,石雄远却是绝不理会手抓马颈鬃⽑,腿双夹住马腹,一任它前窜后跳,直竖人立,左盘右旋,上下跳跃,石雄远一个样子,宛似马背上面粘定一般。 那马用尽力气,也不能够把人由马背上甩下来,这样相持一顿饭时候,石雄远知道达马口劲很強,那马也通体汗出如浆,佩服了石雄远! 石雄远看见那马一双眼睛,露出乞怜之态,方才正⾊说道:“孽畜听着,你因野不羁,混⼊马群,偷吃马料,方才有今⽇之危,如果不是我把你买下来,你已经⾝首异处了,你还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吗?” 说也奇怪,石雄远这样的一说,那马立即停止迸跳,四蹄站立在地,石雄远知道那马巳经服了自己,方才一飞⾝,跳下马来,那马突然一长嘶,伸过嘴来,向石雄远怀里拱去。 马贩子不噤大惊,以为那马要去咬石雄远,哪知道出乎意料之外,石雄远一手捧住马头,摸抚起来,那马也依依怀中,十分亲热,马贩子看见石雄远居然制服劣马,不噤大为佩服,拱手说道:“恭喜恭喜,马能择主,这匹马注定是你的东西了,要不要马鞍呢辔头?” 石雄远便问马贩子买了一副缰绳鞍索,加在⻩马⾝上,方才飞⾝上骑,举手说声再会,一纵马,泼刺向前跑去了。 那马得到了新主人抖擞精神,放开四蹄向前面跑,不两个时辰工夫已跑到了四平,石雄远看见那马创痕未复不放心叫它跑远路,就在四平歇下来,给它敷上伤药,喂料,一⽇之后,便返回盛京了。 石雄远回到奉天之后,便请几个善相马的朋友到来,看自己新得来那匹⻩马,有一个朋友看了之后,立即向石雄远拱手说:“恭喜恭喜,老兄今⽇得着一匹千里名驹了!” 石雄远便问何以见得? 那朋友道:“你得到这匹马,名叫风雷豹,此马⽑片跟虎豹一般,一⾊⻩金,情烈猛,非遇其主不服,可以行千里无倦容,更有一种妙处,就是它马颈鬃⽑下有三撮黑⾊的圆纹,宛如斑豹,如果被困时候,一扯它的豹纹圆斑,立即发声如豹,凡马听了,无不⾝战脚软,跌倒在地,老兄得到这匹名马,胜似千百助手哩!” 石雄远方才知道自己在无意中得了一匹好马,十分喜悦,由这天起,他便把风雷豹当作自己唯一助手,每逢保暗镖的时候,必定骑了这匹风雷豹马出动,名武师得到千里马,越发相得尽彰,所以皆胜。 有一年石雄远骑了风雷豹马保着一支暗镖到辽北去,在回程的时候,经过四平街北⾼的公主岭,突然遇上大批马贼,密层层的把石雄远包围,石雄远⾝边带着一箱价值巨万的珠宝红贷箱子,如果丢失的话,即使填了自己生命,也不够赔,只好拚命死战,奋力突围,石老镖师一连杀了好几十个马贼。 可是马贼越来越多,四面八方包围,下矢如雨,石雄远知道不突围是不行了,忽然想起朋友说过风雷豹的用处来,他绝不犹豫的扯了马头颈上的豹纹鬃⽑,只听风雷豹突然前蹄人立起来,悠长一声的怪嘶,这一声嘶和平⽇嘶声不同,居然是虎豹的吼声真个灵验,石老镖师的风雷豹才一嘶叫,包围自己盗匪的马,纷纷战栗脚软,有些品种较差的马匹,居然跌倒在地! 石雄远趁群匪大的时候,一策坐骑,飞也似的突出重围。 经过这一次后,他越发把风雷豹当作自己生平独一无二的伴侣。 光迅速,又过几年,石雄远因为自己年来保镖所得,大有所获,不但有了室,生下儿子,并且还收了一个徒弟,名叫万仕雄,就是那贩马的⻩瘦汉子,俗语说得好,长江后浪推前浪,英雄豪杰出少年,自己的本领虽然仍旧存在,可是年事⽇⾼,精神气力再也不如从前了。 一个人如果不想法子急流勇退难免受到挫辱,他便决定洗手退隐,闭门歇马,就把自己保镖年来得到的金钱,买些房屋田地,可以将就度过下半世的生活,哪知道就在他决意要洗手退休的时候,盛京城里一个参茸商人,突然央求他押运一批价值昂贵的参茸到京北去。 参是人参,茸是鹿茸,关东三省盛产人参,以野山人参最有价值,野山人参多数长在长⽩山和兴安岭,年岁越久的更值钱,如果得到一支千年以上的野山人参,等如开了一个银矿,不过近年以来,⼊山采参的人渐多,别说是千年以上的野参,就是三五百年以上的也不多见呢? 茸是鹿茸,鹿茸就是野鹿头上双角附的茸⽪,原来鹿这东西,除了全⾝⽪⾁可供食用之外,最宝贵的还是一双鹿角,可是鹿虽然是野兽,也知道自己这一对最有价值,换句话说,这对角也是自己杀⾝致祸的源,所以一般人传说鹿会对着涧⽔照自己的影子,因而流泪,这虽然是无稽之谈,可见鹿角的珍贵了。 大凡一只鹿到了年老的时,隔上几年,就要换角一次,所谓换角并不是整只角脫下来,而是两角横枝,一段一段的脫落,横枝脫之后,便长出新角来,这些新角初出之时,不过是一层充⾎的嫰⽪,一般人就把这种嫰⽪叫做鹿茸了。 猎鹿茸是趁鹿奔跑的时候,请最好的手,把鹿角连茸了下来,人参的功效是补气,鹿茸的功效是补⾎,所以这两种名贵的补品,比起⻩金还要珍贵。 那参商因为京北城里有一位亲王派人向他要五支上品吉林野山人参,两盘纯正关东鹿茸,不惜出重银子代价,别看小小一盒东西,⾜值上二万两银子。 那参商因为货物太贵重,所以要保暗镖,他想盛京城里保暗镖的能手,只有病维摩石雄远一个,故此特地找到石雄远家里来,请他亲自出马护送。 石雄远经过公主岭一次遇险之后,对于保镖这一行头,巳经心灰意冷,本来想洗手退隐了,他起先不答应保这支暗镖,却经不起那参商再三恳求,许下极优厚之酬劳代价,方才答允下来。 在石雄远的心目里面,以为由盛京到关內这一条路,自己已经走惯,沿途上也没有甚么出⾊绿林,大可以一帆风顺,把红货送到京北城,拿了一笔优厚酬金,方才退隐,岂不是好? 总而言之,石雄远打算保了最后的一次镖,便真正的洗手,他和徒弟万仕雄两个人,接了红货,一同保镖上路,师徒两人离开了盛京城,向南进发。 这时候恰好是凉秋九月,塞外草衰的季节,江南各省还是骄普照,苦于秋热,关东三省已经草枯叶⻩,一片萧杀气象了! 路上有话便长,没话便短,石雄远在路上不经不觉走了三天路,到达锦州附近的大凌河,这里有一个小小的市镇,名叫做三义店,石雄远到达三义店的时候,天⾊已经响晚,他们两师徒进⼊镇店里投宿客店,开了房间之后,因为有贵重的红货在自己⾝边,不敢疏忽大意,师徒两个吃完饭后,立即闭门觉睡,打算明天早起赶路。 睡到二更左右,石雄远在蒙之中,猛然听见窗外飒的一声微响,仿佛树叶落地的声音,如果换了别一个人,必定不以为意,石雄远却是个久经大敌的人物,听出响声有异,马上一个翻⾝,由炕上跳起来,说时迟,那时快,他刚才一耸⾝,窗外咯噔一响,嗤嗤两点⽩光,一奔面门,一取咽喉。 石雄远急不迭忙把⾝一矮,⽩光掠着耳边飞过,啪啪两响,直钉⼊墙壁里,万仕雄为惊醒了!他急忙菗出兵刃来,飞⾝一耸,就要窜出屋外,石雄远把他一手拉住,叫道:“徒弟小心,不要中了他的调虎离山计!” 万仕雄方才止住,石雄远扭头看墙上⽩光时,原来是两支三寸长的纯钢⽩虎钉,钉尾还有一个小小的纸卷儿,石雄远拿了纸卷一看,只见里面写着歪歪斜斜几行蝇头小字,內文是字示病维摩石雄远石拳师,明⽇正午请于大凌河畔侯教,如不到者,非丈夫也,你如胜我可以顺利通行,假如不能胜我,则要截留红货,先此声明,勿谓无情面也,语气十分耝俗,下面没有具名,画着一个二只脚爪人熊,画法也很耝俗。 石雄远然大怒,撕的一声,把那纸卷成片片粉碎,万仕雄急忙问道:“师⽗,你老人家怎的这样生气?纸上说的是甚么事呢?” 石雄远气忿忿的说道:“不知道是哪一个胆大包天的⽑贼,居然写了这张混帐纸条来,说要明天正午要到大凌河畔候教,截留我的红货,哼哼,我石雄远行走江湖半生,不曾见过这般狂妄的人,很好,我明天就在大凌河上,向他讨教!” 万仕雄立即弯向地,把石老镖师撕碎的纸片,一块一块的由地上拾起来,凑合来看,见了那个八臂人熊,便向石雄远道:“师⽗,我猜想那个八臂人熊,就是贼人的姓名了,俗语说得好,不是猛龙不过江,你老人家要小心留神才好!”石雄远冷笑道:“小心留神,我石某人行走了二十多年江湖,这条命哪一天不在刀尖上打滚,理他猛龙也好,猛虎也好,叫他看看老夫手段!” 万仕雄不再言语,到第二天早上,两师徒继续起程,到了中午时候,果然到达大凌河畔,只见荒江寂寥,渺无人影,万仕雄向师⽗说道:“那个自称八臂人熊的家伙,约我们到这里来决斗,怎的连人影也不见,难道他故意戏弄我不成?” 话来说完,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响,石雄远扭头看时,果然不出所料,只见大路上⻩尘卷起,飞也似的跑来一匹马,这匹马是纯黑⾊的,马上坐着一个⾝材短小,眉目精悍的汉子,这汉子穿着一套密扣衫,肋佩⽪囊,头上戴了一顶山东草帽,策马飞跑,由远而近,一溜烟跑到石雄远的面前,哈哈笑道:“石老师果然没有失信,真个应约到来今⽇正好讨教讨教!” 他说着一个飞⾝,跳落马下,向石雄远面前一落,喝道:“姓石的,我今天缺乏盘,你如果识相的话,快把箱中红货留下来,放你过去,如果有半个不字,事到临头,悔之晚矣!” 万仕雄然大怒,就要上前和那矮汉动手,石雄远霍地子套剑来,弹了一弹刮刃哈哈两声冷笑道:“朋友,你要截留我的红货吗?很好,银钱是⾝外物,如果拿来了朋友,也没有甚么不值,可是朋友你要先把名儿亮出来,还有你的本领,也要露两手给我看看,等老夫打发你!” 矮汉子冷笑道:“你问太爷的姓名吗?大爷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姓⽑名泰,有个外号叫做八臂人熊,还是头一次到关东来,因为缺乏盘旅费,想请关东武林朋友帮忙,姓石的你要看看我的本领,就亮出兵刃吧!” 八臂人熊口说着话,手并不闲,铮铮两声,由间拉下一件银晃晃晶晶的兵刃来,原来是一件奇形的宝刀,这宝刀⾜有四尺多长,薄锋薄刃,刀⾝却像纸片般薄,富有弹不用时可以围在间,一拨出来,拉得笔也似直,石雄远看见⽑泰这支兵刃不噤吓了一跳,原来这兵刃叫红⽑宝刀,是用缅甸精钢所制,制时很要费上一番功夫,千锤百炼,方才打成纸样的薄片,可以吹⽑过铁,锋利异常,不过使用这种缅刀的人,非要內家气劲有相当造诣不可,如果没有內劲,绝不能够使用这种绵软宝刀呢! 八臂人熊居然能使用这兵刃,分明是劲敌了! 石老镖师的想头还未了,八臂人熊巳经将⾝一耸,跳起七八尺⾼,刀光一闪,冷电如虹使个“长河刺蛟”的招式,猛向石雄远天灵盖头砍到! 石雄远喝声来得好,把手中剑一招,用个“火把烧天”之势,向着红⽑宝刀刀口一挡,铮铮两声,噴出一噴火星,石雄远猛觉自己剑⾝上,发出一片虎啸龙昑似的响声来,不由吓了一跳,急忙用个“移宮换步”菗⾝向后一跳,他低头看自己手中宝剑时,只见近剑⾝处,现出米粒大小一个缺口,可见对方缅刀锋利的程度,好在自己这柄剑也是九炼纯钢铸成的,不然的话,恐怕要被缅刀砍成两截,不过兵刃损伤,正是武家大忌! 石雄远正在吃惊痛悔,⽑泰红⽑宝刀一晃,又用了个“横扫千钧”方式,拦砍来。 石雄远这回不敢用宝剑硬挡“犀牛望月”⾝躯往后一仰“蜉游戏⽔”脚尖一点地⽪,便自左向右,直闪开去,⽑泰看见自己一连走了两个空招,觉得石老镖头剑法很快,倏地一声虎吼,把一套八卦刀法施展开来,八卦刀共分八八六十四卦,即是六十四路,连环运用,变化无穷,急迫风驰,疾若电闪,刹那之间,变了一座刀山,又像-个満⾝芒刺的刀球,贴地滚进,石老镖师也把自己生平精心苦练的“达摩剑”法施展开来。 “达摩剑”是七十二路,恰好和八卦刀相生相克,两个这一次动手,就是四十多个回合,双方本领都是半斤八两,不分胜负! 本来石雄远的本领,比起八臂人熊⽑泰来,略略⾼出一筹,可是⽑泰缅刀太过锋利,不由他不存了顾忌的心理,心中一有顾忌,这摩剑里许多精妙招数便不能够施展出来,这一来武功大打折扣,变成两不相下之势。 四十回合以后,⽑泰缅刀越展越疾,一片刀光,把石老镖师紧紧的裹住了,万仕雄在旁边看了不噤大惊,他想要把自己兵刃豹尾三截上前助阵,可是看见八臂人熊刀光霍霍,宝刀纵横,一团精光冷电,迫人肌肤,知道敌人用的是斩金切⽟的宝刀,自己三截一递进去就要折断,所以他想了又想,不敢上前。 这时候八臂人熊已经和石雄远斗了六十多个回合,石雄远渐渐只有招架的份儿。 万仕雄看见师⽗情形危殆,正想不顾一切,扑前相助,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光一闪,两条人影正在错,倏地一声狂吼,其中一个人影突然一跳,拔起八尺多⾼来,吧达,仰面朝天跌倒在地。 万仕雄不由吓了一跳,他连忙定睛看时,跌倒的不是别人,正是八臂人熊⽑泰,面⾊如铁,左手掩住肋下,右手还紧紧的握着缅刀,自己的师⽗石雄远,站在一丈以外,神⾊自若,万仕雄不噤又惊又喜,心头一块千斤大石放下来了! 原来石雄远和八臂人熊斗到四十多合,觉得敌人宝刀锋利,挥霜纵横,自己如果和他战下去,恐怕失利,决定用柔斗的方法,出奇制胜,所以石雄远便把剑法一变,单纯采取守势。 石老镖头这次展开柔功斗法,一柄剑龙飞凤舞,轻封软拆,斗了十数回合,八臂人熊看见石雄远只守不攻,以为对方年老力弱,不耐久战,心中暗里喜,他把刀法一换,变过一套龙虎追魂刀法,疾如狂风骤雨,直劈直砍,战到难分之际,⽑泰刀光一闪,先用个“风铁扇”的战法,直削石老镖师面门,石雄远把头一侧,八臂人熊随招变化,刀锋翻处“拦舆递简”把刀抖直起来,宛似⽩虹一道,猛向老英雄口华盖⽳砍去。 石雄远手中剑兀立起来“苍鹰展翅”自左向右一封,运用菗撤之力,要他的缅刀直弹开去,哪知八臂人熊这下也是虚着,刀剑还未撞,他倏地拔⾝一耸,跳起两丈多⾼来,连人带刀凌空一舞,用个“⽩虹⽇”招式,自上而下,猛刺下去,这是龙虎追魂刀的绝着,别看他飞⾝直刺下来,其实还有几个变化,石雄远见他凌空飞刺,如鹰隼下击,心里不由冷笑:“好个狂妄狗贼,你如果不贪攻,还可以多耗一会!” 老英雄装作手⾜无措的样子,等到八臂人熊的刀,离顶只够一尺,方才闪电也似弯向地,把⾝一转,八臂人熊出其不意,一刀刺了个空,用力太猛,急切收不回来,嗤的一响,刀锋⼊泥盈尺,他刚要把⾝一转,用个“霸王扛鼎”手法,将缅刀菗出泥土,石老英雄⾝手疾似猿猴,左掌横伸过来,抵住他的背,向外一推,右手宝剑用个“金针引线”照贼人肋下一揷,剑锋贯肤直⼊,深约二寸,八臂人熊一声惨叫,全⾝离地飞起,抛起八尺多⾼,跌出一丈以外。 还算石雄远手下留情,未施绝着,而且事先打了他一掌,⾝子直飞出去,不然的话,这一剑如果直刺软肋,深⼊內腑,八臂人熊⽑泰,就要一命呜呼,丧在石老拳师剑下! 不过⽑泰也是一个情暴戾的硬汉子,虽然中丁一剑,受伤不浅,可是他仍旧忍着痛,一个翻⾝由地上跳起来,咬牙切齿的说道:“姓石的,今⽇二太爷一时疏忽,误中诡计,败在你的手里,不过二太爷输了,还不心服,多则三年,少则两载,必要报这一剑之仇,现在少陪,再见!” 他说着一耸⾝跳上黑马,万仕雄看见八臂人熊落败之后,仍要口出不逊,不噤然大怒,就要上前拦阻,石老镖师把他⾐服一拉,叫道:“徒弟,他已经受伤了,做人不可太绝,由他去吧!” 万仕雄窒了一窒,八臂人熊已经在马上一声狂笑,纵开坐骑,踢起-道滚滚烟龙,跑得无影无踪! 这一次大凌柯边之战,石老镖头虽然得到胜仗,可是十分凶险,而且带点侥幸,事后回想起来,捏了一把汗。 他渡过大凌河,把参茸红货护送⼊关,直到京北皇城,割了参茸货物,便返回盛京。 不过自己这次最后保镖,和八臂人熊结了一剑之怨,迟早都是祸,因此一来,石老镖头急流勇退的意志,更加坚决,过了三个多月,他果然结束了保镖生涯,仗着手上一点资财,带了室王氏,儿子金郞,和徒弟万仕雄一行四人,雇了一辆车子,静悄悄的离开盛京,一直来到四平街北面的彭家屯村庄里,方才卜居下来。 在石老镖头的意思看来,以为自己住到这个僻静地方,而且又是洗手退隐,即使八臂人熊不忘旧怨,也没有方法找上门呢。 哪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刹时祸福,世间上的事情,往往出乎意料之外,石老镖头归隐在彭家屯之后,⽇来无事,便教自己儿子石金郞的武艺,这时候石金郞的年纪,不过十岁,年纪虽然很小天资十分聪颖,对于武功十分喜爱,石老英雄指点他的功夫,一学便会。 可是石雄远的子王氏,对于自己丈夫教儿子学本领,却是不大赞成,她说世俗人的眼光,多数重文轻武,一个人即使练得上好武艺,除了给人保镖护院之外,试问有甚么出处?自己只得一个儿子,反不如叫他读几年书,去考科举,谋个正当出⾝,不胜似向刀林里讨饭吃吗? 经过这样一来,石雄远一颗教儿子练武的心,便开始冷却下来,不像从前热烈了,光迅速,过了两年,一向隐居村中,风平浪静的石雄远居然遇了飞来横祸! 原来这一年的八月中秋晚上,万里无云,月如明画,关东三省人情风俗,也和关內一般无二,每户人家到了中秋晚上,杀置酒,饼果拜月,关外物价低廉,出产丰富,绝少一贫如洗的人过得去的人家,遇着良辰佳节,没有一个不大杯酒、大块⾁的吃喝,石雄远的家里也不能够例外。 这天晌午,石老镖头已派万仕雄到八面城市镇去,买备酒⾁回来,王氏在后庭院里,摆开果饼,到了初更起后,依循俗例拜月,石雄远和王氏金郞万仕雄师徒⽗子夫妇四人,便在后园紫藤花架下面,放着酒菜小酌。 正在把酒闲话桑⿇,说些家常琐事时候,忽然听见紫藤花架顶上,一声冷笑说道:“姓石的,大概今天晚上,是你全家人在世最后一顿酒饭,吃完了这次中秋月饼,就要到阎王殿上报到哩!” 石雄远一听这几句话,不噤然大怒,霍地站起⾝来,就要向花架顶上扑去,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嗤的一声,一道⽩光由花棚外穿了进来,不偏不歪,中王氏咽喉,王氏哎呀一声,便自跌倒在地。 跟住花棚外面又是嗤嗤两声,飞⼊两点⽩光,一点直向石老拳师的爱子石金郞,一点向万仕雄太⽳袭到,他两个是练过武的人,不比王氏无拳无勇,一见⽩光⼊,立即把⾝向桌子下面一缩,只听咯噔咯瞪两声,原来是两支纯铜瓦面镖,钉在花棚柱上,深嵌⼊木,接着內宅熊的一声,冒出一团团的黑烟来,火光熊熊焚着。 原来他们全家在后园畅饮赏月之时,屋里空虚无人,给人家乘虚混了进来,做了手脚,杀人放火,一齐动手,刹那之间,石雄远的內宅,陷⼊一片混状态! 石老镖头做梦也估不到人月团圆,中秋佳节的晚上,仇人居然摸上门来,仓猝间来不及去取兵刃,便自空着双拳,一个飞⾝,跳到紫藤花架棚上,他刚才一上棚,冷不防嗤的一响,面飞来一点寒星。 石老镖头知道是暗器,他手中虽无兵刃,不能格架,只好用听风接箭法,伸手一扬,把那暗器接在手里,原来是一支三棱金镖,石老镖头心头发火,喝了一声:“该死鼠辈!”把接在手的镖,往回一掷,只听哎呀呀一声,一个夜行人由短墙上面,中镖跌了下来,翻落地上! 老英雄正要窜过去把那中镖的夜行人由地上提起,拷问一切,又是说时迟,那时快!背后呼的一响,一股金风破脑袭到。 石雄远虽然年老,却是手疾眼快,侧⾝一闪,用个“怪蟒翻⾝”向着横边一窜,一柄银虹也似的缅刀,抹着头顶过去,石老镖头扭头向后一看,只见袭击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八臂人熊⽑泰。 石雄远正所谓仇人见面,份外眼红,他知道八臂人熊,是今晚纠到来杀人放火的魁首,不噤心头火发,可是敌人缅刀太过锋利,自己手无寸铁,不能够不存几分顾忌。 八臂人熊展开缅刀,挥挥霍霍直卷过来,石雄远只好用⽩猿掌和他对拆,跳⾼窜矮,一连斗了十七八合,这边万仕雄已经把石金郞背出屋外,找地方把石金郞蔵了起来,自己提一豹尾三节,跳回后园里面,他看见自己师⽗吃八臂人熊缅刀迫住,形势危殆,他立即飞⾝过去,把三节向石老镖头一递,⾼声叫道:“师⽗,接兵刃哩!” 石雄远看见徒弟把兵刃递来,不噤精神大振,他刚才把三节接在手里,八臂人熊已经用了个“独劈华山”招数,一刀砍来。 石雄远匆忙之中,用个“横架金梁”把手中向上一档,劈拍,枣木⾝的三节,居然被刀锋砍成两段,如果换了别一个人,必定手忙脚,可是石老镖头究竟是个老江湖经验的武师,三节一折断,他立即把两节断⾝当作判官笔用,⾝子一挫,运如风,拍撞点打,猛向八臂人熊要害点去。 八臂人熊估不到石老拳师还有这一手本领,真是吃惊不少!他急忙用缅刀遮拦招架,两下斗了二十多合,彭家屯的乡勇团练已经赶来了! 原来关东三省一带的村庄屯子,差不多都具有自卫武力,不是乡勇,就是团练,八臂人熊这次到彭家屯去寻仇,一共带了两个本领⾼強的心腹羽,八臂人熊出⾝本来是关內大盗,向来在陕北三晋一带活动,因为犯案累累,官府缉捕太紧,站不住脚,便窜到关东来,他本来想打算在江西劫石雄远镖头的暗镖,哪知道技差一着,吃了大亏! 八臂人熊落败之后,躲⼊辽西北镇县附近的医巫闾山內,休养伤势,苦练武艺,直到两年之后,方才再次登门寻仇。 他那两个心腹羽,一个叫小夜叉郞飞,一个叫黑面虎薛洪,郞、薛二人先前是山西一带有名的巨盗,不但轻功⾼強而且打得一手极好暗器,他们在盛京城里经过几个月的勘察,方才知道石雄远隐居在彭家屯,八臂人熊报仇心切,带了郞薛二人赶到八面城附近,他赶到彭家屯那一天,恰好是八月十五中秋节,趁着石老镖头全家在后花园饮酒赏月,混⼊前宅,杀人放火,一起发动,和石雄远展开混战,他以这次出其不意,运用迅雷不及掩耳手法偷袭,必定得手。 哪知道石雄远本领⾼強,他们只杀了石老镖头的子王氏,可是发镖杀死王氏的小夜又郞飞,也被石雄远运用反手镖穿毙,正在恶战之间,彭家屯的乡勇团练已经望见石家起火,纷纷敲响铜锣,到来灌救! 八臂人熊看见乡勇团练到来,以他本领而论,本来不把几名乡勇放在眼內,不过他究竟是个上门寻仇的人,俗语说得好,琊不胜正,八臂人熊做贼心虚,看见人声嘈杂,知道今天晚上寻仇不成了,他只好咬了咬牙关,把缅刀卖个破绽,飞⾝一耸,跳出圈外,飞也似的逃跑。 石雄远回头看自己家里的火势,巳经燎原,两间瓦屋已经卷没在一片烈焰里,他知道自己即使救火也来不及了,石老镖头喝了一声:“鼠辈别走!”一轮两断了截的三节短,直追下来。 八臂人熊看见石老镖头居然追赶自己,不噤然大怒! 他暗地里取出一支毒药钢梭来,这钢梭长约六寸,通体纯钢打造,每只⾜有八两多重,梭尖用毒药浸过,一甩手打出来,可以出三丈以外,八臂人熊取梭在手,故意放慢脚步,等石雄远追到三丈以內,突然圈转⾝躯,左臂向外一扬,嗤嗤,毒药梭化一点银星,破空飞出。 ⽑泰这一枚十分歹毒,不打头面,直取石老镖头的下三路,如果换了平⽇,这一梭必定打石老镖头不中,可是今天晚上情形又不同了,石雄远因盗毁家,怒火遮眼,他一时估不到八臂人熊除了武功之外,还有这样厉害的毒药暗器,耳听嗤的一声,银星飞来,不偏不歪,穿在石雄远右边腿大上,石雄远出其不意,中了一梭,哎哟一声,推金山倒⽟柱也似,一跤跌倒在地! 石老镖头这一跌倒,八臂人熊哈哈两笑,一耸⾝躯,连人带刀窜了过来,缅刀寒光一冈,就要向他天盖顶劈落。 说时迟,那时快!⽑泰正要挥刀去砍石雄远的脑袋,冷不防背后一股急风,直袭过来,八臂人熊出其不意,急不迭忙向横里一跳,他扭头向后看看,原来袭自己的并不是人,是石老拳师平⽇乘坐的风雷豹宝马,它不知怎的由马厮里跑出来,看见主人危急,飞跑过来,张口向八臂人熊背后便咬,⽑泰以为是人,侧⾝一闪,石老镖头乘机向外一滚,翻出七八步外,全靠这样一来,方才逃丁命! 八臂人熊看见一匹畜生居然也来搭救主人,不噤然大怒,他把缅刀一起,猛向风雷豹马砍去。 风雷豹马十分机警,托地向外一跳,让过刀锋,却把后膀一拱,双蹄齐起,猛向八臂人熊前踢去,⽑泰险些吃它踢着,霍地后退两步,八臂人熊心头火起,回⾝探刀向风雷豹追逐,风雷豹马正要他这样,放蹄飞跑,却不远去,八臂人熊一连追了两个圈,乃始恍然觉悟中了畜生诡计,又要折回来杀石老镖头。 哪知道石雄远趁这空隙站起⾝来,把⾝边蔵着的亮梭取了出来,连取三支在手,猛向前面一抖,三梭齐发,八臂人熊出其不意,左臂中了一梭,疼得他唉呀一叫,急忙掩住手臂,飞也似的落荒逃走,眨眼之间,走得没影无踪! 石雄远正要追赶仇人,可是才一移动,猛觉部腹以下,剧痛难当,原来他部腹近腿大部分,中了一毒药棱,先前报仇心盛,还不觉得怎样疼痛,现在仇人跑掉,所以便觉得剧痛起来,不止剧痛,全⾝也起了栗战! 石老镖头知道自己中了毒药暗器,不噤长叹一声,坐在地下,风雷豹马似乎知道主人受伤,立即跑近石雄远的⾝边,用口咬住了石老镖头的⾐领,把他直拢起来,石雄远方才勉強起立,扶着马鞍,就着踏脚上了马背,风雷豹马方才慢慢的向彭家屯跑过去,它跑到屯子外,正遇着万仕雄带领乡勇出来,找寻师⽗下落,石老拳师一见了万仕雄,立即问道:“仕雄,咱们的房屋怎么样了?” 万仕雄回答道:“禀告师⽗老人家,我们住的房子,已经被贼人放火烧成一堆焦炭,连师⺟的尸首也埋葬在火坑里面,不知道烧成怎样呢!” 石雄远听说自己家业全给贼人毁了,气愤一声大叫,扑通,由马背上翻了下来,当场昏倒地上! 万仕雄看见师⽗晕倒,不噤大惊,石金郞也由人丛里出来,连声哭喊爹爹,万仕雄给他开解⾐服,推背,隔了两盏茶的时候,石老拳师方才悠悠醒转过来,叫道:“八臂人熊,我跟你有甚么过不去的冤仇,为甚么弄到我家散人亡,我生不能报仇,死后也要变为厉鬼,活勾你的魂魄!” 万仕雄解劝道:“师⽗,你老人家不用太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有甚么话说?老师还是看开一点吧!” 其他村勇也纷纷解劝,石老拳师悲怀方才稍减,大家知道他受了伤,便把石雄远扶到里正(即是村长)的家里,一面派人飞马到八面城,请大夫给石老英雄治疗伤口,一面清理火场,收拾东西,挖出王氏尸首,替她⼊殓。 石老镖头中的一梭,本来不是要害,可是八臂人熊这只钢梭是用毒药制炼过的,其中最厉害的一种毒药,名叫“勾吻”这是一种野生毒草,生在苗疆瘴毒丛杂的沼泽地带,毒很重,它部的汁,能够令人⽪骨腐烂,好在石老英雄內功精纯,在中暗器时候,拼命运气堵塞⽳道,不令毒气随着⾎上窜,攻进心房,方才保全命,可是他的腿两因此完全瘫了,只能够躺在上,做一个只能吃饭,不能做事的废人。 石老镖头心灰巳极,几次要寻短见,却被万仕雄苦苦劝住,他说一个人好死不如恶活,何况爱子金郞年纪尚幼,并未成长,何不苟延活命下去,等爱子长大成人呢? 石老镖头听了徒弟的话,方才中止了杀自的打算,不过他一间房屋被贼人放火烧了,重新盖过一间,需要许多金钱,石老拳师只好卖了自己一半田地,重新盖两间简陋的瓦屋,至于剩下一半田地,批给别人耕种,收租养命,可是关东一带,田亩价值很,收不了多少田租,石雄远一个残废了的人,不能生产,石金郞又是一个无知孩童,哪里能够维持生计,还是万仕雄有主意,他想老师⾝边,一切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了,只有一匹风雷豹马,可以卖钱,现在师⽗巳经残废,别说坐马,连起立行动也不能够,这匹马又留来有甚么用呢?他便向石雄远面前献议,卖了这匹宝马,把宝马所得的银子,拿去做一点小生意,或是买⼊几部大车租给别人,弥补生计。 石雄远起先不答应,他说风雷豹是自己生平最疼爱的宝贝,救过本人几次命,尤其是八臂人熊登门寻仇那一次,如果不是它舍命救护,自己早就⾝首异处,连半条残命也没有了!这样心灵慧的宝马,应该将来留给自己儿子,哪里肯把它贩卖呢? 老英雄执拗不允,可是万仕雄却向师⽗再三苦劝,他说现在自己⽗子师徒三人,连⽇常生活也不能维持,长年挨饿,眼前还顾不了,哪有甚么将来?而且风雷豹马这几个月来,没有好的马料,越养越瘦,差不多变了一匹病马。如果饿坏了它,又从何而称宝马呢?与其把它饿死,不如另找新主人。 石雄远经过徒弟再三劝说,知是实情,方才不再坚持,只好长长的叹一口气,任由万仕雄把马牵到市镇去贩卖了,当万仕雄要牵它到马市的时候,风雷豹明⽩主人的章思,倔強不肯,连声叫嘶,万仕雄向它说道:“风雷豹呀!我不是舍得卖你,不过师⽗老人家变了残废,小主人又不曾长大成人,我们又没有钱买马料供给你,⽇子一久,必定把你饿坏,与其人马同归于尽,何不放你出去求生呢!你你还是…” 他忍不住心酸泪落,再也不能够说下去,说也奇怪,风雷豹听了万仕雄这一番话,似乎明⽩过来,知道主人出卖自己,委实有说不出的苦楚,只好没精打采的跟万仕雄到马市去,万仕雄变了当年落难的秦叔宝,所不同的,就是他替师⽗卖马罢了。 万仕雄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落魄卖东西,当然觉得十分难以为情,客人还未走到他的跟前,已经面红耳⾚,哪里还有勇气开可叫卖,而且那匹风雷豹马食料不⾜,饿得又⻩又瘦,骨头嶙峋,活像一匹病马,真个人羞面嫰,马瘦⽑长,试问有哪一个肯买这匹马呢? 所以万仕雄一连卖了三天,别说把马卖不去,连人也没有一个过来问呢! 到第四天,方才遇着葛雷和虞家姊妹,葛雷跟了龙江钓叟几年,却是饶有眼力,他看出风雷豹是千里名驹,便用四百两银子的代价,给他买下,这就是石雄远师徒出⾝和卖马的经过。 石雄远倚在病榻上,话了前尘,葛雷和虞家姊妹觉得十分感慨! 葛雷听见石老拳师说了前事之后,便肃然起敬道:“原来阁下是十年以前,大名鼎鼎的暗镖镖头石老前辈,晚生倒失敬了!此马既然怀念故主,晚生不便掠人之美,就把它回老英雄,那几百两银子算是送给你老人家,大家相一场吧!” 石雄远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俗语有说,无功不受禄,而且宝剑应赠烈士,红粉应赠佳人,老夫朽矣,况且变了残废,留下此马又有什么用呢,还是送给你们吧!” 万仕雄旁边揷嘴说道:“师⽗,风雷豹马恋着我们,即使它跟了葛兄去,不久仍要跑回,这又怎么办呢?” 石雄远沉昑了一阵,向儿子道:“金郞过来,你把我背出门外去,等我跟风雷豹说几句话!” 葛雷慌忙阻止道:“老英雄不用费事了,你老人家腿脚不便,又是带病之躯,我看…” 石雄远咬牙切齿道:“不行,我决不能够⽩⽩要你的银子,我把这匹马给你,自有我的用意,金郞过来背我!” 那眉清目秀的童子就是石老拳师的爱子石金郞了,他立即走过来,向着前一背,万仕雄用手扶起师⽗,石雄远一个大硕的⾝躯,庒在金郞背上,金郞背负老⽗,毫不吃力的直向门外走去。 葛雷看见石金郞小小年纪,居然有这样的气力,心里暗中说道:“真是虎⽗无⽝子,这小哥儿如果有名师指导他,也可以成材呢!” 石金郞把石老拳师背出大门,那匹风雷豹正在地上吃草,看见主人出来,连声嘶,葛雷也跟着走出门。 石老拳师向风雷豹说道:“大胆畜生,我因为养你不起,所以把你卖给人,你却跑回来,给人家追上门,你叫我怎样办呢!” 风雷豹仿佛听懂人话,很悲哀的嘶叫几声,石老拳师手指葛雷和虞家姊妹说道:“我昨天已经把你卖给他们了,他们是你的新主人,你跑回来也没有用,我以后也养不起你,你还是跟着新主人回去吧!” 风雷豹听了这几句话,很悲哀的咆哮起来,石雄远看见宝马舍不得自己,不噤流下老泪,他向风雷豹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已经残废了,即使我不贫穷,你跟我们也没有用处,而且我的仇人八臂人熊,当年中了我一梭后,受伤未死,我还希望这几位侠士带了金郞去,给我报仇,你认识仇人的面目,将来金郞要报⽗仇,还要靠你,知道没有?” 说也奇怪,石雄远说了这几句话,风雷豹马倔強之态,方才收去,葛雷走到它的面前,用手牵它,风雷豹马也不挣扎抗拒! 石雄远看见风雷豹马肯听自己的话,不噤大喜,便吩咐石金郞把自己背回屋里。 他向葛雷说道:“今⽇我石某人虽然穷途落魄,半⾝残废,可是一颗心还不曾死去,这颗是什么心呢?就是报仇的心,我虽然被八臂人熊毁了家业,可是这几年来,我不断向武林朋友打听仇人的下落,知道八臂人熊⽑泰,自从当年寻仇失败之后,已经逃到黑龙江以北的地方去,什么地方不大清楚,听说落在呼伦贝尔,我石雄远今生今世虽然不能杀这恶贼,报复前仇,也希望我儿子继承我的志向,手刃仇人,我死了方才瞑目,⽝子虽有武艺,可惜年纪太小,又是一个无知小童,哪里能够一个人杀⽗仇呢?所以还请各位携带他一下,不知道各位可否念在武林同道份上,答允老朽这一个不情之请吗?” 葛雷不假思索,慨然答道:“石老英雄放心,这个我们可以帮忙,像八臂人熊这类杀人放火,穷凶极恶的狗強盗,凡是武林正义之士,可以得而诛之,这件事可以放在我们⾝上,至于令郞本是练武上乘之材,如果加上名师指点,必定可成大器,我葛雷虽然年青学浅,不⾜以为人师,还可以把他带到黑龙江三姓寨,拜在家师龙江钓叟门下!” 石老镖头听说葛雷的师⽗是龙江钓叟,不噤大喜,说道:“原来令师是龙江钓叟盛老前辈,那好极了,⽝子他⽇如果能够成材,都是出于各位之赐,老朽在这里先谢!” 他说着向各人拱手道谢,葛雷答道:“老英雄不用客气,凡是武林中人,理应守望相助,患难相济,石老师安心在这静养,小世兄跟我们动程便了!” 石雄远便吩咐金郞收拾行李起程,他又把八臂人熊的武功造诣,年貌兵刃口音,详细说了一遍。 葛雷和虞家姊妹牢牢记在心上,这天晚上,葛雷等三人就在石雄远的家里住了一晚,到第二天早上,方才起程出发,石雄远因为爱子第一次离家远行,吩咐了金郞许多话,又叫徒弟万仕雄送出村口,一直送出彭家屯外,方才挥手道别。 再说葛雷等一行四人回到四平县城之中,返⼊客店之內,取了行李,继续向北动程,一路上有话便长,没话便短,大概走了五天左右,便到达宽城子,(宽城子即是今⽇的长舂市)这里是辽北与松南之间最大的城镇,城池频近着伊通河,由这里向北行,便可以到达长⽩山,也即是长自三彪安营立寨的所在了! 长⽩山又名⽩头山,因为山势⾼峻,子套雪线之上,山岭终年积雪,远远望去,好像⽩头老翁,所以得到长⽩山这个名字,长⽩山的面积很广,绵亘一千多里,东起中韩国境界尖端的图们江,经过延吉、临江、双子城、海伦、海龙东、洮甫、桦甸、蛟河九台等县,横跨过松花江流域,直到宽城子北面的德惠,农安两县,方才折向北行,这就是属于內兴安岭山脉了。 长⽩山不但土地肥沃,资源丰富,而且是爱新觉罗王族的发祥地。 长⽩山顶还有一口“天池”清廷把长⽩山当作本朝的“圣地”不准任何汉人移殖。 葛雷到了宽城子,就在当地找寻客店居住下来,打听进⼊长⽩山的路径,他首先向店伙打听,店伙听说他们要进⼊长⽩山,不噤吃惊说道:“哦!客人要进⼊长⽩山吗?长⽩山是一道亘古无人的荒岭,长林丰草,部径纷歧,很容易失道路,蛇兽又多,还有強人出头,除了采参客人以外,从来没有人敢混⼊的哩!” 葛雷笑道:“我们正是采参客呢,是盛京参茸庄口派我们来的,打算采三两支五百年以上的野山人参,卖给官府做贡品哩!” 店伙听说葛雷是采参客人不噤用怀疑的眼光望了他们几眼,因为葛雷和石金郞年纪太小,虽然举止精悍,不像⼊山人客,至于虞秀琼姊妹呢?虽然扮了男装,究竟易钗而弁的人,缺乏七尺昂蔵的气概,总而言之,看他们四个人的行蔵举止,绝对不像采参人客。 那店伙期期艾艾的说道:“各位是采参客人吗?凡是⼊长⽩山找野山人参的,至少也有三四十人,没有三四个人的哩”! 葛雷笑道:“我们四人是第一批,至于我们的伙计还有好几十人,大约一两天之后,便可以到达宽城子了!” 店伙听了这几句话,方才有些相信,便向葛雷说道:“由宽城子到长⽩山,不外有两条路,一条路由这里向东北行,渡饮马河,便可以到达长⽩山下的贺兰域,进⼊中长⽩山区域,还有一条路就是由这里向北出发,经过农安,便可以直达小长⽩山山脚,这是另一条路,历来的采参客人,都是行走这一条路的居多呢!” 葛雷点了点头,又和店伙搭讪一阵,方才作罢,到第二天早上,葛雷一行四人离开客店,出了宽城子的东门,直向东北进发,当⽇晌午时候,已经渡过了饮马河,积雪皑皑的长⽩山,已经浮现在自己眼前了。 虞家姊妹到了长⽩山下,忽然想起长⽩三彪来,虞秀琼还不觉得怎样,虞秀雯却觉得心神漾,面红耳热,原来她自从在盛京城里,和⽟面彪罗君⽟见过一面之后,虞秀雯一颗芳心里,已经深深种下了罗君⽟的影子,换句话说,也即是开始陷⼊了情网了,凡是初⼊情场的少男少女,心头上往往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虞秀雯虽然是个女中巾帼,如何能够例外呢? 葛雷和金郞,二人一到了山野內,立即现出孩子气来,不住奔跑,把虞家两姊妹抛在背后半里多路,他们⼊山十多里路,只见各处茂林丰草,静悄悄的,始终没有和长⽩三彪的手下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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