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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小说网 > 仙侠小说 > 战族传说 作者:龙人 | 书号:35826 时间:2017/7/26 字数:13862 |
上一章 第二十三章 帝学重现 下一章 ( → ) | |
星光、露珠、月⾊、倒影。 …睡莲花。 梦幻、幻想、遐思… 这是一个月光如⽔的夜晚。 这是有着摇曳相连、无边无际的睡莲花的湖面,湖面上飘着如淡淡霜、薄薄雪、轻轻纱、飘飘云的月光。 睡莲花总是有着佛理惮意般的宁静美,一片又一片的睡莲花叶子舒舒坦坦、井然有序地枕在涟漪上。 “莲花软净,现神力,能坐其上,令人怀故,是故诸佛,随世俗故,于宝花上参禅打坐。” 佛语有云:睡莲花中蔵着世界。 谁解其意? “若愚轩”就在湖边,前临碧湖,其后则是平缓的山坡。 倚山傍⽔,占尽惬意。 “若愚轩”內的一对红烛已燃了大半,一张长几上摆放着笔墨纸砚。纸是宣纸,庒铺几面上,紫毫笔架于笔台,旁置一碗清⽔。 一个青⾐老者端坐案几前,神情肃穆,正在一丝不苟地磨着墨,黑⾊已颇为深沉,他却丝毫无歇手之意。 墨已磨了许久,却迟迟不见他蘸墨书画,似乎磨墨本⾝就已是他的最终目的。 他的神情是那么全神贯注…只是他的目光却并没有停留在纸上。确切地说,他的目光此刻没有停留在任何实物上,而是仿若已穿透纸,穿透案几,落在飘渺不可捉摸的东西之上! 烛火摇曳。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目光忽然一闪,如同烛火爆发的火星那般一闪,他的手也略略一滞! 但很快一切又恢复如常。 老者的脸上渐渐有了一种奇迹般的恬静微笑,这种恬静的微笑,本不应在如此年老者的脸上出现。 恬静得近乎无琊,如同孩童一般! 笑意渐甚,由嘴角处扩散开来。 也就在这时,他轻吁一声,一直磨着墨的手忽然停了下来,随即飞快地拿起紫毫笔,在洁⽩的宣纸上运笔如飞,勾、擦、染、点、提,酣畅淋漓,快不可言! 紫毫笔奋力一顿,突然停止! 此时,老者背向着门外,他的势姿未曾稍变,却忽然开口道:“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若愚轩”外竟响起一个人的声音,显得甚是意外:“主人未曾回头,为何竟能知道我没有失手?” 是“万无一失”卜贡子的声音,而“若愚轩”內的青⾐老者正是天儒! 天儒淡淡一笑,转过⾝来,看到卜贡子站于门外,右手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天儒轻轻搁下笔,道:“这孩子就是牧野静风之子牧野栖?” 卜贡子点了点头道:“正是!”牧野栖望着眼前的青⾐老人,心中忖道:“这老人家为何与我所见过的老人全然不同?老人家并非声⾊俱厉,但我见他时,却总觉得有些敬畏,不似镇上的老人那般可亲。” 心中想着,已拜了下去:“晚辈牧野栖见过老爷爷!”卜贡子的武功已让牧野栖大开眼界,而卜贡子又称此老人为“主人”看来这青⾐老者更是不同凡响了,想到这一点,牧野栖心中既好奇,又悠然神往。 天儒微微点了点头,上前将牧野栖扶起,仔细端详着他,若有所思。 这时,卜贡子低声道:“主人,你…又在画像了?” 语气显得颇有些小心翼翼,同时又隐隐有丝关切之意。 天儒苦笑了一下,慢慢踱步至案几前,缓缓地道:“数十年来,每隔几⽇,我就要画上一次,已成习惯,不知为何,近些⽇子,我的心情变得异常烦躁,以至于画像画得更频繁了!” 牧野栖在一侧听他们谈,暗自奇怪,他偷偷看了看案几上的纸幅,只见纸上所绘赫然是一女子,年约三旬,雍容绝丽,气质⾼雅脫俗,虽是线条简单,却栩栩如生,极为神似! 牧野栖一向在心中认定自己⺟亲蒙敏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今⽇见此画中女子,却隐隐觉得即使⺟亲与之相比,只怕亦是略有不及! 这还仅是一幅画而已,若是真人,岂非更是倾国倾城?牧野栖年岁尚幼,美丑却尚能分辨的,当下心中暗自嘀咕:“这女子是何许人?这老人数十年来所画的肖像,难道全是她吗?她是否是老者年轻时的子?” 天儒捧起画像,小心卷起,再用细线系好,走至置于屋角中的一只描金木箱前,将箱盖揭开,牧野栖一看,暗吃一惊,只见箱子中赫然已堆了不少画卷,长短不一,有的已呈淡⻩⾊,显然有些年月了! 难道这只箱子里所盛装的,全是这女子的画像? 天儒将手中画卷放⼊木箱中,盖上箱盖,抚箱沉思不语。 卜贡子见状,不敢惊扰,默然持刀而立。 窗外星月清朗,波光盈盈。 一声虫鸣,惊醒天儒,他转首对牧野栖道:“孩子,你⽗亲为何不传你武功?” 牧野栖一怔,心道:“我不谙武功,他如何知道?”口中却答道:“家⽗⾝怀武学之事,晚辈亦是近⽇方知。” 天儒喟叹一声,道:“你⽗亲的用意,我也能猜知几分,他是不愿让你涉⾜江湖。当年你⽗亲少年得志,名动江湖,却能在如⽇中天之时菗⾝而退,实属不易。可惜造化弄人,树静而风不止,你们⽗子终难免要卷⼊江湖是非。” 卜贡子揷话道:“主人,我们已见过牧野静风。” “哦?”天儒略显惊讶:“他是否仍与风宮中人在一起?” “不错,他的禀似已大变,且准备接任风宮宮主之位。风宮四老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但他们之间却相安无事,奇怪的是他毫无失忆的迹象。”当下便将先前的一番经历一一说与天儒知晓。 当天儒听到牧野静风出人意料地任命卜怿为按察使时,不由感慨地道:“他这一手,可谓妙用无穷!” 卜贡子一呆,道:“这一着有何妙处?那卜怿无甚骨气,被牧野静风略作恫吓,就自斩一臂以保全命,这样的人物,怎可重用?” 天儒微微一笑,道:“正是因为此人无能,牧野静风才选中他的,他这么做的目的,其实是针对风宮四老。风宮四老苦心经营多年,在风宮可谓地位尊崇,而牧野静风则是新近⼊主风宮,他要真正地纵大权,就必须抑制风宮四老。卜怿未建丰功,却平步青云,风宮四老必有所忌恨,加上卜怿这般人物略受重用,就有小人得志之嘴脸,以为自己真的成了牧野静风的心腹,从此与风宮四老势必磨擦不断!倘若风宮四老不堪忍受,对付卜怿,则是给了牧野静风把柄,可借机兴师问罪,削减风宮四老的势力;若是风宮四老忍而不发,则卜怿会得寸进尺,不断染指本该属于风宮四老责权范围的事,处处牵制风宮四老!” 卜贡子听得心惊⾁跳,而牧野栖更是将信将疑,他不愿相信自己的⽗亲会如此工于心计!但转念一想,似乎有所悟:“风宮四老杀害⺟亲,⽗亲如此对待他们,也是情理中事!” 卜贡子恍然道:“我还道牧野静风此举是意气用事,没想到另有深意,如此一来,卜怿便成了风宮四老的喉中之刺,呑不下吐不出!但不知风宮四老能不能看出这一点?” 天儒道:“无论风宮四老能否看出这一点,无论他们与牧野静风权势之争谁得利,总之由此事可以看出牧野静风已决意留在风宮,而且还希望能有所作为!而要有所作为,首先就必须有⾜够集中的权力!” 卜贡子试探着问道:“主人的意思是说牧野静风⼊主风宮,已不可能是受他人胁迫,而成了他的一种自觉自愿之举动?” 天儒缓缓点头。 牧野栖再也忍耐不住,⾼声道:“不,我爹不是那种人!他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给我娘报仇!” 天儒自不会与一个小孩争论,只是望着牧野栖,道:“孩子,其实你自己也明⽩事实并非如你所说的,是也不是?” 牧野栖还待否认,但在对方明察秋毫的目光下,忽觉心中一酸,眼眶一热,顿时跪伏于地,哽咽道:“老爷爷,我该如何是好?” 他自幼被牧野静风、蒙敏、叶飞飞三人宠爱有加,生活波澜不惊,从未经历风雨,虽不是娇惯之人,但乍遇诸多变故,早已方寸大,六神无主,此刻在天儒睿智和善并有少许怜悯的目光下,顿觉悲从中来!他何尝不知⽗亲情大变定有蹊跷之处,只是不愿承认这个事实罢了。但在天儒的目光下,他却觉自己的心思已被对方一览无遗,本无须再欺骗自己。 天儒将他扶起,道:“杀害你⺟亲的风宮四老皆是绝顶⾼手,连你⽗亲也奈何不了他们,何况不谙武学的你?风宮行事诡秘,若你眼下贸然前往,只怕未能见到你⽗,就会有所不测。你要为你⺟亲报仇、助你⽗亲摆脫风宮,绝非一朝一夕可成,倘若你有⾜够的耐心,也许我有法子帮你得偿所愿。” 牧野栖心道:“莫非他传我武功?是了,瞎爷爷的武功已极⾼,他的主人自然更厉害,只是他们将我救下,却不像是凑巧所为,若是如此,他要传我武功,多半也是另有用意的,但只要能学得武功,总是有益无弊,⽇后倘有变故,我自可见机行事。” 当下,他道:“纵是我有⾜够的耐心,又有何用?再等上十年,我也是没有能耐与他们对抗的!若是我有瞎爷爷那样的武功,便可杀⼊风宮!可这不过是我的痴妄之念罢了。” 天儒乍听“瞎爷爷”之称谓,先是一怔,复而明⽩过来,不由捋须微笑。 卜贡子听牧野栖这一番话,知他有学武之意,心中暗喜,忙道:“我的武功也算不得什么⾼明,就算你将我的武功悉数习成,也奈何不了风宮!但你若能得我主人点拨,⽇后修为必远在我之上!” 牧野栖听得此言,再不犹豫,再次向天儒拜倒在地,恭恭敬敬地道:“老爷爷,晚辈恳请您老人家收我为徒,晚辈愚钝,但求孜孜不倦,发奋图強,以不负老爷爷教诲!” 天儒与卜贡子对视一眼,道:“习武之道不同于习读经文,孜孜不倦并无多大用处。” 牧野栖听他语气,知道对方多半会应允,当下恭声道:“是。” 天儒神情肃然道:“其实即使你不开口,我也收你为徒的。因为普天之下,真正能合我心意的人,恐怕只有两个,其一是你⽗亲,其二便是你。” 牧野栖心中“啊”了一声,暗忖道:“为何惟有我与⽗亲合他心意?”心中想着,却未开口相问。 天儒道:“你定是有些不解,⽇后我自会告诉你其中原委。” 卜贡子隐匿华埠镇十年之久,就是应天儒之命,为牧野静风⽗子之故,他知道此事在主人心目中极为重要,而此时主人已流露要收牧野栖为徒的意思,那他的宏愿终于有实现的可能,不由替主人欣喜不已,当下笑道:“小栖,你不快行拜师之礼?” 牧野栖聪明机灵,立即毕恭毕敬地叩了九个响头,口中道:“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天儒微微颔首,道:“起来吧,习武之人,也不必太拘泥于俗礼。” 牧野栖刚应了一声:“是!”忽见卜贡子向他施了一礼,口中道:“老仆卜贡子见过少主人!”神情肃然,并无戏谑之意。 牧野栖大惊,忙深还一礼,惶然道:“瞎爷爷是前辈,又对晚辈有救命之恩,如此称谓,岂不折煞小栖?” 卜贡子正⾊道:“你现在已成为主人的弟子,我称你为少主人,自在情理之中。” 牧野栖如何肯接受?一迭声地推辞,只愿让卜贡子继续称他为小栖,卜贡子最终只好顺了他的意思。 天儒老人道:“你们一路长途跋涉,十分辛苦,就先行歇息去吧。” 牧野栖向天儒请了安之后,就随卜贡子离开“若愚轩”看来卜贡子对这儿颇为悉,领着牧野栖在山坡、林间、小道曲折迂回,不过片刻,即来到一片桃林中的小屋前,此时月光清淡,周围的一切依稀朦胧。 门是虚掩着的,推门进去,借着月光可见屋內颇为简陋,仅有一一椅一桌。卜贡子也不点灯,只是将木椅搬至门口处,再将那柄乌黑黝亮的刀横置于椅子上,这才道:“早些歇息吧,明天主人要向你传授武学。” 牧野栖和⾐躺下,侧⾝望着外面,但见月光的映照下,屋內物什全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银⾊,惟有那柄刀,却是黑得出奇,此刻反倒格外显眼。 牧野栖见那柄刀离有五尺的距离,忍不住道:“瞎爷爷,书中说行军打仗者多是枕戈待旦,你为何不将刀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卜贡子在另一头缓缓躺下,轻笑道:“这柄刀若是置于边,保准你本无法⼊睡。” 牧野栖讶然道:“这却为何?” 卜贡子道:“刀剑如人,人有平庸无奇者,有绝世不凡者,刀剑亦是如此。江湖中人所用的兵器,多是凡铁,能削铁断金的兵器,已是罕见。” “那瞎爷爷这柄刀,能不能削铁断金?” “削铁断金何⾜道哉?此刀是我先祖圣刀所用的兵器,可跻⾝旷世兵器之列,旷世之兵已有灵,可与主人心念合一,你与此刀不相融,将之放在你⾝边,必有排斥的感觉。” 牧野栖心道:“竟有这般奇事?刀便是刀,至多不过格外锋利一些而已,难道还能有七情六不成?” 卜贡子仿佛已猜知他的心思,道:“其实如圣刀这般级别的兵器,亦算不得兵器之王,真正的兵器之王,是如⽇剑、月刀那样的千古神兵,你⽗亲所持兵器,就是由⽇剑、月刀合体而成,此类兵器,已有惊天地、泣鬼神之能,此等兵器对习武者而言,就是看上一眼,也是莫大的荣幸!” 牧野栖听他提及⽗亲,忙道:“我⽗亲手中竟有绝世神兵?两件神兵又怎会合二为一呢?” 卜贡子叹道:“这事的确不可思议,按理绝世神兵皆有傲世之气,怎能接纳外者?其中详情,惟有你⽗亲一人知悉。⽇剑、月刀固然是千古神兵,但也并非至⾼无上,据我所知,自古以来,至少有六件兵器,绝不逊⾊于⽇剑、月刀。” 牧野栖心道:“就算你此言不假,自古以来亦惟有六件兵器凌驾于⽗亲的兵器之上!而普天之下的兵器何止万千?” 口中却道:“不知这六件又是什么兵器?” 卜贡子静默片刻,方道:“这六件兵器仅是在武林中人口头传说而已,从未听说过有人亲眼见到过,这六件兵器分别为无痕剑、⾎厄剑、悲慈刀、睚眦剑、精卫戈、隐意鞭,与破⽇剑、碎月刀相比,它们的威力只⾼不低,其中又以无痕剑最具神鬼难测之能,江湖传言此剑一出,甚至可使天地呼应,气象变更!”说到这儿,他的言语中已透露出悠然神往之情! 牧野栖暗自咋⾆,心忖可呼天应地的剑该是何等惊人?若是有朝一⽇能目睹此剑风采,可谓幸运至极了!但转念一想,便知这多半是痴心妄想而已,连瞎爷爷这样武功卓绝的人物也不曾见过此剑,何论他一个孩童? 胡思想之际,卜贡子又道:“主人收了你为徒,一定很是⾼兴!” 牧野栖道:“我却未看出师⽗有多少欣喜之⾊,他见我没有任何武功底子,又怎会心喜?” 卜贡子不以为然地道:“你若是练过武功,反倒不妙,因为世间又有谁的武功可与主人相比?若别人传你的武功越多,就越难再改造你,譬如一块⽟,若是让平庸的⽟匠雕琢过后,再由⾼人出手,就难以琢磨成绝世精品。主人向来不形于喜怒,其实他心中定是颇为欣慰的。” 说到这儿,他的声音忽然庒低少许:“你道主人方才所画的人像谁?” 这正是牧野栖心中的一个谜团,当下他问道:“是谁?” 卜贡子犹豫了片刻,含糊其辞地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总之,主人画的人像越多,就愈是他心情烦闷之时。主人一向寡言少语,终年隐居此地,只怕一年之中,也说不了几句话,我追随主人数十年,最初还以为这是格使然,时间久了,才知道他之所以惜言如金,极可能是有难言之苦衷!你道世间最大的痛苦是什么?是保守秘密!若是保守一个连至亲的人也不能相告的秘密,那更是莫大的痛苦!”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牧野栖顿时对自己的师⽗大感趣兴,道:“师⽗的至亲又是什么人?是了,多半是瞎爷爷,对不对?” 卜贡子好一阵子没有声响,以至于让牧野栖心感不安,正待开口,卜贡子已道:“自先师祖起,我全家便在主人师门中世代为仆,我也不例外。主人待我,自是仁厚有加,但我自知⾝分,怎敢奢求太多?”他轻轻叹息一声:“主人虽能一呼百应,但在他⾝边的却仅有一仆一徒,所谓一仆,自是我了,而这一‘徒’,则是你惟一的师兄,但他离开主人已有多年,而我在十年前亦奉主人之命前去华埠镇,从此主人⾝边再无一亲近之人。” 牧野栖奇道:“既然师⽗他老人家⾝边只有两人,又怎能一呼百应?” 卜贡子不答反问道:“这一路来,你可曾留意到有什么异常之处?” 牧野栖茫然地摇了头摇,忽地心中一动,用力一拍榻,失声道:“我记起来了,最后十里路两侧但凡有屋子,必定是黑⽩两种颜⾊!而且…而且似乎总是黑⾊在北侧,⽩⾊在南侧!” 卜贡子道:“看来你倒是细心之人,你所说的正是这一路上最异乎寻常之处,你可知这十里长路有何来历?” 牧野栖心道:“我如何能知晓?” 卜贡子自言自语道:“你已⼊师门,我不妨对你直言,这十里长路名为十里黑⽩道,我们一路走来,风平浪静,但若是换了他人,途经十里黑⽩道时,定是举步维艰,处处艰险!能走过十里黑⽩道而保全命之人,遍视武林,亦如凤⽑麟角!” 牧野栖大吃一惊!他静心一想,途经黑⽩道时,除了两侧房屋黑⽩分明之外,再无任何不妥,更勿论有什么凶险了,卜贡子的话会不会言过其实?但自客栈惊变之后,牧野栖已几历险境,明⽩了“江湖险恶”之说绝非戏言,当下又惊又奇,思忖片刻,道:“这黑⽩道与师⽗定有关系,是吗?” 卜贡子嗯了一声,道:“黑⽩道上之人皆对主人惟命是从!” 牧野栖心中“啊”了一声,忖道:“没想到师⽗手下竟有不少人手!但在‘若愚轩’却仅他一人,师⽗为何不让别人伺候?” 牧野栖暗觉自己虽然已拜天儒为师,但对师⽗及师门之事,却知之太少,而卜贡子奉师⽗之命暗中观察自己达十年之久,对自己大概可谓已是了若指掌。换而言之,自己能成为天儒的弟子,看似巧合,其实是有其必然之处的。 卜贡子与主人阔别多年,终于回到主人⾝边,自是心嘲起伏,难以⼊眠;而牧野栖因家门惨变,前途未卜,亦是辗转反侧。一老一少翻来覆去,直到天⾊将亮,方才⼊睡。 不知过了多久,牧野栖在沉睡中忽然猛地一惊,睁开眼来,但见曙光微露,卜贡子已坐在边,那把乌黑发亮的刀横置于他的双膝上。 牧野栖又惊又奇,暗忖难道自己是因为此刀临近⾝侧才惊醒的?但见卜贡子双眼微微眯起,嘴角处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神情显得颇为欣慰,他不由暗觉奇怪。 过了片刻,牧野栖听到外面传来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方有些明⽩。 少顷,一个淳厚而略显沙哑的声音在屋外窗下响起:“弟子⾐四方恭请师⽗老人家安好!”不知为何,这人的声音有些发颤,显得甚为动。 卜贡子嘴角处的笑意更甚,却未开口,静了片刻,方缓缓地道:“好小子,你竟敢擅自闯⼊‘若愚轩’百丈之內?”话语间似乎大有责备之意,但他脸上的微微笑意却让他的真情暴露无遗。 外面的⾐四方惶然道:“是,是,师⽗你果然在此!弟子怎敢擅自闯⼊?全是因为已得主公恩准,弟子才能来见师⽗。” 卜贡子道:“主人心情甚佳,方便宜了你这小子,换了平时,连黑⽩二总领也极少有机会靠近若愚轩!”顿了一顿,又道:“你进来吧,与你同来的又是谁?” 牧野栖心中暗道:“原来门外有两个人!却不知瞎爷爷是如何得知的?” 思忖间,虚掩着的门被推开了,门口处出现了一个⾼大魁梧的中年人,年不及四旬,脸膛紫红,轩眉如剑,格外浓密。 牧野栖赶紧翻⾝坐起,心中暗自嘀咕:“为何只见一人?” 那汉子一见卜贡子,脸上立时有了惊喜之⾊,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什么,话未开口,脸却已更显紫红!他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嘶哑地道:“师⽗,你一去十年,又无人能知师⽗行踪,弟子还道…还道…” 他这么一跪,牧野栖立见在⾐四方的⾝后还站着一个人,一个年仅六七岁的小女孩,扎着一对冲天小辫,正将自己的一只手指放在口中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飞快地转动,一会儿落在卜贡子⾝上,一会儿又落在牧野栖⾝上。 原来与⾐四方同来的竟是一个小女孩! 卜贡子脸上的笑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接过⾐四方的话语,道:“你还道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师⽗了,对吗?” 牧野栖初时还以为卜贡子真的恼怒了,但细加留意,立即发现卜贡子的脸上虽然再无笑意,但他的眼神中却仍有难以掩饰的喜悦! ⾐四方忙道:“弟子不敢!” 卜贡子语气平淡地道:“为师不在⾝边,你岂非清闲自在多了?我传给你的刀法多半也忘了吧?” ⾐四方不安地道:“这十年来弟子从不敢懈怠,只是弟子天资钝愚,恐怕有负师⽗厚望!” 卜贡子道:“你也不必太过自谦,方才我听你的脚步声,快而不,就知你的內力已增进不少,况且你有资格面见主人,说明这些年来武功定然精进不少,你起来吧。” ⾐四方依言起⾝,牵过⾝后的小女孩,道:“这是婧儿。婧儿,还不拜见太师⽗?” 那小女孩倒也乖巧,双膝一曲,便要跪下,卜贡子当即双手微扬,一道柔和的劲道飘然而出,正好将小女孩的⾝子托住,口中喝斥⾐四方道:“这是你收的徒弟吗?不好好教她武功,却让她磕拜,拜得全没了骨气!” 婧儿忽然开口道:“婧儿从不胡跪拜的,婧儿只拜爹爹与主公老爷爷。”言罢,她撅着嘴,似乎对卜贡子的话甚为不満。 卜贡子一怔,随之哈哈一笑,颇有些惊讶地道:“四方,原来你竟成家了。” ⾼大雄魁的⾐四方神⾊显得有些不自然,他磕磕巴巴地道:“弟子不曾成家,婧儿她…她…是弟子的义女…” 卜贡子恍然而悟,点了点头,道:“这孩子倒也机灵。” 言罢,他下了,整整⾐衫,这才对⾐四方道:“四方,这是主人新收的弟子,将来照应少主人的重担,多半会落在你的⾝上了。” ⾐四方一惊,飞快地看了牧野栖一眼,迅速垂首,恭声道:“⽩道端木总领麾下⾼字堂天级弟子统领⾐四方参见少主人!” 牧野栖赶紧起⾝还礼,急声道:“晚辈怎敢担此大礼?”对⾐四方的一长串头衔,他一时也未能弄明⽩。 正当此时,忽听得天儒的声音清晰地传⼊众人耳中:“贡子,黑⽩二总领及八大堂主皆在若愚轩,你将小栖领来吧。” 牧野栖神情一肃,低声道:“师⽗也来了。”就要开门接,卜贡子却哈哈一笑,道:“主人还在若愚轩呢!” 牧野栖顿时瞪大了眼睛。 卜贡子脸带崇敬之⾊地道:“主人神功盖世,能疑声成形,又有何奇?黑⽩总领及八大堂主齐聚若愚轩,定是主人要将新收弟子之事告之众人。黑⽩道上有两大总领,一是北侧⽩道的端木总领,另一位则是南侧黑道的敖总领,两大总领麾下各有四大堂,端木总领麾下为‘⾼、山、流、⽔’四字堂,而敖总领麾下则是‘、晴、圆、缺’四字堂。齐聚两大总领及八堂主,是极为罕见之事。”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四方,你虽得主人恩准涉⾜此间,也不应久留,还是速返自己所在之地吧。为师返回之事,是‘生死二司仪’告诉你的吧?见了他们,代为师向他们问候一声,他们的修为可是越来越出神⼊化了,为师经过‘归去亭’的时候,可没发现他们的行踪!” 大概他与所谓的“生死二司仪”颇为投缘,言及他们时,嘴角处又有了笑意。 牧野栖一边随着卜贡子往外走,一边思忖着:“赶赴‘若愚轩’的途中,的确曾经过一处凉亭,似乎就在七里之外吧,至于是否就叫‘归去亭’却没有留意,更不知那儿有什么生死二司仪!这一路过来,一直风平浪静,除了路途两侧屋子颜⾊奇特外,再无异常,没想到事实上这十里路中却是包罗万象,玄秘莫测!” 此时他才忽然发现江湖中极少有一眼便可以看透的事。 戴无谓颓然顿坐于地时,恰好响起一位女子的喝问声。 喝声甫落,众人眼前一花,楼上已多出两位美貌女子! 其中一人略为年长,⾝着红⾐,秀美无伦,眉如青山,鼻若凝脂,头上束着堕马髻,⾼耸而侧堕,⾝材美妙,蛮纤细,⽟颜修长。最让人心动的是那双有种意态慵闲的风情眸子,让人一见,顿生爱怜之心,为她的娇慵之风韵所倾倒! 这是一个让人很难判断年龄的女子! 另一女子甚为年轻,容貌却反而略逊一筹,但她的⾝躯却成得让人惊心动魄,让人一见,便想到她的年轻与活力! 两女子见眼前一片狼籍,地上更有人倒于⾎泊中,不由齐齐一惊! 她们的目光落在了戴无谓⾝上,略为年长的红⾐女子道:“你就是戴无谓?”语气甚不友好,对戴无谓这样年长她许多的前辈,竟直呼其名! 关东三义之徐达怒喝道:“好刁蛮无礼的妇人!戴老先生乃武林前辈,岂是可以直呼名讳的?”若说他先前称戴无谓为前辈多少有些敷衍,然而在见识了戴无谓的惊世⾝手后,徐达的这一称谓,端的是发自內心肺腑了! 那红⾐女子冷哼一声,道:“世间最不可原谅的就是那些以⾼人前辈自居之人,他们以为公道正义在手,恨不得判定世间一切是非善恶!” 戴无谓缓缓睁开眼来,缓声道:“姑娘就是残害阎公子的人吧?”他说得很慢,显见其伤势极重! 红⾐女子冷笑道:“可惜那贪⾊可恶的阎公子是冒犯了我的小师妹,若撞在我手中,只怕他早已没了命!戴无谓,据说你处处为人主持公道,为人正直,今⽇方知你是混淆黑⽩,欺名盗世之武林肖小!为老而不尊,可笑可叹!” 戴无谓微阖的双眼倏然睁开! 红⾐女子但觉戴无谓目光如电,锋芒人!分明是惟有绝世⾼手才会有的气势,不由大惊! 定神再看,戴无谓已回复了他的谦和平凡! 一时间,红⾐女子转念无数! 幽求忽然冷冷地道:“能够击伤我的人,怎会是武林肖小?你不但辱及了戴先生,也辱及了我!”在幽求看来,戴无谓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辱及了他的对手,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污辱! 红⾐女子侧目一看,目光正好与幽求的眼光相撞,那是战意汹涌的目光!幽求⾼大伟岸的⾝躯、狂傲无限的眼神,让她猛然意识到这⽩发怪人绝对不是一个平凡之人!世间再难寻找有如此可怕战意之人! 而能成为他对手的戴无谓,岂非也应是不平凡的? 红⾐女子目光一闪,忽然轻笑道:“恕小女子眼拙,竟识不出尊驾是何方⾼人!” 幽求的嘴角犹带⾎迹,但他是一个永远也不愿在别人面前示弱之人,他強抑內伤,尽力把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明了:“你可能识不得我,却应该听说过数十年前扫洛剑会的人!” 红⾐女子闻言一怔,随即眼中寒意渐炽,她声冷齿寒地道:“此言当真?莫非你是虚张声势?” 幽求狂笑一声:“我幽求何需假他人之名?” 红⾐女子神⾊更显凝重,隐隐有股愤恨之⾊;“那么,你是否还记得在洛剑会所杀害的人?” 幽求淡淡地道:“那一次死于我剑下的超过百人,我如何记得清楚?” 此言一出,众人皆已⾊变!一⽇之间,杀人逾百,该是何等忍残无道啊! 徐达忍不住破口骂道:“⽩发老贼,你心如蛇蝎,杀人无数,必遭天谴!” 幽求毫不在意地冷笑道:“上天也未必管得了我!看你武功低微,却能不畏生死顶撞,还算有一点硬气,我也不与你计较!” 戴无谓缓声道:“幽求,你如此残杀无辜,难道就不曾有过一丝愧疚?武功⾼又如何?低又如何?有谁的命格外珍贵些?又有谁不是⽗⺟生养?今⽇我不能胜你,他⽇你亦必亡于正义的惩罚!” 幽求不以为然地道:“你的武功虽⾼,思想却迂腐不堪!世间又有什么正义公道?只是弱⾁強食而已!”不知为何,他的眼中竟有悲恨怆然之⾊! 红⾐女子目视幽求,恨声道:“当年我祖⽗就是在洛剑会遇难,那我⽗亲仅十岁,二爷爷乘机排挤我祖⺟与⽗亲,使他们流落江湖,沦为渔人!没想到五十年后,我还能见到杀害我爷爷的仇人!” 说到这儿,她目光一寒“呛”地一声轻鸣,已有一剑在手,寒光流闪,剑尖直指幽求,冷声道:“你已⾝受重伤,但为报家仇,我仍要出手!你若觉得不公平,只好向阎王诉说了!” “不公平?哈哈,我已说过,这个世间是弱⾁強食,能者生存,哪有什么公平可言?只是即使我受了重伤,你也杀不了我!” 红⾐女子冷冷一笑,道:“**门门主若是连一个重伤的无指剑客也杀不了,那**门又如何在江湖中立⾜?” “**门”三字一出,徐达、韩贞相顾失⾊,戴无谓也是微微一惊! 韩贞忿然道:“原来向阎公子施下毒手的是**门中人!韩某听说**门琊异古怪,对他人下毒之手,也就不⾜为奇了!” “住口!”红⾐女子叱道:“阎冲还算个人物,但他的儿子阎尉却是个不学无术、贪⾊荒之人,这一次他竟然敢打我**门之人的主意,就是他咎由自取!阎小贼是我**门之人废的,你们若是觉得阎小贼言行无过,自可与我秦月夜的剑论个明⽩!只是今⽇我要先报家仇!” 徐达诸人一愕,暗忖难道真的是阎冲之子阎尉无礼在先?若是如此,那么**门之人的手段虽然狠辣了些,但徐达、戴无谓等人皆非阎府中人,也不宜过问此事了。 再看红⾐女子⾝边的年轻女子,虽然神⾊颇为坚毅,却不像狠歹毒之人,一时之间众人进退两难! 这时受了重伤的齐子仪吃力地睁开眼来,对他⾝边的徐达道:“不…不必急…急在一时…” 那年轻女子的目光扫向他们那边,冷哼道:“你们是坐收渔翁之利么?” 这正是齐子仪心中的念头,他知道自己这边已只剩下徐达、韩贞尚且能战,但他们的武功却很是平常,而十年前**门掌门人秦楼初现江湖时,其武功修为已可跻⾝绝世⾼手之列,眼前这红⾐女子既然自称是**门门主,想必其武功修为比及前任掌门人也不会相去太远,所以若是此时向她们兴师问罪,只怕多半会吃亏。齐子仪见徐达过于耿直,只好出言提醒,不料却被年轻女子识破,不觉有些赧然。 小木乍闻“**门”时,也有所惊诧,当年**门门主秦楼重伤后成了“活死人”被范书⼊霸天城,秦楼的徒儿秦月夜随师进⼊霸天城,其时⽔红袖亦在霸天城內,当时⽔红袖担心范书会对秦月夜有非份之想,从而会疏远其师姐如霜,故对秦月夜留意颇多。后来在华埠镇时,她也曾对小木提及过**门,故此刻小木会有所触动。 众人眼前的红⾐女子正是“**门”门主秦月夜。十年前秦楼重伤不治离世,她的女儿叶飞飞不愿继任门主之位,于是,倍受秦楼宠爱的秦月夜理所当然地成了新任门主,此次与之同行的是其小师妹,名为展初情,⼊秦楼门下不过半年秦楼便离世了,故她的武功多半是秦月夜所授。 十年前秦月夜初⼊江湖时,年已二十,十年后的今天再看她,容貌竟是娇如昔,岁月的流逝竟未曾在她的⾝上留下多少痕迹! 秦月夜随师⽗所姓,其实她的祖⽗乃八卦剑第十三代传人司空照,五十年前,司空照赶赴洛剑会,意以剑会友,不料就在那一场剑会中,十七岁的幽求突然出现,以其惊世剑法,一举扫平洛剑会,司空照亦遭此难! 司空照与其二弟司空暗素不和睦,司空暗的剑法武功远逾司空照,故对司空照执掌八卦门之事心怀不満,无奈八卦门规所限,门主之位只能传于长子,司空暗才一直按而不发。司空照一死,司空暗不哀反喜,自认为是天赐良机,借口司空照之子司空文年幼无知,将门內权力一并揽下,而后更处处刁难司空文⺟子。 司空照之乃一盐商之女,家境平平,更无权势,面对司空暗的咄咄人,只有忍气呑声,最后终不堪司空暗百般羞辱,万般无奈下只有携带十岁儿子司空文回到婆家。 司空文外祖⽗一怒之下,赶至八卦门寻司空暗理论,但以他一介商贾,怎能与城府颇深的司空暗抗争?反倒招来冷讽热嘲,司空文的外祖⽗又气又急,返回家中,竟自病倒!偏偏这时官府以“私贩官盐”为罪名要拘拿他,眼看他已是自⾝难保,司空文⺟子二人只好匆匆离去。 ⺟弱子幼,⽇子之艰难可想而知,⺟子两人相依为命,艰难度⽇,直到司空文渐渐长大成*人,并在海边渔村⼊赘为婿,方过上清贫却安宁的生活。司空文因为是自幼丧⽗,故只学得八卦剑中极为耝浅的招式,在渔村众人的眼中,他与寻常渔人已毫无区别。 二年后,司空文有了第一个女儿,亦即今⽇的**门门主秦月夜,只是当时她并不称作秦月夜,而是司空月夜。又过了几年,司空文再添一子,一家人和睦相处,倒也其乐融融! 不料人间之祸福总是旦夕变换,一场可怕的海啸结束了司空月夜宁静的童年! 恶梦醒来,家与亲人已无踪无影! 其时她年仅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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