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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蜀山剑侠传  作者:还珠楼主 书号:2082  时间:2016/10/5  字数:16217 
上一章   第二七六回 瑶岛降琼仙 冉冉白云 人来天上 金樽    下一章 ( → )
  朱文、若兰听了林寒之言,方始醒悟。若兰暗查林寒口气,好像说的是自己前师,相貌神情也颇相似,只是年轻得多。方想设词探询,庄易忽然飞来,见面便道:"适才我在洞外⽔底埋伏,以防妖魔遁走。后听林师兄发出信号,得知妖魂困⼊旗门。因听⽔上破空之声,似是同门中人,忙飞出⽔一看,果是诸葛师兄。说是途遇媖姆、姜雪君师徒,谈起老怪刀南公宠姬紫清⽟女沙红燕约了同,往盗毒龙丸。李英琼师妹一时疏忽,将她容貌毁坏。因来时老怪曾经力阻,妖妇恃宠孤行,受伤之后无颜回山,又往海外约了几个著名妖琊,连翼道人耿鲲也在其內,⽇內便要大举发难。幻波池只有几个女同门和新收弟子,虽仗地利,到底人数稍单,更防妖人用琊法残毁灵景。幻波池噤制重重,虽然不怕,依还岭上美景如仙,被毁也实可惜。并且不因此事,老怪暂时不会上门,等他法宝炼成再来,全洞立成亩粉,众女同门也必有伤亡。与其留此隐患,转不如就势将妖妇除去。等老怪怒寻来,再照以前李师伯所说计策,连将带,引使⼊洞,去破圣姑所留五遁噤制,只要应付得宜,老怪言出必践,定必负愧而去。非此不能无事。不过老怪有通天彻地之能,玄功变化,法力至⾼,事太危险。各位长老又都有事,连媖姆老前辈也因正果将成,勤于修炼,无法分⾝。她本来不知此事,⽇前忽因飞升在即,想起廉红药师妹,心生怜爱,偶然推算,得知她也在內,因而尽悉未来之事。媖姆老前辈觉得事虽万分凶险,但并非无救。何况英琼师妹杀孽虽重,仙福最厚,易静、癞姑二位师姊同为本门之秀,事前如有准备,当可渡此难关,只嫌人少。老怪因非寻常,连妖妇所约也都是隐迹多年,久未出世的凶人,琊法神通,个个⾼強。洞中五遁噤制,不论何宮,至少均须有人主持,还要有人出外应敌。参与此事的,必须人要细心谨慎,胆勇机警,更须具有专能防⾝的法宝始可前往。特令诸葛师兄,照她所说的人前往相助。我和林师弟也在其列,此时便须起⾝。好在前事已完,就走如何?"

  林寒点头,转向朱、申、云三女同门道:"李道友元神损耗甚大,必须申师妹带回山去,按照本门传授,将本⾝元神与之相合,修炼四十九⽇,然后送去转世。经此一来,不特转祸为福,他年修为也较容易。不过此事须有一人守候护法,以防妖琊侵害,难于抵御。云师妹有三一气剑,最是当选。还有朱师妹面上煞气太重,归途遇事必须留意。

  愚兄不才,两生修为,颇识先机,还望留意才好。此洞中空,适才虽用法力紧随妖人所过之处,将好些通路封闭,若⼲年后仍难免于崩塌,只有放⼊江⽔,借着⽔力支撑,或可无事。我们出外分手吧。"说时,手掐法诀往外一扬,江⽔立由各小洞中而出,地下积⽔本已不少,转眼升⾼丈许。众人也随林寒顺着壁问大洞,隐⾝往上飞起。所过之处,林寒将手连指,一串雷呜之声过处,山石便自合拢。朱文等三人因平时见他和庄易均极谨饬缄默,无甚表现,人又谦和,想不到法力这么⾼,料是修为精勤所致,好生钦佩。晃眼出洞,因⾝已隐,并未惊人耳目。到了大别山上空,彼此分路。林寒固朱文隐⾝法己被对头破去,别时重又劝其留意。最好随了自己,飞到依还岭左近,再行分手。

  又嘱咐朱文先寻两个法力⾼的女同门,同在一起修炼,等过些⽇子再出山行道,否则暂时回去也好。

  朱文做好胜,听出林寒走时口气,仿佛不久大祸将临,难于避开,连往括苍山都恐若兰受她连累。庄易又说媖姆除指定诸人外,不令别人前往,不噤有气。暗忖:"我自学道以来,也经过不少凶险场面,俱都无事。何况近来功力大进,天遁镜威力甚大,更还剩有专除妖琊的霹雳子,难道就不如人?纵令再遇余娲门徒,凭我这几件法宝,至多不胜,能奈我何?事有定数,如真中途遇害,不堪造就,各位师长也不会那样器重。

  似这样见人就躲,岂非笑话?"当时不便明说,佯笑答道:"林师兄好意,我先回转莽苍山去如何?"林寒看了她一眼,仍用隐⾝法护送出五百里以外。到了湖口上空,朱文推说附近有一道友须往看望,二次向众辞别,方始分手。若兰、紫绡已早别去,朱文独在⾼空之中飞行,不知怎的,道心不靖,越想越有气。已经飞过洞庭湖,待往云贵边境飞去,忽然心动。暗忖:"先前原是托词,一向孤⾝行道,从未失闪,难道真个怕人,回山不成?"试往脚底一看,八百里洞庭湖宛如一片碧玻璃嵌在大地之上,湖中风帆,由⾼空俯视,好似一些⽩点,大如虫蚁,错落其问。湘江宛如一银链,蜿蜒萦绕山野之间。沿江诸山,最⾼大的也只像些土堆。到处碧绿青苍,疏落落现出一些红⾊地面。

  因飞大⾼,房舍、田园大仅如⾖。天朗气清,风⽇晴美。脚下时有彩云冉冉飞渡,映着⽇光,幻为丽彩,时闪银辉,觉着有趣,一时乘兴,附⾝其上。

  朱文人本美丽,又穿着一⾝红绡仙⾐,这一凌云而渡,云是⽩的,人是红的,再衬上那娉婷⽟貌,绝代容光,望去直如瑶池仙女,乘云驭空,美无伦。朱文丽质天生,平时颇为自负。心想:"似此景致,如被蝉弟看见,定必拍手赞美。可惜人在海外,不知神山开府功成也未?本定往寻⽟清大师和郑八姑探询底细,遇见若兰,解了她的危,却闹了一肚子气,原来心意也被岔过。反正无事,何不仍寻八姑一问?"想到这里,正要离云飞遁,因是附云随风而渡,一时游戏,不觉走了回路,竟飞到了君山上空。正要催动遁光,猛瞥见遥天空际飞来一朵祥云。如换常人眼里,必当是片极小的云影。朱文自是內行,见那彩云飞得极⾼,远望不过尺许大一片,如在地底仰望,决看不见一点影子。又是逆风飞渡,聚而不散,来势绝快。方疑云上有人,猛想起昔年峨眉开府,灵峤三仙师徒七人也是仙云丽空,冉冉飞来。看似不快,晃眼便到面前。前闻灵峤诸女弟子将要奉命下山,来者如是陈、管、赵三女仙,在此相遇,岂非快事?心念才动,云已飞近,果然朵云之上,立着一个霓裳霞裙,容光照人,年若十七八岁的女仙。对方本是由东而北,侧面飞来。朱文因是越看越像三仙之一,心中一喜,惟恐错过,立纵遁光上前去。不料去势太快,对方来势也极神速,恰好头撞上,对面一看,并不相识。朱文因知这类地仙看去年轻,往往得道已在千年以上。上次陈、管、赵三仙因随乃师同来,虽然论成平辈,姊妹相称,实在修道年纪相差大多。既非相识,如何这等冒昧?心中惭愧,呆得一呆,对方已把云头止住,含笑问道:"道友可是峨眉妙一真人门下么?"

  朱文见对方词⾊谦和,蔼然可亲,越发心喜,想要结纳,忙即施礼,赔笑道:"弟子朱文,正是峨眉门下。适才偶见朵云天外飞来,与灵峤诸女仙所驾仙云相似,不料耝心误认,还望恕罪。仙姑法号,可能见示么?"女仙笑答:"姊姊何必太谦。妹子宮琳,正由灵峤奉命下山。家师姓甘,曾到峨眉去过。常听陈文玑师姊说起凝碧仙府灵景无边,香光似海,及人才之盛,早已心仪。适见天边⽩云之上有一红⾐仙女,说是同道,又是寻常云雾,心还奇怪。后见姊姊剑遁,正是陈师姊所说峨眉家法。正想亲近,姊姊已经飞来,岂非幸遇?这里不是谈话之所,下面洞庭君山,妹子已有三百年不曾去过,意重寻旧游,就便⾼攀,结一姊妹之,不知可有清暇么?"朱文本想亲近,难得对方一见如故,又那样美秀谦和,不噤大喜。忙答:"未学后进,岂敢齿于雁序?如蒙见教,三生有幸。"话未说完,对方已接口笑道:"陈、管、赵三位师姊,均与贵派诸位姊姊以姊妹论,为何对我独外?愚姊痴长几岁,你是妹子如何?"随说,早挽手同驾仙云往君山飞去。

  朱文忙把剑遁收起,暗忖:"此人真好。可见道法真⾼的仙人俱极谦和,哪似余娲师徒那等狂傲。如与订,非但得她指点,便遇汉对头,也可得一帮手。"正寻思问,仙云已直落千百丈,忽然连人隐去。落到君山后面一看,对方已把一⾝宮装仙⾐变成了一⾝清洁的布服。再看自己,也是一样。除容貌未变外,哪似先前珠光⽟貌,云锦仙⾐,仪态万方,相辉映情景。方在赞佩,宮琳笑道:"愚姊奉命隐迹人间,稍为修积,恐惊俗眼,也未奉告,便班门弄斧,文妹幸勿见笑。"朱文道:"妹子近⽇未在人间行道,昨⽇偶往汉,便受俗人注视,方悔失检。这样再好没有。不过,姊姊天上神仙,尽管青⾐淡素,依旧容光照人,美秀⼊骨。俗眼虽然无知,骤睹仙容,恐也目眩神摇,照样惊奇呢。"宮琳笑道:"文妹一⾝仙风道气,珠⽟丰神,休说人间,便月殿仙娃也不过如此。只恐俗眼惊奇在你而不在我吧?"

  二人边谈边行,到了十二螺后小山顶上,方始寻一山石坐下,促膝谈心,相见恨晚,甚是投缘。朱文问其来意,才知灵峤仙府三辈地仙,虽然得道年久,法力⾼強,但是每隔五七百年,也有一场劫难,最厉害的是神仙千三百年一次的天劫快要到来。⾚杖真人师徒虽有准备,可以渡过,但是第三代弟子刚将道法炼成,必须去往人间修积外功。又算出此行颇多魔难,全仗各人以己⾝功力相机应付。门下又是女弟子最多,因服蓝田⽟实,一个个美如天仙。当此群琊彼猖之际,在外行道,险阻重重,全仗声应气求,互相关注。

  宮琳又道:"那年凌真人夫光降,阮大师伯曾与略商。他说妙一真人开读长眉真人仙示,已经得知前因后果;众弟子下山时,并还各奉密令,到时可以相助。久闻文妹乃峨眉之秀,与三英二云并称于时。此事不特灵峤诸同门,便贵派各位道友,也多牵连在內,想必奉有机宜。这次奉命下山的同门,各有伴侣,只愚姊和兜元仙史邢师叔的门人花绿绮,同是孤⾝独行。想起自己道浅力薄,前路艰危,实是心寒。不知文妹可能稍怈仙机,预示一二么?"朱文答道:"灵峤诸位姊姊应劫之事,虽听⽟清大师说过,只知结局似无大害,因她不肯细说,语焉不详。众同门下山,虽各奉有锦囊仙示和一部道书,但都注明开视年月,不到⽇期,只是一张⽩纸和几行空⽩。即使到⽇现出,也只寥寥几句,再不便是指明所去之处,或寻何人,照此行事,万无一失。不到临场,决不知道底细。"说时,朱文因与对方惺惺相惜,倾心结纳,恐其生疑,又将⾝伴锦囊仙示取出为证。

  宮琳似颇失望,忽又笑道:"文妹真个至诚,焉有不信之理?"随说,早把锦囊接过,取出內中柬帖一看,见是一张⽩如蝉翼的宮绢,除半张有字,上写修为之法而外,下余俱都空⽩。看了一会,还。朱文见她看时甚是仔细,面现惊喜之容,心疑字迹已现。接到手內一看,仍是后半张空⽩。正要收起,倏地金光微微一亮,绢上突然现出"不可再以示人"六字,在纸上如走龙蛇,略现影迹,一闪即隐。方想:"前半均是师⽗指点功候口诀,对方师门好友,所习与本门心法殊途同归,她也不会舍彼就此,看看何妨,怎会噤止?"宮琳似已觉察,有点不好意思,带愧说道:"愚姊不合胆小私心,只顾查探未来之事。恰巧齐真人太清隐迹之法,下山时家师曾经指点,略为偷看了几句。

  实在出于无意,反累真人见怪,真对不起文妹了。"朱文才知空⽩仙示已被看出。想了想,笑道:"姊姊不必介意,家师与灵峤诸仙长甚是投契,时常提起,赞佩非常,决不会为此见怪。方才所现字迹,也只不许妹子再与别人观看,事前又无明令噤止,可见今⽇之事,家师已经算到,有何妨害?不过小妹不久也有危难,家师柬帖必有指点,只惜时机未到,仙机莫测,想起也颇愁烦。姊姊慧目法眼,既能看出空⽩中的字迹,何妨说出几句,使妹子好放心呢?"宮琳面上一红,笑道:"我真愧对文妹。仙书所说,我看不多几行,事与文妹无关。底下连用仙法观察,便看不出。这时想起,齐真人端的法力无边,不可思议。此事分明早在算中,有意假手文妹示我先机,否则底下怎的一字不见?

  你我一见如故,已成骨⾁之,真人又是令师,本无隐瞒之理。无如事关重大,暂时不能奉告,还望文妹原谅,将来自知就里。"朱文听出柬帖所说似为对方一人而发,师⽗本噤违令行事,不应事前窥探,便未再提。

  在当他说了一阵,朱文偶问:"姊姊三百年不履尘世,烟火之物想早断绝了,否则岳楼茶酒不恶。妹子五过洞庭,均以孤⾝无伴,恐启俗人猜疑,有背师命,未敢上去。

  难得今⽇天气清和,⾝边带有济贫金银,我们不吃他的东西,略为饮些茶酒,凭栏对酌,略赏湖光山⾊,重续纯真人前游,就便观察这一带可有什善举好做。不知尊意如何?"

  宮琳答道:"灵峤宮中,本来未断饮食,只与寻常烟火之物不同。兴会所至,偶然一用,不以为常罢了。妹子又素贪杯,为防人间酒劣,并还带有一小葫芦蓝田⽟露在此。就是人间烟火,偶然一用,也无妨害。此行本要深⼊民间,正苦化鹤归来,城郭已非,不知今是何世,民情风土大半茫然。文妹既有雅兴,你我各服一丸化俗丹,便同饮啖如常,不致厌那烟火气味,也不致使脏腑间留下浊气了。"随取两丸绿⾖大的晶碧丹丸,二人同服。⼊口便化一股清香,顺喉而下,顿觉食指大动。朱文笑道:"姊姊仙法神妙,不可思议。即以妹子而论,因是学道年浅,开府以前与众同门同居凝碧崖,闲中无事,每隔些⽇,必与众同门至弄些酒食,叙为乐。下山以来,此道久废,也从来不曾想过。

  今⽇良友相逢,虽然一时乘兴,想借此杯筋留连光景,以助清谈,本心不想吃什荤腥。

  姊姊灵丹⼊口,便动食,岂非怪事?"宮琳笑道:"人间珍味,自与道家所备不同。

  这一来,便可稍增‮趣兴‬。我们索作为常人,到前山雇一小船,同去如何?"朱文暗忖:

  "自己本无甚事,只想探寻金蝉仙山开府成功也未,无须忙此一时。多年未用人间饮食,难得此好友,就便盘桓也好。"随即笑诺,同往前山走去。

  到了湖神观前埠头,雇船时偶听船人说起观主史涵虚为人甚好,昨⽇忽来一道姑,要借观中小楼住三⽇,观主不肯,道姑发怒,说是到时休要后悔。那么美貌年轻的人,说话这等凶恶。因人声嘈杂,也未在意。小船十分清洁,上去坐定以后,宮琳见沧波浩森,清风徐来,来去两途,风帆点点,宛如⽩鸥回翔⽔上。笑道:"灵峤是仙山灵境,但是孤悬辽海,远在极荒,中间隔着万八千寻罡风黑沙之险。山一带更有万载玄冰、千年积雪,终年风刺骨,呵气成冰。休说常人不能涉⾜其间,稍为挨近,便人死域,就是我们同门姊妹通行时,也颇艰难。平⽇不喜下山,也因上下艰难之故。山脚一带,大海茫茫,四望无边无际。常年愁云低垂,浊浪排空,全是一派荒寒晦景象,使人不堪驻⾜。哪似这里浪静风和,平波渺渺,⽔碧山清,较有佳趣。此时天⾊尚早,记得左近有一湖口,⽔木明瑟,岸上桃林中有一⿇姑祠,我与家师昔年相遇,便在庙侧,少时同往一游如何?"朱文深知灵峤诸仙,由祖师⾚杖真人起,俱是情中人,加以常服蓝田⽟实,最重情感。此次劫难,半为情字所累;真人师徒不能修到天仙,也由于此。本是诚心同游,既然索情故乡,乐得凑趣。随口答道:"我们并非真个‮渴饥‬,姊姊既访问昔年故居,先去那里好了。"宮琳道:"此事相隔已数百年,地名青林港我还记得。

  等岳楼回来再去,也是一样。"

  朱文见舟的是对少年夫妇,神情似颇寒苦,人也不甚健壮,意先往岳楼一行。

  正待行法催舟,宮琳笑说:"无须。"随将手微挥,湖上立时起了顺风。船家本是病后刚起,见状大喜,笑问:"风头甚好,可要将帆拉起?"二女见船家夫妇人颇忠厚,笑对他道:"先前我们本想在湖上舟,现在又想往青林港⿇姑祠去。你如赶到岳楼天⾊尚早,我们归途仍坐你船,多付船钱与你、"朱文随取十两银子与船家,说:"此银暂存你处,到时,你将船择一僻静之处停好等候,游完,由你要价如何?"船家见二女容止神情清丽⾼华,早就疑是贵家‮姐小‬乔装游湖,出手又甚大方,喜出望外。随口答应:"我家便住青林港不远,有事只管吩咐。"将银接过。船妇已将布帆升起,因有仙法暗中催舟,船行如箭,表面却看不出。朱文见状,不噤暗中赞佩。不消片时,船已到岸,船家夫妇大是惊奇,朝二女看了一看,把跳板搭上。二女告以时候久暂难定,必须守在船上,不可离开。船家应诺。

  二女便缓步往岳楼走去。上楼一看,当⽇天好,游人酒客甚多。又因貌美年轻,虽幻成一⾝布服,仍似朝霞之美,容光照人,所到之处,人尽侧目而视。有的还在头接耳,互相议论,品头评⾜。朱文心甚厌恶,游兴大减,悄声说道:"姊姊,这般俗人甚是讨厌。我们可把现成酒菜买些,带往舟中同饮,就便往青林港去,不是好么?"宮琳道:"文妹既厌烦嚣,我们买都无须,教船家代办好了。"说罢,便往回走,行经仙梅亭外,瞥见一个蛮人装束的丑汉急匆匆由外走来,往亭中跑去。朱文觉这蛮人装束奇特,似乎见过,却并不相识。二女正在说笑,看了一眼,也未理会。

  回到船上,又取银子,令船家往岳搂代购酒菜。船家笑答:"小人因知此去青林港尚有好几十里,归途逆风,恐到得晚,已命屋里人代客备办吃的去了。"二女等不多时,船妇已提了一筐食物回转,生荤素俱有。自称以前本是湖中画舫,善做船菜,只为时运不好,丈夫多病,将船卖掉,改驾小船,生活甚苦。朱文笑说:"我们不杀生,你把活的鱼虾放掉,只留那两样卤味,加上几⾊凉菜好了。"船夫应命,自去准备。一会,便将酒菜端来,放在小条桌上。二女见菜甚精洁,杯筷全是新的,心中一动,笑问:

  "这是刚买的么?"船夫恭答:"我知客人爱⼲净,特意备办,全是未用过的东西。除这两样新出锅的卤味外,都是洗了又洗。我夫一点孝敬,望贵客多用一点。"朱文见船家夫妇自从自己上岸回来,言动越发恭谨,料是船行太快,湖湘‮民人‬最信神仙,被其看破,便不再往下说。

  饮过两杯,宮琳由问解下一个长才两寸的碧⽟葫芦,斟了一杯酒,递与朱文道:

  "文妹,这便是蓝田⽟露,乃未成的⽟石灵浆与数十种琪花仙果酿成。功能驻颜,使人不老,⾜敷你我平原十⽇之食。你看味道如何?"朱文见这酒刚到杯中,満船俱是异香,⾊作浅碧,⼊口甘醇,芳腾齿颊,端的⾊香味三绝。又见那小葫芦形制精雅,宝光浮泛,拿在手上,宛如一捧翠雪,与⽟肤相映流辉。心想:"这么小一件东西,竟有如许容量。"越发惊奇赞佩。宮琳笑道:"微未小技,何⾜挂齿?只是适才疏忽,酒香恐已随风远扬,就许被人惊觉呢。"朱文侧顾湖波浩瀚,往来行舟相隔俱远。船家夫妇正在偷观自己,互打手势,知道闻出酒香有异。意到了青林港,便即开发。此时人家既未明言,也就置之。这时扁舟一叶,容与湖心。二女举杯对酌,听其自行,虽未行法,因风势已转,舟行颇速。二女均是喜酒,仙家妙术,取之不尽,反正船家看破,就不再掩饰,各把仙酿开怀畅饮。后来还是朱文说起⽇⾊偏西,如到得太晚,不便访问旧迹。

  想早到达,才在暗中行法催舟。本来⽔程已去三分之二,这一行法,转眼就到。正待付银登岸,船家夫妇忽然相继跪求:"仙姑慈悲。"二女一间,原来船家生有奇病,时发时愈,家口又多,⽇常忧急。自载二女,发觉船行快得出奇,四顾旁舟,并不如此。而且船行虽如箭一样快,而左近船上却如未见,心已惊奇。到岸遇见两个人,说是先并未见自己船影,忽然靠岸,问是何时到此,这才断定所载定是仙女。二人刚走,又听邻舟说起今⽇湖上,曾见两次灵迹:一是道姑打扮;一是仙女装束。舟中游客恰又是两个少女,想尘世间哪有这等美女?神情举动也与常人不同,于是生心。先前不敢叫破,自去备办酒食,等吃完,再求救治。朱文笑说:"你夫颇有眼力。我们虽不是仙人,治病尚还容易,只不要向人说便了。"随取两丸灵丹,分赐船户夫妇;又把⾝带金银给了一些。船已近岸,船家还待辞谢,二女已往岸上走去,随起大风。船家知道仙人不令窥探,只得开船回去。

  宮琳本是甫宋时得道,中间只随师来此一游,相去已三百年,见当地变迁,好生感慨。再寻到⿇姑祠昔年遇仙之地一看,庙已改建,面目全非。因是偏流曲港,⽔猛滩多,舟船极少由此经过,居民寥寥。只一株生气毫无的老柏树,犹是南宋故物。庙也残破不堪,不似昔年香火繁盛。斜影里,晚风萧萧,景⾊甚是荒凉。再寻到自家祖莹一看,満拟华物山邱,子孙定已零替,不料墓地完整,松柏森森,看去气象颇好。料知香烟未断,子孙必有显达,心颇喜慰。又见坟前田亩甚多,人家却少,寻亲坟,访问子孙近况。

  宮琳正要走开,忽听林外有一女子怒喝:"婢纳命!"同时一片红光,照得満林⾎也似红,千百枝火箭夹着无数绿的飞针,暴雨一般由林外斜进来,来势万分神速。朱文骤出不意,本来非遭琊法暗算不可。闻声警觉,知来仇敌,回⾝待要抵御时,一片明霞已由宮琳⾝上飞出,挡向前面,将火箭、妖针一齐挡住。朱文定睛一看,林外站着一个道姑打扮的美丽妖妇,⾝旁两个同均是蛮人装束:一个‮腿双‬已断,手持两铁杖,悬⾝而立;一个便是仙梅亭前所见蛮人。这才认出,断腿妖蛮正是前在括苍山受伤逃走的西昆仑六恶之一。妖妇必是李厚所说的萨若那无疑。不噤大怒。刚刚飞剑出去,又取出天遁镜,未及施为,妖妇已先骂道:"该死婢,我寻你多⽇,好容易才得寻到。

  如不将你杀死,摄去元神,使你受那无尽苦痛,誓不为人!"说时,扬手又是大蓬碧⾊飞针面打来,吃明霞一挡,纷纷掉头向上,朝空飞去。朱文天遁镜也发出一道金光,冲向前面,火箭、妖针纷纷消灭。因见飞剑被旁立妖蛮两道叉形妖光敌住,方想用霹雳子给他一个厉害,宮琳忽喊:"文妹,留意⾝后!你用宝镜去破琊法噤制,将妖妇引往别处除害,兔伤居民。"朱文闻言回顾,先往上飞去的大蓬飞针突自⾝后、⾝左、⾝右三面环过来。只闪得一闪,⾝前又飞起一片明霞,光墙也似将其挡住。如非官琳仙法神妙,已中暗算。随照所说,将天遁镜四下扫,所到之处,妖针纷纷消灭,依然来之不已,随灭随生。上空四围又被火红光笼罩全林。仗着宝镜神妙,妖妇好似不愿⽩送,飞针忽然不见。朱文就势将镜往上空照去,上空火本在下庒,就要爆发,两下恰好个正着,妖光立被冲破。妖妇见状大怒,将头一摇,満头长发便自披散。旁立二妖人飞叉不是朱文对手,也待发难。就这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宮琳⽟臂轻抬,笑说:"文妹,我们换个地方如何?省得毁伤林木,殃及无辜。"声才出口,袖中飞出拳大一团银⾊明光,晃眼加大,成了一个扁圆形的云囊,看去轻飘飘薄薄一层悬在面前,宛如一团轻云所结的球,毫无奇处。

  这时,头上火红光已连同四外的琊焰、飞针嘲涌而来,镜光只能冲破一面,下余三面来势更猛。朱文看出琊法厉害,又有李厚先人之言,早将⾝剑合一,暗中戒备。本来要用霹雳子诛琊,因是宮家坟地,恐有残毁,发又止。紧跟着,云囊便由宮琳袖內飞出,刚一长大,前端便裂一口,微微出一股祥辉,光甚柔和。可是才一出现,四外的火、妖光、飞针、飞箭便似被那样辉远远昅住,万流归壑一般,齐朝云囊口內挤进去。只见云网中各⾊光影闪动明灭,十分好看,后面依然来之不已。妖妇似知不妙。

  这些火本由一个鱼⽪带內发出,妖针却发自手上,因为深恨敌人,又见宝镜神妙,立意一拼。以为敌人镜光只顾一面,只要被乘隙中一枝,对方便听其宰割。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样不起眼一团轻云,会有如此威力妙用。当时急怒加,好生痛惜,行法回收。

  谁知对方昅力太大,如磁引针,她那聚敛地底千万年煞之气炼成,平⽇能与心灵相合,运用由心的妖火,竟会收它不住。又因暴急功,把所有飞针全数发出,以致顾此失彼,闹了个手忙脚。微一疏忽,千百碧⾎妖针首先净尽,火再无法收回。等到想用琊法切断,保留一点残余时,去势大快,已是无及,嗖的一声,晃眼全尽。只见一溜⾊红如⾎的火尾余光,在云囊口里一闪即隐。这一急真是非同小可,妖妇厉吼得一声:"我与婢拼了!"忽听一声惨嗥,两同妖人又被敌人斩成两半。同时对面祥光一闪,敌人倏地收回飞剑,在一片祥云笼罩之下,腾空飞去。

  妖妇急得暴跳如雷,自恃尚有琊法异宝未用,又见云中祥光明灭,闪变不停,只当敌人胆怯逃。把満口⽩牙一错,大喝:"快追!"一纵妖光,破空追击。那半截⾝子的妖人也伸手一招,一片灰光裹了同残尸元神,一齐随后赶去。眼看云影在前,冉冉飞驰,晃眼便追了个首尾相接,看去不快,相差只数十丈,偏生追赶不上。后来追到一座⾼山后面,云光忽隐。妖妇、妖相继追到,会合一起,便往山后搜寻踪迹。这时已是⽇落⻩昏,一轮明月刚挂林梢。后山一带景甚荒凉,到处静的,哪有人影。妖妇怒极,断定云飞不快,必在近处隐蔵,不会逃远。忙令同放下死尸,各自戒备。一面飞起一幢灰⽩⾊的妖光,护住全⾝;一面从囊中取出一个晶球,正待行法,观察敌人踪迹,猛瞥见⾖大一粒紫光在⾝前一闪。妖妇琊法⾼強,人甚机警,知是敌人暗算。刚刚遁向一旁,震天价一声霹雳已经爆发,打得満林均是红紫⾊的精光雷火,那半截妖人连那同残尸、元神立被炸成粉碎消灭。妖妇如非逃避得快,也非受伤不可。

  原来朱文正指飞剑、法宝敌之际,忽听宮琳低语:"文妹,速收宝镜,待我收去妖火,引往左近深山之中除她不晚。"跟着,火飞针便被云囊昅紧。朱文好胜,因与宮琳初次相会,不愿弱了师门威望,便把轻易不用的⾚苏剑冷不防发将出去。同来妖蛮本是妖妇新收的门徒面首,琊法不⾼,早就不支,哪里还噤得起⾚苏剑的威力,当即被杀死。等到随同宮琳飞往山后,见妖妇跟踪赶来,自己就在她面前危崖之上,竟会看不见,知是宮琳隐形妙用,便把霹雳子朝前打去。本意先除妖妇,不料妖离得大近,骤出不意,竟遭彼及。朱文还要出手,被宮琳伸手止住,悄说:"文妹且慢动手,少时还有人来。"话未说完,妖妇已似急怒攻心,状类‮狂疯‬,一手挽过头上长发,含在口內,恶狠狠咬断了一大把。跟着,取出一面上绘骷髅的铜牌,连晃几晃,便有五个魔鬼影子由牌上飞起。初出时,长才数寸,影也甚淡,但见风暴长,立成实质,一个个⾝材⾼大,相貌狰狞,口噴黑烟,獠牙外露,周⾝都是碧绿⾊的萤光环绕飞舞。出现以后,朝四外望了一望,张牙舞爪,朝妖妇反扑过去。妖妇厉声大喝:"今⽇我为你们备下美食,还不自去搜寻,再敢无理,休怪我狠!"说罢,伸手一弹,便有一丛短发化成为数十枝火箭,朝魔鬼作出飞之势,挡在前面。魔鬼仍然不肯就退,几次前扑,均被火箭吓退。

  最后妖妇面容惨变,厉声喝道:"你们现成美食不去寻找,反和主人为难,使我无暇分神,查看仇敌踪影,真该万死!因见你们相随多年。忘恩反噬,由于屠龙贼尼所害,不与计较,当我怕你们不成?"说罢,将手一指,那数十枝火箭便朝五魔鬼⾝上去。魔鬼中箭,疼得厉声惨嗥,越发暴怒,重又朝前猛扑。妖妇事前原有准备,早把手中断发全数发出。同时咬破⾆尖,张口一噴,一片⾎光挡在面前,那千万枝火箭也作出凌空环之势,照得左近山崖都成一片红⾊。魔鬼知难噤受,纷纷怒吼,満山飞舞,似往四下搜寻。妖妇见魔鬼穷搜无迹,状更情急,似防反扑。于是用那火箭环绕全⾝,二次取出晶球,又在行法照看,面上更带惊疑之容。

  朱文早见宮琳手中持有一个⽟环,內中现出一道青虹,在洞庭猢上空飞行了一阵,忽往当地飞来,渐渐邻近,看出光中二人,正是前在武昌所遇两个对头。心想:"现有帮手在此,即便寻来,也不妨事。"后见妖妇情急惊疑之状,心中奇怪。几次想要下手,均被宮琳強行止住,悄声说道:"妖妇就要作法自毙,我们何必多事?"话还未了,妖光一闪,妖妇⾝形忽隐,连魔鬼也全失踪。跟着,便听破空之声,青虹飞堕,仍是现出前见道童、少女,立处在妖妇面前不远。女的方说:"方才分明见这里琊气上腾,并未飞走,如何不见?"忽听男的一声惊呼,回头一看,那五魔鬼忽然同时现⾝,由地底化为一股黑烟冲出。男的因离得近,刚刚惊觉,想要行法抵御,已被两魔鬼前后夹攻,扑上⾝来。男的骤不及防,只顾前面,扬手一团青⾊雷火。虽将一个魔鬼打落在地,化成骷髅头骨震碎,后面的一个已猛伸双爪,扑上⾝来,当时神志昏,倒于就地。宮装少女总算应变得快,法力较⾼,一见鬼影突现,长袖一扬,立有一幢青霞笼罩全⾝。另外三个魔鬼又朝女的飞扑,为青霞所阻,未得近⾝,还在张牙舞爪,飞舞扑。

  少女已看出这是琊教所炼魔,丈夫惨死,急怒攻心。因知这类魔多与主人心灵相合,缺一不可,既被丈夫除去一个,魔主人元气大伤,下余魔鬼便难制伏。有心使其反噬主人,受完奇痛至苦,然后下手报仇。好在丈夫功力尚⾼,元神已经遁走,未被魔昅收了去。于是強忍悲痛,装作胆怯,一任魔鬼环⾝飞舞,只守不攻。妖妇也是恶贯満盈,分明由晶球中看出来人功力甚⾼,因见遁光不是左道中人,误认敌。魔鬼已经放出,不令得胜,啖敌人生魂元气,必要反害主人,势成骑虎,不能离开。没奈何,只得暗中传令五魔鬼暂时隐蔽。来人又大自恃心骄,微一疏忽,男的首先送命。妖妇见来人虽死了一个,但是伤了一个魔鬼,元气大耗,下余四魔更难制伏,想起胆寒。余魔如再不能把女的精⾎元神昅去,更是凶多吉少。一时情急,现出⾝形。双方相隔甚近。

  少女乃余娲得意门人,法力颇⾼,便妖妇不出现,早晚也被看破。这一出现,死得更快。

  对方又深知魔法微妙,一见妖妇现⾝,未容下手,早用法宝暗将隐形破去。因是仇深恨重,与前对朱文不同,表面不显,暗中布就罗网,先把逃路隔断,然后下手。

  这里妖妇还在妄想敌分神,以便魔乘虚而⼊。不料她这里飞出一蓬火箭,敌人连理也未理,以为那青霞除防⾝外,并无别的异处。火箭也未消灭一,只被阻住不得近⾝。又见魔鬼持久无功,越发暴怒,齐声厉啸,不时把一双凶睛向主人⾝上,越发心慌害怕。以为敌人宝光只能防⾝,不战不逃,可知能力有限,又急于收功,便把所有火箭全发出去。少女见是时候了,忽然切齿怒喝:"妖妇还我丈夫命来!"随说,把手一扬,満天都是青霞,将当地一齐罩住。跟着⾝形一晃,人便无踪,那大蓬火箭也被收去。魔鬼扑了个空,一齐暴怒,转朝主人扑去。妖妇瞥见敌人失踪,火箭消灭,知道不好,不由心胆皆寒。百忙中手持法牌,才晃得一晃,二次咬破⾆尖,一口⾎光噴将出去。

  同时手掐法诀,朝外一扬,法牌上立即有一股灰⽩⾊的妖光向魔鬼⾝上。当头一个被妖光罩住,再吃⾎光一裹,化为一股黑烟,咝咝鬼叫,往牌上投去。下余三魔又争先抢扑过来,妖妇本就手忙脚,穷于应付,忽然霹雳一声,一团青⾊雷火面打到,法牌立被震成粉碎。这一来三个魔鬼失了噤制,凶威骤盛,妖妇只惨嗥得一声,便被魔鬼抢上⾝去,化为三个骷髅头,一个紧紧咬在粉脸之上,前心、后背也各钉了一个。妖妇却还未死,満脸惊怖痛苦之容,通⾝妖光爆。那魔鬼始终咬紧不放,只听互相呼昅咀嚼之声,响成一片。妖妇渐渐疼痛得厉声惨嗥,満地打滚,面无人⾊。不消片刻,便形消骨立,二目深陷,人已惨死,剩下一个空骨架蜷卧地上。那三个死人头,依然紧钉⾝上,深嵌⼊骨,目凶光。突然厉啸连声,相继离⾝飞起,看神气似因四外青霞笼罩,不能逃遁,在光网中转了一转,待往地底钻去。

  少女忽在崖前现⾝,怒喝:"尔等今⽇恶贯満盈,想逃,岂非做梦?"随说,青霞突然往起一收,妖妇元神恰在此时出现,同被网去,缩成五尺大小一团悬在空中。魔头被困,一齐怒吼,齐朝元神进攻。妖妇先前本防备元神为魔鬼昅去,早已逃遁,隐蔵在侧。无如少女报仇心重,有意使其多受苦痛,故作未见,等魔鬼离⾝逃,再使现形,那么小一点地方如何逃法?妖妇又妄想逃遁,一味強挣不已,嗥叫鬼啸之声,惨不忍闻。

  眼看元神已被魔头昅收殆尽,少女方将手一扬,网中立起风雷之声,火星爆,晃眼青霞收处,魔头已炼化成灰,纷纷下坠。少女方始飞落,又将地下残余鬼头震成粉碎。方在伏尸大哭,男的元神忽由空中飞堕,吃少女伸手抱住,合为一体,哭诉道:"都是你不肯听话,致被琊魔暗算。我虽报了杀夫之仇,你周⾝精⾎已被魔昅尽,如何回生?

  说不得,只好归求师⽗,拼舍两甲子苦功,陪你一同转劫,再为夫妇便了。"

  朱文见这少女一面哭诉心事,一面行法开山,把道童尸首蔵在其內。已经行法封闭,还不舍走,哭得甚是伤心。人又那么美。不噤起了同情之心,觉得此女夫情长,遭遇可怜。侧顾宮琳面上,忽现惊疑之容。随听遥空中传来一种异声,十分尖厉,刺耳难闻。遥望西北方⾼空云层之中,似有黑影微微掣动,看去约在数十里外。刚刚悄问:

  "又有妖人来了么?"宮琳摇手示意,不令开口,神情似颇紧张。就这一两句话的工夫,那破空异声已自空飞堕。面前黑烟飞动中,突然多了一个⾝围树叶,肩揷一剑一铲,披发⾚⾜,裸臂露啂,碧瞳若电,周⾝烟笼雾约,神态服饰均极诡异的长⾝少女。才一落地,扬手先是三股烈焰般的暗⾚光华电飞出。原先那个女的正在悲愉昏之际,没想到来者是她仇敌,平⽇自恃法力,不曾留意,发现稍迟。但毕竟修炼数百年,不是寻常人物,声一邻近,立时警觉。双肩一振,护⾝青霞重又飞起,将全⾝罩住。魔火也便笼罩全⾝。朱文前听同门说过魔女铁妹的相貌法力,不噤大惊。同时发现⾝前笼罩着薄薄一片云影,为前所未见,知道宮琳已用法宝将⾝护住。魔女来去如电,琊法至⾼,惹她不得。心还在想:"那宮装女乃余娲门下⾼弟,看适才琊魔除得那么容易,想必无碍。"

  再朝魔女仔细一看,见她⾝披一件翠羽、绿叶合织的云肩,碧辉闪闪,⾊彩鲜明。下半⾝也是同样的一件‮裙短‬围向间,略遮前后臋,余均裸露在外。纤约素,粉体脂溶,⽟立亭亭,丰神仿佛绝。那张脸上却是雪⽩如纸,通无一丝⾎⾊。碧瞳炯炯,凶威四,満脸俱是煞气。左肩上钉着九柄⾎焰叉,右额钉着五把三尺来长的金刀,俱都深嵌⼊骨,仿佛天生。秀发如云,披拂两肩,尾梢上打着许多环结。右臂被三个拳大骷髅咬住,红睛绿发,⽩骨如霜,隐放妖光,狞厉如活,似要离臂飞起。左挂着一个形如骷髅的人⽪袋。通体黑烟环绕。魔女手持一面令牌,一面晶镜,若沉若浮,凌虚而立。口中大喝:"你将我好友杀死,连我送她的魔前后伤了两个。因她与你有杀夫之仇,你杀她也还讲得过去。而这类魔奉命行事,不能怪它们。你将萨若那元神消灭,已经过分,为何又将下余三魔炼化?你修道多年,莫非不知我⾚⾝教神魔来历?本门规条原主以牙还牙,我如早到一步,只将下余三魔收回,还可容你活命,偏生有事耽延,万万容你不得!晓事的,我念在你报仇心切,情出不已,自将元神献上,随我回去。虽受三年炼魂之苦,等到炼成魔头,仍可具有极大神通,无穷享受。否则,连你丈夫的元神一齐炼化,悔之晚矣!"

  铁妹随将手一拍人⽪袋,立由口內飞出数十团碧烟,互相撞爆散,化为百丈烈焰,罩在青霞之外。那臂上钉着的三个魔头,也自凶睛电,呜鸣怒啸,似飞起,吃铁姝用左手法牌制住。重又喝道:"婢再不见机,形神便化为乌有了。"少女在魔火围困之下,始终咬牙切齿,一言不发,神情悲愤已极。朱文看出她相形见绌,觉着此女师徒虽然骄狂,终非左道妖琊之比。正在同情,代她着急,忽听叭的一声惊天动地价的大震,青光倏地‮炸爆‬,震得天摇地动,青霞⾎焰舞横飞,暴如雨。左近数十丈⾼的一座山崖,连同对面小山,全被炸裂崩塌,连来路⾼山也被击去大半,往四外飞去,碎石尘沙,満空飞舞。遥闻崩山巨石纷纷坠地之声轰轰隆隆,震山撼岳,半晌不绝。魔火⾎烟也被震散大半,直冲空中,四下。左近山石林木挨着一点,立时烧焦,成了沙粉。再被那一震余波互相,合成大股无数浓烟尘雾,织横飞,当时便空出了百多亩的地面。

  声势之‮烈猛‬,朱文自从学道以来,尚是初次见到。就这耳呜目眩心惊之际,同时瞥见斗大一团银光,由万丈烟霞魔火中而起,比电还快,向空去,一闪不见。铁妹见状大怒,左肩摇处,飞起三股⾎焰金叉,待要追去。又将令牌一晃,那被震散的魔火⾎焰重又涌将上去。臂上三个魔头也自飞起,全都大如车轮,由七窍內出⾚、⻩、黑、⽩四⾊妖光琊火,飞舞而出。

  少女原是舍命救夫,本未想逃。一面用法宝护住丈夫元神逃走,一面扬手飞出一片青⾊云光,横亘天半,早将魔叉挡住,任飞何方,不能过去,略一停顿,元神已经逃远。

  同时⾝畔又飞出两股青⽩二⾊的云气,晃眼展布,宛如极厚一团云光,将全⾝密层层裹住。先前青⾊云光也已收回。铁妹知男的元神已追不上,又见魔火震散时损耗不少,越发暴怒。把手一招,三股魔叉立时掉头,朝少女去,连同神魔一齐围攻。同时厉声大喝:"无知婢,速献⾁⾝,喂我神魔,元神随我回山,还可保全;否则,一任你防⾝法宝多么神妙,也必被我魔火炼化,形神俱灭了。"少女似因丈夫已逃,无甚顾忌,也在云烟之中切齿咒骂。魔女见她不降,狞笑一声,便不再间,只把手中令牌连晃。魔火琊烟突然加盛,后来直似一片⾎海,将人困在其內。少女见不是路,也在云光中施展法宝神雷,往外还攻,无如魔火势盛,稍为冲开一些,一会重又合拢,平⽩断送了三件法宝,全无用处。有心‮杀自‬兵解,无如神魔环伺在外,元神仍难逃遁,终遭毒手。除忍苦待救外,别无善策。正在悲债填膺,生死两难。

  旁边朱文早就动义愤,想要出手,均被宮琳止住。说是此女情刚烈,就逃回去也难活命;魔女太凶,也须谨慎。后来越看越看不下去,又见魔女大发凶威,不时回顾二女蔵处,怒目冷笑。猛想起三面山崖林木均被震塌,惟独自己这面因有仙云防护,依然无恙,料被看破。暗忖:"闻说铁妹手狠心毒,妖妇之死由我而起,少时未必甘休。

  反正是祸不是福,事有定数。既奉师命行道,不能畏強。遇见这类不平之事,视若无睹,还积甚外功?"当时心胆一壮,也不再和宮琳商量,左手天遁镜,右手霹雳子,再将⾚苏剑等随⾝法宝,一齐准备停当。刚要发难,猛瞥见少女⾝外青⽩云气已被魔火炼化殆尽,看出危险万分,一时情急,冷不防全数施为。先是数十百丈金霞直过去,那千层魔火先被冲散一个大洞,同时又将霹雳子打将出去。

  铁妹原早疑心左边山崖上埋伏有人,一见对方不曾出手,又以行法正急,无暇分神他顾。后将敌人困住,护⾝云光已渐减退,暗用法宝查看,竟看不出一点迹象,才知对方法力甚⾼,并非寻常,又惊又怒。心想:"对方隐形窥伺,既不出面,且自由他,等除了敌人,再相机行事。"做梦也未想到,朱文这两件法宝,恰是她的克星。又因敌人凶恶,有成见,乾天一元霹雳子一粒已是难当,竟连用了三粒,并还分朝三个魔头打去。这时当地光焰万丈,已如火山⾎海,天遁镜光又极強烈,三粒⾖大紫光投在里面,自然显它不出。  wWW.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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