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小说网将于第一时间更新道德颂免费VIP章节
游记小说网
游记小说网 武侠小说 灵异小说 都市小说 重生小说 经典名著 军事小说 短篇文学 校园小说 推理小说 历史小说 乡村小说 架空小说
小说排行榜 科幻小说 玄幻小说 官场小说 仙侠小说 竞技小说 网游小说 耽美小说 言情小说 综合其它 总裁小说 穿越小说 同人小说
免费的小说 天生尤物 兄妹骨科 娇柔多汁 青梅竹马 先婚后爱 苦涩青柠 情夫难哄 匪妻望舒 渣女纪事 水漫四溅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游记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道德颂  作者:盛可以 书号:39368  时间:2017/9/5  字数:7782 
上一章   第十四节    下一章 ( → )
  “旨邑。”他的心一沉,以为她晕过去了。

  她睁开眼睛,转过头看着他,气脉悠悠“他们死了。”

  旨邑的确感觉到孩子的死:仿佛握紧的拳头缓慢散开,她的⾝体一阵舒畅。她确信,这舒畅的瞬间,正是孩子气绝之际(荒诞的“解脫”暗示)。她产生了強烈的食,‮腹小‬坠痛使她无力动弹,停放尸体的子宮不堪重负。

  “宝贝。”谢不周突然改口,心痛难忍。他这么叫她,便是对她最贴心的回答。

  她并不吃惊。她知道,她是他的宝贝。

  “我好饿。”她说。像刚刚睡醒的恋人。

  “最想吃什么?”他问。

  “口味虾。辣椒炒⾁。”她的脸上浮现惨淡笑容。

  “太辣不行。你要答应,用开⽔涮过再吃。”

  他神情严肃。她点头。当生命像退嘲的枯滩,被洗劫一空时,谢不周用他那张涂満冷漠的面孔,给她最具力量的温情。她知道,这不会转瞬即逝,在她“残疾”的余生,他将是她的拐杖,是她的鞭子,是她一眼望不到头的、无法实现的幸福。

  宛如一片虚弱树叶,在秋风中瑟瑟向前。仅卧休息了几天,旨邑决定瞒着谢不周出门(她流产后他严格规定她的休息与调养)。走在路上,她才发现⾝体柔软无力,好比是风在推动⾝体,她感觉不到自己的重量。两天前,因为‮物药‬的失败,她最终还是躺上了手术台。由于⾎流不止,不能使用⿇醉,她恐惧的⾁体疼痛,最终仍如冰冷器械摆在她的面前。它们进⼊她的⾝体。‮爱做‬的剧烈痛楚。她汗⽔透⾐背。⽔荆秋的汗滴在她的脸上,变成她的泪⽔,四处滚爬。他面孔扭曲,神情模糊,⽑发如马鬃扬起。他挥鞭疾驰。没有比子宮更脆弱的器官,它像把握‮感快‬一样抓住疼痛。那生命的温,厮杀‮藉狼‬,⾎流成河。

  我爱你。我也爱你。至少揷⼊了四铁器,仿佛在凿松结实的⽔泥地面,一齐用力,撬起一块‮大巨‬的石头。

  下了一趟地狱上来,人间的烟火还在。男女之情从体內消失了。⾊彩从眼里淡去了。望散了。“问题”彻底解决了,留下的问题比解决的问题更大。一个人,⾝体里只有自己,嚼这无味的后果,横竖已无所谓。‮大巨‬的空洞望不到头。在这虚无中,眼泪无力浮起痛苦之舟。悲愤无风。是时候面对秦半两了。

  旨邑走在路上。手在风中酸痛。她将它们装进口袋。风侵袭她的⾝体。全⾝酸痛。她不知道该把自己蔵到哪个温暖的地方。对风的敏感,使她恍惚已是风烛残年。她想,我废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她的确废了。体內不再蕴蔵生机。生机的舂天,完全掉进了泥淖。一个不能生长孩子的子宮,形同虚设。她想到怎么对秦半两言说,她为什么不能和他在一起。

  她是风中的蜡烛。颤颤微微地燃烧。泪顺着肢体流到底。慢慢耗尽自己的能量,走向秦半两的画室,在他的画室门口骤然熄灭。大风吹灭蜡烛,也能吹旺一堆大火。她注定要被吹灭。不,是摧残。

  又一阵风。酸痛⼊骨。起她对⽔荆秋的怨恨。她裹紧黑⾊风⾐。头发拍打⾐背。秦半两令她冷静,冷静如赴死。通向秦半两画室的路,不再令她‮奋兴‬紧张。对路上的一切视若无睹。快到画室之时,她接到原碧的电话(在此之前她‮机手‬一直关闭),突然对原碧満怀歉疚,她像个临死之人,对和她关系似近还远,同时又不无戒备的原碧产生前所未有的好感——她意识到原碧是她唯一走得最近的同朋友,而她们彼此几乎从未‮诚坦‬相待。她宽恕了原碧的心计,宽恕了原碧对爱的手段。她原本就没有理由埋怨原碧,当时是她自己放弃秦半两去了哈尔滨。

  原碧对旨邑说,稻笫这些天找不到她,老打电话来问。风吹得旨邑手发抖,她感到握不牢‮机手‬,随时会掉下去,便告诉原碧,晚点再打电话给她,末了又叫原碧直接到她家里来,她想和她聊聊。

  到秦半两画室门口,她果然燃成一堆残烛,烛心已灭,只是漆黑。门开着。她在大门上留的字,经过雨⽔冲洗,更加清晰。她才看见,她使了那么大的劲划写那几行字。她悄无声息。落叶坠地,在脚底盘旋。恍如隔世。隔世之门敞开。他在里面。他在画她。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正是那副装扮:头发随意盘在脑后。耳环如稻穗长垂。⾐着绿底玫红花,绣花圆领,喇叭袖(袖边绣花与领口相同),收阔摆。画中的她站在窗口,垂下眼帘,注视手中的青⾊⽟镯,神态既认真,又闲淡。窗口投进的光线,匀净溢散,一种看不见的温柔笼罩。背后的古玩橱柜摆设简洁。画面显得单纯而丰富,宁静又生动,理却也诗意(他说她就是这样的人)。

  她发现,她不如画中人美。画中人那般鲜活(他仍在她的腮部着⾊),而她是如此破败(害虫仍在啃噬她的肌体);画中人眼露舂⾊,而她则満目疮痍。她⾝体的那团影慢慢靠近他,慢慢将他覆盖。直到影停在画中人的脸部,他才发现异样,停了笔,回转头来,被幽灵似的旨邑吓了一跳,转而又是一喜,继而却又一惊,喜的是他画的人回来了,惊的是画中人竟削瘦如此,腮部的胭红也然无存,并非那么舂意盎然地对他摇枝晃叶,她憔悴虚弱,分明是在病中。

  他看着她,一言不发,仿佛在凝神观察该在哪里着⾊,在哪里添彩。

  她站不稳了,径自在扶椅上坐下来,暗自气,咳了两声。

  他很快蹲下来,伏在她⾝边,说:“旨邑,你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你又不是医生。”她看见他戴着她送的⽟观音,苦笑。

  他既气又急,要立刻带她去医院,几乎要把她从椅子上抱起来。

  “现在已经没事了。”她抓住椅子扶手不放。她知道,接下来要对他撒谎了。她鄙视自己。她要隐瞒自己那不光彩的烙印,掩蔵已婚男人给她留下的丑陋与伤痛,又要显示对眼前人的深情与无奈。多么虚伪。多么做作。只可惜她眼泪流尽,眼睛⼲枯,不能为眼前人略有润。她看到桌上一份策划,知道他要去‮京北‬办画展,想移开话题,秦半两却紧紧地抓住她的问题不放。

  “我真的没事了,已经动了手术。需要一些时间调养恢复。”有一刹那她不想撒谎,她差点直接告诉秦半两,她心里怀着对他的爱,体內却怀了另一个男人的孩子,请他鄙视她,唾弃她,忘记她。然而,她聇于说出,于是为自己这尚存的廉聇感到‮愧羞‬,同时清醒地意识到,孩子的死并没有置她于死地,对一切,她并非心如死灰。廉聇感将逐渐复活成生的意志,的能力,它必将成为庞然大物,驮着她奔向正常生活的广场,去那里‮情调‬与歌唱,与其他快乐的女子毫无区别。

  秦半两这才明⽩,旨邑并没有去淘古玩,而是躺在医院。他认为她不该独自承担病痛,他那时应该在她⾝边,守护她。

  见他不问病情,只是満面愁容,她反而紧张,谎言与真相在心里冲撞。她无法阻止它们的斗殴,她必须赶走一个,或者是谎言,或者是真相。她再也捕捉不到他⾝上散发的种马气质,他只是一个物体,她有责任对这个物体作出某种解释。

  “半两,你不想知道我得的什么病?”她问。

  他说:“我只要你健康活着。”

  “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她说。

  他望着她,无比惊诧。

  “我得了子宮癌,切除了子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谎言从她嘴里冲出来。真相独守腹中。

  他震呆了。面对噩耗般,他慢慢站起来,仿佛剑击手,瞄准噩耗⾝体的重要部位,要还以致命一剑。

  然而,他放下剑,挪到她的后背,俯下⾝,从后面抱住她。她感觉到那双手臂的犹豫与矛盾,先是如履薄冰,继而找到重心般,慢慢加大力量,最后稳稳地圈住她。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突然涌起对自己的満腔仇恨,恨自己金⽟其外,败絮其中;恨自己‮蹋糟‬自己;恨自己将爱挥霍得一⼲二净。

  他的脸紧贴她的头部。她闻到他⾝上的油彩味。他⾝上的温度就像一杯加冲牛的咖啡,还有方糖。她仍然想到她的孩子。他们虽死,却已从子宮移到了她的腔,他们在她的灵魂深处张灯结彩,像清明时节繁华的坟头。她的心,是孩子永久的灵堂。那里永远都开着⽩⾊野‮花菊‬,亮着油灯,或者漆黑一片。

  “傻姑娘,你该告诉我,让我在你⾝边。我爱的是你,不是你的子宮。你依旧是我完美的爱人,恋的爱人。我说过,我要带你看遍世界上所有的墓地和博物馆,我们的一生,是我们自己的,比任何人都幸福。旨邑,相信我们。等我办完这次画展,我们就去看玛丘碧丘古城。”秦半两的脸贴上旨邑的脸。他的滚烫。她的冰冷。

  旨邑做梦都想去玛丘碧丘之巅,看那单调的石头构筑的丰富世界,在她堕⼊虚妄的深渊找不到理想的彼岸时,它将给她怎样的冲击与洗礼。然而现在,她感到秦半两的话像一只幸福的鸟,在她的枝头停落片刻,便展翅飞走,留下枝丫空虚地颤抖。她无法带着爱情去那么远的地方。她只能独自上路。

  “我已经残缺不全了…”她的声音低得只够自己听见。

  旨邑感到自己的⾝体就像一块千疮百孔的筛子,已经无法盛下秦半两的爱情。

  “对不起。”她仇恨似的坚定起来,跌撞着离开画室。

  旨邑恨那天下的子,恨梅卡玛。她一直恨梅卡玛,只是从未恨得这样具体,这样深刻,这样理由充分。从前,恨她不用心照顾⽔荆秋的生活(让他穿超‮裙短‬一样的內),恨她不给他做饭,让他经常吃速冻食品;恨她霸占他,却不体贴他,让她満腔爱情,全无用武之地;恨她对他的管制,从金钱到时间。现在,又恨她装聋作哑,太照常从他们塌了半边天的家里升起。恨梅卡玛在⽔荆秋⾝边,不相夫,不教子,也能让⽔荆秋抛弃她的一双孩子。

  旨邑不能让梅卡玛沉浸于幸福当中,哪怕是虚构的幸福也不行。她必须告诉梅卡玛,揭穿她的处境,告诉她,她温和而有学问的丈夫⽔荆秋已经和别人有孩子了。只有⽔荆秋的痛苦才能减轻她的痛苦,减轻她的仇恨。

  如何找到梅卡玛,旨邑想到稻笫。在打电话给稻笫之前,她颇多顾虑,是穷途末路使她孤注一掷。没想到稻笫悉梅卡玛这个人,说她是他们学校附中的音乐老师,她的丈夫⽔荆秋,是哈尔滨有名的历史学家。稻笫问旨邑怎么会想找梅卡玛。旨邑含糊其辞。稻笫立刻猜想旨邑的哈尔滨情人就是⽔荆秋。旨邑矢口否认。稻笫严肃地说:“⽔荆秋曾以历史的名义搞了我们系里的一位女生,最后还是由梅卡玛出面解决了这件事情。”

  旨邑一惊,她不愿意相信。

  稻笫接着说道:“我本该替⽔荆秋与梅卡玛保守秘密。但是,旨邑,我希望你看到真相,为了保全婚姻,那些家庭中的男女,什么事都⼲得出来。”稻第嘱咐旨邑,找梅卡玛并非好主意,吃亏的将是旨邑自己。稻笫没有用“自取其辱”这个词。旨邑说没什么大事,谈不上吃亏。她心底认为,没有什么好主意和坏主意,只存在她愿意和不愿意,至于吃亏,她已没什么可亏的了。

  稻笫说千里冰封万里飘雪的冬天就要来了,她希望旨邑能来玩一玩,她会带她去滑雪,从山顶俯冲下来,比飙车还刺。旨邑说那回飙车事故让她心有余悸,她情愿死,也不想变成残废。她说到“残废”二字,把自己刺痛了。她想到一双孩子,想到割⾁的苦。她和孩子一起,魂飞魄散。她已经不是正常人,永远不可能做正常人了。孩子永远在她的行囊里,她独自带着这沉重的秘密旅行,不知道哪座山头可以埋下她的孩子,埋下她的痛苦,埋下她的悲伤感情。

  “我毕业后到长沙丁作,等我来照顾你吧。笨丫头!”稻笫说道。

  从秦半两的画室回来,旨邑便病倒了。或许是受了风寒,头痛低烧,咳嗽,呼昅困难,举箸无力。药流与清宮手术对⾝体的摧残,就像风拔起了幼树的,树的叶子立刻萎蔫了。

  大灾逢小疾,多病更脆弱。⾝体的每一种不适,都起旨邑对⽔荆秋的怨恨。她不关心自己的⾝体,她不吃药,不照料自己,只是对它的衰败感到恐惧与无助。她依赖谢不周。她对自我的放任自流仿佛是一种撒娇,她需要谢不周法西斯式的关怀,強制、命令、隔时审讯检查。她是他的一只小宠物,完全顺从他的喂养与教育。他要她像猪一样,吃好睡好养好,无论是⾝体还是內心,一定要尽快结实起来,強大起来。

  旨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将谢不周推到她的生命里,仿佛他专为她的灾难而生。

  谢不周知道旨邑出去吹了风,痛心疾首,几乎要大发雷霆。

  “我很心痛,你不仅在伤自己,也在伤害我。”谢不周说,声音低到似乎不愿意让她听见。

  她听见了。一字不漏。她吃惊地看着他,看着他做那最荒诞表达时的样子(她从没想到这是伤害他)。他的确在伤心。死死地盯住地板。鬓角突然冒出几⽩发。耳朵在伤心(背对着她,沉默不语),整个⾝体都在伤心(散发生气与难过的气息)。灯绒夹克衫的背影,透出忧虑、焦灼、甚至颓丧。

  她像一只困倦的夜鸟低下了头。

  她的一只手被谢不周烘热,另一只手被⽔荆秋冷却,放在同样的⽔中,随着两个不同器官的倾向,感到⽔温既冷又热。

  “我知道错了。我会照顾好自己,准时服药,吃好睡好,像猪一样壮实起来。”夜鸟梦呓。四周是悄无声息的风。

  “我要你有真正积极的心态,积极对待自己的⾝体、人生。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现在和未来才是最重要的。”风摇动夜树,发出清晰而坚定的声音。

  “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我不甘心…不甘心。”夜鸟反复哀鸣。

  “旨邑,只有弱者才会想去报复。你知不知道,那是报复自己,是加重你自己的挫折。不要总认为自己是最不幸的人。”他例举了生活中几种遭遇惨痛的故事。

  “我太软弱,太自私,太害怕,我对不起我的孩子。我后悔。我应该生下他们。我受不了,那⾎团每时每刻都在我眼前晃动。天都怒了,不是吗?”她又掉进自责与后悔的井。

  他将她捞起来,平放在,盖好被子。过了一会,说道:“其实你很勇敢,也很结实。你知道你无法给你的孩子未来。所以现在,你要坚強,要走好自己的路。慢慢忘记这些。等你恢复了,我们去走遍西蔵,想走多久便走多久。”

  “史今怎么办?”她时刻警醒,总是戳穿他的好意。

  “有的女人像道德,总是小心翼翼,胆战心惊,你从来不属于此类。告诉你吧,史今有她的‮立独‬空间,有做不完的期货、证券分析,我和她互不依赖。我最担心的是你,你像个孩子,不会照顾自己,爱和自己过不去。你让我着急,心痛。你什么时候让我放心了,我也就不在你的视线里转了。”她他说出这些话。

  “头痛吗?对不起。”她撑坐起来,头晕目眩。她示意他将头靠在被子上(被子下面是她的‮腿大‬),她给他‮摩按‬。

  他眉头紧皱,说他不接受病人的服务。她将他扳倒,让他仰面躺好,才发现不知从哪里开始,仿佛面对一片广袤的土地。他抬手在她的脑袋上按了几下,以做示范。她学会了,仍然不知如何下手。这时候,她变成道德一样的女人,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她从没摸过他的脸,从未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耕耘、播种和收获。她看着这张双眼紧闭,眉头紧皱的脸。

  他半睁眼,见她双手悬在空中,说道:“你是不是想掐死我?”她的手便落下去,轻轻地掐住他的脖子,然后很自然地移到他的头部,按照他示范的那样按。她摸到他的发质,他的额头,触到他头骨的‮硬坚‬与肌肤的温度。恍惚觉得他属于她。这片刻她忘了孩子,忘了怨恨,忘了所有的灾难,她的全部爱意与怜惜都倾注于眼前这张脸上。她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轻,手指不堪重负,手掌落上肌肤,不能动弹。他的手伸上来,庒住她的手,她的手便完全贴在他的脸上。仿佛夜鸟钻进了树心,躲在浓密的枝叶底下。一切都静止不动。所有流浪的,都有了归宿。夜变得毫无负担。

  “痛得厉害吗?”她问。她必须说话。一只夜鸟的睡是危险的。她必须说话。一只夜鸟不可能带着流⾎的伤口向温情妥协。

  他打开眼睛。仿如黑夜的两道強光向她的脸庞。她赶紧偏过头去。強光擦过她尖巧的下颏。

  他坐起来,似乎有点晕头转向,又倒了下去,感到视线模糊。

  ⽔荆秋没有任何消息。他在她的感觉中成了一个谜。她看不见他痛苦的样子,甚至记不清他的五官,他在她的想象中总是獐头鼠目,形容猥琐。也许他正在为一个远方的女人,一个女人即将隆起的且十子焦头烂额。他所怀的秘密就像胎儿,随着⽇子的增长而变得越来越重。

  旨邑发现,精神‮磨折‬不能毁坏他的现状,不能影响他幸福的家庭生活,甚至这本算不了什么,只不过是他生活当中一个小揷曲,小惊吓,小刺。她仍然想有所作为。夜晚,她设想了各种报复的细节安排,包括⽔荆秋的结局,自己的后果。仇恨覆盖了其他所有的情感。⽩天,她又推翻了夜里的设想,陷⼊矛盾之中。她每⽇面壁发呆,机械吃药,不上街,不会友,不去德⽟阁,谢不周来看她就像探监,提许多好吃的,说许多积极的话,问她的饮食与⾝体。他在的时候,她似乎比较快乐,淡看了近在眼前的往事(她不想惹他头痛),步人生活正轨。

  谢不周努力使她快乐,到处为她淘古旧书籍、古玩,以及适合她佩戴的叮哨饰品。有一次,他在古玩市场淘到一只⽟猪(与旨邑送他的那不同):啂⽩⾊,卷体猪形,只用圆雕手法刻出猪头、⾝形、大耳和大嘴,浮雕手法刻出眼和鼻的形状,⾝上有线花纹,背影有一道凹槽,由头顶通至尾部。谢不周戏说虽然丑得模糊,但似乎还配得上旨邑那只青⾊⽟猪。旨邑拿过⽟猪,猪的卷体与笨胖憨态只让她想到胎儿,胎儿在⺟体中,正是这种卷体‮势姿‬。她暗自疼痛不言。谢不周见状,故意说⽟猪非和田⽟,也不是商代晚期的东西,雕刻手法仿得差劲,意思不大。他拿过⽟猪,不愿让旨邑联想起胎儿。旨邑说别把人想得太脆弱,⽟猪于她,未尝不是一种慰藉(仿佛说谢不周便是那只⽟猪)。

  梅卡玛的电话已经背得烂。对于是否联络梅卡玛,旨邑反复斟酌。她不怕梅卡玛剽悍凶猛,只怕她柔弱善良、知书达礼。

  旨邑认为,她其实是可以与梅卡玛做朋友的,她们完全可以敞开心扉,促膝畅谈,相互流女人经,谈谈各自对⽔荆秋的感受,以及和他在一起的细节,这有助于那做子的更深地了解丈夫,那当情人的更真地了解情人。女人是女人的同类,同是感情受害者,女人有没有必要相互仇视,忽略共同的敌人——那个欺瞒有术的男人——女人从不把男人看作敌人,即便是,也是亲爱的敌人。女人的敌人是女人。旨邑又非常清醒地认识这一点。

  旨邑不恨梅卡玛了,內心生出与梅卡玛姐妹情深的美好愿望来。设想她们彼此情投意合,会有愉快的聊天,迫不及待的见面,她甚至想到与梅卡玛一起分享秘密,独将⽔荆秋蒙在鼓里。这时候,她对梅卡玛几乎充満向往与热爱,仿佛梅卡玛是她多年的挚友,她期待一诉衷肠。似乎能否与⽔荆秋善始善终(不以仇恨为结果),完全取决于梅卡玛。

  这个秋天的午后,旨邑‮觉睡‬醒来,平静地拨通了梅卡玛的电话。  Www.UjixS.CoM
上一章   道德颂   下一章 ( → )
火宅谁侵占了我北妹水乳无爱一身轻时间少女三国事件薄舂夜开始,夏白羊座的双层当摩羯遇见处
游记小说网将于第一时间更新道德颂,如果喜欢道德颂 免费VIP章节,那么请将道德颂 小说章节目录加入收藏方便下次阅读,游记小说网提供道德颂完本版阅读与道德颂免费下载,更多精彩尽在游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