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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大旗英雄传  作者:古龙 书号:1912  时间:2016/10/5  字数:12490 
上一章   第一七章 履上足如霜    下一章 ( → )
  过了半晌,山峰下方传来一阵缥缈的乐声。

  乐声清悦流畅,绝无丝毫愁苦之音,月下赏花,樽前对美,人世间种种赏心乐事,都仿佛是这乐声寄意所在。

  众人虽然各有心事,但听得如此乐声,亦觉怀一畅。

  等到乐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时,这夜雨空山,仿佛也变成了明月香花的良辰美景。

  这时,乐声中又传来一阵阵樱咛娇笑,驾声燕语。

  六七个锦⾐少女,撑着湘妃竹伞,奏着青萧⽟笛,一面嘻笑,一面吹奏,飘飘然走了上来。

  她们⾝上穿的是宽敞舒适的短衫,下面未着长裙,只穿着窄窄的锦脚齐半胫,裎裸了半段精致莹⽩的小腿,下面⽩⾜如霜,无鞋无袜,却穿着对颜⾊与⾐衫相配的木屐,乐声清柔,笑语如莺,人面更有胜花娇,带着种懒散而飘逸的韵致,直让人不得不联想到李⽩的诗句:“展上⾜如霜,不着鸦头袜”

  她们中间,是一张形如滑竿抬轿的锦榻,上面有流苏锦盖,显然是为了要蔽掩风雨。

  四个同样装束的少女,嘻笑着,悠闲的抬着锦榻,似是未用半分气力,榻上却是位少见的异人。

  他穿着件宽大的⿇⾐,头上无冠,面如満月,乍见仿佛是斜坐在榻上,仔细一看,双⾜却又都踏着地。

  原来那锦榻竟然有名无实,只是个架子,他看来虽似被人抬着,其实却是在自己行走,是以少女们才抬得那么轻松愉快,而他自己,更是満面笑容,有如团团的大腹贾模样,只是额角⾼阔,双眉斜飞,再加上那双含蕴着精光的风口,便使他平添许多睿智⾼华之概。众人虽然都已久闯江湖,见多识广,但瞧见这一行人物,仍不觉看得目定口呆,充満惊异。

  柴扉中一声娇笑,道:“你果然来了。”

  ⿇⾐客哈哈笑道:“见到夫人灵奴传书,在下怎敢不连夜赶来。”大步走向柴扉,对众人望也未望一眼。

  那些轻盈的少女轻笑着跟了过去。此时乐声己停,一个红⾐美妇怀抱着那⽩猫嫔奴,娇笑着走了出来。

  ⿇⾐客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忽然长叹道:“想不到三天不见,竟有如隔了十多年一般,看未当真是一是不见,如隔三秋了。”

  嫔娇笑道:“什么三天,咱们真的已有十多年不见了呀!”

  ⿇⾐客抬手眼睛,‮头摇‬道:“不对不对,若是真有十多年来见,为何你的模样还是丝毫未变呢?”

  嫔咯咯娇笑道:“你这张嘴呀,死人都要被你说话的。”

  两人旁若无人相对大笑,真的像是把别人都当作死人似的。

  嫔道:“这许多年,你可曾找过我?”

  ⿇⾐客道:“找得鞋底也不知磨穿多少双了。”

  嫔含笑望着他,幽幽道:“既然找过,那么,现在你为什么不问问我,这些年来究竟过得怎么样了?”

  ⿇⾐客笑道:“今⽇既已见到你,我便已心満意⾜,过去了的事,还问它作甚,要问的只是以后的事了。”

  嫔嫣然一笑,道:“我要你来接我,就是要瞧瞧你可曾变了心,你若变心,就不会来我了,是么?”

  ⿇⾐客道:“我若不来接你,你就不来找我,是么?”

  嫔嫣然点了点头。⿇⾐客大笑道:“幸好我还未曾变心。”

  嫔秋波四转,娇笑道:“你心虽未变,人却变了,昔⽇你最讲排场,最喜打扮,如今却变的马虎了。”

  ⿇⾐客大笑道:“不错,三十岁以前,我不但自己穿得整整齐齐,更要她们打扮得整整齐齐,但三十以后么…”

  他目光在少女们⾝上一转,接着笑道:“我才知道人绝不能作⾐衫的奴隶,什么穿得舒服,就穿什么。”

  嫔眨了眨眼睛,笑道:“这也罢了,我且问你,你这张抬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像只无底船似的。”

  ⿇⾐客又自大笑道:“这个更有道理了,试想我坐在榻上,她们在下抬着,口中虽不言,心里自不舒服,她们不舒服,我又有何乐趣,如今这般么…哈哈,我还是可以领略美人抬轿的意趣,她们也觉有趣,自也不会怨我,于是彼此都觉⾼兴,岂非比那时一人独乐妙得多了。”

  这一番言论当真是别人闻所未闻,但却别有哲理。

  嫔‮头摇‬轻轻叹息了一声,又复笑道:“隔了这许多年,你虽然还是喜享受,但意境却的确⾼得多了。”

  众人见了这奇人奇行,听到这奇文妙论,实已被此人气概所慑,一时间都几乎忘了自⾝的处境。

  司徒笑更知此人武功深不可测,只望他接了那红⾐美妇后,两人快快去吧,免得误了自己之事。

  哪知这⿇⾐客此刻已回过头,目光这才在众人面前打量一遍,见了铁中棠时,又多瞧了两眼。

  铁中棠卓立在雨中,満⾝⽔,心头更是忧虑愁苦,但种种原因,却都掩不住他那种天生的轩昂气概。

  那些轻盈少女,见到他那雕塑般的轮廓面容,更不噤暗中指点,附耳轻笑,频频向他抛去多情的秋波。

  ⿇⾐客回首道:“这些人可是你的朋友?”

  嫔银铃般一笑,道:“只有你那些小妹妹看中的少年我认得,你看他可算是第几等人才?”

  ⿇⾐客大笑道:“能被这些丫头看中的人,自然是不错的了,只可惜有些愁眉苦脸,气量仿佛狭了些。”铁中棠望着他淡淡一笑,也不想置答,⿇⾐客便不再望第二人一眼,忽然飘⾝掠出了那锦榻,抱拳笑道:“夫人请上轿!”他肩不动,袖不抬,⾝子便已掠出,轻功之妙,当真其深难测。

  嫔娇笑道:“哟,这样的轿子,我可不愿坐。”

  ⿇⾐客大笑道:“你怎么也变俗了,这样的轿子,平⽇你还坐不到哩!”

  嫔皱眉一笑,终于走了过去。

  司徒笑只当他们已要走了,不噤暗中松了口气。

  哪知⿇⾐客大袖飘飘,竟转⾝走到那云梯单架下,仰面笑问道:“⾼处多风雨,⾐单可胜寒?”

  ⽔灵光轻叹一声,曼声低昑:“⾼处不胜寒,君子意如何?”

  ⿇⾐客仰面大笑道:“我本怜香惜⽟人,可怜⾼处多风雨,姑娘呀姑娘,你可愿重回人间?”

  司徒笑忽然大喝道:“她不愿下来!”

  ⿇⾐客笑嘻嘻瞧了他一眼,道:“你怎知道?”

  司徒笑抱拳道:“前辈气宇⾼华,想必非是红尘中人,又何必多管人间闲事,晚辈等就此恭送前辈下山。”

  ⿇⾐客笑道:“这两句恭维话,说的果然不错,教人听来实在受用得很,好,你放下她来,咱们就走了。”

  司徒笑呆了呆,变⾊道:“前辈为何要放她下来?”

  ⿇⾐客还未答话,嫔己娇笑接口道:“你又犯了老⽑病了,瞧见漂亮的女孩子,就想带回家去,是么?”

  ⿇⾐客大笑道:“到底只有你是我的知心人,我见了如此才女,怎忍心留她在江湖受苦?自然要带回去的。”

  这话一说将出来,众人不噤大惊。

  司徒笑见他面⽩无须,⾝材矮胖,说话带着一团和气,武功偏又深不可测,一时间也不敢将恼怒现于词⾊,拉了黑星天、⽩星武等人到一旁窃窃私议,铁中棠本最惊怒,但转念忖道:“此人若不出手,灵光今⽇怎能下云梯,无论如何,也等他先救下灵光后再想办法。”

  一念至此,抬头向⽔灵光使了个眼⾊,⽔灵光也正在望着他,此刻天⾊虽黯,但两人目光却如电光火石,一触之下,便已心意相通,嫔怀抱着⽩猫,笑盈盈的望着他两人也不说话,那些轻盈少女一个个低头瞧着自己的如霜⽩⾜,看模样竟似有些吃醋了。

  司徒笑等人聚首商议了一阵,⻩冠、碧月两人,离得远些,并未说话,只有那金刚韦驮骆不群声音最大。

  此人⾝⾼体壮,站在那里比别人都⾼了一头,瞧他満面俱是怒容,不住说道:“谁怕,谁怕他!”

  司徒笑轻轻嘘了一声,忽然转首走了回来,向⿇⾐客道:“在下等若不肯放她,前辈又当如何?”

  ⿇⾐客一直负手含笑,此刻仍然笑道:“那就不妙了。”

  这几个字说得虽仍似轻描淡写,用的气力却己不大相同,但听他一个字一个字说来,中气竟充沛之极。

  他语气虽然冲谦带笑,但声音远远传送出去,每个字都震起了山⾕回鸣,夜风萧萧中,听来更是令人心惊。

  司徒笑等人面⾊都大变,他六人中倒有三人心计深沉,此刻互相打了个眼⾊,司徒笑抱拳道:“这女子对在下等关系颇为重大,而且还牵连甚众,在下等纵然肯让前辈将她带走,⽇后别人间将起来,在下等却不好待。”他打了个哈哈,接道:“在下等连前辈大名都不知道。”

  嫔忽然截口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你想问出他的姓名后,能惹就惹,不能惹再作打算,是么?”

  司徒笑故作未闻,目光只是望着⿇⾐客,⿇⾐客微微笑道:“我若不愿说出姓名,又当如何?”

  司徒笑陪笑道:“那么,就请前辈暂候数⽇,等在下邀齐同伴,让他们瞧瞧前辈风采,那时前辈再将这女子带去,别人也无话了。”他暗道只要今⽇能以⽔灵光要胁住铁中棠,⽇后便将⽔灵光送走,又有何妨?

  嫔咯咯笑道:“好个缓兵之计,想约了帮手再打么?”

  ⿇⾐客亦自指着司徒笑大笑道:“想不到中原武林,竟有你这洋聪明的人物,我这次出山,倒开了眼了。”

  司徒笑道:“不敢,不知前辈究竟意下如何?”

  ⿇⾐客笑道:“我生平行事,从不強人所难,今⽇若是硬要将那位姑娘带走,未免也大扫了各位颜面。”

  铁中棠双眉一皱,司徒笑等人却不噤喜笑颜开,司徒笑抱拳道:“前辈当真是通达事理,晚辈钦佩已极。”

  ⿇⾐客缓缓笑道:“所以…”众人一听他还有下文,俱都不再说话,他缓缓又接道:“所以,在下今⽇必定要使各位心甘悄愿的将那位姑娘送到在下手里…”话未说完,司徒笑等人又变了颜⾊,嫔笑得有如花枝招展,黑、⽩双星对望了一眼,⽩星武悄悄伸出手掌,在骆不群⾝上一拍。

  他两人知道今⽇之事,定已无法善了,但自己又不敢妄动,便先鼓动这金刚韦驮去试试此人武功究竟多深。

  那金刚韦驮骆不群心耝猛,本已气得吹须瞪眼,此刻又有了镖主授意,哪里还忍耐得往,当下厉喝一声,道:“要咱们将这‮姐小‬甘心送你,你这是做梦!”迈开大步,窜上前去,铁塔般站到⿇⾐客⾝前,两只蒲扇般的掌虚空一扬,大喝道:“来未来,有种的先接咱家两手!”

  铁中棠见他双掌一捏一放,双臂骨节便已格格作响,知道此人外门功夫必有了极深的火候。

  ⿇⾐客笑道:“浑小子,你也配与我动手么?”

  骆不群怒道:“放庇,你若怕了,就乖乖…”

  ⿇⾐客淡淡笑道:“也罢,我一招之內,若是不能将你仰天摔个筋斗,便算我输了,如何?”

  这两人一个黝黑耝壮,筋骨強健,一个却是⽩臼胖胖,手⾜细嫰,一个说话有如洪钟巨响,一个却是轻言笑语。

  两两相较之下,那⿇⾐客气势实在己弱了许多,若是普通之人,必当⿇⾐客万万不是金刚韦驮的对手。

  司徒笑等人虽已看出这⿇⾐客武功不凡,但金刚韦驮走南闯北,也不是庸手,而且他人虽鲁莽,临敌经验却不弱。

  这⿇⾐客武功纵然胜他多多,但要想在一招內将将他仰面摔个筋斗,实是难如登天,司徒笑等人见他竟然发下如此狂言,不噤俱都大喜,黑星天生怕骆不群多话,一步窜了出去,笑道:“前辈这话,莫非是说着玩玩的么?”

  ⿇⾐客笑道:“谁跟你说着玩玩。”

  黑星天道:“既是如此,前辈输了又当如何?”

  ⿇⾐客笑道:“若是输了,我便爬着下山。”

  金刚韦驮骆不群早已气得暴跳如雷,此刻大怒喝道:“我若是输了,不但爬着下山,还要向你叩八个响头。”

  ⿇⾐客淡淡笑道:“只怕那时你已磕不动了。”

  黑星天満心喜,笑道:“骆兄莫要说了,还不快快领教前辈⾼招,但骆兄只要发一招就罢,切莫多事斗。”

  ⿇⾐客微微拢了拢⾐袖,淡淡笑道:“来吧!”他⾜下不丁不八,亦来运劲调息,一副満不在乎的神情。

  金刚韦驮骆不群虽然満面怒容,但心头也不敢大意,闷“哼”一声,以拳录,‮腿双‬微曲,扎下了马步。

  这扎马一式,本是武家中最基本的功夫。尤其外门武功,对此更是讲究,骆个群三十年武功火候,此刻马步扎下了,便是一、二十条壮汉也休想将他推动一步,只见他‮腹小‬一一缩,双⾜俱已嵌⼊土中,心下暗暗忖道:“胖小子,倒要看你怎样将咱家仰天摔个筋斗。”

  铁中棠瞧他下盘功夫竟如此扎实,也不噤暗中吃惊,再也想不出这⿇⾐客怎能将他摔个筋斗”

  骆不群暴喝一声,双拳突然振起,拳风虎虎,一招泰山庒顶,向⿇⾐客录头击下。

  此招虽然耝浅,但亦是基本拳势,骆不群早已练的得心应乎,闭起眼睛,都可接着使出数步后着。

  何况他⾝⾼体壮,这一招使出,当真是名副其实,端的有如泰山当头庒下一般,势不可挡。

  众人见他在这种情况下如此发招。不噤俱都称赞不已。

  瞧那⿇⾐客,含笑卓立,竞仍不避不闪,骆不群暗喜忖道:“你纵以內力反,也摔不倒我。”

  双⾜加劲,双拳直击而下“砰”的一声,骆不群一双铁拳便着着实实击在⿇⾐客肩上。

  他竟然丝毫未以內力反,骆不群的⾝子仍铁塔般立在地上,而⿇⾐客的⾝子,却被这一拳打得钉子般直没人土里,宛如被铁锤敲上的木椿一般,众人又惊又喜,骆不群更惊得呆了,只见⿇⾐客下半⾝俱已没人土中,突然哈哈一笑,道:“躺下吧!”闪电般伸出双手,他⾝子本矮,此刻双手恰巧握住了骆不群的⾜踝,一提一抖,骆不群正在拼命稳住下盘,做梦也未想到对方这一招竟是在这种部位使将出来,此刻哪里还闪避得开,只觉双⾜一阵其痛澈骨,惊呼一声,果然被抛得掠飞数尺,仰天跌倒。

  众人瞧得口定口呆,连惊呼都发不出来。

  ⿇代客长夭一声,轻轻跃了出来,地上却已多了个土坑,他以⾎⾁之⾝,竟能铁钉般没⼊坚实的土地中,这种武功实是骇人听闻之事,众人若非亲眼听见,说什么也不会相信的。

  ⿇⾐客拂⾐道:“你还磕得动头么?”

  骆下群大喝一声,要待跃起,岂知这一跌得十分厉害,全⾝酸痛,方自跃起一半,重又跌落。

  ⽩星武轻叹一声,伸手扶起了他,骆不群瞧了瞧黑⽩两人,又瞧了瞧⿇⾐客,突然伏在⽩星武肩上痛哭起来。

  司徒笑瞧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客笑道:“各位还有谁来试试?”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答话。

  ⿇⾐客仰大笑道:“各位既然都无异议,我便不客气了。”转首道:“徒儿们,去将那位姑娘救下来。”

  那些轻盈少女悄悄撇了撇嘴,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肯先去动手,嫔咯咯笑道:“你们若要跟着他,就先要学会不吃醋,否则气也要气死了。”

  轻盈少女们“噗哧”一笑,终于推推拉拉走了过来。

  ⿇⾐客瞧着嫔笑道:“世上的女子若都似你,我便真的没有烦恼了。”

  司徒笑等人眼睁睁的瞧着那些少女走向云梯,谁也无计可施的当儿,忽然间,只听云梯上喝道:“且慢。”

  抬头望去,那沈杏⽩不知何时已上了云梯‮端顶‬,众人心惊于那⿇⾐客的武功,谁也没有瞧见他的行动。

  他有手勾着云梯‮端顶‬,左掌却按在⽔灵光头顶百会⽳上,口中嘻嘻笑道:“谁若再走上一步,我这只手掌便要拍下,那时前辈便只能带个冷冰冰的死美人儿回去了,只怕也没有什么意思吧!”

  那百会⽳正是全⾝经脉中最弱之一环,纵被常人打了一拳,亦将受伤,何况沈杏⽩这种⾝手,一掌击下,自是没命的了。

  ⿇⾐客果然不敢令人再进,挥手喝退了少女,仰面道:“你是谁?要怎样!”铁中棠更是情急,紧紧捏住了双拳。

  沈杏⽩缓缓道:“在下只是个无名晚辈,此刻亦别无所求,只求我下去后,前辈与那些姑娘们莫要动我一丝毫发。”

  ⿇⾐客听他所求之事,竟是这般容易,不暇思索,立刻应声道:“好,我答应你,带她下来吧!”

  黑、⽩等人对沈杏⽩自大为称赞,只当他要好生借此要胁要胁。此刻听了这话,不噤又是气恼,又是失望。

  ⽩星武忍不住绕到钱大河⾝后,向他悄悄打着手式。

  哪知沈杏⽩却只作未见,随手点了⽔灵光⽳道,‮开解‬她绳索,道:“闪开!”挟起她肢,一跃而下。

  ⽔灵光绳索被解,仍是不能动弹,只是痴痴的瞧着铁中棠,眼波中不知含蕴着多少言语,淮也描述不出。

  铁中棠瞧得肝肠断,此刻若是换了云铮等动之人,定必不顾一切扑将上去。

  但铁中棠却自知以自己一人之力,动手非但尤济⼲事,反而可能伤了⽔灵光命,咬紧牙关,忍住不动。

  ⿇⾐客哈哈一笑,大摇大摆走了过去。

  沈杏⽩笑道:“前辈请…”将⽔灵光推了过来。

  ⿇⾐客轻轻扶起她肩头,笑道:“好孩子,你虽然无求于我,但我也不会亏负了你的。”

  沈杏⽩躬⾝道:“多谢前辈。”忽然又按口笑道:“⽔姑娘秀外慧中,实在无愧为人间仙子,只可惜…”摇了‮头摇‬,住口个语。

  ⿇⾐客道:“只可惜什么?”

  沈杏⽩笑道:“只可惜她方才已被在下強喂下一些毒药,若无解药相救,二个时辰中便要七窍流⾎而比了。”

  ⿇⾐客大怒道:“你…你…解药在哪里?”

  沈杏⽩道:“就在晚辈⾝上。”

  ⿇⾐客厉声道:“拿来!”手掌疾伸,向沈杏⽩抓去。

  沈杏⽩微退几步,嘻嘻笑道:“前辈方才已答应不动晚辈一丝毫发,此划难道就忘了么?”

  ⿇⾐客呆了一呆,缩回手掌,黑、司徒笑等人却人是惊喜,暗暗忖道:“想不到这孩子竟有如此机智。”

  沈杏⽩面带得⾊,微微笑道:“在下武功虽不及前辈。但所用的这毒药,却是三十六种药草配合而成,人所难解。”

  ⿇⾐客垂下手掌,沉声道:“你要怎么样?”

  沈杏⽩笑道:“前辈若不愿带个死尸回去,就将她回在下,否则…否则就请前辈答应在下三个条件。”

  ⿇⾐客道:“放庇,咱家怎肯受胁于你!”

  沈杏⽩微微笑道:“自然自然,前辈怎会受胁于我,只可惜这位姑娘花容月貌,窈窕动人…”

  ⿇⾐容忍不住转目望去,⾝侧的人儿,面靥虽苍⽩全无⾎⾊,但秀眉明眸,纤一握,娇弱的⾝子在风中微微颤抖,当真是貌比花娇,楚楚动人,比之嫔的媚,另是一番风味,他阅人虽多,却也从未见过如此清丽绝俗的女子,不由长叹一声,道:“什么条件,你说吧!”

  沈杏⽩得意一笑,转⾝面对黑星天,躬⾝道:“弟了不敢檀专,这第一个条件,请师⽗定夺。”

  黑星天笑道:“好孩子。”目光转处,沉昑半晌,侧首道:“司徒兄

  司徒笑早已等着说话,立刻应声笑道:“在下等只求前辈赐我等一件信物,我等若有急难时,持此信物往求前辈,前辈定要拔刀相助。”铁中棠心头一凛,知道他要借这⿇⾐客的武功、来对付大旗门。而大旗门中虽然⾼手济济,却未见有人能是这⿇⾐客的敌手。

  ⿇⾐客“哼”了一声,道:“第二件是什么?”

  沈杏⽩道:“这毒药毒繁复,必须在一年中每隔十⽇连续服用三十六次解药,方能将毒完全解除。”

  他语声微顿,笑道:“是以前辈必须将在下带回前辈的居处,好教晚辈一面学习前辈的武功,一面解她之毒。”

  ⿇⾐客怒道:“好,你居然还想学我的武功。”瞧了⽔灵光一眼。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道:“第三件呢?”

  沈杏⽩目光四处一溜转,缓步走向铁中棠,微微笑道:“这第三件么,便是请前辈将此人制服,他…”

  铁中棠突然双掌齐出,直击而出,掌势快快如闪电,上切沈杏⽩咽喉.下击沈杏⽩腹。

  沈杏⽩大惊侧⾝,惶声呼道:“前辈你答应…”

  铁中棠厉声道:“前辈应诺之言,并未包括不许我动手!”

  ⿇⾐客大喜道:“哈哈!不错!”

  黑、⽩两人面⾊齐变,才待抢步而出。

  铁中棠掌势不停,口中大声喝道:“前辈也未答应不向别人出手,请前辈阻住别人,等在下夺得解药!”

  ⿇⾐客大笑道:“不错!”面⾊一沉,厉声道:“谁若敢妄自出手,便莫怪咱家手下无情了!”

  黑、⽩两人心头一寒,齐齐顿住了脚步。

  ⿇⾐客挥手道:“看住他们,不准他们妄动。”

  轻盈少女笑应一声,一排挡在黑、⽩等人⾝前,但许多道⽔淋淋的秋波,却都悄悄在铁中棠⾝上飘来飘去。

  铁中棠掌势有如疾风之下的漫天飞花,缤纷错落,招式虽不奇诡,但出手之快,端的是令人目不暇接。

  沈杏⽩武功本非他的对手,何况更早已对他存有畏惧之心,情怯胆寒之下,不出十个照面,便已无回手之力。

  ⿇⾐客微微笑道:“好快的出手!”

  嫔笑道:“比你少年时如何?”

  ⿇⾐客微微一笑,闭口不答,但见铁中棠招式越来越快,沈杏⽩己是手忙脚,満面大汗。

  司徒笑等人又惊又怒,黑星天连连顿⾜,⽩星武却已悄悄探手⼊怀,捏了把暗器在手。

  他既有三手侠之称,暗器功夫,自是⾼人一等。

  十余年前,两河镖局中人大会张家口献艺较技,⽩星武在众目睽睽之下,连发三种暗器,打灭了堂前十一盏明灯,百位武林豪杰,竟未有一人看出他是如何出手的,是以群豪方以三手侠之名相赠,此刻他见到事态紧急,便待以此妙手暗器先废了铁中棠再说。

  哪知他暗器方自捏在手中,鼻端突然飘来一阵温香。

  一个红衫绿的轻盈少女半个⾝子已偎⼊他怀里,甜甜娇笑道:“你掏出些什么东西,让我瞧瞧好么?”

  ⽩星武大惊忖道:“这女子好厉害的眼力!”口中支吾着道:“没…没什么!”手腕一缩,便待将暗器蔵回去。

  红衫女子娇笑道:“好小气,瞧瞧都不行么?”玫瑰般的笑靥几乎已贴到他面颊之上,香气更是人。

  ⽩星武只觉心神一,手腕已被那少女五只舂葱般的纤纤⽟指捏住,腕间立觉一阵剧痛,手掌再也拿捏不住。

  但闻一连串“叮叮”轻响,亮闪闪的暗器,俱都自袖中落了下来,洒遍一地,红衫少女轻笑道:“哎哟,这可玩不得的。”脚尖一扫,将暗器俱都扫在一边,朝⽩星武皱了皱鼻子,吐了吐⾆头,手肘尖在⽩星武间一撞,⽩星武只觉半⾝⿇木,良久都动弹不得。

  众人见那⿇⾐客一个侍姬少女已有如此机智武功,心头更是骇异,哪里还敢妄自出手!

  这时铁中棠已攻出十余招之多,沈杏⽩在他掌风中左冲右突,一心想冲⼊黑、⽩等人⾝侧。

  怎奈铁中棠掌影连绵,已将他围得风雨不透。

  司徒笑等人前次见他,还似无此等能手,不想隔未多久,这少年武功竟又精进了许多。

  他几人自不知铁中棠在那沼泽密窟中又得了他亡⽗所遗的武功秘笈,心头都不噤大是惊奇。

  忽然间,铁中棠一掌斜袭而去,直抓沈杏⽩腕脉。

  这一招平易简单,并无奇诡变化,但沈杏⽩竟闪避不开,手腕虽缩回,时间曲池⽳却被对方扣住。

  沈杏⽩大惊之下“霸王卸甲”“力转乾坤”“反金丝”一连施出数招,要想挥脫铁中棠的掌握。

  但铁中棠手掌却已似黏在他臂肘之上,他哪里还挥得开,一连变了数招,⻩⾖般大小的汗珠直流下面颊。

  铁中棠冷笑道:“我是什么人你可知道么?”

  沈杏⽩颤声道:“知道…”铁中棠突然伸手捏住他下颚。

  原来铁中棠故意要他说出这“知道”两字,只因“道”字乃是个开口音,沈杏⽩嘴方张开,便被铁中棠捏住。

  铁中棠右手闪电般缩回袖中摸出块黑药,塞⼊沈杏⽩嘴里,左手往上轻轻一托。

  但闻“咕嘟”一声,沈杏⽩已将那块药呑了下去。

  铁中棠哈哈笑道:“你可知道呑下的是什么?”

  沈杏⽩只觉喉间还存着有一股奇异的腥臭之气,心念转处,大惊失⾊,颤声道:“莫…莫非是毒药?”

  铁中棠笑道:“不错,你可想要解药?”

  沈杏⽩呆了一呆,嫔与少女倒已咯咯大笑起来,⿇⾐客笑道:“妙极妙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真是杰作!”

  铁中棠笑道:“但我这毒药,却更是厉害,一个时辰之中,毒便要发作,周⾝溃烂,受尽‮磨折‬而死。”

  沈杏⽩脸⾊发⽩,‮腿双‬发软,横地倒了下去,颤抖着⾝子自怀中掏出个瓶子道:“这…这就是⽔姑娘的解…解药!”

  铁中棠道:“你可是要和我换你的解药么?”

  沈杏⽩连连点头,嘴里也说不出话来,铁中棠道:“就只这一瓶么?”

  沈杏⽩爬起来,道:“小的哪有三十六种药草合成的毒药?方才只是说着玩的,那只是平常毒药,解药也只一种。”

  铁中棠冷冷笑道:“真的么?”

  沈杏⽩道:“真…真的,若有半字虚言,天诛地灭。”

  嫔摇着头叹道:“好好一个少年,竟如此怕死,唉,可惜!”

  沈杏⽩充耳不闻。双乎将瓶子捧上,铁中棠冷笑着接了过来,沈杏⽩却大声道:“小人的…的解药…”

  铁中棠面⾊一沉,道:“什么解药,哪里有解药!”

  沈杏⽩心胆皆丧,噗通又倒了下去,呼道:“铁兄,你…”

  铁中棠冷笑道:“你唤我什么?”

  沈杏⽩哭丧着脸道:“铁…铁大叔,铁老伯,求你老人家发发好心,将解药赐下来吧!”

  铁中棠道:“你下次还敢害人么?”

  沈杏⽩顿首道:“小人下次再也不敢了。”

  铁中棠凝目瞧了他两眼,突然仰夭大笑道:“蠢才,哪有什么,方才你呑下的,不过是块金创药而已。”

  沈杏⽩一呆。少女们倒笑得花枝颤,连⾜下的木屐都在地上踢得“踢踢跳跳”的直响。

  铁中棠笑道:“若不如此,你怎肯乖乖拿出解药来,但金创药从来只是外敷,无人尝过,你口福总算不浅。”

  沈杏⽩目瞪口呆,哭笑不得,哪里还能说话。

  笑声中,黑、⽩等人却是人人面⾊如上,司徙笑轻轻一跺⾜,抱拳想说什么,但终于只是长叹道:“走吧!”

  ⿇⾐客道:“不错,你们早该走了。”

  司徙笑狠狠瞪了铁中棠两眼,黑星天恨声道:“总有一⽇…”咬一咬牙,与⽩星武三人转⾝大步奔去。

  ⻩冠剑客亦自瞪着铁中棠道:“彩虹群剑,改⽇必定再来领教。”

  铁叶棠道:“好说好说。”

  碧月剑侠方自笑眯眯瞧了他一眼,也被钱大河拉走了。

  沈杏⽩这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站起,惶声呼道:“师⽗,等我一等…”踉踉跄跄奔了过去。

  一行人来得威风,走得狼狈,晃眼间便走得⼲⼲净净。

  強敌既去,铁中棠手持解药,精神不觉大振,暗道:“以这⿇⾐客的⾝份,想来不会对我用強,解药在我手里,他想必也不会将⽔灵光带走的。”満心畅间,突听⿇⾐客笑道:“小伙子,你还不来求我?”

  铁中棠呆了一呆,大奇忖道:“本该你来求我,为何却要我去求你?”口中呐呐道:“求…求什么?”

  ⿇⾐客道:“求我将解药让她服下呀!否则,我将她带走后;她若是毒发而死,你岂非也要伤心而死?”

  铁中棠大惊道:“这…这…”

  ⿇⾐客仰天大笑,得意已极,道:“我是定必要将她带走的,解药拿不拿来:都由得你了。”

  ⽔灵光面⾊苍⽩,⾝子也摇摇坠。

  铁中棠更是惊怒集,心痛如绞。

  嫔姗姗走了过来,轻叹道:“把解药拿给他吧!”

  铁中棠道:“但…但…”

  嫔道:“唉,傻孩子,你若是对她生死漠不关心,他自要来求你。但你对她生死太关心了,他就自然要你求他了。”

  铁中棠黯然寻思半晌,知道她所言非虚,只因他宁可眼见⽔灵光离他而去,也不能眼见⽔灵光中毒无救。

  对于无法挽救之事,他绝不拖延哆嗦,一念至此,他立刻将解药送将过去,⿇⾐客接过笑道:“果然是聪明人。”

  ⽔灵光満面泪痕,颤声道:“你…你…”

  铁中棠咬紧牙关,道:“你等着我,我死也要将你救回!”简简单单几个字,却远胜过千言万语。

  ⽔灵光道:“我死也等着你。”

  她虽已泣不成声,但这句话却说得截钉断铁。

  ⿇⾐客大笑道:“小伙子,莫要等了,她此刻虽说得如此⼲脆,但以要随我三五⽇便定会将你忘怀了。”

  铁中棠霍然转过⾝子,不去理他。

  嫔走过来说:“他还在那茅屋里,虽已受伤,但却不致有命之忧,你好生照顾着他吧!”

  铁中棠茫然点了点头,只听⾝后履声踢达,⽔灵光轻轻啜泣,⿇⾐客柔声安慰,但渐去渐远。

  他本应跟随而去,但想到艾天蝠为他受伤之事,心上不再迟疑,咬一咬牙,如飞向茅屋奔去。  wWW.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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