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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午夜吉他 作者:严沁 | 书号:25690 时间:2017/6/21 字数:24452 |
上一章 第六章 下一章 ( → ) | |
之颖陪着打扮整齐的慧玲和玫瑰到以凌和以哲的盲哑学校去。 昨⽇的好天气被乌云遮盖了,没有下雨,却是比下雨更闷人的翳。之颖最不喜这种天气,她说这是不热不冷的温呑⽔、半吊子。一大早,她就到丁家客厅坐着,她天真的怕慧玲变卦,不肯去学校。 慧玲在替玫瑰换⾐服的时候,之颖看见爱莲从小径前匆匆走过,一袭浅蓝⾊⾐裙,穿在她⾝上特别雅致。虽是匆匆一瞥,看得出她神情有显著的不同,那份从深心底发出的喜悦,若非爱情,怎能如此甜美?之颖心中起了一阵轻微的涟漪,她觉得有点忌妒…是忌妒吗?或是其它一种她说不出的感觉? 爱莲的影子消失在小径上。之颖刚转回头,听见一阵喧嚣的摩托车声。立奥的影子马上浮上心头,是他吗?神通广大的他已知道薇亚昨夜回来了?她朝窗外望去,立奥穿著全黑的紧⾝⾐,摩托车在施家别墅门口绕一个圈,一秒钟也不停留的一个大转弯飞驶而去。 他来做什幺?威示?示警?之颖连招呼他的机会都没有,来去只是几秒钟,实在太快了。他像在玩命一样! 施家大门虚掩着的,他为什幺不进去,怕阿保?不可能,他连命都不在乎,怕什幺阿保?他是不是…有点不正常?他说过不会那幺轻易放过施薇亚,他该不是在进行什幺狂疯的计划吧! 之颖胡思想一阵,无端端的替这一对曾是情人的,担心起来,她不愿其中任何一个被伤害,他们都是她的朋友啊!人人都该有好收场、好归宿,尤其在这动不安的时代里的年轻人,他们得到的远不如上一辈的多,他们该有更多一点的幸福,对吗? 慧玲牵着玫瑰出来,她好沉默、好严肃也好紧张。玫瑰还是那副在妈妈面前怯生生的模样,只是一对星辰般的眸子,不断偷偷探向之颖。 “可以去了,是吗?”之颖收摄心神。 慧玲点点头,却没有移动。 “我有个条件,”她一本正经的说:“带玫瑰去那个…学校,你们不能強迫我做什幺,一切由我作主。” “当然!”之颖握住玫瑰另一只手。她觉得会有些希望,慧玲没有再说集中营。 学校是集中营?天下没有比这更荒谬的想法了! 她们沿着小径走上公路,就这幺慢慢的走向以哲的学校。天气还是那幺沉,就像慧玲与她之间的气氛,她们一句话也不说,本不像朋友! 站在以哲的学校门口,慧玲驻住了脚,本已绷得紧紧的肌⾁,突然起了一阵挛痉,眼中露出了恐惧。 “就…是这里?”她努力在平静自己。 “恩!以哲在二楼,我们上去!”之颖抱起玫瑰,不由分说的径自走进去。 她听见慧玲跟来的声音,慧玲不会任她抱去玫瑰的。 大花圃旁边站着以哲,他算是在上班吧?依然穿得那幺随便,一件运动衫,一条牛仔,他这个医生! “我们来了!”之颖孩子气的奔过去。 以哲接过她怀里的玫瑰,着慧玲打招呼。慧玲的态度出乎意料之外的坏,她紧张的一把抢回玫瑰。 “别动玫瑰,我们只是来参观的!”她目光人。 以哲也不以为怪,微笑着带她们走上走廊。是上课时间,每间教室有十几个孩子,小的和小的一起,大的和大的—起。有的孩子在玩积木,有的在看书,都很安静…或者是他们不会讲话。保健室里有几个在接受治疗的孩子,以凌和几个教师模样的人都在忙。后面的场上有一群在玩耍的小朋友,旁边有护士在看守着。 “丁太太,玫瑰若是送来此地,会和每一个小朋友一样的快乐,”以赵篇始游说:“他们虽然都是有缺陷的,送到这儿来才有希望,才能得到适当的教导和治疗!” “不,不,不!”慧玲双手掩住脸,神经质的哭起来。“不能送来,不能…” 慧玲放开了玫瑰,玫瑰羡慕又好奇的走向那些秋千、滑梯和跷跷板,看见别的孩子玩得那幺⾼兴,她強烈的希望去试试。 “慧玲,别紧张,”之颖扯一扯她的手。“以哲只是建议,你自己做决定!” 慧玲本没听见之颖的话,她己发现小玫瑰离开了她⾝边,走向孩子群。她大叫一声,整个人像箭般的出去,像一头顽固的老鹰般扑向玫瑰,玫瑰听不见背后有声音,依然慢慢的往前走。她已碰到秋千架,她眼中出奇异的光彩,她的小脸儿展开无琊的欣微笑,她以为她已得到所羡慕、所向往的一切。慧玲扑到她⾝上,一把抱住她,硬生生的把她从秋千架边捉回来。眼中的光彩消失,无琊的欣消失,她的脸儿变得和翳的天⾊一样! “你们骗不了我,你们的诡计不能得逞,我不会把玫瑰给你们!”慧玲指着以哲,一边退一边说:“你们只是外表好看的集中营,我知道,你们绝对逃不过我的眼睛。我们要走了,不许阻拦,不许追,我们现在就走…” “慧玲!你做什幺!”之颖吃惊的叫,她疯了吗? “你!还有你!”慧玲转向之颖。“你一天到晚在玫瑰⾝上打主意,你究竟是什幺居心?送她来集中营对你有什幺好处?你说,你说!” “这不是集中营,是学校…”之颖着急的解释。 “是集中营!”慧玲的语气肯定得惊人。“是集中营,你们在骗我,你们在骗我!” “丁太太,不论是不是集中营,如果能医好玫瑰,你该给玫瑰一个机会,一个能听能讲的机会,她是你的女儿!”以哲十分稳定的说。 “不,不能!”慧玲戒惧的直向校门口退去。“不能!你们会把玫瑰关在铁笼里,你们会害死她…” “慧玲…”之颖叫着,抢着向前。 慧玲尖叫一声,抱起玫瑰转⾝就跑,跑得又快又急,一下子就冲出校园。之颖还想追,以哲叫住了她。 “算了,由她去!”以哲深思的说:“我认为是丁太太本⾝有⽑病,或者我们该改变方法?” “说对了!”以凌不知何时站在走廊上。“要先纠正那位丁太太的不正常,才有机会医治玫瑰!” 之颖看看以凌,招招手,很随便的“嗨”了一声。她觉得好失望,慧玲古怪得出奇,只不过一间盲哑学校,谁都不会感到害怕,偏偏她恐惧成那样! “你以为她怎幺不正常?”以哲问以凌。 “以前可能受过某方面的刺,”以凌平静的分析。“慢慢探究,慢慢开解,之颖,以哲要靠你帮助,加上他的耐心才有希望成功!” “我能帮什幺?”之颖叹口气。“她以为我要抢玫瑰!” “和不正常的人也斗气?”以凌潇洒一笑,转⾝而去。 “怎幺样?连一次挫折也经不起?”他摩抚了一下她的头。“读书时候做实验,我曾连错七次也不灰心!” “好吧!”她歪着头想一想。“等你想好改用什幺方法时再通知我吧!” “现在呢?”他凝望着她。 “别妄想我会逃学,”之颖双手叉。“下午有课,现在回去看看施薇亚!” 说完就走,却被以哲一把捉住。 “晚上我若去小径,还被吗?”他眼中隐有笑意。 “为什幺问,谁会赶你走?”她睁大眼睛。 “那幺…晚上我来,你等我!”他放开她。 “来吧!我唱《夜午吉他》给你听!”她⾼⾼兴兴的走了,她还是没明⽩他的心意。 几时她才能明⽩呢?他得更多一些耐心呢! 之颖回到家中,看见慧玲已紧闭了门窗,一副极不、闭关自守的模样。她摇头摇,不是全世界的人都像自己一样正常,是吧! 锁好家门,她奔跑着去施家。施家已经不再关紧大门,她径自走进去,在门房处遇着神⾊苦恼的阿保。 “阿保,施薇亚在吗?” “不在!”阿保说:“你找她有事!” “我昨夜碰到她和潘定邦回来,看看她,”之颖四周望望,没人,庒低声音说:“刚才我看见李立奥!” “我听见车声,追出去已看不见,”阿保苦恼的就是这件事吧!“姐小结了婚他还什幺?” “谁知道!”之颖耸耸肩,不想跟他再谈。“施薇亚什幺时候回来?” “下午或晚上!”阿保说。 “我晚上再来!”之颖挥挥手,退了出去。 是施薇亚结了婚变大胆的吗?或是她本不知道立奥还不死心?她这幺跑出去,正面碰见立奥委会怎样?之颖真的担心…哎!她也的确太多事了一点,是吗?可是一个人的个与生俱来,叫她怎幺改? 一个人闷在家好无聊,不如早点去学校。她自己弄好午餐吃了,匆匆赶去上课。下了脚踏车,换了去木栅的公路车,她又有些懊恼了,以前在学校总有韦皓陪她,从来没有尝过寂寞的滋味,现在韦皓有了爱莲,她可真是孤单了,她…也是没办法的事,韦皓喜爱莲嘛! —连两节“际国形势”课,说来令人沉痛。这个时代,连国与国之间都变成那幺势利,那幺卑鄙,为了自己的利益,说出卖就出卖,真气死人!报上最近总有一句什幺“弱国无外”既然无外了,她还读什幺外系?有些事情就是这幺矛盾的!像联合国这个懦弱无能的组织,口口声声维护世界和平,主持世界正义,偏偏做出来的事,件件令人心冷。选出个中立国的宇谭做秘书长,此人年年拿各国付出会费中的⾼薪,偏偏可恶之极。不会费达十年的苏联和法国竟大发谬论,赫鲁晓夫的鞋子都上了讲台。真理、正义、和平、友谊在联合国中全变了儿戏。 之颖愤愤的想了两堂课,台上讲师讲的什幺全没听见,不听也罢,那卑鄙的所谓外,少听些人也清⾼! 她收拾了笔记,抬起头来看见韦皓站在门边。 “等我吗?韦皓!”她故作开朗的。她记住了以哲的话,她暂时不表示什幺。 韦皓点点头,没有出声。任何人都能看出他的改变,以前多活泼,多热情,现在—怪气的。其实他也算善良,变了心的男孩子多数一走了之,有的甚至翻脸不认人,韦皓总算有良心! “怎幺…这两天晚上你总不在家?”韦皓说。他自己和爱莲出去玩是真的,怎幺反查起之颖来了? “我?”之颖傻傻的指住自己鼻尖,这是恶人先告状吗?“我总不在家?” “我…哎!我打电话找你,文爱莲的妈妈说你不在!”韦皓说得有些窘迫。 “我是不在!”之颖昅一口气,心中老大不⾼兴起来。韦皓若不这幺问,她可一点也不生气,明明是韦皓错,他还好像很有理由似的。“前天我在公路上散步,昨天我去看电影!” 韦皓沉默一下。他难道想挑之颖的错处来摆脫她?他不需要这幺做的,十几年朋友,他还不了解之颖是怎幺一个人吗?人,一有自私心,就变得无可理喻了! “一个人?”韦皓不看她。 “什幺意思?”之颖怪叫起来。 “有人说…”韦皓真傻,他做错了。对之颖这样的女孩,他该正大光明说真话。 “谁说?文爱莲?”之颖像只竖起了全⾝⽑的野猫。“你们到底是什幺意思?欺人也别太甚!” 韦皓的脸变一下,他是作贼心虚,他刚才那样说,实在也只为替自己找个借口,他错得太厉害。 “什幺…欺人?”他努力镇定自己。 之颖的全⾝都鼓⾜了气,她已经是个马上要爆的气球。本来是卑鄙的欺骗,想不到韦皓还要反咬她一口,她真看错了韦皓,十多年的朋友,怎样的一个人?火头上,她全忘了以哲的劝告,她怒不可遏,她连脖子都涨红了。 “要我说出来吗?你听着!”之颖的眼圈儿红了,她觉得好委屈。好委屈。“你和文爱莲偷偷摸摸的鬼事我全知道,天晚上我亲眼看见你…吻她!” 韦皓当场傻了,之颖怎幺会知道的?他们一直那幺小心,他连小径都不敢踏⼊一步,怎幺会被她看见?他的脸红一阵⽩一阵,一句话也说不出。 “没有话说了,是吗?”之颖也不理这是校园的一角,发气还得选地方吗?“你想故意找个理由摆脫我?你想找个使你觉得平衡的方法?你想替我配一个男孩?韦皓,想不到你是这幺一个人,你真卑鄙!” 韦皓的脸已由⽩转青,被骂得哑口无言。其实,他不坏,甚至真是善良,他可以就这幺不理之颖的,他却呆呆的站在那儿任她骂。许多同学走过,都投以好奇的一瞥,吵架的情侣吗? “从来没想到文爱莲会那幺…不要脸,”之颖骂得口不择言,事实上,担保骂完后她就忘了。“我还当她是好朋友,想不到…” 嘴巴一瘪,眼泪掉了下来。这下子韦皓可慌了,之颖怎幺会哭呢?她说过会不在乎他的?她说过他若找到另一个女孩子,她会祝福,她怎幺哭了? “之颖…”他焦急又慌的。 “别叫我,你不配叫我的名字!”她用手背抹一抹眼泪,硬生生的止住哭泣。“从今天起我不会当你是朋友,还有文爱莲,我永远不理你们,我永远不原谅你们,天下最可恶的事就是欺骗,你们欺骗我!” “我…” “不许再说,给我滚得远远的!”之颖再昅昅鼻子。“我告诉你,你们良心会永远不安!”“之颖…”韦皓叫。 之颖扬起头,转⾝大步跑开了。她一路奔出校园,奔去车站,跳上一部正要开行的公路局车,坐在最后一排,她把脸埋在手心中,静静的流泪。 她流泪不为爱情一一在她二十岁的生命中,还没有触及.这两个字吧?她哭泣为失去两个朋友,她一直仅有的两个知心朋友! 鲍路局车摇摇晃晃的把她送到台北车站,乘客都下车了,她慢慢的抹⼲眼泪,取下她的脚踏车,狠狠的跳上去,发怈似的用力踏着。 她又想起《夜午吉他》那首歌,以哲翻译的歌词不是明明在说她吗?一个失恋人,她会遇到另一个失恋人吗? 中山北路上一条横巷里冲出一部狂疯的摩托车,看那一⾝黑⾐的骑士,不是立奥是谁?果然,是另一个失恋人! “李立奥!”之颖大声叫。 立奥竟奇迹似的听见了,停下车并发现了她。 之颖早从脚踏车上跳下来,当她发现立奥的一剎那,她扔开了自己的烦恼。她就是这幺一个把别人看得比自己更重要的女孩! 立奥推着摩托车走近她,他是严肃的,看来冷酷的。那幺冷硬的一张脸上,竟有一对燃烧着火焰的眸子,看得令人怦然心惊。他站在她面前,凝视她一阵。 “为什幺哭?”他问。声音里有一丝明显的关怀。 一提起,之颖的眼圈又红了,嘴动了几下,一句话也说不出。 “谁欺负你,告诉我!”他皱皱眉,燃烧的眸子中露出一抹人的煞气。 “不…”之颖摇头摇,她眼泪扔了,别这幺没出息啊!“韦皓棚爱莲好!”“混帐东西,”他冷削的脸上闪过一股晕红。“见异思迁的坏蛋,我替你去宰了他!” “不,不要!”她吓得连连头摇,怎幺动不动就说宰?“他们良心会不安!” 他深深的望住她,好久、好久,用指尖轻轻点点她的鼻尖一一很温柔、很有人情味的。 “办妥我的事后再来帮你!”他说。 “立奥,你…要办什幺事?”她担心的。 “施薇亚昨天晚上回来了!”他不置可否的冷笑。 “潘定邦和她一起回来!”她故意提醒。 “那个娘娘腔受不了我一拳!”他不屑的。“他们不在家,是吗?” “你…怎幺知道?”她傻傻的问。 “李立奥想知道什幺还不是一句话?”他自负的。“之颖,你再帮我一次!” “怎幺…帮?”她心中虽觉不妥,但她仍会帮他,他被人误解得太多,只有她了解他。 “替我约施薇亚晚上出来—次!”他⼲脆得很。 “我不敢,”她摇头摇,很真诚。“也没有理由!” “我只想再见她一次!”他说:“你知道,我生平只爱过一个人,就是她!” “你—不会伤害她吧?”她问。 “我永远爱她,”他摇头摇,那样冷严的脸孔,把爱字说得那幺真诚,十分令人感动。“是她伤害我,我绝不会伤害—个我深爱的人!” “但是…她结婚了!”她嗫嚅的。 “结婚算什幺?”他冷冷的扯一扯嘴角,也算是笑。“可以结婚,自然也可以离婚,好简单的事!薇亚已经犯了错误,我要纠正她” “立奥,我担心你…做得过分!”她好心的。 “放心,世界上没有过分的爱!”他拍拍她的肩。“你记住,无论我做了什幺,我是为爱她!” 之颖说不出话。立奥的感情強烈又极端,和任何人的都不同,她无法接受,更无法否定。他没说错,世界上哪有过分的爱?她只怕他过分的行动。 “立奥,施薇亚就要去澳洲,你…别见她吧!”她怯怯的说,她怕立奥冒火。 “谁说的?”他瞪起眼睛。“薇亚永远不会去澳洲,她是我的,知道吗?是我的!” 之颖忍了忍已到喉头的话,她开始觉得立奥不正常。以前,立奥偏、冷傲,甚至可说有些残酷,但现在,他显得混和无所适从,他不会做什幺傻事吧? “晚上等我,天一黑我就来!”立奥跳上摩托车。“替我约薇亚出来!” 他去了,只几秒钟的时间,他就冲破人群,很快的去了。之颖对自己摇头摇,哪有一帆风顺的爱情? 她慢慢骑车回家,该发怈的已发怈,眼泪都流了一大堆,还有什幺要记恨的,让韦皓和爱莲去相爱吧!看不顺眼,心里不舒服,顶多痹篇咯! 回到家里,她觉得疲倦,顾不得晚餐,倒在沙发上就睡,一觉醒来,以哲或许会来陪她玩? 她可想象不到,她睡了这一觉,小径上发生了多大的可怕事情。 天黑了,施薇亚拖着一条刚买的⾼大狼狗出来散步。她自小因环境关系,养成许多特别的习惯,譬如天天傍晚要散步。定邦到朋友家去了,她想象,有这头狼狗,就算遇到立奥也不必担心,是吧? 她沿着小径走出去,沉了一整天的天空仍然不肯露出一丝笑脸。空的公路上没有人影,她放心的朝左边走,二十分钟的散步,立奥不会这幺巧撞来吧? 想起立奥,拳头那幺大的一个结浮上心头。她不能否认狂疯的爱过他,直到现在结了婚,她仍然忘不了他。在她生命里,他是个特殊的人,特殊得一辈子也磨不去那深刻的印象。她离开他、疏远他并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爱生惧,她怕他!她怕他那炸弹般的感情,怕他那火山般的爱,更怕他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情绪和行为。他像一个随时会爆的核弹,会发出惊逃诏地毁灭的威力。做为一个女孩子,她只想有一个忠实的丈夫,一个温暖的家,一股牢不可破的全安感,立奥那样的男孩…她又爱又怕,万一有一丝儿差错,不是两个人一起毁灭了? 她已走得相当远了,前面就是天⺟美军住宅区,她停步向后转,步子还没迈出,整个人都僵了。 才想着像核弹子的立奥,竟然一声不响的站在她面前。他脸⾊很好,笑得很温柔,満有感情。 “薇亚,终于又见到你了!”他说。 薇亚惊惧的望着他,连呼昅都不敢大声。牵着狗索的手已硬,再也不试曝制。 “我等了你好久,一直跟你走到这儿,”他微笑着。“这儿离你家很远了!” “你…你想做什幺?”她颤抖的出一句话。“我已经结婚了!” 他毫不在意的扯动嘴角。 “你错了,错得好厉害,”他似乎好惋惜。“我来帮助你,使你从错误里子套来!” “你…能别再我吗?”她叹一口气,泪⽔涌上眼眶。她不该散步的,她以为立奥不会来,唉,这些磨难是天注定的吗? “薇亚,忘了我爱你,你也爱我?”他向前一步,她机伶伶的抖一下。“忘了我们的誓言?你答应做我太太的!” “那是以前,现在我是潘定邦太太!”她振作一下,有汽车经过,她乘机想走。 “离婚,跟他离婚!”他捉住了她的手臂,她吓得几乎昏倒。“我会原谅你的错误,我会永远爱你!” “不…可能!”她可怜兮兮的。 “对李立奥没有不可能的事!”他傲然的说:“答应我,马上跟他离婚,否则…我们逃走!” “哦!”她闭上眼睛呻昑。他在说梦话?刚结婚就离婚,还要私奔,天下哪有这样的事? “我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可以偷渡去港香或⽇本,”他自顾自热烈的说,好像她已答应。“我会拿妈妈一大笔钱,一百万或两百万,我们去度藌月,我们到处去玩。如果你想去国美也行…” “放了我吧!立奥!”她已快崩溃,她吓坏了。 “放了你?”他怪异的说,眼中凶光一闪。“什幺意思?” 薇亚吃了一惊,她意会到自己态度错误。在这四不沾边的地方,帮忙的人都没有,立奥绝对什幺事都做得出来的,她该设法先保护自己。 “你…要我怎幺做?”她深深昅一口气,语气变了。 “早知你会答应的,”他轻轻放松钢铁般的手指,満意的笑了。“我知道你爱的是我,嫁给潘定邦是一时糊涂!” 她不出声,只希望奇迹出现,他能放了她,那幺,直到上机飞去澳洲前,她再也不露面了。 “我们现在走吧!”他一厢情愿的。眼中光芒好热炽,也好…昆,他是不正常。 “现在…”她好吃惊。“我什幺都没准备,我没拿护照,还有…我得送狗回家!” “不需要准备,我会为你办妥一切!”他笑得満意极了,若非不正常,他怎能信薇亚?三岁孩子都知是谎言。“护照也不要了,狗…带他去小径口上,让它自己回去!” 她勉強点点头。不是同意他的办法,到了小径口上,或许会遇到帮助的人呢? 她慢慢跟着他向回路走,心中焦急得如火烧,脸上却半丝也不敢露出来。会遇到人吗?上帝,帮助她吧!立奥简直把她吓惨了。 “你喜去哪里?”他用手圈住她的肩。她机伶伶的抖—下,眼中更多恐惧。 人真是奇怪,以往他们的相爱、相拥、相吻,他们互相认为已属对方。突然惧怕的感觉来到,她甚至怕他碰到她。可见惧怕比爱情有时更強烈。 “我希望能和爸爸告别!”她说。勉強装出来一个笑容。一看就不是真心,可是立奥看不出。 “离开时你可以打个电话给他!”他说。 “还有我的⾐服…还有之颖,”她突然想起之颖,之颖该可以帮她。“我要跟之颖道别!” 立奥没出声,之颖在他心中是与众不同的、是特殊的、也是唯一可信任的人。 “我们一起去找她!”立奥说。 薇亚松一口气,至少,有⼊会知道她的突然失踪是为了什幺。小径在望,她突然有些紧张,自己也不知道紧张些什幺,见到之颖后,会有怎样的场面? 转向小径,她更紧张了,她说不出,似乎…如果她就这幺随立奥去了,她会怎样?她会挂念定邦?会想他…不,不,不是这样的,她本不会想定邦、挂念定邦,她完全知道。她对定邦从来没有那份像对立奥的感情,她选择定邦…只为逃避。 逃避的婚姻,她有些心惊,儿戏吗?她错了吗? 在之颖家的草地前,他突然停步,神经质的抓住她的手臂,抓得好紧。 “你跟我逃走可是真心的?”他冷硬的问。 她的脚都软了,他发现了什幺?天! “是真…心!”她不得不答。 “很好!”他展颜一笑,放开她。“我不怕你骗我,薇亚,你该知道我是怎幺样的人,我说得出做得到!” “我知道!”她痹篇他的视线。 “我爱你,我就要得到你,不择任何手段。非得到不可!”他的脸上闪过一抹青青的杀气。 “如果你骗我,我会毁了你!” 薇亚不敢出声,她不能断定立奥是否真看穿了她。 “把狗放回去!”立奥吩咐。 薇亚只好放开手里的狗索,另一线希望又生出来。阿保或定邦看见狼狗独自回去,会出来找她吗?她偷偷望去,那经过良好训练的狼狗已奔进施家别墅。 “之颖,杜之颖、出来!”立奥扬声叫。 在沙发上睡得糊糊的之颖醒了,她弄不清是做梦或是真有人在叫她。 “之颖,是我,李立奥!”他再叫。 之颖一翻⾝坐起来,也不理鞋子都没套上,跌跌撞撞的奔出去。看见立奥,她眼睛又看见薇亚。 “你们…”她意外的傻傻问。 “摄亚要跟我走!”立奥沉的脸光亮起来,眼中火焰更甚。无论这男孩多坏、多怪,他的爱是真的,他的感情是纯的。“她答应跟我走!” “去哪里?”之颖仍未弄清楚,怎幺回事?薇亚和立奥讲和了?薇亚…唉!不对,薇亚是潘定邦的太太。“你说什幺?她跟你走?”之颖大惊小敝的叫。 “之颖…一”蔽亚言又止。 “我们去港香,去⽇本,去国美,”立奥热烈的。“去全世界任何一处可以容纳我俩的地方!” 之颖清醒了大半,着实被吓了一大跳,立奥強薇亚跟他走的吧?看薇亚那恐惧又委屈的样子,嗨!薇亚怎幺真被他撞到的呢? 不能说巧,天下的事,要发生的怎幺也逃不开,薇亚命该如此。 “立奥,你不能这幺做!”之颖一背脊,勇敢的说。她知道这话可能会怒他,但她一定要说! “如要你不是之颖,我一拳打死你!”立奥恶狠狠的,⾝都警戒起来。“不过我警告你,即使你是之颖,你再说这话,我一样不客气!” “立奥…”之颖昂然不惧。 “谁阻挠我就和谁拼了!”他说得好坚定。 “你要考虑后果,立奥!”之颖再说。 立奥的脸涨得通红,抓住薇亚的手往后退,另一只手指着之颖。 “你别再说,一句都不许,”他息起来,他是十分不正常“我有权利爱,有权利被爱。我有权利得到我所爱的,你知道吗?全世界我只爱她,我只要她!” 之颖心中实在很感动于立奥那份感情,可惜他做得不对,他会犯法,他会什幺都得不到! “立奥,”之颖忘记了自⾝危险,跟着走出去。“你爱薇亚就该正正当当的得到她。像个大丈夫,像个君子!” “我不要像大丈夫,不要像君子,我只要薇亚!”他似乎有些狂疯了,他愈退愈快,薇亚忍不住哭起来。 “但是薇亚不要你,”一个冰冷的声音加进来,潘定邦不知何时出现在薇亚⾝边。“薇亚是我的太太,薇亚爱我!” 立奥全⾝一震,似乎…看得见熊熊火焰在他⾝上燃烧,他的眼睛都红了。 “你说什幺?你敢再说一次?”他怪叫着。“薇亚爱我,薇亚是我的!” 之颖睁大眼睛傻在那儿,她从来没看过像潘定邦那样勇猛的男孩…昨天还在说他娘娘腔。他改变得那幺多,那幺大巨,为了爱情吗? 天!爱情是真的有力量! “薇亚是我的太太,薇亚爱我!”定邦上前一步,他看来那幺冷静,他是在一剎那间真正改变,他真的再说了一遍! 立奥突然间推开手中的薇亚,用手背狠狠的抹一抹嘴、做出一副拼命的样子。只是,他的马步还未扎稳,那幺快的,连一边的之颖都没有看清楚,定邦已闪电般扑上去。他牢牢的抓紧立奥的⾐领,不容立奥反抗息的一拳拳打下去。拳头上的力量好惊人,定邦一生没用过拳头,二十几年的气力全怈在立奥⾝上了。 毕竟只是人,如钢铁…并非真钢铁般的立奥受到一连串不容还手的攻击,他昏了,他倒在地上,鼻子里、角涌出大量⾎,使他看来好恐怖。他一动也不动的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定邦冷冷的拍拍手,站直了。之颖记得好清楚,上一次也是在这儿,定邦曾不醒人事的倒在地上,若不是她的吉他一挡,他可能连命都没有。今夜倒在地上却是上次的胜利者,是循环报应?世事真微妙得不可思议。 薇亚脸⾊惨⽩,望着地上的立奥发呆。她忘了一边的丈夫,她不知道发生了什幺事,立奥怎幺…她几乎忍不住扑上去。 “为了争得你、我宁愿受伤,”定邦的声音实时醒唤了她,她没有做出失态的事。“为了保护你,做为一个丈夫,我不惜用我最鄙视的武力!” 薇亚好像听不懂定邦的话,又认不出他似的,她眼中出的光芒是奇异的、是陌生的。她像在矛盾,又像极度茫然,她的灵魂似已不在⾝躯內。 “薇亚,我们走!”定邦跨过地上的立奥,拥住她。 “走!”她茫不知所措的。 “离开这里,同时,我们去警报,请求保护!”他理智的提议。 “警报!不,不能…”她吃惊的叫。她不能这样对待立奥,他们曾相爱过,何况,她怕立奥报复。 “这次听我的,由我作主!”他十分坚定的说:“记住,你要信赖你的丈夫!” 薇亚双手发抖,她想不到千依百顺的定邦会突然变得专制起来,但这专制却又这幺有理,她甚至没有反对的余地。 “走吧!我去开车子出来!”定邦拥着她走向车房。 立奥仍然躺在那儿,眼睛却睁开了,他还在息,但那种冷冷的残酷神⾊又露出来。他努力撑持着想坐起来:可能伤得不轻,他办不到! 之颖默默的走近他,吃力的扶他起来。看他伤成那样,她心里好难过,眼圈儿红红的。可是她不敢说话,她不知道该帮谁,三个人中似乎都对,又都有错。 “人呢?他们呢?”他咆哮着。 “回去了!”之颖不敢直说。现在这种地步,她知道,她一丝儿忙也帮不上。 立奥狠狠抹一把脸上的⾎渍,硬着站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定邦驾驶着薇亚那部NSU从车房出来,看得好清楚,薇亚木然苍⽩的坐在一边。 “薇亚…”立奥狂喊一声。汽车绝尘而去。 立奥双目如⾎,全⾝骨头格格作响,他如钢枝般的手指抓牢了之颖,痛得她几乎叫起来。 “扶我走出去,我的车在路口!”他咬牙切齿的。 “立奥,你的伤…”她毕竟是女孩子! “再多嘴我杀你!”立奥吼着,拖着之颖向前走。 之颖好担心,却也不敢再出声,立奥已失去理智,失去常,他抓着她,他可能真会杀人。 路口有一部小型的跑车。难怪薇亚没注意,立奥一向只骑摩托车。立奥打开车门,一手推开了之颖。 “你走吧!没有你的事了!”他说。 “立奥,我跟你去!”之颖叫。 立奥不理,跑车马达怒吼,箭般的冲出去,朝着薇亚油⾊NSU消失的方向。之颖呆呆的站在路边,天!不会发生什幺事吧?不会…哦!但愿她能帮上一点忙,帮什幺?帮…她记起来,朝家中疾奔。她无能为力的事,可以到爱莲家打电话警报! 是啊!怎幺老忘记警方呢?这是法治社会啊! 再说狂疯飞驶的立奥渐渐赶上了薇亚他们。定邦驶上明山的公路,他为什幺傻得走这条路?他要回明山警局报案?或是在明山的旅馆里暂避?或是…他明知立奥可能追来,他看准了立奥受伤不轻而另有居心? 定邦和薇亚都从反镜中看见立奥,两人的反应却不很相同。薇亚又怕又急,定邦寒着一张脸,冷静如恒,他凭着什幺有恃无恐呢?他明知立奥什幺都做得出的。 NSU的马力远不如立奥的跑车,已经愈愈近了。蔽亚沉不住气,惊慌颤抖的说:“他…追来了!” 定邦不出声,沉稳的把紧驾驶盘,脚下的油门已踩到底。在这弯弯曲曲的山路上,看得令人心惊胆跳,随时都有冲出公路的危险。 整整追了大半程山路。定邦看见前面有一片山路上罕见的平地,可能是被当地人开垦做番薯田的。刚看见就已到了,他突如其来的一个又急又大的转弯,车轮滋滋作响,他和薇亚的车已冲进⼲旱的田里。 立奥的跑车速度比他们更快,等到发现他们的车已转弯,已—冲而过。只听见一阵紧急剎车的刺耳声音,马上,在又窄又斜的山路上,他转了回来,毫不犹豫的也冲进田里。他是想怎样?同归于尽? 澳洲生长的定邦竟然是个驾车好手,在那一大片⾼低不平的田里,他能一边驾着车子闪避,一边使着立奥迈向危险的边缘。好几次,立奥的车几乎撞着他们的,又好几次,立奥几乎冲下山。大巨的危险弥漫在他们四周,只要稍有不慎,只要略有差池,他们都会粉⾝碎骨。 薇亚吓得紧闭眼睛,抓紧车窗,她已混得有些不清楚,是定邦要置立奥于死地?或是立奥不肯放过他们?像外国电影里的惊险镜头一样,他们在以死相搏!她稍微睁开一丝眼,她愈来愈觉怀疑,定邦这幺做是否有预谋的?他不只在逃、在闪,有机会他也会撞立奥,难道今晚不分死活不罢手? “定邦,我们快下山!”她求他。 定邦皱皱眉,险些又被立奥撞上。他改变了方法,把汽车开远一点,不再兜圈子,捉蔵似的。旁边有一个草堆,是个很好的避难所。他正想说什幺,呜呜的警车声自远而近。他的脸上明显的有些失望,立奥没有死吗?他失望什幺?他到底是怎样的人?他到底想做什幺? 只是极短暂的一霎,警车更近了。他当机立断的说:“打开车门,跳下去!”他指着那草堆。“决!” 薇亚无暇考虑,背后来刺眼的灯光,立奥又追来了。定邦把车一转,大叫:“跳!”薇亚推开车门,连跳带滚的躲在草堆后,谢谢天,借着汽车的掩饰,立奥没看见。但是,那样跳下来,薇亚的手、脚、肩膀都受了伤,她痛得直流泪或者为以死相博的两个男孩子流泪?或者为那段炸爆的爱情、逃避的婚姻流泪?她自己也分不清。跳下车后,她已不再那幺怕,她只觉得…好失望,好…后悔! 失望什幺?后悔什幺?当前的情势哪容她细想?定邦换个方向,转一个大弯驶向草堆,薇亚只觉眼前一花,一个黑影扑来,她⾝体一缩,看清楚了是定邦…那失望似乎更甚,她失望…不是立奥? 天!她复杂,矛盾,又可怜的感情!若她希望是立奥,她这次婚姻犯了多大的错误? 她的油⾊NSU虽然没有人在上面,仍在往前冲,立奥怎幺了?他没看见没有人吗?两部汽车相撞,碰的一声惊逃诏地巨响,立奥车窗的玻璃碎了,NSU竟熊熊燃烧起来。火光中,立奥呆痴的坐在他的跑车上,満脸是⾎,披头散发,不住的气,不停的流汗…是汗?或是泪?看不清楚,只是,他眼中原有的燃烧的火焰黯了,熄了。他的生命火花已燃尽。 “立奥!”躲在草堆后的薇亚尖声嘶叫起来。立奥不知道危险吗?他的车在一堆燃烧物旁边,他也会燃烧,他不会不明⽩,他…怎幺了? 定邦及时按住了冲出去的薇亚,他脸上什幺表情也没有,令人好心寒,原来…他深沉得很! 两部警车到了,四个军装警员跳下来,有两个子套戒备,另两个冲上去,把立奥从车里拖出来,只差一分钟,立奥的跑车轰的一声炸爆了。 薇亚趴在草堆里,全⾝软得没有半丝力量,惊吓早已使她忘记流泪,立奥被救出来已使她透支完⾝上最后的精力,她觉得自已快死了!不,是该死!这一连串的事,不是全由她一手造成的? 定邦先站起来,招呼了警员…他们躲着,又有女孩子,何况他的车先燃烧,自然是被迫的被害者。他用力扶起了脸无人⾊的薇亚,半抱半拖着她走出去。 一边的立奥已被像犯人般的对待。誓员令他双手⾼举,爬在警车上搜⾝。他⾝上有一把锋利的弹簧刀,还有一柄令人大吃一惊的手。噢!立奥,有了这些东西,他还有什幺可说的?何况他全⾝太保打扮,比起斯文⾼贵的定邦怎可同⽇而语?警员已有了先⼊为主的印象。 只是,从来不把警员放在眼中、桀骜不驯的立奥,这次沉默得很,顺服得很,连一丝儿反抗都没有。 “请问发生了什幺事?”一位警员问。 “他威胁我太太,我们预备去报案,他追来了!”定邦指着立奥,哦!他没有凭良心,是吗?“他想撞我们下山,我们跳车下来,你们就赶来了!” 警员点点头,看一眼美丽的施薇亚,这情形不仅可能,并且符合现场情形。 “我们现在带疑犯去医院,然后回警局,”警员说:“你们是当事者,希望一起去!” “我们一定要去!”定邦说得好严肃,好有正义感。“这是法治的地方,我第一次回国,我不希望留下坏印象!同时,我们请求保护!” 警员又点点头,原来是华侨,与家国名誉有关,发生了这样的事,可怠慢不得! 定邦扶着薇亚走向另一部警车,经过立奥⾝边时,她站住了,定邦怎幺用力她也不肯移动。 立奥仍呆痴的站在车边,碎玻璃使他⾝上、脸上伤口好多,每一处都在流⾎,他却浑然不觉。眼中那呆滞、茫然的光芒也使人心痛。薇亚忍不住哭起来,是她害了他,她一辈子难辞其咎。 “立奥,我…我…”薇亚泣不成声。“我好抱歉,是我…对不起你!” 立奥呆呆的抬起头,看她一眼,那眼中的陌生令人不自噤的退缩。 “你是谁?”他问。声音嘶哑。 “我是薇亚。”天!他怎幺了?他认不出她了吗?他怎幺变成这样? “薇亚?薇亚,薇亚…”他喃喃地重复念着。“你不是薇亚,薇亚已经死了,是我撞死的,你不是薇亚!” 薇亚机伶伶的打个寒噤,立奥的神经…错了吗?她不是活生生的站在这儿?怎幺说死了? “你是葛莉丝?你是…冰冰?”立奥又说。是一种空洞又平板的声音。“无论你是谁,你不会是薇亚,薇亚已经死了,我亲手杀了她!姐小,你很美丽,可是你远不如薇亚,世界上没有人比得上薇亚,她那幺美,那幺好,她…爱我!” 薇亚双手紧紧的掩住脸,泪⽔从指里不停渗出来。她难过,她后悔,她痛苦,她自责,现在她已清清楚楚的明⽩,她错了,她一直是…爱着立奥的! “我亲手杀死了薇亚,”立奥満是⾎的脸上露出一丝凄凉的微笑。“我亲手杀她,就没有别人能得到她,她是我的,永远是我的了!” “立奥,我是薇亚…”薇亚哭喊着。“我没有死,我是薇亚!” “扯谎!”立奥竟发起怒来。“我自己撞了她的车,我亲眼看见她烧死,你凭什幺骗我?你滚!” “立奥…”薇亚吓得倒退—步。 救熄了汽车火焰的警员都回来,他们没听见前面的一段话,推着立奥上车。 “你相信我,姐小!”立奥回过头说:“薇亚真的死了,是我亲手杀死的!” 定邦扳转薇亚,抱着她上另一部警车,他脸⾊那幺坏、那幺严,他已发现了薇亚的心?薇亚的爱?是吗? 两部警车离开现场朝山下驶去。薇亚的脸儿,始终埋在手心中,不再哭泣,也不再说话,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幺。定邦也不出声,他那模样也有些儿后悔,他后悔如此对待立奥?抑或后悔娶了个没有感情的子? 警车到山下,到达最近的一个警局停下。立奥被送去医院接受治疗,看着他呆痴的模样逐渐远去,薇亚突然抬起头,木然的说:“施薇亚已经死了,我…是谁?” 怎样的有情人?天! 这件事整整热闹了一星期,直到立奥被确定神经失常,送进北投一间精神病疗养院,才平息了下来。 三个主角都是出自名门,立奥的⽗亲更是显贵,报纸上很保留的报导了事实,却也没有加上什幺评语,和平⽇一些加油加酱的桃⾊新闻,不可同⽇而语。 事情一发生,立奥的⽗⺟马上痹篇了,声称出国旅行,没有露面。薇亚的⽗⺟是隐居的人,记好的记者们没忘记十年前的往事,也更清楚不久前的招待会,他们都同情廷凯夫妇两代的不幸,很仁慈的放过他们,没去打搅。定邦和薇亚却不知所踪,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剩下一个呆痴的立奥,当然只能大事化小,报纸也不提了。 虽然如此,但当事者本⾝和一些关心的朋友,却不可能这幺容易忘怀,毕竟是一出悲剧,毕竟有人受伤,有人受创。 其实,薇亚仍然躲在小径尽头的别墅中,定邦却搬到朋友家里去暂住。很明显的,这对新婚才十天的夫妇之间,已有了不可弥补的裂痕。其中受打击较大的,不是定邦,而是薇亚! 遭此巨变的薇亚,整个人都改变了。她不再神采飞扬,不再活泼热情,那显得有些野气的眸子,变得好沉,好暗,一点生气都没有。她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见人,不说话,甚至不肯进食,她不肯原谅自己! 施家除了静文之外,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他们不知如何安慰这被宠惯了的女孩子,甚至廷凯也不知道该怎幺安慰她。 沉默、寂静的施家别墅,更变得死气沉沉。 当时廷凯曾不赞成定邦搬出去,小夫在一起,尤其在心情最坏时,可以互相安慰一下。但是薇亚不理定邦,她更不许他进寝室,他是在难堪和愤怒下离开的,廷凯好担心,已有裂痕的两人,这样一来,不是有更多的误会! 廷凯不明⽩薇亚的感情,他从来不曾去了解过女儿,他总认为女儿大了,该有正确、理智的选择…之颖说得对,在婚姻上,甚至没有他的一丝意见,他觉得有些自疚,他该负起些责任的。 廷凯接了个电话,朝薇亚寝室走去…他走得真好,完全不像一个瞎子,只是,被人工弄松的地板发出吱吱的声音,很刺耳。 “薇亚,是我!”他敲敲门。 屋里一片沉默,似乎里面本没有人。 “薇亚,我有重要的事情!”廷凯再说。声音严肃而带慈祥。他爱这唯一的女儿,可惜他总在忙自己的事,无暇去表达那份爱,那份关切。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门开了。薇亚苍⽩而憔悴的站在那儿,她穿著睡⾐,眼睛肿红,似乎刚哭。 “定邦来过电话,说他马上来,”廷凯心中难受,又不知该怎幺讲才不触及女儿的伤痕。“你去澳洲的手续办好了!” 薇亚不响,好像本没听见他在说什幺。 “孩子,你不能永远把自己困在屋子里!”廷凯说:“外面光很好,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薇亚总算开口了。声音却空洞得可怕。“在美好的光下,我却做错了事!” “薇亚,这件事不能全怪你…”廷凯说。 “全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否认不了!”薇亚的眼圈又红了。“我等于…做了一次刽子手!” “什幺话?想杀死你们的是李立奥,你怎幺会是刽子手?”廷凯头摇。 “你不明⽩,爸爸!”薇亚说得好苫涩。“立奥是我…疯的,他并不真正想杀我,我知道!他那个刚烈的个,他因为我结婚而解不开心中的结,更不能使感情平衡,他这幺做只是发怈自己!” “我不懂,孩子!”廷凯说。他真的糊涂了,立奥明明想撞死她和定邦,怎幺说是对付自己? “你不懂,因为你不是我!”薇亚黯然头摇。“像我也不能懂你和妈妈的事一样!” “那怎幺同?我和静文之间是爱,是感情…”廷凯停下来,若有所悟。 “可是我爱立奥,立奥爱我,爸爸!”薇亚勇敢的说了。 廷凯呆怔的站在那儿,怎样纠复杂的事?她爱立奥,却嫁了定邦,哎!怎能这幺糊涂? “薇亚…”廷凯的声音有些不稳定。“定邦就要来,你预备…怎幺对他说?” “我说实话!”薇亚肯定的。 廷凯摸索着坐在门边一张沙发上,他的脸⾊变得好怪异,好难懂。 “若是这样…会更遗憾!”他说。 “已经是无法挽回的遗憾!”薇亚说。 “孩子,就算爱…立奥已经神经失常,你该懂得怎幺保护自己!”廷凯含有深意的。 薇亚懂得⽗亲的意思,哪个⽗亲不替子女着想呢?可是这件事,她不能再自私的保护自己,她已决定。她的错误已太多、太大,她不能再错下去! “我是在保护自己,”薇亚说得很奇怪。“我若隐瞒,将会有更大的伤害。” 廷凯考虑一下,这个时候才由他出主意,是不是太晚了?就像办一件案子,不是一开始就由他做辩护律师,从中间揷⼊的,怎能打赢官司? “你自己决定!”他说。有些无可奈何。“不过…多考虑清楚。” 站起来,慢慢的走回书房。 薇亚没有再关上房门,不需要再关了。这几天来,她已经想得好清楚,人一生中只能错一次,一错再错,这人就只有万劫不复了!定邦,不是外表所见的那幺一个男孩子,他也有沉的一面,冷酷的一面,他们之间太缺乏了解,这样的婚姻比儿戏更可怕。定邦不笨,从那天他脸上的神⾊知道,他已看穿了她的心,他已明知她不爱他,他已明知她仍爱立奥,这样再勉強维持这份婚姻,是否有幸福可言?以她的脾气,她自己也不敢担保能容忍他到几时…容忍他突然的改变和霸道! 她并没有想到以后的事—立奥已变成那样,还有以后可言?她只知道一点,她不能随定邦回澳洲! 她接受的国美式教育使她思想新颖而勇敢,她绝不像其它国中女孩子,总屈服既成的事实,勉強自己接受痛苦。她已经痛苦过,她不要痛苦永远跟着她,她要像割毒瘤似的把痛苦割除! 虽然她是勇敢的时代女孩,可是她也记得一句古老话,但真有道理,那是…一失⾜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是吧! 她把自己固定在客厅的沙发上。她呆呆的想,人真是不可以貌相,像立奥,冷酷、骄傲、横蛮、专制又暴躁,他却是个至情至的人,他的爱竟能那幺深,那幺浓,那幺固执,不惜牺牲生命。像定邦,外表斯文,⾼贵,文质彬彬,千依百帧,那冷的一面却令人心寒。 她刚才说立奥那幺做只为对付自己,廷凯没有问下去,真的!她几乎完全明⽩,立奥并不想致她于死,立奥只是要在“精神”上杀死她,精神上!立奥…那样的年轻人,竟是精神的追求者,除她以外,谁会了解? 立奥已在精神病院,他以后会怎样?他才二十二岁,他…哦!她真不能原谅自己,全是她的错! 爱,为什幺要怕呢?爱里岂有惧怕?她的爱是种什幺爱?她觉得自己卑又该死! 她竟不懂爱!可怜的薇亚! 她就那幺僵硬的、一丝不动的坐着,对自己毫无妥协的味道。果然,不一会儿,阿保陪着定邦进来。 她默默的看他一眼。外表上,他没有什幺显著的改变,所不同的,是她已经看见他所隐蔵的另一面。他用一种很小心、很体贴、很谅解的微笑走近她。 “蔽亚,”他转头看着阿?肴ァ!笆中丫旌昧耍颐撬媸笨梢岳肟舛 ?br> 薇亚不出声,依然静静的望住他。她的眼光冰冷,死寂,绝然不同于以往的热情,活泼。 “你有什幺意见?说出来吧!我听你的!”他说。 “你…真听我的?”薇亚反问,声音奇特。 定邦呆怔—下,他马上明⽩她指的是什幺,他心细如发,反应特别敏捷。 “那天的事…我不得已,”他解释得十分合理。“我们只有一条路走,就是令他无法再⿇烦你。” “是你,不是我们!”她认真的。 “我们是夫,是一体的,不是吗?”他没有露出不満的神⾊,连眉⽑都不皱一下。 “曾经是,但那晚,你分明当我是工具,一件得立奥自取灭亡的工具!”菇亚说。 “薇亚,你的误会这幺深,”他叫起来。若以前,会认为他真诚,现在看来,他分明在夸张。 “天地良心,我只为保护你,我能发誓!” “定邦,我相信我亲眼见到的、亲⾝经历的,”她摇头摇。“你若保护我,为什幺带我上明山?我们该去最近的士林警局,你是早计划好一切的!” 定邦不出声,脸⾊也没变化,他实在比想象的更深沉,唉!相信外表,多幺不可靠的一件事! “我并不知道李立奥委会来,怎能早计划?”他反驳。 “狼狗独自回去好久你才出来,不是吗?”薇亚是想通了,这几天里,她考虑过每一个痛苦的细节。 “你想证明什幺?薇亚!”他终于皱起眉心,他无法忍受薇亚像审讯犯人似的口吻。 “我只想知道你真正的格!”她冷漠的。 “为什幺这样?你怀疑我对你的爱?”他说。 “不是,”她漠然头摇。“我探测自己对你的了解!” “什幺意思?”他睁大眼睛。“我离开的这几天,你到底做了些什幺?你变得可…怕!” “我只是在想,想我自己的错处!”她说。 “薇亚,你在自责吗?”他握住了她的手,她僵硬的动也不动,似乎没有感觉。“你不会做错什幺,全是李立奥不好,你有权不爱他,有权跟我结婚,是那个野蛮、残酷的家伙吓坏了你!” “我自责,证明我这个人还有良知,”蔽亚叹口气。“定邦,你竟完全不认为自己有错?” “我有错?”定邦不屑的笑起来…这笑容倒出自真心。“我错了什幺?我只是个被伤害、被迫的人,我爱你难道是错?薇亚,你说!” “没有人能指责你错,除了你自己的良心,”她说得凛然。“从开始到现在,你始终表现出是弱者,事实上,你引立奥去伤害你,你故意不反抗!” “薇亚…”他叫。难堪了,薇亚说中了他的心事? “那天晚上,你能把立奥打倒,能令他没有还手之力,那幺,第一次呢?你是故意不还手的?”薇亚咄咄人,声音都抖起来,她觉得自己不可原谅,定邦却卑鄙! “我…完全没有防备!”他有些窘迫。 “只有我才相信!”她头摇。“只有我才那幺傻,我相信了你的外表!” “公平点,薇亚,”他有些沉不住气。“无论我做了什幺,甚至…引李立奥犯法、死亡,但…你不能否认我对你的爱,不为爱你,不为得到你,我何必做这一切?” “为了爱,为了得到,不惜伤人?不惜任何手段?”薇亚动起来,她证实了心中所想,她受不了。“你一点不以为这种爱太自私?太忍残?” “忍残的不是我,是想置我们于死地的李立奥!”他真的沉不住气了。 “你比我明⽩,立奥不会置我们于死地,”她凄然头摇。“他只是…带我走,是你造成那可怕的场面!” 定邦的脸由红变青,愈来愈沉了,就像飞车的那天晚上一样,眼光冷酷。 “你说这些,想怎样?”他冷冷的说:“证明我有罪?或是…让你的良心平安些?” 薇亚眼中光芒一闪,他这句冷酷的话“让你良心平安一点”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他或许喜她、爱她,但他是个冷酷而自私的人,他所做的一切,只为得到,只为占有,只为目的! “都不是,定邦,”她反而平静下来。“我只想弄明⽩你是怎样的人!” “明⽩了吗?”他说。 “明⽩了!”她点点头。“完全明⽩了!” “明⽩了又怎幺样?”他反问。“你是我太太,你终究要随我回澳洲,不是吗?” “你这样认为?”她不动声⾊。她心中十分懊恼、后悔、气愤,她怎能如此草率的选择了他? “薇亚,其实我老早知道一切,”他又放软了声音。“你和李立奥仍有感情,有一个我不明⽩的原因使你伯他、逃避他,你答应跟我结婚,并不因为爱我!” 薇亚不出声,当然是难堪的。一个男孩子明知女孩子不爱他还肯娶她,为什幺? “但是我爱你,这就够了,”他仿佛十分宽大似的说:“我的爱脑祈容你,我不计较你的以往,甚至于你仍在爱别人,你该感到満意才对!” “更该感你一辈子,是吗?”薇亚的目光如刀。 “不用感谢,至少…别使我难堪!”他说。 薇亚飘忽的笑一笑,怎幺难堪?不跟他回澳洲?揭开他实真的一面?他知道吗?他曾令她心寒! “我很抱歉,”薇亚说:“我不知道什幺事会令你难堪,但是,我不会跟你回澳洲!” “薇亚,你要理智的考虑一下!”他低声说,很严肃。 “经过这一次事情,我清楚知道,我爱立奥,”她说得绝对理智。“跟你回去,我们双方痛苦!” “你爱他也医不好他!”他皱起眉头。 “我知道!”她点点头。“我并不是想跟他再…在一起,即使他能痊愈,也未必原谅我,我这幺做只为自己!” “薇亚…” “我知道自己的脾气,我不能忍受真正的那个你!”她说:“一个女孩有一次悲剧已经够惨,我不要有第二次!” “我们不会有第二次!”他说得好肯定。 “我不去!”她更肯定,简直无法转圆的。“无论怎幺说,我绝不去!” “别忘了你是我的太太!”他变了脸⾊。 “爸爸是最出名的大律师,他会帮我!”薇亚倔強的。 “律师无权拆散别人家庭!”他的脸⾊发青。他本有十分脂粉气的外表,现在看来却森得可伯。 “你明知我爱立奥仍要我去?”她说:“你要磨折我?或是今我自责一世?我不明⽩!” “因为你是我子,你必须跟我走!”他冷的。 “这幺说,你只是不肯放过我?”薇亚一背脊。“你只是想报复一个不爱你的子?事实上,正如你所说,你早知一切,你不能怪我!” “无论如何,你一定得跟我回去!”他咬咬牙,额上青筋隐现。“否则你会后悔!” “我才二十岁,令我后悔的事已经太多,多一次后悔,并没有什幺不同!”薇亚说:“你走吧!” “你真不去?”定邦凝望住她。那目光冷得没有一丝感情,他刚才还说爱,他这男孩! “不走!”她望住他,好坚定。 “我们之间的婚姻呢?”他再问。 “由它去吧!”薇亚毫不在意。“若你愿意,可以要求离婚,我没有任何条件!” “若你已有我的孩子呢?”他又问。真像市场上问价钱一样。 “我会拿掉!”她冷然的。“这样的孩子,会是我一辈子的痛苦,他会提醒我的错误!” 他冷冷的笑起来,笑得好森。 “你不曾认清我,我又何曾认清你呢?”他说:“你虽美,我相信还能找到比你更美的女孩,我会让我的律师寄离婚书来,你等着签字吧!” 薇亚不出声,僵硬的⾝体却软下去,她缓缓靠在沙发上,她有解脫的感觉,完全的解脫。两星期的婚姻不能说儿戏,只能说是梦,这个梦终于醒了。 “还有一件事,当初你肯答应婚事,没有一丝感情?”定邦站在门口问。 “你不需要知道,对你没有用处!”她说。 定邦再看她一眼,的确是个很美的女孩,只是…唉!勉強的婚姻,十四天已经够长了!他大步走出去,得失往往在一念之间,他想。那晚若不是他引立奥上明山,不发生那可怕的场面,薇亚到今天仍是他的,他们会好好的回澳洲,会相安无事的过一辈子,她也永远不会亲口说出来。她不爱他,他也会假装不知道! 发生了那样的事,是天意吧!他用尽一切方法、手段得到的薇亚,会不顾一切绝然离去,他开始怀疑自己,感情,或者真是不能用方法和手段去争取的? 他很失望,非常失望!失去薇亚不是最重要的,而是他发现,自己并不是想象中那幺好,那幺完美,那幺善良的人。他私心太重,报复又強,哎!他的确那幺想过,要置立奥于死地! 他背上有些发凉,他现在已有些不安,立奥变成呆痴的模样他不会忘,若立奥真死了,他虽无罪,他的良心可安?他快步走出施家别墅,不敢再想下去。 能知错的人,能反省的人就不算太坏,是吧! 他看见那个好心的女孩之颖坐在草地上看书,光晒在她头上、脸上、⾝上,幻成一片奇异的光影。她显得那幺安详,那幺淡泊,那幺平和,多看她一眼,动的心灵就会平静下来,她有一股奇异的平凡昅引力,他不由自主的走向她。 他的黑影遮住了她书本上的光,她抬起头来。 “嗨!潘定邦!”她淡淡的、愉快的招呼。她不像别人,看了报上他们的消息而大惊小敝。 “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你不快乐过吗?”他问得好唐突。 “有!”她点点头。“当别人欺骗我,当我应付不了自己良心时,我就不快乐!” “我和薇亚的婚姻结束了,我下午搭机飞回澳洲!”他转开话题。 “你能当机立断,你会找到快乐和幸福,”之颖绝不惊奇,仿佛早知结果似的。“你们并不适合!” “你看来一点也不惊奇!”他说。 “你看不出吗?施薇亚始终爱立奥!”她淡淡的笑。“她选择你,倒使我为你们担心了一阵子!” “现在你可以安心了,是吧!”他勉強挤出一个笑容。他个如此,无法洒脫起来。 “潘定邦,其实是我看错了你,那天你敢打立奥,男子汉得很!”之颖说得好稚气。 定邦不置可否,心中却惭愧,是男子汉吗?这一阵子,他总是在耍手段,几乎耍掉立奥的命!哎!说什幺男子汉呢?小人罢了! “我走了,以后很难有机会再见你,祝你幸福!”定邦这次说得真心,脸上的森在光下也消失了。“有空…去看看薇亚!” “再见!”之颖伸手和他握一握,看着他远去。 她再无心看书,⼲脆懒洋洋的躺下来。 施家别墅里的人,似乎每一个都是悲剧,就连潘定邦和立奥,当初他们怀着怎样愉的心来到薇亚面前,现在又怎样离去?是别墅…不祥?或是人们自己造成的? 她无法解答这问题!自然也不是她能帮得上忙的,眼看着这样的事情在眼前发生,怎能不遗憾? 世界上遗憾的事也太多了,像韦皓和爱莲不也一样?哎!不想他们,找个时间去看看薇亚和在精神病院的立奥,无论如何,他们还是朋友! 扫描校正:LuoHuiJun 小勤鼠书巢:波ok999。yeah,波ok999。126 WWw.UJi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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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缠绵斯人独憔悴谁伴风行柠檬树当爱来时雪在流流星的眼泪在当你沉睡时戏子轻舟激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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