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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故乡天下黄花 作者:刘震云 | 书号:39148 时间:2017/9/5 字数:50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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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许布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自从他知道过去的马夫、现在的路八军县大队侦察员小冯回来是为了历十五打⽇本,他心上就着了急。那天李小武的护兵为了⽩面把小冯捉去,他一开始是替小冯担心,害怕李小武杀了小冯;后来见小冯放回来了,心里才放了心,连连说: "不错,不错,狗⽇的把你放回来了!" 小冯拍着自己里的小独撅说: "他敢不放,我一说我们的军事计划,就把他们给吓住了,李小武亲自给我解的绳子!" 许布袋问: "军事计划,什么军事计划?" 小冯见许布袋是孙屎的本家,不是外人,趁兴把十五那天孙屎要带县大队来打⽇本人的事也给他说了。没想到许布袋一听又发了火: "原来这样,这是谁出的馊主意?" 小冯见许布袋发了火,有些胆怯。虽然他现在当了路八军,但对过去的东家还有些害怕。何况许布袋年轻时,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便试探着问: "怎么,大爷,打⽇本有错吗?你真和⽇本成一势了?" 许布袋说: "一势谁跟他狗⽇的一势,只是这⽇本是来向我要⽩面,你们打了他,回头⽇本人不找我的事?" 小冯一想也是这么回事,拍了一下脑袋说: "可不,怪我们定军事计划时,把大爷这头给忘了!" 又想了想,突然拍着巴掌说: "大爷,我给你出一个主意!" 许布袋问: "什么主意?" 小冯说: "索这事儿你别管了,你拔腿跑了算了,这样我们也打了⽇本,⽇本回头也找不着你!" 许布袋瞪了他一眼: "⽇你先人,你出的这叫啥主意?这兵荒马的,你让我带着老婆孩子躲到哪里去?" 小冯嘬着牙花子,躲到了马圈,许布袋一个人在那里生气。这时许锅妮从屋里挑帘子出来,说: "爹,这事让憋住了?" 许布袋说: "可不让憋住了!路八军要在咱村打⽇本,这不把我挤当中了?" 许锅妮说: "那我给你出个主意!" 许布袋瞪她一眼: "你又出什么主意?" 许锅妮说: "你索跑到城里,给俺⽑旦叔报个信,别让⽇本人来收面,那天多派些兵来,反过来打路八军,不就没事了?" 许布袋说: "你这也是害你爹呢,让⽇本人打了路八军,路八军回头能不找我的事!" 这时许锅妮"扑哧"一声笑了,说: "爹这回是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 许布袋知道女儿在捉弄他,上去要打女儿: "我在这里犯愁,你还捉弄我!" 这时许锅锅妮正⾊说: "爹,看你活了五十年,原来也有住的时候,人一天三,你是让住了!" 许布袋问: "我怎么犯?" 许锅妮说: "你这是瞎替人家⽇本人心!按你的道理,你在这村当村长,这村就成你的了?人家路八军就不能来这村打⽇本了?放心吧,人家路八军打⽇本,⽇本回来也犯不着找你。打⽇本的是路八,⽇本自然会去找路八,你没有打⽇本,⽇本为何找你?人家两家兵,无非借你个地盘,哪有打输的一方不找打他的人,反而找摊主呢?就好象我在我姥姥家打你两巴掌,你不找我,能去找我姥姥吗?" 许布袋听了许锅妮这么一番话,倒觉得有道理,稍稍有些熄火。但也吐口唾沫说: "这是啥巴年头,人弄得四分五裂的,⽑旦跟了⽇本人,屎当了路八,一家人,成了拿的仇人了!算是把我挤在当中了!" 又说: "也怪我当初爱充大头,和⽑旦混着当村长,要是当初当了土匪,现在也是大当家的了,想怎样就怎样,还替人家这种淡心!" 许锅妮"哧哧"笑了: "人家还没打仗呢,爹倒替人家愁个没完了!" 说话到了历十四。十四夜里,叫三遍,孙屎果然领着路八军十几个战士,悄悄来到村西一块⽑⾖地。侦察员小冯在⽑⾖地把他们接应住。孙屎从马上跳下来问: "没什么变化吧?" 小冯说: "看不出有什么变化。面已经收齐了,猪也捉住了,就等⽇本明天来取了!" 孙屎一挥手: "隐蔽!" 队伍在一个姓杜的排长带领下,进了⽑⾖地,隐蔽起来,由于县大队刚组建不久,许多战士都是刚从村里出来的,头一次打仗,都有些害怕;由于害怕,个个都听指挥,一个个将⾝子伏在⽑⾖地,一动不动。大家头上戴了一个用柳条编的圈,倒像⽑⾖地长出了一些小柳树。等大家隐蔽好,孙屎与小冯就悄悄进村回了家。跳过墙头进了院子,原来孙屎他娘的屋里亮着灯。推门进去,他娘孙荆氏没睡,旁边许布袋也在椅子上蹲着。这倒叫孙屎吃了一惊。孙屎问: "娘,大爷,你们怎么还没睡?" 孙荆氏本来正在菩萨前念经,见儿子回来,闭着眼睛问: "屎,听说你们要打⽇本?" 孙屎看了小冯一眼,知道军事计划暴露了,但也点点头。孙荆氏睁开眼睛,叹了一口气: "天下那么多队伍,怎么打这帮⽇本摊上你们了?" 孙屎说: "娘,这次我们来的人多,⽇本来的人少,打得过他!" 许布袋黑着脸在椅子上蹲着。他已经三天没觉睡了。虽然那天许锅妮给他讲了一番道理,但他心里总是不踏实。他知道今天路八军要来,便索在孙屎家等着。现在等着了,他也不说话。孙屎倒问他: "大爷,你怎么也不觉睡?你也有什么不通吗?那天收⽩面,我不让你吊人,你说让我十五来给⽇本人说话,现在我来了,你放心吧,⽩面他拉不成了!" 许布袋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等你们杀了⽇本,让⽇本回头再杀了我,这事就算完了!" 孙屎这时倒吃了一惊: "我们杀⽇本,怎么⽇本会杀你?" 这时小冯揷了话。本来在许布袋面前他不敢说话,现在看孙屎回来,他又敢说话了。他说: "许大爷怕咱们杀了⽇本人,⽇本人找他要人杀了他!" 孙屎这时笑了,说: "大爷放心,我们不杀⽇本人!" 许布袋问: "明天的仗你们不打了?" 孙屎说: "仗还是要打,但我们不杀他,我们要活捉!" 许布袋说: "那还不是一样!" 孙屎说: "不一样。我们在咱村把⽇本人杀了,⽇本人也许会找你的事,但我们活捉他们,⽇本人就会找路八军,不会找你!" 许布袋一听这话,才略略放心,说: "那你们可别杀人家!" 这才摸出烟袋昅烟。 这时孙荆氏已经做了几碗葱花绿⾖疙瘩面条,端上来让喝。许布袋没喝。孙屎和小冯一人喝了一碗,就出门走了,到村边⽑⾖地去隐蔽。路上孙屎问: "那事你跟小得说了没有?" 小冯说: "说了。" 孙屎问: "他⼲吗?" 小冯说: "一开始不⼲,后来我给他十块钱联合票,他才答应⼲了。" 孙屎一笑。两人就钻到了⽑⾖地。这时⽑⾖地有个战士叫王老五的说: "队长,老趴在这里,胳膊腿不能动,憋球死了!" 孙屎说: "现在⽇本还没来,你动一动吧!" 战士们才敢动胳膊腿。 这时又有一个战士说: "队长,老趴这冷死了,让菗袋烟吧!" 孙屎说: "烟不能菗,别暴露目标,谁带着酒,喝口酒吧!" 带酒的战士将酒传过来,大家轮流喝了口酒。 五更天了,村里的都叫了。接着村里响起几声狗叫。这时李家大院墙头上,翻进一个人来。给李家喂口牲的老贾,正对着墙撒尿,半睡不醒的,突然见墙头跳下一个人,吓得尿也不撒了,拔腿就跑,边跑边喊: "有贼了,有贼了!" 那贼上前抓住他,接着一把盒子抵住了他的口: "不准叫,再叫崩了你!" 老贾马上就不叫了,刚才没撒完的尿,一下都撒到了里。但他的喊声已经惊动了觉睡的人,从各屋跑出一些人,李文武也披⾐服起来了。那贼也不跑。等点着灯笼一照,原来是李小武的护兵班长老吴。李文武吃了一惊: "吴班长,黑更半夜的,你这是⼲吗?" 吴班长说: "老掌柜,咱们屋里说话。" 李文武就让吴班长进了屋,伙计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打着哈欠回屋觉睡,剩下老贾一个人在那里嘟囔: "就这一条子,尿了,拿什么换哪!" 已故副村长路黑小家,这时也闪进一个人。由于路家没有头门,那人直接就到了窗下。接着轻轻拍了三下窗户。里边觉睡的老太太倒没害怕,因为儿子路小秃当着土匪,黑更半夜回来是常事。就点着灯,给开了门。进来的是识字小土匪,路小秃他娘说: "我的儿,天都快明了,你还来⼲吗!" 识字小土匪背着一口袋面,笑嘻嘻地说: "大娘,当家的听说你把⽩面了,又让我送回来一些!" 老太太说: "我给你烧碗热汤吧!" 识字小土匪经常代替路小秃到家里来,与老太太已经混了,老太太见他聪明伶俐,也很喜他,所以他来了也不拘束,说: "那就烧一碗吧,多放些辣子。半夜有些冷,你摸摸我的手!" 老太太摸了摸他的手,果然冷凉。等热汤烧出来,识字小土匪捧着就喝了起来。 WwW.UjI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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