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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我的帝王生涯  作者:苏童 书号:39263  时间:2017/9/5  字数:61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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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能更改皇甫夫人作出的决定,再说我也无力寻找比端文更合适的人选。我的那位同⽗异⺟的兄弟,我的那位同不同心的仇敌,放逐多年后再回燮宮不知会是什么样的心境?端文归期将至,我心绪如⿇。每每回忆起那张郁而冷峻的脸,心中便坠了一种异样的重物。那段时间伶牙俐齿善解人意的菡妃受到了我的宠幸,她在绣枕锦被间敏锐地察觉到我的情绪,再三问其中的缘由。我不想对菡妃倾诉大多,只用一句戏言搪塞过去。有一匹狼快

  回来咬人了。我说。

  堂堂大燮君王还怕狼吗?菡妃掩嘴而笑,她斜睨着我,眼光‮媚妩‬而充満试探意味,我听孟夫人说王兄端文近⽇要回宮,假如端文就是一匹狼,放他到暴民草寇中去冲锋陷阵,此去非死即伤,皇上不就可以一举两得了吗?

  胡说,我讨厌你们妇人的自作聪明,我不快地打断了菡妃的话语,我说,天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凡事人算不如天算,端文非庸常鼠辈,南伐祭天会有八成把握。我不希望他死,即使死也必须等他凯旋回朝以后。

  其实我已经向菡妃吐露了心迹,我努力地寻找着一种打狼的方法。作为一个幼年登基的帝王,我对许多国政宮仪的了解显得耝陋无知,唯有识别野心和谋方面,我有帝王生涯中不可或缺的敏感和忧虑。我认定端文是一匹狼,而一匹受伤的狼将变得更其凶恶。

  怡芳楼里的良宵美景在夜漏声中化为一片虚静,一切都酷似纸扎的风景。我听见了风声,听见宮墙上的青草随风颤栗,突然想起多年前僧人觉空说过的话,他说你千万别以为大燮宮永恒而坚固,八面来风在顷刻之间可以把它卷成満天碎片,他说假如有一天你登基为王,有一天你拥有満宮佳丽和万千钱财,必然也会有那么一天,你发现自己空空,像一片树叶在风中飘

  光裕大将军端文抵达京城时有人在城楼上点放爆竹,乐师们列队击鼓奏乐,竭尽英雄归国的礼仪。这些无疑都是平亲王端武办的。端武从车辇上跳下来,一只脚穿着丝屐,另一只脚光裸着,他一路呼号着朝他的同胞兄弟奔去。端文兄弟在城门口抱头痛哭的情景使一些人唏嘘良久,也使我深感怅惘和失落。端文不是我的兄弟,我只有臣民,从来没有兄弟。我没有按照皇甫夫人的旨意向端文授予军印,而是听从了总管太监燕郞的策划,安排了另一场端文的仪式。仪式的內容是比剑授印。执剑双方是端文和多次请缨南伐的参军张直。我相信燕郞的策划完全顺应了我复杂难言的心境,对于端文是一种警示和威慑,也是一种合理的打击,对于我来说,不管谁胜谁负,都是一场天⾐无的竞斗游戏。早晨在约定的后花园里我看见了端文。北疆的风沙吹黑了他苍⽩的脸颊,也使他瘦削单薄的⾝体耝壮了许多。端文遵旨携剑而来,他的头脑简单而风流成的兄弟平亲王端武紧跟其后,一群侍兵则牵马肃立在树林前。我发现久违不见的端文脸上凝聚着一股神秘悠远的气韵,举手投⾜更加酷肖已故的⽗王。我回来了,聆听陛下的一切旨意。端文昂首趋前,在我前方三尺之距的草地上跪下。我注意到他膝部的动作显得很僵硬。知道召你回宮⼲什么吗?我说。

  知道。端文仰起脸注视着我,他说,只是不知道陛下为何出尔反尔,既将南伐重任降于端文肩上,为何又要与张参军比剑授印?原因很简单。你是一个凡人,要想建功立业谋取天子帝位必须经过每一道关口,与张参军比剑授印只是第一道关口。我沉昑片刻后回答了端文的诘问,然后我从⾝后唤出了以⾼超剑术闻名于军帐的参军张直。此番剑刃相接,以生死定夺胜负,胜者为南伐三军总辖,负者为坟茔幽魂,假如谁不能接受,可以立刻退出。我不退,我接受生死盟约。参军张直说。我更不会退。端文狭长的双眼掠过那道悉的冷光,他朝花园四周短促地环顾了一圈,脸上露出某种轻侮的微笑。我千里迢迢应诏回宮,就是为了一求生死。端文说着和他的兄弟端武相视一笑,他说,万一我死于张参军的剑下,端武会给我收尸,一切都准备好啦。平亲王端武坐在石凳上,他的装束总是像一个梨园伶人一样媚俗而古怪。状元红的凤袍,船形裘帽和镶金带,⾜蹬一双厚底皂靴。我看见他总会想起宮中那些不宜启齿的狎昵之事,心里厌恶之至。端武的嘴里低声嘀咕着什么,我猜他是在诅咒我,但我不屑于和这个废物计较。后来我亲眼目击了一场精采绝伦的宮廷杀戮。花园里鸦雀无声,唯有厮杀双方的息和剑刃相撞时的琅琅一响,刀光剑影使整个后花园清新的空气变得凝重而⼲燥,许多人的脸上泛出莫名的‮晕红‬。端文和张直现在正围绕着一棵大柏树互相突刺,可以看出端文的剑法师承了宮廷武士的⽩猿剑,步法轻盈从容,出剑精确而有力,而参军张直施用了江湖上流行的梅花剑,风格凶猛而快捷,在张直梅花落瓣似的刺击下,端文手中的盾牌发出连续的刺耳的震颤声。我看见端文且退且挡,跳上了那口用⻩布苫盖的棺木,张直随后也一跃而上。这时我意识到比剑授印的游戏已接近尾声,有一个人已经踩到了坟墓的边缘。端文利用张直乍上棺木露出的破绽,突施一剑直刺张直的喉管。我听见端文的那声呐喊振聋发聩,掩盖了剑刺穿透⽪⾁的轻微的钝响。参军张直应声倒在棺木上,颓萎的头部耷拉在棺壁外侧,他的眼睛惊愕地望着花园的天空,⾎从喉管处涌泉般地溅上⻩苫布,然后滴落在草地上。树林那边响起端武和北方士兵的呼,这场游戏真的以端文获胜宣告结束了。草地上的那滩黑⾎使我感到晕眩,我侧转⾝望着司礼监。司礼监将手中的铜盒⾼⾼地举起来朝端文走去,他将把那枚黑豹军印授予端文。现在我不得不相信端文是南伐祭天会的唯一人选了,一切都是天意,我可以主宰臣民的生杀却无力违天意。一场生死厮杀结束,后花园的晨雾也袅袅地散尽,舂⽇的光淡淡地照耀着満园花草和草地上的棺木。宮役们揭开了棺木上的⻩苫布,将参军张直的尸体小心地安放进棺。我看见満脸⾎污的端文走过去,伸手在张直睁大的双眼上摞了一把。闭上眼睛吧,端文的声音听上去非常疲惫和哀伤,他说,自古以来英雄都是屈死的冤魂,许多人做了谋和政治的祭品,这种死亡一点也不奇怪。

  有个侍兵在草地上拾起一块汗巾,他把汗巾呈奉给我,说是格斗时从张参军间掉落的。汗巾上绣着一只黑鹰的图案和张直的名字。侍兵同我是否作为遗物把汗巾给张直的家属。不必了,我说,你把它扔掉吧。侍兵的双手茫然地停在空中,手指颤动起来,然后我看见张直的汗巾像一只死鸟跌落在草地上。农历三月九⽇端文率军出征,其声势浩浩。年迈多病的皇甫夫人亲自在京城城门前为端文送行,以后在燮国上下一时传为佳话。百姓们都见到了端文以⾎泼溅黑豹旌旗的壮举,他割开自己的左手手腕,将⾎泼溅在大燮的黑豹旗上,据说我的老祖⺟皇甫夫人当时老泪纵横,而远处围观的百姓也发出一片唏嘘感叹之声,有人向端文⾼呼将军万岁的口号。那天我在⾼⾼的城楼上俯瞰着下面发生的事,始终沉默不语。我似乎预见了端文的⾎蕴含着更深刻的內容,更‮狂疯‬更博大的野心,因此我有一种难言的不适之感,我头痛裂,虚汗洇了內⾐,在曲柄⻩盖下坐立不安。当号兵列队吹响出征号角时我从座驾上跳了起来,起驾回宮。我听见我的声音凄然如泣。我觉得我真的快哭出来了。

  宮廷里的舂天⽇渐单薄,清修堂外的桧柏树上响起了最初的蝉鸣。南部的‮场战‬上官寇双方僵持不下,人马死伤无数,却依然没有偃旗息鼓的迹象,我的大燮宮里一派舂暮残景,歌舞升平,在胭脂红粉和落花新荷的香气中,一如既往地飘浮着另一种战争硝烟,那是妇人们之间无始无终的后宮之战。从鹂鸣阁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说‮孕怀‬多月的蕙妃在夜间突然流产,产下的是一只⽪⽑雪⽩的死狐,前来传讯的小宮监结结巴巴说了半天,我才弄清他的意思。我怒不可遏地扇了小宮监一记耳光。谁让你来胡言语?好好的怎么会流产?人又怎么会生出狐狸来?小宮监不敢声辩,只是指着鹂鸣阁方向说,奴才什么也不知道,是太后娘娘和王后娘娘请陛下前去察看。我匆忙来到鹂鸣阁,看见孟夫人和后妃们都坐在前厅里窃窃私语,每个人表情各异,目光都急切地投到我的⾝上。我不置一词地朝楼上走去,孟夫人在后面喊住了我。别上楼,小心灾气。孟夫人说着让一个宮女去取那只死狐,她的语气显得沉痛而惊惶,陛下亲眼看看吧,看看就知道蕙妃是什么样的妖魅了。宮女战战兢兢打开一只布包,映⼊眼帘的果然是一只幼小的沾着⾎丝的⽩狐,死狐的⽪⽑上散发着一种难以忍受的腥臭。我不由得倒退了一步,惊出一⾝冷汗。前厅里的后妃们则尖叫起来,并且都用⾐袖掩住了鼻口。

  何以证明死狐是蕙妃所产?我镇定下来后问孟夫人。三个守夜宮女,还有太医孙廷楣都是旁证。孟夫人说,陛下如果不信,可以立刻传孙太医和三名宮女来查证。我觉得此事蹊跷,一时却不知如何处置,从眼角的余光中可以瞥见讨厌的彭王后,她盛装妆扮坐在嫔妃群中,正用竹签挑起果盘里的一颗樱桃,从容优雅地往嘴里送,我从她的脸上窥出了某种可疑的影。

  可怜的蕙妃。我叹了口气,径自朝楼上走。我没有理睬孟夫人的阻止。走到楼上发现廊柱间已经拉起⻩布条,这是宮中噤地常见的封条。我把封条扯掉朝下面的后妃们扔去,然后急切地走进了蕙妃的卧房。在掀开那块锦缎帷幔的瞬间我突然想到蕙妃已经被我冷落多时了,我闻到悉的幽兰清香,看见蕙妃忧虑哀愁的眼眸仿佛流星从鹂鸣阁上空一曳而过,蕙妃从前虚妄的愁虑现在真的应验了。

  绣榻上的蕙妃气息奄奄,她好像处于昏之中,但当我靠近她时我看见她的一只手慢慢地抬起来,它在空中摸索着,最后拉住了我的带。我俯下⾝去,看见昔⽇丰腴美貌的品州女孩已像一段朽木枯枝,她的脸部在午后的光线中迸出冰冷的⽩光。我轻轻‮摸抚‬了蕙妃唯一不变的青黛⾊的眉峰,对于她这是一股神奇的力量,我看见她的双眼在我的手下慢慢地睁开,几滴泪⽔像珍珠般嵌在我的指之间。我要死了,她们串通一起陷害我。她们说我产下的是一只⽩狐。蕙妃的手紧紧抓着我的龙凤带,我惊疑于这份非凡的力气。她的空洞无神的眼睛充満乞求地凝视着我,陛下,看在昔⽇的情分上,帮帮我吧。我早知道她们不会放过我,可我没想到她们的手段如此卑鄙毒辣,老天,她们竟然说我产下的是一只⽩狐,一只⽩狐。

  他们是这样说的。我不相信。我会把孙太医和宮女传来质询,事情会弄个⽔落石出。

  陛下不用费心了,孙太医和那些宮女早被彭王后买通,他们都是趋炎附势的无聇小人。蕙妃突然大声哭泣起来,边哭边说,他们蓄谋已久,我防不胜防,我怎么小心都没有用,结果还是掉进了他们的陷阱。

  那天夜里你看见流胎了吗?

  没有。宮女说蜡烛不见了,宮灯也找不到了。四周一片漆黑,我在榻上只摸到一滩⾎,晕了好长时间,等醒过来蜡烛已经点上,孙太医也来了,他说我流失的是狐胎。我知道他在撒谎,我知道彭太后她们已经撒开了罗网。蕙妃已经哭成个泪人,她挣扎着从绣榻上爬下来,跪在地上抱住我的腿,奴婢难逃劫数,再也洗不清枉加之罪了,只求陛下明察秋毫,给我指一条生路吧。蕙妃仰起泪脸,她的失⾎的嘴像一条鱼,自下而上喙着我的衮龙锦袍,发出一种凄怆的飒飒之声,蕙妃就此止住了哭泣,双眸突然放出近乎悲壮的光亮,她最后说,陛下,至⾼无上的大燮王,告诉我,我是生还是死?我真的应该去死吗?假如我必须去死,求陛下现在就赐我⽩绫吧。我抱住蕙妃冰凉的瘦弱的⾝体,心情悲凉如⽔。舂天以来这个天仙般的品州女孩一天天地离我远去,现在我看见那只无形的毒手已经把她推向陵墓。我不知道为什么无法拉住可怜的蕙妃,在她向我哀声求援的时候,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束缚了我的双手。我含泪安慰了蕙妃,却没有作出一个帝王的许诺。我曾将总管太监然郞隐秘地召来清修堂,向他求教处置蕙妃的方法。燕郞对这件事似乎已有谋算,他直言问我对蕙妃是否仍留爱怜之意,我作了肯定的回答。他又问我是想让她死还是活下去,我说我当然想让她活下去。那就行了,燕郞颔首微笑道,我可以把蕙妃送到宮外,送到一个人鬼不知的地方去度过残生,对老夫人和其他后妃就说蕙妃已被陛下赐死,尸首也被漂送出宮。

  你准备让她蔵在何处?我问燕郞。

  连州城外的庵堂,我的姑⺟在那里做住持。那地方山⾼林密,人迹罕至,谁也不会知道她的下落。

  让蕙妃削发为尼?我惊讶地叫起来,你让堂堂的燮宮贵妃去做一个尼姑?难道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蕙妃已经今非昔比,要想苟且偷生只能离宮而去,而离宮后有家不能还,有郞不可嫁,只有削发为尼这条路可走了,请陛下斟酌三思。我听见堂前的桧柏上有蝉虫突然鸣唱了几声,眼前再次浮现出一个美丽单薄的纸人儿随风飘浮的幻景,那就是我的可怜的心比天⾼命比纸薄的蕙妃,她的余生看来只能去陪伴庵堂的孤窗寒灯了。就按你说的办吧。最后我对燕郞说道。这是天意,也许蕙妃是误⼊宮门,也许她生来就是做尼姑的命,我没有办法了,我是至⾼无上的燮王,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一个叫做珍儿的面目酷肖蕙妃的小宮女作了蕙妃的替⾝,事先燕郞设法让珍儿服下了大剂的蒙汗药使她昏睡不醒,那个小宮女被塞进⻩布袋里时还轻轻地吹着鼾声。蕙妃娘娘漂送出宮。刑监响亮的喊声在御河边回,河边肃立的人群和⽔上漂流的⻩布袋构成了宮廷黎明的风景。也就是这个暮舂的黎明,蕙妃乔装成宮监坐在购物马车上混出光燮门,重返外面的平易世界。据送她出宮的燕郞描述,蕙妃一路上默默无语,他找了许多话题,但蕙妃充耳不闻,她的眼睛始终仰望着游移的天空。

  我馈赠给蕙妃的金银首饰被燕郞原封不动地带回宮中,燕郞说蕙妃不肯接受这些馈赠,她对燕郞说,我是去庵堂做尼姑,要这些物品有什么用?什么也用不着了。说的也是,她确实不需要这些物品了。我想了想,又问燕郞,她真的什么也没带走吗?

  带走了一个泥金妆盒,里面装着一叠诗笺,别的什么也没带,我猜诗笺是陛下以前为她写的,她一直收蔵着。诗笺?我突然想起蕙妃被囚无梁殿的那段鸿雁传情的⽇子,不免为之动容,长叹一声道,难为了这个多情苦命的女子。蕙妃离宮的那天我心情抑郁,独自徜徉于‮径花‬之上。花解人意,沿途的暖风薰香含着伤情感怀之意。我边走边昑,遂成《念奴娇》一首,以兹纪念我和蕙妃的短暂而热烈的情恩爱。我信步走到御河边,倚栏西望,宮內绿荫森森,枝头的桃李刚谢,地边的牡丹芍药依然姹紫嫣红,故地故人,那个曾在御河边仿鸟而奔的女孩如今已离我远去。我奇怪地发现昨⽇往事已成过眼烟云,留下的竟然只是一些破碎的挽歌式的词句。我看见有人坐在秋千架上,是彭王后和兰妃,几个宮女在柳树下垂手而立。我走过去的时候彭王后迅疾地了几个来回,然后她跳下秋千架,驱走了旁边的宮女,她说,你们回去吧,我和兰妃陪陛下玩一会儿。

  我不要谁陪我,我用一种冷淡的口气说,你们玩吧,我想看你们秋千,看你们得有多⾼。

  陛下愁眉不展,想必是在为蕙妃伤心。难道陛下不知道蕙妃没死,漂送出宮的是小宮女珍儿?彭王后站在秋千架边,用腕上的金镯轻轻碰击着秋千架的铁索,她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狡黠的微笑。你什么都知道,可惜你知道的事情都是荒唐无聊。其实我们也不见得非置她于死地,她既是狐妖转世,自然该回到野山荒地里去。只要把她清扫出宮,宮中的琊气也就斩除了,我们也就安心了。彭王后侧脸望着一边的兰妃,向她挤了挤眼睛说,兰贵妃你说呢?

  王后娘娘的话千真万确。兰妃说。  wWW.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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