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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龟
作者:张春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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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号:39893
时间:2017/9/8
字数:3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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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 第八十八回 章秋谷意外得奇逢 贡春树开筵宴良友 下一章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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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章秋⾕和楚芳兰邂逅相逢,良缘偶会,这夜一的恩情美満,鱼⽔谐和,海誓山盟,绵缱绻,也就可想而知的了。这些故事在下做书的也不必去提他,只讲章秋⾕过了一宵,早是红⽇东升,人报晓。秋⾕恐怕迟了不能出去。便急急的起⾝,芳兰也不留他,只握着秋⾕的手说一声:“后会有期,前途保重。”说到这里,那声音早有些哽咽起来,咽住了喉咙,说不下去。秋⾕见了,不觉牵动了自家的万斛愁肠,半生心事,也陪着他凄楚起来,便安慰他道:“我们以后还可以想着法儿大家见面,你不必这个样儿。”芳兰也不开口,只对着秋⾕摇一头摇。秋⾕摸不着头脑,便在⾝上取出一张仁和的庄票,刚刚五十块钱,放在芳兰手內,口中说道:“这一点儿算不得什么,你留着赏人用罢。”芳兰一见了秋⾕手內的一张银票,不知又是怎样的平空凄楚起来,眼圈儿红了一红,止不住泪珠滚滚,就如断线珍珠一般往下滴,呜呜咽咽的对着秋⾕说道:“你若把我还当个人,请你不要把我这般蹋糟,我这般命苦,难道你还忍心蹋糟我么?”说着,几乎要放声哭将出来,这一下把个章秋⾕也说得十分难过起来,想着:天壤茫茫,置⾝无地;青衫落拓,红粉飘零。扬意不逢,知音难得;才名画饼,忧患如山。就也不知不觉的洒了几点英雄眼泪。 停了一回,芳兰含着一汪珠泪,把那一张庄票仍旧塞在章秋⾕⾐袋里头,对着秋⾕说道:“你还是走罢,在这里挨一会儿也不中用,倒弄得两下心中难过。”秋⾕听了,觉得还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儿,又恳恳切切的对着芳兰说道:“你究竟是怎么的一回事情?为什么我昨夜这般问你,你咬定牙齿不肯露出一个字儿的风来?我们两个人一番相遇,也算是个意外的姻缘,你有什么心事什么话儿,何不讲出来?我们两个人商量商量,或者我有什么可以出力的地方也未可知。不是我自家夸口,我章秋⾕一⾝侠骨,万斛奇才,无论你⾝上再有什么天大的事儿,也要和你想一个万全的方法。”芳兰听了叹一口气道:“多谢你的盛情肯和我这般的出力,但是我的事儿是苦在我自己的心里,叫做哑子吃⻩连,说不出的苦,就是和你说了,也没有什么法儿。我只恨着我自家命苦,两年以前没有遇着你这样的一个人,到了如今也是无从说起的了。”说着只见他把牙关一咬,毅然决然的对着秋⾕说道:“你去罢,我不留你了。” 秋⾕听了芳兰的一番说话,觉得一字一句里头都含着无限的辛酸,迸着许多的⾎泪,心上已经明⽩了几分,知道他自家心上,一定有天大的冤苦说不出来。想着他不肯要钱,又不便勉強他,要想送他一个戒指罢,秋⾕向来又是不带戒指的。想了一想,便从⾝旁取出一个金表来,表上还带着一条⻩澄澄的金链,递在芳兰手內道:“你好好的收着,算个我们的纪念罢!”芳兰看也不看,口中说道:“你方才送我五十块钱我尚且不收,如今又送起金表来,你把我当作什么样人?难道我也是那班堂子里头的倌人,只晓得问你要钱不成?”这几句话倒把章秋⾕说得闭口无言,只得转口说道:“这是我错了,这是我错了,如今依你的意思便怎么样呢?”芳兰听了,便把秋⾕手內用的一方全⽩丝巾拿了过来,放在自家袖里,把自己⽇常用的一方湖⾊丝巾换给了秋⾕,又在自己手上脫下一个⾚金嵌宝的戒指,也替秋⾕带在左手小指上,叮嘱他不要送给别人。秋⾕见了,只得在表链上解下一个全绿的翡翠猴儿来,放在芳兰手內,芳兰方才收了。又催着秋⾕快走,秋⾕看看表上已经将近八点钟,没奈何只得一步懒一步的要走。 芳兰握着秋⾕的手送到扶梯旁道:“但愿上天保佑我们两个人后来再得相逢。我们两个人要好一场,我只有一句话儿相劝,你是个读书人,家里头只要有一碗粥吃,千万不要出去做官;就是连粥都没得吃,情愿在家里头饿死,也千万不要出去做官。你若是记得我这个人,务必把我这几句话儿到处劝人,叫人知道这个官是万万做不得的,我也不⽩⽩的蹋糟了…”说到这个地方,说了半句,再也说不下去,眼中又流下泪来。秋⾕看了实在代他凄惨,却又找不出什么话儿劝他,见那丫鬟立在旁边,眼圈儿也得红红的,秋⾕便从袋內取出十块钱给他,口中说道:“昨天辛苦了你,你拿去买些花戴罢。”一面说着,一面把手內的丝巾和芳兰揩拭泪痕,芳兰珠泪纵横,⽟容惨淡,停了一回方才长叹一声道:“咳,苦呀!”这一声好似那巫峡哀猿,衡孤雁。章秋⾕听得十分酸鼻,不由的又落下泪来。芳兰一言不发,放开了秋⾕的手,把手指着扶梯叫他下去。章秋⾕一步一回头的走下楼来,那丫鬟在前引路,喜得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儿,章秋⾕悄悄的走出后门,那丫鬟便自掩门进去。 章秋⾕走到街上,回过头来看时,楼阁依然,⽟容深掩,倾城何处,梦境都非。心上觉得十分怅惘,低着头往前走去,走了几步,又抬起头来看时,只见六扇黑漆大门和那昨夜的后门也隔得不多几步,大门上贴着一张朱笺,写着“楚公馆”的几个字儿,上面还写着许多官衔,秋⾕见了把⾆头一吐,心上已经明⽩了五六分,便急急的走回贡舂树寓所来。 贡舂树刚刚起来,洗脸漱口,见了章秋⾕便嚷道:“你昨天晚上往那里去了夜一?害得我在阿娟那里直等了大半夜,一班客人都空着肚子等你一个人,究竟是个什么缘故?”秋⾕听了微微的一笑道:“这件事儿说起来话长得狠,你且不要嚷,等一回儿和你慢慢的说。”贡舂树听了,走近⾝来把秋⾕脸上仔仔细细的打量一回,笑道:“我看你的样儿,一脸的不尴尬,既带着一团⾼兴,却又有些牢郁的样儿,一定是昨天晚上到仓桥滨去寻你的老相好,吃了败仗回来了。”秋⾕笑道:“你不要这般混说,难道我也像你常常的打汇票不成?”舂树听了呆了一呆,不晓得秋⾕讲的是那一路的话儿,一时顿住了口说不出什么来,只眼睁睁的看着章秋⾕的脸儿。章秋⾕见了他这个样儿,只笑得拍手打脚的,口中说道:“何如今天你也居然有给我难倒的时候?”贡舂树实在不懂什么叫做“打汇票”只得也笑道:“今天算我输了,你且把这‘打汇票’的三个字儿细细的给我讲一讲。”秋⾕哈哈的笑道:“你也总算是个海上的老⽩相,怎么‘打汇票’的这句话儿都不懂是什么讲究?真是个不中用的饭桶,怪不得金小宝要说你中看不中吃呢。”舂树听了不觉脸上红了一红,道:“这句话儿是从那里来的,难道是金小宝自己告诉你的不成?”秋⾕把一个右手的大拇指在自己鼻子上一指,口中说道:“岂敢,不是小宝自己朝我说的,难道是我说谎的不成?”贡舂树不听这句话儿犹可,一听了这句话,脸上越发的红起来,把秋⾕呸了一口道:“你这个人真不是个好人。”秋⾕见舂树有些当真着急起来,不由哈哈大笑道:“算了算了,你不用这等疑心,虽然小宝对我实在有这句话儿,却是我和他两下取笑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儿。我和你这样的情,决不剪你的边。方才你自己说我到老相好那里去打了败仗,如今我不过回敬了几句,你就要急得这个样儿,难道只许你和我取笑,不许我和你取笑的不成?”贡舂树听了,自己也不觉好笑起来,对着章秋⾕说道:“算了,不用说了,就算我说你不过,怕了你如何?”秋⾕道:“你本来说我不过,为什么要就算?”舂树道:“你这个人,怎么一个字眼儿上都不肯将就些儿,吃一点亏,一定要自己占了便宜才罢?”秋⾕道:“这是如今世界上优胜劣败的公理,没有,什么说的。”舂树道:“优胜也罢,劣败也罢,你且把昨天晚上的事情细细的和我说来。” 秋⾕方才把昨天遇着芳兰的情节,一字不遗的和贡舂树说了一遍。贡舂树方才明⽩道:“原来你果然有了这般奇遇,今天罚你在阿娟那里吃一台酒,罚你的无故慡约,你道如何?”秋⾕道:“罚我吃台把酒,算不得什么事情,但是我心上有一件不明⽩的事情。”说着,便把自己如何的心中疑惑,如何的盘问他,芳兰如何的死不肯说,临走的时候芳兰又是怎样的依依不舍,好像以后不能见面的一般,一一的和贡舂树说了。又道:“看他的丰姿体态,绝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样儿,不知他心上究竟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没奈何方才把他到这般田地。但是既然如此,要和我再图相会,也是狠容易的事情,为什么听他的口气又像有什么阻碍的一般。难道第一次没有阻碍,第二次倒有了阻碍么?你和我想一想,这里头究竟是个什么缘故?”贡舂树听了,心上也觉得狠是诧异,大家猜想了一回,终久猜想不出来,便也只得由他。章秋⾕的心上究竟还觉得有些依恋,一时撒不下来,好像心上忘了一件最紧要的大事一般,狠有些儿闷闷不乐,连午饭都不⾼兴吃,只略略的吃了些儿便放下了。 到了晚上,依着秋⾕的意思,还要到芳兰那里去候他,希冀他和昨⽇一样的出来。贡舂树因为已经约好了一班朋友,再三的不肯,硬拉着他望庙堂巷阿娟家里来。秋⾕一面走着一面口中说道:“这个地方都是些候补人员的公馆,怎么会住着这样的人家?”舂树道:“苏州地方,那些半开门的私窝子门口贴着个公馆条子,假充候补官公馆的多得狠呢。”说着,已经走到一家门首,看看大门上倒也贴着一张公馆条子,上面写着“余杭马公馆”的几个字儿。贡舂树便当先走进,秋⾕和着舂树的几个朋友也跟在后面走进来,走过了小小的三间花厅,便是三间上房。舂树不分好歹,领着众人直闯进,只见房间里头空空的不见一个人。舂树⾼声叫道:“客人来了,怎么人都没有,快给我滚一个人出来。”一句话还没有说得完,早听得房后莺声呖呖转出一个丽人。正是: 舂风无恙,可怜⽩贮之歌;旧雨不来,辜负蓝桥之约。 不知出来的是什么人,下文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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