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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粉墨舂秋汪精卫 作者:高阳 | 书号:39797 时间:2017/9/8 字数:12592 |
上一章 第11章 醋海波澜 下一章 ( → ) | |
周佛海金屋蔵娇;杨淑慧醋海生波;孙曜东”醍醐灌顶”的趣闻。 杨淑慧打官司的对象,不问可知是周佛海。她本不可能跟任何人发生法律纠纷;即令有了,也用不着她来出面。而跟周佛海打的必是离婚官司;且必起于醋海波澜,亦是可想而知的事。 事起于这年舂天,小人得志的吴四宝夫妇做双寿;吴四宝49,佘爱珍倒是40岁整生⽇,他家住在愚园路,不久以前将左邻的一座洋房买了下来,楼下打通了做舞厅;楼上就是个可摆十几桌酒的大餐厅。做生⽇前后3天,在花园右首的网球场,及晒场上架起席棚,各搭一座戏台唱堂会;绍兴戏,申滩以外,主要的当然是平剧。正在海上的京朝大角,程砚秋、谭富英,无不被邀;宾客则除了汪精卫以外,都有帖子。周佛海恰好在海上。正⽇那天,亲临致贺;随即被延⼊第一排正中去听戏,他的左面是李士群;右面隔开一个座位是邵式军。 开锣第三句是”打花鼓”扮凤婆的是初出道的一个坤伶,艺名筱玲红,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岁,靠了她那双黑亮灵活的眼睛,一出场便让全场都觉得眼前突然一亮;台风十⾜,立即便得了个”碰头好” 周佛海自此聚精会神,目无旁鹜;视线只随着筱玲红的肢转。这是句玩笑戏,道⽩用扬州口音,到得自矜”我是的的刮刮的清⽔货呢!”眼角恰好瞟及周佛海,看他那副垂涎滴的神态,不由得一笑回眸,那种刻画少女娇羞的神态,冶媚⼊骨,越发害得周佛海如醉如痴了。 见此光景,吴四宝便到后台,等筱玲红卸了妆,带她来见周佛海;就坐在邵式军⾝旁的空位子上,与周佛海有说有笑地看了半出戏,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相携而去。 据周佛海事后对人说:“筱玲红倒真是的的刮刮的清⽔货”因为如此,越觉眷恋;但要蔵娇金屋,却很困难,因为一则他的地位又不比从前,越发有人注意;再则杨淑慧知道周佛海已成了”财神”拍马拉马的人很多,钉得更紧。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可托,就是孙曜东。 这孙曜东是”寿州相国”孙家鼐一家,他的⽗亲叫孙履安,是个老名士;还有个哥哥孙养农,跟袁世凯的东快婿薛观澜,都以研究余叔岩出名。孙曜东本人,介乎纨绔与篾片之间,由于拉紧了周佛海与新任海上 长市陈公博的关系,得任具有市行银质的海上复兴行银总经理;对周佛海自然要感恩图报,便将筱玲红了给玲华老九。玲华老九住在法租界莫利哀路,周佛海与筱玲红幽会,便在此处,连洗脚⽔都是玲华老九亲自照料。 阅人多矣的周佛海,不知是何孽缘,竟对筱玲红着了,在海上不必说;在南京亦是每天一到办公室,第一件事便是接通筱玲红头的电话,谈上一阵才开始办公。 不久,周佛海嫌”借地安营”总觉不便;孙曜东的安排,迁到了一座极⾼级的公寓。就在此际,杨淑慧发觉了,她声⾊不动,侦察多时,不但打听到了地址,而且连周佛海与筱玲红通话的纪录都拿到了手。于是有一天清晨,率领一班帮手,直捣香巢;筱玲红的胆子比大媛还小,吓得面无人⾊。穿着睡⾐的周佛海,只好⾝相护;跟着来的那班女太太之中。总也有脑筋比较清楚的,拍部长太太的马庇,无如直接拍部长的马庇,所以名为助阵,其实放⽔,挡住杨淑慧,放了筱玲红一条出路。自然,她亦仅是⾝免;屋子里被捣得稀烂。 杨淑慧之不能放过周佛海,是可想而知的;但周佛海却舍不得筱玲红。一面将外室安置在霞飞路”可的”牛棚对面一条僻巷中;一面向发疏通,希望她网开一面。可是,杨淑慧坚持周佛海非与筱玲红分手不可。 为了要取得杨淑慧的谅解,周佛海什么手段都用到了,包括”上万言书”及长跪求情,但杨淑慧的占有特強,怎么样也无法打动她起怜香惜⽟之一念。 软求失效,自然而然地走上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谿局面。陈公博、梅思平、岑德广、罗君強这些跟周家极的朋友,都经常被请了来当调解人,但问题始终不得解决,且有愈演愈烈之势;周佛海的闹家务,成了南京”官场”中的一大笑柄。 有一天夫俩由口角而将至动武;杨淑慧有个小学同学吴姐小,是个老处女,这几年一直住在周家,替杨淑慧当着类似管家的职务。此时当然要上前劝解,那知周佛海正在气头上,认为这吴姐小平时不无替杨淑慧当”狗头军师”之嫌,所以劲使一推,出手较重;吴姐小一个”狗吃屎”合扑倒地,跌落了一口门牙。这一下风波闹大了! “我跟他时,他是个穷生学;我吃尽辛苦,他才有今天!凭什么我要让不相⼲的人来占有他?”杨淑慧逢人就这样说;而且公开了多少年前,周佛海追求她时所写的,不⾜为外人道的情书。 她还有支4寸象牙镶金的小手,是潘三省送给她的。在会玩的人看,这是玩具,但亦不能说它不能致人于命;杨淑慧说到气愤难平时,就会把取出来,比比画画,说是总有一天先打死周佛海与筱玲红,然后杀自。 看样子要出人命,周家的友好,便发动包围,对杨淑慧展开”疲劳轰炸”;终于气得杨淑慧采取了釜底菗薪的措施,她把筱玲红带到行银里,开保管箱让她看她的珍贵首饰,要求筱玲红嫁到周家来。 这是件筱玲红求之不得的事,但一听条件,半晌作声不得。杨淑慧的条件,一共4个:第一、住在一起。第二、称周佛海夫妇是老爷、太太;对他们的女儿周慧海、儿子周幼海要叫姐小、少爷,完全是旧式家庭的规矩。第三、当夕要获得杨淑慧的许可。 这3个条件虽然苛刻,毕竟在理论上说是做得到的;那知还有做不到的第4条:不许生男育女。 只看第四个条件,周佛海便知杨淑慧并无解决问题的诚意;而且事实上,筱玲红这时已孕怀在⾝。因此周佛海明⽩表示,杨淑慧承认筱玲红是”家属”的一员,他很感;但决不能在一起住。 问题演变至此,真到了推车撞壁的地步。尽管杨淑慧常常打电话给林之江,要他拿手去筱玲红自动离异;可是她也知道林之江表面満口答应,其实是在敷衍,因此她决定采取法律行动,到法院去告上一状,要求与周佛海离婚。 这场官司她预备到海上去打,主要的原因是,海上有个名片很响的律师叫蒋保厘,他的子跟杨淑慧是同学,所以决定委托蒋保厘代理她的诉讼。 周佛海知道了这件事,又惊又喜;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不容轻轻放过。当即亲笔写了一封信,托陈公博的秘书长赵叔雍由京回沪之便,代表他去跟金雄⽩接头。 周佛海的话说得很明⽩,如果金雄⽩能够化解剖事,固然最为理想,但不期望会有这样圆満的结果;只是这场官司,最后不论是离是合,內幕千万不能怈漏出去。这就是金雄⽩帮周佛海的忙,必须要做到的一件事。 这自是非常艰巨的任务,而在金雄⽩义不容辞;一口承诺下来,问杨淑慧的行踪,自动了上去。 这天下午到了北站,等南京车到,在头等车厢前面守候;果然,发现杨淑慧带了个老妈子下车,便扭转脸去,装着找人的样子。 “雄⽩,雄⽩!”杨淑慧喊他:“你怎么在这里。” “啊,周太太,”金雄⽩答说:“我是在接人。” “你向来不送往来的?今天接谁?” “是一位⽗执。”金雄⽩一面说,一面东张西望;头等车只有一节车厢,客人很快地都下了车,他故意装出失望的样子,”大概⻩牛了!我那位⽗执是名士派,随随便便的,一定不来了。”他问:“周太太有没有车来接?” “没有!我这次来,佛海不知道;所以也没有叫家里派车来接。” “那,”金雄⽩说:“那末,我送你,到哪里?” “我去看个同学。” “好的,走吧!” 出车站上了金雄⽩的汽车,杨淑慧岂不及待地吐苦⽔,”你好久没有到南京来了。”她说:“知道不知道我跟佛海闹翻了?” “不知道。”金雄⽩非常关切地问:“为什么?” “自然是佛海太对不起我!我忍无可忍,决定请律师——”杨淑慧突然停顿;然后自责地说:“啊!我真起昏了,怎么会想不到你是律师,还要去请教别人。” “喔,”金雄⽩一本正经地问:“周太太,你是不是要委托我替你跟佛海谈判离婚?” “是啊!我不托你托谁?雄⽩,你肯不肯帮我打官司?” “我怎么能说不肯。而且我也没有理由推托;你这样的当事人,哪个律师都愿意替你办案。不过,周太太我有两点,要先说明⽩。” “你说,你说!” “第一、要正式签署委托书。朋友是朋友,法律是法律;你委托我,一定要照正常手续办。” “这不成问题。第二呢?” “第二、你既然委托了我,我当然以保护你的权益为唯一目标,法律问题有各种解决办法,只要达到目的,并不是非要进状子对簿公庭不可。你要把经过情形,真正意向跟我说得清清楚楚,不能丝毫隐瞒;我能替你尽心策划,达到你所希望达到的目的。” “对,对!”杨淑慧很⾼兴地说:“我真是运岂不错!刚好遇到你。说实话,我本来想请教蒋保厘,他太太是我同学。不过,我跟佛海的事,外人不大了解;有些话,我亦很难说得出口。遇到你,再好都没有;我没有什么碍口的话不能告诉你。” 于是杨淑慧改变了主意,先是不想回家,等找到蒋保厘,采取了法律行动,给周佛海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再公开自己的行踪;此刻已无此怕周佛海知道了会设法拦阻的顾虑,尽不妨到家细细去谈。 到得周家,金雄⽩派司机回事务所,关照帮办取来受任委托书;接着便听杨淑慧细诉经过。她要求金雄⽩,即夕赴京,代表她去跟周佛海谈判,倘或不愿与筱玲红分手,便须离婚;如果不愿离婚,请金雄⽩法院递状子起诉。 在长达数小时的接触中,金雄⽩已经完全证实他的推测,杨淑慧那里真的想离婚?不过以此作为迫周佛海就范的手段而已。 真意既明,事情便好办了。金雄⽩一诺无辞;让杨淑慧签了委托书,打电话定好了车票,便由周家径赴北站上车。 听说金雄⽩的初步行动,完全符合预期的结果;周佛海的愁怀为之一宽。但未来的问题,还棘手得很。 “雄⽩,”他坦率而恳切地说:“我跟杨淑慧是贫结合,情同糟糠;现在儿女都已成人,我在道义上、情感上,都决没有跟她分离的可能。” “这一点,我也看得出来。可是,以目前的情形来看,恐怕你非割爱不可。” “这个爱,实在割不下!我不讳言,我一生好玩,也遇见过各式各样的女人,可是从来没有像筱玲红那样出自衷心的爱过。”周佛海略停一下,用充満了感伤的声音说:“我的处境你是知道的,我的心境你总也能够想象得到;像我,前途茫茫,而眼前又有这么多难题目堆在我面前,如果我不能找到片刻乐,暂时忘却眼前,我的精神非崩溃不可。这片刻的乐,只有筱玲红能够给我;只要有她在我面前,我什么痛苦,都可以抛诸脑后;让我得到一个充分的休息,恢复勇气与精力,重新面对艰巨,从这个意义上说,筱玲红是我的一服心药。” “这服药的名字叫做忘忧草。”金雄⽩苦笑着说:“可是很难保全。” “你一定得想办法!”周佛海接口就说:“人人中年,垂垂将老;花月情怀,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而况,她已经有了喜,在良心上我更不能抛弃她;雄⽩,你无论如何得替我筹个两全之道。” “原来有喜了。尊夫人知道不知道。” “正因为知道了,才愈吵愈严重。” 金雄⽩这时已想到了一个办法;定定神考虑停当,方始开口。他说:“如今只有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表面上你要跟筱玲红分开,而且一定要暂时忍受几个月的相思之苦,绝对不跟她见面;取得尊夫人的完全信任,才能图久长之计。” “嗯,嗯。”周佛海有些不置可否的味道。 “这一点很重要!如果你办不到,我也只好敬谢不敏了。” “是哪一点?” “就是跟筱玲红暂不往来;一次都不能有例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周佛海明⽩,杨淑慧不会那么老实,相信他说话算话;一定还会继续派人跟踪监视,只要有一次藕断丝连的真其实据,那时恐怕真的演出一个夫起比离的结果。 “好!”他下定了决心,”我答应你。” “就是以后恢复往来,也要加倍小心。” “我知道。”周佛海答说:“我已经想到一条路子;此刻也不必去说它。雄⽩兄,这件事我就全权拜托了。” “我尽力而为!只要配合得好,一定可以圆満解决。如今最要紧的是筱玲红要充分合作。” “当然!我现在就可以告诉她,你扮演的是怎么样的一个脚⾊;我叫她完全听从你的意见。”周佛海又说:“希望你回海上以后,能去看一看她。” “好,我一定去看她的。” 于是周佛海接通了海上的长途电话,告诉筱玲红,金雄⽩就在他⾝边,只要听他的话,一切的一切都会很圆満。此外又叮嘱了许多话,十分周到。 “幸不辱命!”金雄⽩很得意地说:“经过通宵长谈,我终于把佛海说服了,他决定放弃筱玲红。” “太好了!”杨淑慧笑容満面地说:“你的神通真广大。” “不过,筱玲红这面,佛海为了减轻良心上的负担,想多给她一点赡养费。” “钱无所谓,”杨淑慧很慡朗地,”不论多寡,请你全权作主。” “好。” “不过有一点,我绝不能承认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佛海的骨⾎。” “那当然!”金雄⽩答说:“要办,自然要办得⼲净;不能拖泥带⽔。” “正是这话。这件事,我全权拜托你,请你赶快进行。” 于是,金雄⽩当天便照周佛海告诉他的秘密地址去看筱玲红。找到了地方,看准了门牌,一掀电铃,立即便听得狼⽝大吠,过了一会,门上打开一个一尺长的小门,有个女佣在里面问道:“请问你找那位?” “我来看你们姐小。我是南京来的。” “贵姓?” “金。” “喔,请你等一等。” 等那女佣一转⾝,金雄⽩从小门中看到一条狗,吓得心惊胆战;那条狗不知是什么种,⾝子有人的肩膀那么⾼,伸着长⾆头向金雄⽩气。 “请问,”这时是另外一个50许的老妇来答话:“你是不是金律师?” “是的。” “喔,部长关照过,请进来,请进来。”说着,”呀”地一声,大门开启。 “谢谢你!”金雄⽩退后一步,”请你们先把狗拴起来。” “是,是!不要紧。” 等把那条大狗,还有一条狼⽝都撵到后面,金雄⽩才敢进门;看那老妇的⾐着打扮,已猜到她的⾝分,但不能不问一声。 “吴姐小是你什么人?”他指的是筱玲红;本姓吴。 “阿玲是我的女儿。” “是吴太太!”金雄⽩点点头,作为招呼,”吴姐小在家?” “在家。”吴太太说:“阿玲从不出门的。一则她好静;二则怕人见到;三则,不知道部长什么时候会有电话来,要守在那里。” 怪不得周佛海对她如此着。金雄⽩心想,光是这份为了周佛海方便而在行动上的严格自我约束,就是人之所难。 引领上楼,先在书房中落座;金雄⽩在等候吴太太唤她女儿出见的片刻,打量书房的布置,墙上挂一张汪精卫写的条幅,录下他的一首题为《不寐》的七律:“忧患滔滔到枕边,心光灯影照难眠;梦回龙战玄⻩地,坐晓鸣风雨天。不尽波澜思往事,如含瓦石愧前贤;郊原仍作青舂⾊,鸩毒山川亦可怜。”下面还有小字题跋:“张孝达广雅堂集金陵杂咏有云:兵力无如刘宋強,励精图治是萧梁,缘何不享百年祚,鸩毒山川是建康。其然,岂其然乎?书奉佛海吾兄两正。”署名是”兆铭”押一方”双照楼”的图章。 从头到底刚看完,听得⾝后在喊:“金先生!”转脸看时,吴太太⾝旁,娟娟一姝,正是筱玲红。 金雄⽩只见过她一次,除了她的点⽔双瞳,印象犹深以外,长得什么样子,已不大记得起。想到由于周佛海为她颠倒如此,所以一面答应着,一面不客气地作刘桢之平视。 看她年纪还不⾜20岁,不过⽩皙丰腴,不算漂亮;但别有一股媚娇,却又决非一般女伶做作得出来的秀气。金雄⽩不由得想到杨淑慧,也是⽩皙丰腴的体态,但那张银盆大脸,令人不免有杀气腾腾之感,与筱玲红对比,一虎一羊;周佛海避虎而就羊,亦是自然之理。 “吴姐小,”金雄⽩开口说道:“周部长已经拿我的情形,跟你说过了?” “是的。部长要我什么都听金先生的。”筱玲红簌簌在发抖,”他告诉我,金先生是周太太的律师。” “不错!可是我实在是你跟周部长的律师。”金雄⽩为了安慰她,特意加強了语气说:“周部长是决不会把你丢开的。他不能没有你!不过,为了要瞒过周太太,要有几个月不能跟你见面,甚至连电话都不能通。这句假戏要做得像,做得周太太不会再起疑心,才是一劳永逸的久长之计。这一点,周部长特为要我对你说明⽩。” “是的。”筱玲红问:“这出假戏怎么做法?” “自然是你写张笔据愿意离开。” 听得这话,情绪刚刚有些稳定的筱玲红,又在发抖了;⺟女俩对看了一眼,由吴太太发问:“金先生,你说这张笔据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没有这张笔据,周太太放不过周部长。”金雄⽩看出她们⺟女对他的⾝分,不无顾忌,便又加了一句: “你们信任周部长,就应该信任我。” “当然,我娘跟我都相信金先生。” “那好!这张笔据,我会去拟;现在请你们提条件,要多少抚养费。数目不妨大一点;要大,周太太才会相信。” ⺟女俩告个罪,躲到一边,细语商量了好半天,仍旧无法决定,应该开怎么样一个”盘口”才算最恰当。 “金先生,”吴太太说:“索请你替我们决定吧。” “也好。”金雄⽩斟酌情形,定了一个可使杨淑慧相信,对方趁机在”敲竹杠”的数目,”20条子,怎么样?” 此言一出,吴太太惊喜集;筱玲红赶紧说道:“20条也好,30条也好;总归还是部长自己的钱。” 这表示她不会见财易志;同时也堵塞了她⺟亲的贪壑。金雄⽩心想,难怪周佛海着,筱玲红确有一般风尘女子所不及之处。 “20条可以;没有问题。”杨淑慧很慡快地说:“不过,手续要快!” “当然,三五天就可以办好。” “不,明天就要办。雄⽩,你是帮我的忙。喔,”杨淑慧突然想起,”雄⽩,我应该送你多少公费?” “笑话!我跟贤伉俪的情,哪里谈得到此?” “你是这么说,我可不能没有表示。”杨淑慧想了一下,站起⾝来说:“雄⽩,请你陪我出去一趟,好不好?” “怎么不好?你要到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于是出门上车,杨淑慧关照司机到国华行银。接着,便在车厢中与金雄⽩研究手续问题。 “雄⽩,我有几点要求,第一、脫离的笔据由筱玲红单独签字。” “那当然,莫非堂堂财政部长跟她协议脫离同居关系?” “对了,我就是这个意思。第二、要她承认目前所怀的孕与佛海无关。” “这也不成问题。我跟他说好了。” “那好,”杨淑慧又说:“证人除你以外,要有惺华。” 杨惺华是杨淑慧的胞弟,有他签字证明,自然妥当;金雄⽩点点头说:“请你通知令弟好了。” “好的,我会通知他。”杨淑慧说:“还要一个证人,孙曜东。” “这,”金雄⽩问:“为什么要他?” “⽪条是他拉的。我要他签字负责,佛海以后跟筱玲红不再往来。” “这一层,只要孙曜东愿意,自无不可。” “一定要他愿意。雄⽩,务必请你帮忙。” “我尽力而为。”金雄⽩已经想到,此事不在乎孙曜东愿意不愿意:主要的是要看周佛海愿不愿意,因为这一来好像落了个把柄在孙曜东手里,并非明智之举。 这样沉昑着,汽车已戛然而止;一进行银,大小职员无不投过来尊敬的眼⾊,负责柜台的襄理,赶紧出来接待。 “我想开保管箱。”杨淑慧说。 “是,是!我派人去拿钥匙。” 到了地下库房,管理员取钥匙与杨淑慧所持的钥匙,一起开了她名下的保管箱;杨淑慧等管理员退了出去,方始拉开箱门,金光灿烂的一大堆外国硬币之中,有个紫檀嵌螺甸的大首饰盒,捧出来摆在桌上,掀开盒盖,金雄⽩顿有目五⾊之感。 “雄⽩,”杨淑慧说:“你替你夫人挑一件,我送她的。” “到底是送她,还是送我?”金雄⽩笑着问。 “我的首饰怎么好送你?”杨淑慧开玩笑地说:“那不成了私情表⽩了?” 金雄⽩料知推辞不得,便挑了比较不大珍贵的一枚饰,心形紫⽔晶,外镶一圈碎钻;已经要下手了,由心形上想到这也许是周佛海送她的纪念品,便改取了一枚红宝石戒指。 “这个太小了。”杨淑慧挑了个大的。 “就这个好!內人的手指细,那个戴着太大,会滑掉。” “那末再挑一样。” “一之为甚,其可再乎?”金雄⽩替她将盒盖合上,”行了,行了!” “雄⽩,你知道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是啊,我正想问,看样子,这些东西是过去置的;佛海哪来这么多钱替你买这么精而且多的首饰?” “这就是富贵在天!”杨淑慧坐了下来,喝着行银里送来的茶,得意地谈她的往事。 那是在民国16年,国民⾰命军底定淞沪;为了开展各方面的关系,淞沪特派涉使,举行了一个盛大的晚宴,被邀的都是金融界巨子与所谓”海上名流”;贵妇盛装赴会,珠围翠绕,道不尽的富贵荣华。周佛海夫妇亦在应邀之列;但杨淑慧除了手上一枚象征婚约的⽩金线戒以外,了无饰物。回到霞飞路霞飞坊寓所以后,周佛海问她,是否羡慕那班珠光宝气的太太们。 “当时我回答他,羡慕也没有用,我有这个命,将来不怕没有;没有这个命,有了也保不住。”杨淑慧接着又说:“佛海回国教书的时候,写了一部讲义;北伐以后,这部讲义由海上 生新命书店把它印了出来,就是大家认为国民理论方面,最权威的《三主民义理论的体系》。国全中学以上,都拿这本书作义教科书,十几年之中,版税收⼊,着实可观。出书的时候,佛海跟我约定,这部书的版税收⼊都归我。我没有别的用途,陆陆续续买了这些首饰。回想当年,不料我现在所有的,远远超过当时我在那班贵妇⾝上所见到的。雄⽩,你说,这不是命?” “虽说是命,也是你当初慧眼识英雄。” “这一点,我倒可以说一句当仁不让;佛海必成大器,是我早就看出来的。”杨淑慧紧接着又说:“就因为这样,所以我不能让任何人来把佛海分去一半。雄⽩,我支票本子带来了,就委托国华买20条子,你看好不好?” “不必。到签字那天,照市价折算,开支票给她好了。” “也好。”杨淑慧问:“哪天签字呢?” “总在这两三天之內。等我准备好以后,再跟你接头。” 金雄⽩要准备的,第一是一份脫离关系的笔据;其次是打电话给周佛海,问他关于杨淑慧指定要孙曜东签字的意见,周佛海同意了。于是金雄⽩向筱玲红联络,决定了签字的时间与地点,方才去看杨淑慧。 “明天下午3点钟签字。”金雄⽩说:“请你把抚养费的支票开给我;照今天的市价折算好了。” 杨淑慧毫不迟疑地开好了支票,方始问说:“我要不要到场?” “不必,有惺华兄去就够了。” “地点呢?” “就在霞飞路,筱玲红家。” “好,等我来通知惺华。” 给她弟弟打完电话,杨淑慧又向金雄⽩提出条件,要筱玲红盖指印为凭;金雄⽩有把握办到,一口承诺。 “孙曜东呢?”她问:“是不是一定到场?” “我还没有告诉他;不过,我想,他一定会来。” “这一点,我要先跟你声明;雄⽩,这张笔据如果没有孙曜东到场签字,不能算数。” “我知道。一定替你办妥当就是。” “我信任你。”杨淑慧又说:“最好请你明天下午2点多钟来,带了惺华一起去;怕他找不到地方。” 金雄⽩答应着走了。回到平报馆第一件要办的事是联络孙曜东;他们并不太,所以等电话接通,孙曜东似乎颇感意外。 “孙先生,有件事不知道你有所闻否?”金雄⽩说:“筱玲红决定跟佛海分手了。” “喔,我不知道。” “这件事,是我接受佛海夫妇的委托,代为理办的。周太太的意思,要请孙先生以证人的地位在笔据上签字。” “为什么?为什么?”电话中立刻传来了惊恐的声音,”这件事跟我风马牛不相关,为什么要我签字?” 金雄⽩心想,杨淑慧认定他拉⽪条的话,不便实说;踌躇了一会,只好这样回答:“孙先生请你不必问原因。总而言之,这件事你如果不到场,就不能了,更怕另有⿇烦。” 电话中迟疑了一会才问:“那么,周太太到不到场呢?” “她不到场。不过杨惺华要到。” “好吧!我也到。”孙曜东问:“在什么地方签字?” “霞飞路筱玲红家,明天下午3点钟签字。” 到了第二天下午,金雄⽩与杨惺华先到;接着,孙曜东也到了,还带了两名保镖,守在楼下。楼上客厅中,笔据笔砚都准备好了;金雄⽩将一张支票了过去,随即又将⽑笔递了给筱玲红。 筱玲红写了名字,又打了指印;接下来是杨惺华、孙曜东与金雄⽩都签了字,全部手续,不过5分钟,便已毕事。 正待离去时,楼梯上一阵响,孙曜东向外一看,顿时脸⾊大变;金雄⽩亦深感意外,原来上楼来的正是杨淑慧。 除了杨淑慧,还有十来个”⽩相人”打扮大致相同,格子纺的短衫袴,前一段⻩澄澄的金表链,头上歪戴一顶草帽;嘴上斜叼一支香烟,一进客厅便四面站了开来。 金雄⽩心知不妙,伸头向窗外一望,只见弄堂中,隔几步便有相似装束的一个人在”站岗”方动问,来意为何;杨淑慧却先开口了。 “手续办好了没有?” 金雄⽩点一点头,将笔据递了给她;杨淑慧仔细看了一遍,收⼊手提包中。接着満脸怒⾊地朝孙曜东走去。 “孙曜东,你好!”手随声到,一掌打在孙曜东脸上;站在她⾝旁的那个人,⾝胚与”红头阿三”相仿,抢上一步,一掌横扫,将孙曜东的眼镜打落在地上,鼻孔中立即流⾎。接着,当一把抓住,只听清脆的裂帛声;孙曜东的一件蓝⾊印度绸长衫,撕下了一大片;再下来,腹小上挨了一脚,孙曜东大喊:“救命、救命!” 他的两个保镖,早就被制伏了;客厅中着个大肚子的筱玲红,面⾊惨⽩、浑⾝抖个不住;金雄⽩又气又急,刚想上前解劝,不道杨惺华已先碰了个钉子,想拉架时,为杨淑慧的打手劲使一推,踉踉跄跄地退了回去。见此光景,金雄⽩敢怒而不敢言,只有横⾝在筱玲红面前,决定拼命护花。 “孙曜东,”杨淑慧拉开湖南腔骂道:“你要讨好上司,应当以工作来表现;为什么用拉⽪条的手段来拍马庇?我问你:你是吃饭的,还是吃屎的?” “他是吃屎的!”十几个⽩相人,轰然应声。 这时走出来一个胖子,嘴里咬着半支雪茄,浓浓地噴了口烟;他手里持着一个”⽩锡包”的香烟罐,揭开盖子,用浓重的浦东口音,慢条斯理地说:“喏,弄罐⻩坤山拨侬搭搭!” 语声未落,一罐”⽩相人地界”称之为”⻩坤山”的稀薄粪汁,已如醍醐灌顶般,向孙曜东夹头夹脑地抛了去;屋子里顿时期臭不可响迩,连杨淑慧都忍不住赶紧掩鼻而退,一伙⽩相人将她簇拥而去;金雄⽩亦即夺门而走。 这天周佛海已由南京到了海上;金雄⽩随即坐车赶到外滩中储行去看他,细说了这一幕闹剧的经过,率直指责杨淑慧做得太过分了。 “我最不能原谅她的是,害我在孙曜东面前失信;在孙曜东想,一定是我帮着她,用这样恶毒的手段算计他。这个误会太严重了!我不能不提出议抗。” “一切看我的薄面!”周佛海说:“我马上写信向曜东道歉。” 孙曜东当然无可奈何,不了了之;但周佛海总觉得欠了他很大一个人情,公报私惠,对”海上复兴行银”格外照顾;孙曜东则是假公济私,很弄了些钱,真如三十六门花会,误押了第二十四门的”⻩坤山”哪知错打错配,一配二十八,好不得意。 这样过了半个月,筱玲红到达预产期;产科医生是早接头好的,但要进医院时,周佛海秘密派人通知吴太太,要改换一家医院。 原来周佛海已知道杨淑慧容不下筱玲红腹中的婴儿;所以另外作了安排。在医院中住了一星期,筱玲红生下来一个女婴;护士婴儿料理⼲净,抱给筱玲红看了看,又抱回养护室,那知在走廊上遇见两个彪形大汉,抢过绣褓,从后门逃走。护士大惊,急急报告院方;筱玲红与她⺟亲哀哀哭泣,悲痛不已——事实上这是一场戏,不过做得很真。那两名彪形大汉明受杨淑慧间接指挥;暗中听命于周佛海。事后,杨淑慧只知道筱玲红的婴儿已经”夭折”;其实,不过半个月以后,已经出现在筱玲红⾝边了。 筱玲红的住处,离居尔典路周家,只有几条马路,名叫雷上达路。不过筱玲红是寄居。居停冈田,是周佛海的密友,受托掩护筱玲红⺟女;周佛海要去看筱玲红,只说到冈田家去开会。杨淑慧有时会有电话”查勤”;周佛海在筱玲红上从容接听,从未拆穿过西洋镜。 WWw.UJi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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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花舂梦伤了你是我的坏男孩与我的天使之吻像星星一样亮我叫金三顺遇见自己,在回眸鲸鱼女孩池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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