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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道德颂 作者:盛可以 | 书号:39368 时间:2017/9/5 字数:82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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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任何卦象,都体现一种的变化,决不能执著于一方,上上乾卦,也可能有下下结局。”谢不周到⻩花机场接旨邑时,天下着小雨。天凉是秋,旨邑拖着两个大箱子,沉重而臃肿,仿佛将过去打包统统塞在里面。谢不周说过,每次看到旨邑,总像见到前般温暖,如今见旨邑提着两大箱子的狼狈,心里疼她,想宽慰几句,便说了那段关于卦象的话。 旨邑明⽩他的用意,偏不领情:“你结婚算什么卦?上上生活,还是下下结局?”见谢不周似乎比以前更显⼲净,软棉V领⽩T恤及灰⿇⾊子无一处瑕疵,浅棕⾊软⽪鞋一尘不染,仿佛他住在云端,而不是満是尘埃的人间,旨邑更是来气“本想来个拥抱,你穿这么⽩,只怕会在你⾐服上留下人印,真奇怪,长沙的灰尘怎么就落不到你⾝上?”谢不周抱了一下旨邑,说:“你瘦了。如今老夫也算有妇之夫,咱们更加没戏,也只能这样抱抱了。老夫现在被迫洁⾝自好,也就只能每天换几次⾐服而已。”旨邑被谢不周一抱,突然有种异样的舒适,仿佛初恋的牵手,她被这感觉吓了一跳,突然说道:“知道我最讨厌什么男人吗?”谢不周答:“已婚男人。”旨邑赞他很有自知之明,两人相视一笑,谢不周说男人都JB不是东西。 车进市区,旨邑望着悉的街景,仿佛看见⽔荆秋在街上行走,目光追过去,一无所获,突觉惆怅,没有⽔荆秋,长沙也是一座空城。也许,他不会来长沙了,正如她再也不会去哈尔滨,他们将互相淡忘。当爱情像泡了无数次的铁观音,全无初时的清香与甘醇,若⼲时间后,必将成一杯⽩开⽔,再也品不出任何味道,这是理想的结局:没有怨恨,没有相思。最重要的是,她自由了,自由爱,自由选择爱人。此时,秦半两像一朵睡莲,在她的心湖缓缓绽放,瞬间开満整个湖面。秦半两⼲掉了⽔荆秋,动覆盖了惆怅,她迫不及待要告诉秦半两,她回来了。 他们直接去橘子洲头吃饭。旨邑食惊人,一口气叫了臭⾖腐、香⼲炒⾁、口味虾、剁椒鱼头、小笋腊⾁。谢不周笑她如狼似虎,她要是继续在哈尔滨那种JB地方呆下去,迟早废掉。事实上,旨邑的心情确实不错,除却那缕惆怅,更多的是轻松与喜。她并没有跟⽔荆秋谈分手,对于她选择回长沙,他给予了十分的理解,他认为,把她留在⾝边,只会加深他的罪孽感。他们像暂别一样,离开了彼此,旨邑不知道⽔荆秋是否明⽩,她已经选择了放弃。她惆怅,只为一个故事,一个结局,尽管故事如此平庸,结局如此平常,她的內心获得了一种平静。这种平静是大巨的幸福,就像面对一大桌可口的菜肴,她将从容不迫,逐一尽享。 “不周兄弟,以后,在我的眼里,只有两种男人,一种是未婚,一种是已婚。”旨邑品评菜肴似的说。她已经辣得鼻尖冒汗,脸上光彩照人。在机飞上,她想得十分清楚,必须全速收拢过去撒开的网(那是空网,没有一尾鱼),她不是绝望的渔夫,相反,蕴蔵了更多的希望。 “能做这样的区分,进化了啊!但据老夫对你的了解,你这种野马一样的女人,要在樊篱面前收蹄,太JB难了。说实话,老夫不想再看到你跟已婚男人瞎蹉跎,更不想看到你受伤。”谢不周说道。 “先生,祝你们恩恩爱爱,⽩头到老。买束花吧先生。”満脸脏黑的小女孩走过来,举着一把打蔫的玫瑰花。谢不周笑道:“多谢美言啊,小姑娘。”谢不周正要掏钱包,旨邑予以制止,对卖花姑娘说道:“不买,我们已经离婚了。”卖花姑娘不理旨邑,住谢不周不放“祝你们恩恩爱爱,⽩头到老,买束花吧先生。”旨邑见状,哭笑不得。 谢不周花五十元买下小姑娘手中所有的玫瑰花,说道:“来,老夫与你就这样恩恩爱爱,⽩头到老吧。” 旨邑接过来摆放一边,说道:“知道我最喜什么花吗?”谢不周说:“老夫愿意和你探讨这个问题。”旨邑道:“我喜⽩⾊野花菊,像硬币那么小朵的。”谢不周说:“老夫改天去摘一车尾箱给你。”旨邑佯怒“我喜它们开在野地里。你真没趣情,我才不想和你⽩头到老,迟早被你气死。”谢不周说道:“老夫想到一处地方,你肯定喜,不知道野花菊是否凋谢了。” “野花菊呀野花菊,哪儿才是你的家,随波逐流轻摇曳,我的家在天之涯。”旨邑唱了一段,说道:“在没见到⽩⾊野花菊前,没有我最喜的花。有一年,我坐火车去凤凰古镇,火车经过一片山头,列车广播正在播放这首《野花菊》,漫山遍野的⽩⾊野花菊突然充満整个视野,我很震惊。那真的是惊鸿一瞥!没有人间烟火,没有世俗嘈杂,被遗忘,被忽略,寂寞、快乐、自由地开放,密如繁星。如果它们有灵魂,那一定是‘自由’。太美了。你说的那一处地方,是岳麓山上吧。其实,无所谓哪里,也无所谓看不看,因为它们已经在我的心里,四季盛开。” “老夫相信花有灵魂。你这么一说,老夫也有点喜野花菊了。下次开车去湘西,把你种在山里,跟野花菊种在一起。” “我又成孤魂野鬼了,像妾一样。我怕荒凉,这恐怕是做妾的后遗症。除非死了。死了也不行,鬼魂也怕受冷落。如果我死了,你会惦记我不?” “你是祖国的花朵,早上八九点钟的太,老夫都半截人⻩土了,别跟老夫谈JB生死。”谢不周又犯头痛,手太⽳。 “好好,不刺你。带药没有?” “吃过了。不要紧。准备撤吧。” “对了,我的阿喀琉斯呢?”旨邑突然问道。 谢不周递给旨邑一张纸巾“老夫对不起你,怕你难过,一直没敢说。你走后没几天,老夫带阿喀琉斯出门,弄丢了,找了几天都没找到。” 旨邑很伤心,说道:“阿喀琉斯很听话。是不是史今故意放跑的?她肯定不喜它。” 谢不周说:“你总是多疑。” “我想回‘德⽟阁’。”旨邑情绪大变。 谢不周把“德⽟阁”的钥匙还给旨邑(后者看见上面吊着⽟猪,它曾经挂在原碧的脖子上),忽又收回手,将⽟猪取下来,说道:“原碧要结婚了。”旨邑吃了一惊:“和谁?”谢不周说:“不太清楚,原碧辞职了,有人说是因为在博客上贴裸照,被学校开除了,后来给报纸写专栏,当自由撰稿人。你去北方没多久,她也离开了长沙,听她说最近要回来结婚。” 旨邑想起两个月前,原碧曾给她打过一次电话,与她聊了过往的快乐事情,关系似乎又变得亲近起来,原碧说如果她结婚,一定要她当伴娘,她答应了,没料想原碧动作如此迅速。 “所以你把⽟猪要回来了?”旨邑问。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谢不周说道。 “你呢?新郞不是你,不是滋味吧?”旨邑讽刺他。 谢不周故意将车轮开进坑里,狠狠地颠了旨邑一下。旨邑拿眼睛骂他“已婚男人”谢不周心领神会,自嘲地摆摆头,说:“依老夫之见,你赶紧找人随便嫁了得了,然后去恨那些引勾你丈夫的未婚姑娘,说不定老夫还会同情你。”旨邑道:“我情愿当一辈子未婚姑娘。等你家里的红杏出墙,我会很⾼兴。”谢不周笑“你这妇人什么心态,惹老夫气坏⾝体,你连备用轮胎都没有了。” 笑骂间,旨邑打开了“德⽟阁”的门,刚往前走得一步,突然两声⽝吠,吓得旨邑往后一缩,后背抵进谢不周的怀里。谢不周揽住旨邑,伸手开灯,打了一个唿哨,角落里蹿出金⾊狗少年,矫健潇洒,⽑发流光溢彩。它待要奋兴地扑将上来,又警惕地盯住旨邑,快乐又犹疑,四条腿跳舞似的踩出各种花样。 旨邑惊喜,连喊数声“阿喀琉斯”金⾊狗少年也认出了旨邑,喜地扑过来,打滚、跳跃,尾巴摇成一朵花。 谢不周说道:“家⽝相见不相识,吠问客从何处来。” 旨邑⾼兴地拥抱谢不周,感谢他把阿喀琉斯养大,说他是她最信赖的男人。 谢不周道:“你就是留下一个杂种,老夫也能帮你养好。”接着拍拍旨邑的背“说来奇怪,无缘无故的,老夫总觉得对你负有责任。也许你是老夫前世的,老夫今世当你是前。”旨邑笑道:“你现在有三个前了。” 旨邑动手清理“德⽟阁”打算尽早重新开业,却发现地面门窗,桌椅橱柜,早已扫得⼲净,擦得明亮,连烟灰缸都洗净了,摆在原来的位置。旨邑想不到谢不周还有这份周到,感慨万千,敛了笑容,说:“做你的前也蛮不错。”谢不周道:“你千万别错爱老夫,不是老夫⼲的,是钟点工的功劳。”旨邑啐他“放心,我讨厌已婚男人。”阿喀琉斯跑过来(也许它以为旨邑需要它帮什么忙),望着旨邑,一副候命待令的神情。 “一节⺟,年少矢志守节,每夜就寝,关户后,即闻撒钱于地,明晨启户,地上并无一钱,后享上寿…可敬的节⺟啊,可悲的女人。自然,我们的时代不需要这样的行为,也没有这样的女人了。男人从古迄今,从不受时代约束。一个客嫖朋友偏要娶处女做子。嫁给一个客嫖,不是件什么赏心事。当客嫖作为一个⽗亲与女儿玩耍的时候,他肯定会忘记自己是个放成的家伙,倘若他突然想起自己是个客嫖,他应该感到吃惊,这与他陪伴女儿的温情法则相悖。除非以欺骗的方法,我们永远也领会不了人类,他总是自相矛盾,一个人可以同时拥有慈善与残酷,纯洁与卑污。” 旨邑第一次读到原碧为报纸写的专栏,十分震惊,这些文字距她了解的原碧甚远,提供了另一个千真万确的原碧。从专栏的照片上看,原碧化了淡妆,蓄了长发,烫成⽟米卷,圆脸线条变得十分柔和,眼神比以前灵动自信,暗自怀舂。旨邑不知道,是什么让一个小心掩蔵美丽的女人,变得如此个张扬,不但学会用那双古典的小脚获取爱情,还敢于辞掉铁饭碗,一向安分守己的女人做出这等惊人之事,的确匪夷所思。 不过,旨邑很快放下原碧,只想尽快见到秦半两。给秦半两打电话前,她一直为开场⽩苦恼,思前想后,难拿捏。假使语气太过平静,难传心声,太煽情则心虚愧羞,尤其是措词,无论直接还是委婉,如何才能恰到好处?倘若他心里有人,枕侧有伴,早将她淡忘⼲净了,岂不是自讨没趣?她将与秦半两的时光作了短暂回忆,深信他未有良人成双,只把她期待。所幸让他期待的⽇子并不算太长,而他又处在贵州的穷乡僻壤,纵使有爱情,也仅等于寂寞的遐想,只属于那个地方。对于他在那里留下的感情,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旨邑准备就绪,却始终联系不上秦半两,她预感一切结束了。 夜晚,她关了店门,慢慢走向秦半两的画室。落叶飘零,秋风一路尾随,她仿佛自出生以来,便一直走在这条路上,不曾爱过,不曾痛过,不曾远离。无需借助微弱的路灯,秦半两画室的方向在她的心里光明如昼,与秦半两最后的一幕清晰如昨。她又想起在“德⽟阁”第一次见他,他像匹种马活力四,他们去看古墓,揣摸古人的生活,谈理想的朝代…那些温馨的情景使她的眼泪流下来,他牵她手时的那片温暖还在,她內心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也许他仍在贵州,她只想看一看他工作的地方;也许他正在恋爱,她只想告诉他,她回来了。 她怕黑,这时却敢穿越树林,不急不缓。倒是阿喀琉斯把她吓了一跳,她完全没留意它跟了过来。夜鸟在枝头呜叫。重铅⾊的天空,有灰⽩的云彩。树影黯淡。风在所有的空隙里出⼊。她嗅着南方的嘲气息,忍不住忧伤,和已婚男人的爱情令她产生的敏感、多疑、嫉妒与不平衡感像某种病菌,长期蛰伏在她的体內,只是一爱,就将它们全部催生出来。她厌恶那样的自我。她在这夜晚再度发誓,远离已婚男人,正常恋爱生活。 阿喀琉斯大约发现了一只松鼠,追逐着吠了几声。旨邑一扭头,看见那片湖面,闪烁粼粼幽光,不时幻现出秦半两的面容,以及他和她在一起的情景。她越来越难受,仿佛空气稀薄呼昅困难。她隐约感到自己犯了大错。一盏孤灯,照着去画室的小径。那栋楼伫在暗夜里,⿇木冷淡,窗口漆黑,宽阔的大门紧闭。她早料想会是这样,但仍深感失落。耳畔响起秦半两的声音:“你想和我扯平,扯不平的,你不想我,我也会想你。如果你想我,告诉我,我会去哈尔滨看你,如果你想回来,我会去哈尔滨接你。”她缓缓地坐下去,仿佛为贴近他的声音。他从黑暗中走来,惊喜的笑容照亮了夜空。他抱紧她,一言不发。他⾝体有一种恰到好处的温暖。她紧盯着那条路。只有动的风和静的黑。阿喀琉斯坐在她的⾝旁,不无惆怅。它坐累了,下趴去,下巴搁在她的脚面。她感到它的下巴越来越沉。它在做梦。她把它喊起来。她随手摸到一块小瓦片,在大门上很重地划了几行字: 秦半两,我回来了!你在哪里? Z·Y 9月22⽇ 仿佛种下了等待之树,不知它何时开花结果。漆黑与沉寂是对她的回答。她又呆了片刻,想象他看到留言后的神情,一定有花开的声音。她松口气,疾步回走,阿喀琉斯更是一路快小跑。回到家,旨邑才想起没吃晚饭,让阿喀琉斯跟着挨饿了,于是満怀內疚地给它拌了狗粮,自己则百无聊赖地啃苹果。苹果啃了一半,原碧的电话打进来了,兴⾼采烈,笑得脆响,听谢不周说旨邑回来了,很凑巧,要见面聊。旨邑说她刚回几天,正好饿着,于是提议去江边吃鱼,喝点啤酒,谈那过往的事情。 江中渔火,江岸炊烟。坐在搭建简易的敞篷里,四面江风。对面橘子洲头,灯光星星点点。旨邑想起她和谢不周在那里吃饭,卖花女孩配鸳鸯,胡祝福,令她发笑,笑那背后的教唆者太荒唐,这外头成对的男女,有几对想要⽩头到老?若是遇着原配,祝福便是祝福,若是其他,祝福与诅咒有何差别。 邻座几个喝啤酒的大生学,其中一个男孩颇像稻笫。他们谈球,谈政治,气氛活跃。旨邑羡慕他们年轻气盛,未经沧桑,对未来摩拳擦掌,自己则像“五易其主,四失子”的刘备,一生斑驳。 旨邑感慨中,见原碧正在寻她,便站起来朝她挥手。原碧步履快地走来,満面舂光,一⾝黑⾊短夹克,配牛仔,膝上破洞,隐现一片⽩⾁。看样子她减了肥,是,臋是臋,由于瘦,脑袋偏大,仍比原来漂亮许多。 旨邑打量原碧时,原碧也迅速将旨邑看个滴⽔不漏:只见她仍是肤⽩脸窄眼睛细,头发又黑又直又长,⾊彩鲜的苗族风格装束,翠绿的玛瑙项链和耳环款式夸张,手上戴了三个图形怪异的戒指。原碧讨厌她仍是这么不俗。 两个女人夸张地拥抱,热情寒暄,江边野地,不像咖啡厅或音乐酒吧,说话无所顾忌,惹得邻座的男生心绪不宁,频送秋波。 原碧对旨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热情。旨邑越来越重视同情谊,对原碧也是亲近有加。 “原碧,记得在读大学时,我曾说过,你是当作家的料。读到你的专栏,感到你正朝那条路上靠近。”旨邑说。 “你绰号叫先知,百晓生嘛。我没打算当作家,只觉得好玩。你写博客吗?”原碧语气里没有任何负担。 “不。我不喜上网。网上太喧嚣。”旨邑将戒指从食指换到大拇指上。 “七十年代人不上网?新闻啊。怎么突然回来了,不去了?” “不去了。舍不得岳麓山、湘江⽔、湖南大学、臭⾖腐。”旨邑被“湖南大学”击中了。 “你常说要改变生活,改变现状,我很受启发。辞了工作后,自由自在,很快乐。” “改变意味着舍弃与失去。我倒是想固守与珍惜。有时候太自以为是。” “你好像失恋了?即便那样,也不用为此改变自己。”原碧安慰旨邑,蔵不住得意。 旨邑感到与原碧之间那无法沟通的隔膜一直存在,或许那就是她们难以成为莫逆之的原因。她将戒指从大拇指换到食指。她们已经各自喝完了一瓶啤酒。邻桌的男生走了,他们杯盏藉狼的餐桌上,留下一堆青舂的残骸。旨邑在感到醉意的瞬间,不可遏制地想到⽔荆秋,她的青舂,也正是如此,在他盛年的餐桌上,残骸横陈,尸骨未寒。 她们继续喝酒,用鱼骨头玩许愿的游戏。因为酒精的缘故,旨邑越喝越奋兴,她觉得自己能喝下整条江的啤酒,在她醉不能行时,秦半两将会出现在她的面前,把她背回他的房间,守着她。她很清醒,乐意借着酒劲装傻,不断地说“我一定要找到你”原碧说别喝了,叫服务员收了酒和酒杯。旨邑笑道:“我能喝下整条江。”原碧说:“就算你能喝下长江和⻩河,今天也先告一段落,我可抱不动你。”旨邑道:“你可以打110,请民工来抬也行。”原碧听她开玩笑,知道她没醉,便说:“旨邑,今天主要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我庆国节结婚。”旨邑点点头“值得恭喜。听谢不周说了,新郞是哪路仙人?”原碧笑道:“普通人一个,见了就知道了,你答应过当伴娘的。”旨邑说:“伴娘好像都是小女孩,你不嫌我老,我只有豁出去了。” 旨邑脑子转不动,想了想接着说:“谢不周是个很好的男人,你当时怎么不把握住他?”原碧骄傲地回答:“你知道,他是个善良客嫖。男人通常不愿意娶女为,女人又有几个乐意嫁给客嫖。”旨邑心生不快“不许诽谤他。小心我和你绝。”原碧道:“开玩笑而已,没想到你这么袒护他。实话说,他对我并不重要。” 在旨邑眼里,校园里五彩斑斓的树叶,都是秦半两涂画的结果。一切都不同寻常,和她有某种不可言传的亲密。它们知悉她內心的不安。一连几天,她在不同的时间去秦半两的画室,结果都是一样:冰冷的建筑,紧闭的门窗,満储寂寞的湖泊。她知道他没回来,不揣希望而去,也无失落而返,心在往返的过程中渐趋平静。 原碧约旨邑去挑伴娘礼服,旨邑趣兴极淡,及至见到绚丽夺目的各式婚纱与晚礼服,內心望排山倒海。试婚纱,着晚装,对镜自照,她看见那将逝的青舂,在婚纱的包裹下蓬,忽然惆怅颓唐。 原碧的婚礼需要彩排,这有点像做戏。据说婚礼戏台一般设在店酒。光搭戏台,就需要四五人忙乎一天,张灯结彩,花篮悬挂,彩联飘动,四处装扮得喜气洋洋。按惯例,婚礼之戏六点开演,到⻩昏五点多时,看戏的人将会三三两两地到来,⾐着光鲜,携带眷,以红包作为⼊场券,轻声细语步⼊戏场,择位而坐,吃喝笑谈间,腹戏终散场。 旨邑问原碧,伴娘要⼲些什么。原碧说新娘走到哪,伴娘跟到哪。旨邑戏说那得跟着⼊洞房了,新郞是何许人?原碧笑而不答,旁人给她补妆,修整着装细节,等待新郞。 新娘原碧有几分看头:云髻⾼耸,薄鬓蓬松,发问碎红点缀,粉脸胭脂桃红,浓妆淡抹有致,虽说颈部偏短,然双肩圆润,脯⽩皙丰腴,凹凸之处,也是隐约风光,一⾝素⽩裥褶“裙拖六幅湘江⽔”在満车脂粉气中,俨然名花一朵。 旨邑对镜重新欣赏自己:淡雅细碎花纹唐装,半袖及肘,⾝长及,上俭下丰,⽟颈颀长,粉⾊披帛,裙长至脚踝,樱桃红香樟木底绣花鞋。薄施脂粉,眉细⼊云鬓,一头直长黑发,密密匝匝往后,简单绾了一个髻,发髻发问珠⽟点翠,垂珠翠耳环,一古典美女呼之出。一想到自己下车后,仿佛明星临场,光四,人们将蜂拥而至,镁光灯闪烁,几支像摄将她们瞄准,聚焦,作为伴娘,旨邑仍然动。 一个男人进来了,脸部清瘦,鬈发及肩,黑西装⽩衬衫,领口系黑⾊蝴蝶结,既儒雅又不羁。旨邑突然一震,感到自己像雪人遇到烈⽇,瞬间化⽔四溢,漫延成海,整个人囚困于无边的汪洋。她觉得被原碧耍弄了,厌恶感涌上来,恨不得立刻拂袖而去。但是,那个男人看见了她,她被他的目光钉住了,她同样看到惊喜、错愕,陌生以及模糊。她听见鸟叫,虫鸣,⽩云翻滚。风迅疾飞起,树叶漫天五彩斑斓。 旨邑稳下神,朝男人伸出手,一语双关:“秦半两,好久不见。”秦半两张嘴无言。“你穿这⾝⾐服太紧促,看着很别扭。”旨邑笑道。秦半两勉強展颜,慢慢伸出一只手,两手空中相握,温暖触觉令旨邑心里一疼,再也说不出一字半句。 他们留在原地,沉默以对。彼此感受对方的満⾝喜气,也听见內心传出腐烂的声音。 旨邑设想过多种重逢的喜悦,惟独没料到会是此情此景,这般咫尺天涯。 秦半两不知如何作答,眼前是旨邑半边侧脸,眉眼细长,睫⽑上卷,米⽩眼影晶莹闪亮,他所悉的旨邑,躲进了粉妆。 “我找不到你。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秦半两说得艰涩。 Www.UJi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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