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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大旗英雄传  作者:古龙 书号:1912  时间:2016/10/5  字数:10813 
上一章   第三六章 草原风云    下一章 ( → )
  大旗门潜伏的洞窟,显然十分深逢隐秘,但此刻这啸声远远自洞外传来,仍是震得人双耳聋。

  温黛黛暗骇忖道:“此人好深厚的內力!”

  这心念一起,立刻跟着又有个心念泛出,她立刻想起雷鞭老人那⽇在少林寺外震动山门的长啸声,当下忖道:“这莫非便是雷鞭老人?他一人在外面长啸,却又为的是什么?”

  究竟为的是什么:她立刻便有了答案。

  雷鞭老人长啸道:“躲在洞里的人,快出来吧!”

  众人俱是一惊,云翼霍然长⾝而起,反手一掌,便掴在铁青树脸上,铁青树又惊又骇,颤声道:“你…你老人家…”

  云翼怒道:“若非你怈露行蔵,他怎会知道咱们在这里?”

  铁青树骇得面如死灰,嘴启动,却说不出话。

  云翼厉声道:“三弟,家法处…”

  但他“处治”两字还未说出,洞外啸声又起。

  雷鞭长啸道:“你们还不出来么?…嘿嘿!老夫早已知道这草原中必定有人潜伏,你们躲也没有用的。”

  云九霄松了口气,叹道:“原来他并未发现我等行蔵,只是已有怀疑,原来他这呼啸声,只不过是虚声恫吓。”

  铁青树也不噤悄悄松了口气,垂下了头,云翼双拳紧握,木立当地,面上満是痛苦之⾊。

  温黛黛瞧他神情,暗叹忖道:“这老人已在后悔自己错打铁青树了,但他的脾气…唉,他宁可自己心头痛苦,也不会安慰别人,更不会认错的。”

  哪知云翼却颤抖着伸出手掌,轻抚着铁青树头顶。

  铁青树生于大旗门,长于大旗门,二十余年来,从未见过掌门人有如此举动,一时间反而吓呆了。

  他只当掌门人还是要责罚于他,⾝子不噤骇得簌簌发抖,但仍咬牙站在那里,绝对不敢闪避。

  云翼见了他如此模佯,神情更是惨然,长叹道:“孩子,莫要怕,我只是…唉!”

  他猛然一顿⾜,接道:“我已亏待了你兄长,本该好好待你才是,但…唉!我这脾气,竟是永远不能更改。”

  这样的话,也是铁青树从来未曾听到过的,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満面俱是惊喜茫之⾊。

  云翼口中竟已有泪光闪动,膛起伏不已,过了半晌,终于又道:“孩了,我错怪了你…你莫要恨我。”

  铁青树噗的跪到地上,嘶声道:“你老人家无论对孩儿怎样,都是应当的,你老人家何必说这样的话…但…但孩儿今⽇能听着你老人家这番活,便是立刻死了,也是…也是⾼兴的…”

  这剽悍精⼲的少年,本有着铁牛般拗強的脾气,然而他此刻说完了这番话,也己不噤泪流満面。

  云翼木立当地,老泪又何尝不是泫然落,云九霄捻额颔首,云婷婷仰视着她爹爹,那目光神情,正如仰视着天神一般。

  温黛黛眼瞧着这一幕充満感伤,也充満了柔情的画面,一时之间,心中也不知是悲?是喜、是甜?是苦?

  她暗中自语道:“变了、变了…这老人终于变了…但究竟是些什么原出,使这刚強的老人变的呢?”

  云翼缓缓道:“铁⾎大旗门,如今己只剩下我门四个人了,从现在起,到我死之⽇,我必要善待你们,只因…”

  他拧转头,闭起眼睛,息了半晌,勉強将那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忍了回去,方自黯然接道:“只因从今之后,我等的情况,已势必要比昔⽇更加艰苦,而你们所受的苦,本已够多了…”

  云九霄叹道:“大哥,你还是歇歇吧!”

  云翼惨笑道:“这些话我必定要说下去的。”

  云九霄垂首道:“但…但大哥不说,我们也知道。”

  云翼道:“你知道…唉!你可知道敌我双方之战,我等能战胜的机会还有多少?那几乎已接近绝望。”

  他语声突变昂,接道:“但我等却不能不战,明知不可为而为,正是我铁⾎大旗门弟子应有的豪气,我等四人…”

  温黛黛突然大声道:“我等五人。”

  云翼、云九霄、云婷婷、铁青树,齐都为之动容。

  云翼厉声道:“你怎能算是大旗门人?”

  温黛黛道:“我为云铮之,自是大旗门下,云铮生前未能力大旗门流⾎尽责,我自当为他挑起这担子。”

  云翼凝目瞧了她半晌,缓缓道:“你当真要如此?”

  温黛黛凄然一笑,道:“我若非要尽此心愿,早已随云铮于地下了!”说到这里,云婷婷、铁青树又已热泪盈眶。

  云翼神情亦已被动,道:“但我方才之言,你想必已知道,我铁⾎大旗门即将要遭受的艰苦,你可能忍受得了么?”

  温黛黛道:“若怕吃苦,我早就去死了。”

  云翼突然双目圆睁,厉叱道:“你当真有为大旗门效死之决心?”

  温黛黛道:“温黛黛生为大旗门人,死为大旗门鬼。”

  云翼道:“你可知本门铁⾎两字之意?”

  温黛黛怔了一怔,瞬即恍然,当下提起云婷婷跌落的那柄尖刀,一刀往自己肩头划落了下去。

  刀锋划处,鲜⾎涌出。

  温黛黛神⾊自若,连眉头都未皱一皱,大声道:“这便是铁⾎两字之意。”

  她话未说完,云婷婷已奔了过去,颤声道:“嫂子…你…你受苦了。”

  温黛黛凄然笑道:“能听到你唤我一声嫂子,吃些苦,又算得什么?”她温柔的检视着云婷婷前的伤口,云婷婷也检视着她的。

  两人的伤口都不重,但两人这一刀划下,却非但要有过人的勇气与决心,还得要有火热的情。

  云翼突然仰天狂笑,道:“好女子!好女子!唯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做我铁⾎大旗门的门人。如今本门凋落至斯,不想竟能遇着这样的女子。”

  温黛黛垂首道:“但孩儿昔⽇也曾犯下不少过错。”

  云翼道:“人非圣贤,焉能无过,往⽇的过错,你休要放在心上,只要从今而后,莫做出有背门规之事。”

  忽然间,那震耳的啸声竟又响起,而且似更近了。

  雷鞭老人道:“你们真的不肯出来,是么?好!老夫反正也不想在这草原中留下,待老夫数到四,你们若还不出来,老夫便将这一片草原烧了…老夫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是些什么样的人物?”

  他声音一顿,立刻雷震般大喝道:“一…”

  这草原被火一燃,必成燎原之势,那是谁也救它不得,更无人能在这草原中任何一处蔵⾝了。

  云九霄变⾊道:“不好,听此人声音有如雷鸣,內功想必已至绝顶,这样的人,说出话来,想必便做得出的。”

  温黛黛道:“你老人家莫非还不知他是谁么?”

  云九霄道:“我等在这草原中潜伏已有许久,直到昨夜,才在暗中窥得司徒笑等人也到了此间,却不知他们之中竟有如此⾼手,更不知此人是谁了?”

  温黛黛昅了口气,道:“他便是雷鞭老人。”

  云翼等四人⾝子齐齐为之一震。

  云九霄耸然变⾊道:“这些昔⽇本只是江湖传说中听到的人物,如今怎么竟俱都出现了,而且竟还与司徒笑等人一路?”

  温黛黛叹道:“此中因缘,说来话长,但孩儿却可断定,这些绝世⾼⼊,都多少与我大旗门之恩仇有些关系。”

  语声未了,喝声再响:“二…”

  云九霄垂首叹道:“雷鞭老人既已与司徒笑等人走在一路,我等更是绝无胜望,我等如何行止?但请大哥定夺。”

  云翼微一迟疑,一字字道:“冲…出…去!”

  短短三个字里,充満了悲愤凄凉之意。

  云九霄咬牙道:“与其等着被他火烧出去,倒的确不如现在就冲出去得好,纵是同样一死,也要死得壮烈。”

  云翼‮头摇‬笑道:“好!果然不愧是我的三弟。”

  温黛黛倒真未看出如此温良的云九霄竟也有如此壮烈的豪气,但见云九霄也正在瞧着她,叹息道:“只是…温…温姑娘,你方自投归本门,便遇着今⽇之事,你…你也未免太苦命了。”

  温黛黛道:“今⽇咱门也未必就定要战死。”

  云翼怒道:“若不战死,莫非归降不成?”

  温黛黛赶紧道:“孩儿并非此意,只因雷鞭老人此刻虽与司徒笑等人同在一起,但孩儿却有法子令他们分将开来。”

  云翼又惊又喜,道:“只要雷鞭老人置⾝事外,我等便可与司徒笑等人斗上一斗…但你究竟有何法子?”

  温黛黛还未答话,外面喝声已三响:“三…”

  云翼惊⾊道:“时已无多,你快说吧!”

  温黛黛道:“孩儿这法子,其中关系甚是复杂,一时间也说不清,但孩儿却深信必定是万万不会失手的。”

  云翼皱眉道:“我等又该如何行事?”

  温黛黛垂首道:“孩儿不敢说。”

  云翼怒道:“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温黛黛头垂得更低,道:“只要你老人家不声不响,无论孩儿说什么,做什么,你老人家都莫要有任何举动。”

  她话未说完,云翼果然已现怒容,厉声道:“如此说未,你莫非要我们做你的傀儡不成?”

  云九霄接口道:“这孩子我虽是初见,但我己瞧出她胆智俱都不在中棠之下,她既如此说法,其中想必自有缘故。”

  云翼嘶声道:“但…但我大旗门怎能…”

  云九霄长叹道:“只要能使我大旗门有复仇雪恨之一⽇,你我今⽇纵然受些委屈,也是值得的,何况这孩子已是本门‮弟子‬。”

  云翼默然半晌,狠然顿⾜道:“也好。”

  这两字才出口,洞外最后的喝声已起:“四…”

  温黛黛早已展动⾝形,飞也似的掠了出去。

  她道路不,一路上不知被石棱擦破了多少伤口,但她却丝毫也不觉疼痛,一口气奔出洞外,纵声大呼道:“我们出来了。”

  草浪起伏,四无边际,仍然瞧不见人影。

  但雷鞭老人的大笑之声已自传来:“好,果然出来了…嘿嘿,你们定要说这草原中无人,只是老夫疑神疑鬼,如今这出来的难道不是人么?”

  狂笑声中,一条人影自草巅飞掠而来。

  草长及人,这长草来梢是何等轻柔,在此等长草上飞掠,那当真与通常草上飞的轻功不可同⽇而语了。

  但这条人影飞行草上,却如履平地一般,温黛黛不用瞧清他面目,便知道雷鞭老人己亲⾝赶来了。

  雷鞭老人瞧见出来的竟是温黛黛时,却不噤大吃一惊,⾝子嗖的落了下来,失声大呼道:“原来是你!”

  温黛黛嫣然笑道:“你老人家还认得我?”

  雷鞭老人哈哈笑道:“你是老夫亲自选的媳妇,老夫怎会不认得你,但…但你明明在常舂岛,却又怎会跑到这里来了?”

  温黛黛垂首道:“不瞒你老人家说,常舂岛那种寂寞冷清的⽇子,我实在过不惯,是以就…就偷偷溜出来了。”

  雷鞭老人抨须笑道:“好!好!溜得好!”

  这时草浪中已又有人声传来。

  温黛黛眼波一转,道:“现在我有许多话要对你老人家说,但…但却不能被别的人听到,你老人家说怎么办呢?”

  雷鞭老人不等她说完,已厉叱道:“回去,回去等着。”

  草浪中果然有人应了一声,人声便已渐渐远去。

  他目光转向温黛黛,面上立又现出笑容,道:“你这孩子虽然对不住我老人家,但我老人家还是喜你的,只因我老人家看来看去,除了你外,世上实已再无人配做我的媳妇,只是…不知道你这丫头如今可是已回心转意了么?”

  温黛黛眼波流动道:“我若能做你老人家的媳妇,我自也⾼兴,却不知你老人家是否肯除去我的仇人,保护我的朋友?”

  雷鞭老人喜笑道:“自然如此,你若做了我家媳妇,你的仇人便是老夫的仇人,你的朋友也成了老夫的朋友。”

  说到这里,突然瞥见自洞中大步行出的云翼等人,面⾊立时改变,目光电,厉声道:“这些是什么人?”

  温黛黛微微笑道:“这些就是我的朋友。”

  雷鞭老人“哦”了一声,失笑道:“好丫头,原来后己说在前面了,既是你的朋友,老夫自不能难为他们…但他们也该前来参见于我才是。”

  他目光视着云翼,云翼目光也视着他…他目光虽较锐利,但云翼目中那一股威严肃杀之气,却更是难当!

  两个威猛的老人,面面相对,虽然一个华服锦袍,一个⾐衫破旧,但那股凌人的盛气,却是一般无二。

  只因两人俱是一派宗主的⾝份,都有着宁折不曲的刚強,两人目光相遇,似已磨擦出火花。

  雷鞭老人⾝形一闪,已到了云翼面前。

  他⾝法之快,端的令人吃惊,但云翼非但面⾊有如铁石般毫无变化,就连眼睛都未眨动一下。

  雷鞭老人厉声道:“叫你参见于我,你可听见?”

  云翼膛起伏,闭口不语。

  雷鞭老人怒道:“你这老儿莫非是聋子不成?”

  云翼突然暴喝一声,道:“老夫为何要参见于你?”

  这一声大喝,当真是声如雷霆,连雷鞭老人都不觉吃了一惊,瞬即然大怒,厉声道:“你若不肯参见,老夫便要你的好看。”

  他这一生之中,委实极少有人敢和他动手,只因别人纵然不知他的⾝份,也要被他气势所慑。

  何况,他那双闪闪生光的眼神,他那有如洪钟般的语声,便已告诉了别人他內力之深厚。

  哪知云翼又自暴喝一声:“好!”

  “好”字方出口,雷霆般一拳已自击出,这一拳招式并不奇特,掌风亦不惊人,但气概却是并世无俦。

  雷鞭老人又吃了一惊,急退三步,喝道:“好老儿,你竟敢胡出手,你可知老夫是谁?”

  云翼喝道:“你若非雷鞭,也不配老夫出手了。”

  这边他两人拳来语去,那边云九霄却不住以眼⾊向温黛黛示意,显然是要她将这两人劝阻。

  哪知温黛黛却有如未见,只是含笑旁观,云九霄又惊、又怒、又急、又不敢出手相助——云翼与人手时,即是死了也不肯要人相助的。

  云九霄却不知温黛黛早已摸透了雷鞭老人那吃硬不吃软的脾气,正是要云翼的刚強来折服于他。

  只因她深知云翼武功虽然不及雷鞭,但那一股刚猛強做的气概,却或许还在雷鞭老人之上。

  铁⾎大旗门的刚強,本是天下无双。

  云翼喝声出口,雷鞭老人果然纵声大笑起来,大旗门人本是热⾎奔腾,満心愤,此刻却不噤为之一怔。

  雷鞭已笑道:“常言道:雕鹰不与燕雀共飞,麒麟不与狐鼠同林,我家温黛黛的朋友,果然都是角⾊。

  他伸手一拍⽩云翼肩头,又道:“来来来,你我两个老头儿,今⽇倒得上一,且随我前去,痛痛快快的喝上几杯。”

  温黛黛心念一动,突然道:“你老人家可是有个酒葫芦?”

  雷鞭老人怔了一怔,道:“不错。”

  温黛黛道:“那葫芦此刻是否有酒?”

  雷鞭笑道:“若是无酒,老夫要个空葫芦作甚?”

  温黛黛道:“葫芦此刻在哪里?”

  雷鞭大笑道:“小丫头,你这话倒是越问越奇怪了,老夫既不能学那些娇情作态,自命风尘异人的老疯子们,终⽇将葫芦提在手上,自然只有将葫芦挂在壁上了,却不知你问这些,又为的是什么?”

  他虽然经世故,却实也猜不透温黛黛问话之意。

  温黛黛眨了眨眼睛,含笑不语。

  雷鞭老人奇道:“你若有话说,为何不说?”

  温黛黛道:“我的话此刻是不能说的。”

  雷鞭老人更奇道:“要等到何时?”

  温黛黛道:“要等到见着盛大娘时。”

  雷鞭老人‮头摇‬笑道:“这丫头之精灵占怪,有时连老夫都难免要上她的当,咱们且莫理她,且去痛饮三怀。”

  他又自一拍云翼肩头,转⾝大步而去,云翼瞧着他背影,迟疑半晌,终于亦自大步相随。

  这两人不但⾝材相仿,气势相当,情本也有许多相似之处,两人若是惺惺相惜,倾盖论文,亦非奇事。

  只是雷鞭老人夭矫袱横,笑做江湖,他既未将天下人瞧在眼里举止自较洒脫,自较不羁。

  而云翼颠沛流离,忍辱负重,一⾝担当着铁⾎大旗门之安危存亡,一⾝担当着数十年连绵不绝的⾎海深仇。

  在如此情况下,他看来自是満面秋霜,不苟言笑。

  一行人,自大草原中斜穿而过,草浪深深,不见人踪。

  但雷鞭老人却突然停下脚步,倾耳倾听,他面⾊亦已突然沉下似是又听得什么异常的响动。

  温黛黛暗笑道:“这儿哪里有人,只怕连鬼都没有一个,难怪别人要说他终⽇疑神疑鬼了。”一念至此,忍不住脫口道:“你老…”

  但她话未说出,嘴已被雷鞭老人掩住。

  老人在她耳畔道:“那边有人在鬼鬼祟祟的,不知说些什么,咱们且去瞧瞧。”

  他施展的正是江湖秘技传音⼊密之术,除了温黛黛外,谁也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但这时众人耳畔也响起他传音的语声说道:“众位且在此静候,勿言勿动,老夫与她去去就来。”

  这细如游丝般的语声,竟能使云翼等四人每一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云翼、云九霄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在心中暗赞道:“果然好功夫,果然名下无虚,但四下既无人影,亦无响动,他突然带温黛黛走了,是为什么?”

  温黛黛亦在心中暗道:“那边哪有什么人说话,你老人家只怕听错了,咱们不去也罢!”但她嘴被掩住,话自无法说出。

  也就在这时,她⾝子竟腾云驾雾般离地而起,只两闪又落⼊草丛,但却己远离云翼等十余丈。

  雷鞭老人⾝形起落,绝无丝毫声息发出,温黛黛正在暗中惊服他轻功之佳妙,耳畔却已听得左方有轻微人语。

  雷鞭老人竟未听错,这里果然有人在鬼鬼祟祟的说话,这轻微得有如虫鸣般的语声,他相隔二十余丈竟已听到。

  温黛黛更是惊服,又是猜疑:“这是谁在说话?莫非司徒笑等人,也在密商着什么诡计,他若也邀约黑星天来陷害盛大娘,那就更妙

  雷鞭老人面⾊凝重,己在倾听,但温黛黛却只能听得些模糊的语声,本无法听出字句。

  她着急之中,灵机一动,当下将耳朵紧贴在地上,恰巧那边两人也是伏在地上说话,她便听了个仔细。

  只听一人道:“到了此等隐秘之处,纵有人,你我也可惊觉,但兄台还要伏在地上说话,兄台也未免太谨慎了。”

  听他语声,此人想必是个少年,但温黛黛却从未听过他的声音,也猜不出他究竟是谁?

  又听另一人道:“龙兄有所不知,家⽗耳目之灵敏,敢夸是天下无双,你我只要稍有大意,他纵在数十丈外,也立时便会发觉的。”

  这语声⼊耳,当真要是大大出了温黛黛意外,她实未想到在这里窃窃私语的,居然会是雷鞭老人之子。

  他又有何秘密?为何要偷偷在这里话话?还要瞒着他爹爹,这姓龙的少年,又是何许人物?

  姓龙少年已问道:“兄台要向小弟说的,莫非不能被令尊大人得知?”

  雷鞭之子道:“正是不能让家⽗知道。”

  温黛黛偷眼一瞧,雷鞭老人眉宇间已现怒容。

  她心中虽然好奇,却又不噤为这少年担心,只因这少年对她和云挣,都有过一番相助之情。

  龙姓少年已叹道:“小弟虽不知兄台有些什么事要瞒住令尊,但只要小弟能对兄台有效力之处,小弟绝不推诿。”

  雷鞭之子道:“小弟只不过要问兄台一件事。”

  龙姓少年显然有些惊奇,道:“什么事?”

  雷鞭之子轻叹道:“这件事小弟积存在心中已有数年之久,当真是令小弟寝食难安,而小弟又无法以自⾝之力解决。”

  龙姓少年道:“兄台但说无妨。”

  雷鞭之子道:“彩虹七剑,近年名声流传极广,而墨龙蓝凤侠踪更是遍于四海,是以小弟想向兄台打听个人。”

  温黛黛这才知道这龙姓少年乃是彩虹七剑中的人物——这少年正是墨龙剑客龙坚石。

  龙坚石道:“不知兄台要打听的是什么人?”

  雷鞭之子道:“此人是个女子,乃是小弟之总角之,但这数年以来,小弟竟得不到有关她的丝毫消息。”

  龙坚石奇道:“她既是兄台好友,兄台怎会不知她下落?”

  雷鞭之子叹道:“不瞒兄台说,她与小弟本有婚姻之约,怎奈…唉!她⺟亲却与家⽗素来不睦,是以…”

  龙坚石道:“是以便将婚事拦阻,是么?”

  雷鞭之子道:“正是如此,是以她忿然之下,竟一怒出走了,唉!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出走时竟未通知我一声,这几年也未曾给我捎封信来,唉…她子是那么刚強,这几年江湖中,必定吃尽了苦了。”

  低沉的语声中,充満了款款深情。

  温黛黛暗道:“难怪他不肯娶我,原来他早已有了意中人,只是…那女子却未免有负于他,非但不告而别,也不肯与他稍通音讯,而他…他心里虽然伤心、失望、着急,却丝毫没有埋怨那女子,反而只是为她担心,如此看来,他原来也是个痴情人…”也是个痴情人。”

  一念至此,她不噤对这雷鞭之子生出了无限的怜悯与同情,也不觉将自己情怀触动,想到他终算还是有个可以思念的人,而自己却如孤魂野鬼一般,连个可以思念的人都没有了。

  龙坚石似也听得颇为感伤,默然半晌,方自缓缓道:“不知那位姑娘姓什么?”

  雷鞭之子道:“她便是烟雨花二娘之女。”

  龙坚石失声道:“原来竟是烟雨花二娘之女!”

  雷鞭之子道:“不错,不知兄台近年来可曾在江湖中听见过她的名字?”

  龙坚石道:“未曾听过。”

  语声微顿,又道:“她既是花二娘之女,又是兄台的知心人,那武功人品,自是可想而知,这样的少女若是在江湖走动,不出两个月,声名便该震动四方,但小弟既未听人说起这名字,只怕她已…”

  雷鞭之子截口道:“以她的情,万万不会在深山巨泽之中潜伏得下去的,小弟与她相多年,这点已可断定,只是她纵在江湖行走,也必定改变了姓名,她…她…她既已出走,自然不愿被花二娘再找回去。”

  龙坚石叹道:“若已改变姓名,就难找了。”

  雷鞭之子道:“但兄台不妨仔细想想,近几年来,江湖中可曾出现过一个词⾊冷傲,武功绝⾼,又喜着绿⾐的少女?”

  龙坚石寻思半晌,道:“不曾。”

  雷鞭之子失望的叹息一声,道:“小弟终年追随家⽗,心里虽然着急,也不能出去寻找于她,但望兄台⽇后行走江湖时,为小弟留意留意,小弟委实感不尽…唉!小弟虽有幸⾝为雷鞭之子,但…但也因如此,便连个朋友也难结的到了…”

  一种寂寞萧索之意,溢然流露出言辞之间。

  温黛黛心头却突然为之一动,突然想起了自己那⽇在铁匠村里遇着的那若桃李,冷若冰霜的柳荷⾐。

  她大喜暗道:“柳荷⾐岂非既美又冷傲,岂非武功绝⾼,岂非喜着绿⾐、她…她莫非便是花灵铃的化⾝么?”

  但闻龙坚石慨然道:“兄台之托付,小弟必不敢忘。”

  雷鞭之子道:“小弟先此谢过,兄台,若是…”

  雷鞭老人突然沉声道:“你还未说完么?”

  草丛中那两人,这一惊显然非同小可,两人俱都从地上跳了起来,雷鞭之子语声惊惶道:“是…是爹爹么?”

  雷鞭老人厉声道:“还问什么?还不过来!”

  草浪突分,龙坚石与雷鞭之子垂首走了出来,温黛黛心房怦怦跳动,更是为这两人担心。

  雷鞭老人凝目瞧着他爱子,只是缓缓道:“你还在想着她?”

  雷鞭之子垂首道:“爹爹明鉴。”

  雷鞭老人道:“她对你不告而别,这数年来片纸只字也不给你,花二娘更是将你视为蛇蝎,但你还在想她?”

  雷鞭之子咬了咬牙,垂首道:“是。”

  雷鞭老人突然狂笑起来,道:“好,雷小雕呀雷小雕,不想你倒真是个货真价实不折不扣的多情种子,我倒对你佩服得很。”

  温黛黛已听出这老人狂笑声中的愤之意,那雷鞭之子雷小雕,头垂得更低,更是不敢说话。

  雷鞭老人笑声突然顿住,大喝道:“还不跪下!”

  雷小雕扑的跪了下来,龙坚石只好陪他。

  雷鞭指着温黛黛道:“你可瞧见了她么?”

  雷小雕道:“瞧见了,孩儿正在奇怪…”

  雷鞭道:“你奇怪什么?记着,她已是你子,从今以后,你只许想她,除她之外,别人谁也不准想!”

  雷小雕变⾊道:“但她的…她的云…”

  雷鞭大喝道:“云什么?别的人与你何⼲?站起来,随我走,再说一个字,打断你的腿!”

  转⾝大步而去。

  雷小雕却还跪着,竟似还想说什么,但温黛黛却拉了拉他⾐襟,向他使了个眼⾊,雷小雕一怔,终于站起。

  温黛黛侧着头,举起手,作出摇铃的模样,又指着自己,点了点头,雷小雕大喜,温黛黛却已一笑而去了。  WwW.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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