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暗了下来。眼看着太从头顶一点一点偏向西方,而后缓缓落下去。大片大片浓绿的原始森林就象个浓妆抹的妇人,在⽇光的变换中不停的首弄姿,将自己美丽的容颜花样翻新的展现给世人,但是最终也抵挡不了自然的法则,渐渐老去,渐渐为黑暗所笼罩,变成了一团一团的漆黑和幽静,仿佛突然化⾝为隐蔵在黑暗中的野兽,双眼迸出凶光,恶狠狠的觑视着丛林中每一个角落,不知会在何时就一跃而出,张开⾎盆大口将整个世界撕得粉碎。 天使终于变成了魔鬼,一场生死决战迫在眉睫! 张宇等人在完成了狙击敌人的任务之后,便一头向西北老虎沟的方向扎了下去,直到天黑时分,才撵上了胡老四的新兵营。 此时,新兵营上上下下一百多号官兵正分散在小径两侧的密林间休息。 令张宇等人感到诧异的是,这里并非他们当初约定的接头地点,为此,蓝队长很是不屑的将胡老四挤兑了一通。 其实,胡老四是被冤枉了。新兵营在这里歇脚,本不是因为战士们缺乏训练,吃不得苦,而是实在是扭不过蓝采儿!她一直牵挂着张宇和六叔,一路之上,找出各种理由故意拖延队部行进的速度,等到天快黑的时候,更以肚子疼为由,⼲脆赖在地上不走了。 说来也巧,正是因为她这么一闹,才有了惊人的发现! 张宇和蓝队长刚到,便被祖易拉到了一个由两三层帆布搭成的临时帐篷內,于是蓝采儿、胡老四、蓝队长、祖易、张宇五人再度聚首。 一见到张宇,蓝采儿的‘病’立刻就好了,小鸟似的飞扑到张宇怀中,好一番问长问短。张宇胡应付着,眼睛却盯着地面。 帐篷中有一盏马灯,在微弱的灯光下,一个人头发蓬松、神情委顿的被捆倒在地面,样子相当狼狈。 祖易一直留意着张宇的表情,到此刻才开口解释“一小时前,我们外出巡逻碰上了这家伙,当时他⾝边还有两个人,都被⼲掉了。你们猜怎么着?这家伙是条大鱼!是缅军的一个少校参谋官。” “!剐了他!”蓝队长不失时机的表现出‘屠夫’本⾊,却招致众人⽩眼。 “审出什么结果了么?”张宇努力脫开怀中的蓝采儿,冷静的问。此时,他已隐约感到了事态的严重。少校参谋官?大的⼲部嘛! “那是!”祖易颇为得意的笑了笑,随即摊开一幅地图,比画道:“缅军兵分三路,从北、西、南三个方向对老虎沟呈包围之势,总兵力约五千人。西路军已经到达指定位置,南、北两路大军还在路上。这家伙是西路军的作战参谋,刚巧外出巡查的时候撞到我们手里。”说到这里,祖易顿了顿,看着张宇问道:“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帐篷內所有人都摒住了呼昅。 于兴业总共只有一千多兵力,而且大都分布在各地。五千正规军对决一千散兵游勇!那是什么概念?恐怕任是谁也能将这笔帐算的一清二楚!这一战,凶多吉少! 胡老四转动着眼珠,已经开始考虑逃跑的问题。现在撤退,也许应该还来得及。 张宇没有回答祖易的问题,眼睛盯着地图,缓缓问道:“张集那边怎么样?” “得手了!而且他已电令埋伏在通往凤凰岭道路上的队部火速回援金岭。我已经把刚刚得到的报情通报给他,现在正等他的消息。” 张宇点了点头,眼睛依旧盯着地图,仿佛自言自语的问:“敌人从南西北三个方向包抄,却单单空出了东面。为什么?” 金岭的东面是一盘大山,之后便是湄公河,过了湄公河是老挝国境。难道说缅甸人并不想消灭于兴业?只是单纯的想把他赶下湄公河,把这个大⿇烦转手送给自己的邻居?这倒也不是不可能,但张宇总觉得不太对劲,问题出在哪里了呢? 祖易被张宇的问题所昅引,注意力也集中在了地图上。半晌过后,猛然觉醒,右手指着金岭的后方惊呼:“猫儿河⾕!” 与此同时,远在金岭指挥部中的张集正眉头紧锁,目不转睛的盯着军事地图,他突然倒菗口凉气,手指敲打着桌面,口中轻轻吐出几个字,却正与祖易不谋而合! “猫-儿-河-⾕…” “报告总司令,胡队长方面来电!” “念!” “据最新分析,敌人的意图极有可能是将我军赶⼊猫儿河⾕,然后实施围歼,请早作定夺!祖易。” 电报署的名称是祖易,胡老四⼲什么去了?张集心念微动,很快便将此事岔过去了。此时,占据他心腹的还是对祖易的赞誉。 张集最初的计划是让阿昌和阿明两支队部伪装成主力坚守金岭,拖住敌人,然后由他带领其余队部进行穿揷突袭,将敌人逐个击破,从而获得全胜。但自从收到了祖易最新获得的报情后,他放弃了原先的想法,准备采取最后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率众向东撤退,渡过湄公河,逃到老挝境內,以获取一时息之机。 是啊,以一千寡兵对决五千之众,无异以卵击石,此刻不逃更待何时呢?刚才他盯视着地图便是在选择撤退的线路。 穿过猫儿河⾕到达江口,然后在江口渡河,是最近的一条路线。当张集的目光停留在猫儿河⾕附近的地形时,骤然发现了问题! 祖易这个年轻人确实不简单啊!他竟然也嗅出了敌人的谋。看起来,他已经具备了见微知著超人素质,假以时⽇,必成将才! 张集稍作感慨,收拾心情,很快便有了新的计划。 “阿昌和阿明两支队部有消息吗?”张集依旧注视着地图,沉声问道。 “报告,刚刚与他们联系过,这两支队部已经快到金岭了。” “这两支队部不必再来金岭了,”张集挥挥手“命令他们急行军,火速赶往猫儿河⾕,如遭遇缅军,要不惜一切代价抢占石墙阵地!告诉他们,这是死命令!如不能成功,就只能成仁!” “是!”通讯兵令命而出。 到此时,张集屏弃了对阿昌和阿明的加害之心。是啊,好钢是用来攻坚的,又岂能⽩⽩浪费? 猫儿河⾕位于距湄公河岸小镇江口三十五公里远的群山之中。当地黑倮人称呼豹子、老虎为大猫,而猫儿河⾕在当地话中叫‘汉莫虚’,就是有猫吼叫的河⾕。 猫儿河⾕呈东西走向,纵深约五十公里,雨季时,⾕內河⽔暴涨,湍流汹涌,吼声如雷!到了旱季,却变成温顺的小绵羊,河⽔仅没过膝盖,而且清澈见底,美丽非常。猫儿河⾕地势极其险要。两侧是⾼山陡崖,西边一座大山叫腊摩山,东边一座叫王勘布山,这两座大山象两把大锁,一前一后扼住了河⾕的进出。河⾕中部有块突出的⾼地,⾼地有天然巨石排列,仿佛一道城墙。就是被人们津津乐道的石墙阵地。 祖易先简要向张宇介绍了一番猫儿河⾕的情况,然后说道:“张集如果决定渡湄公河撤到老挝,猫儿河⾕是必经之地。石墙阵地易守难攻,那里一旦被缅甸人占领,咱们的队部将进退维⾕、陷⼊死地!” 张宇边听边点头,却突然指着地图上一块班驳的区域问道:“这里是什么?⾼原湖泊吗?” 祖易被问得一惊!不噤暗暗佩服张宇实在⾼明!竟一眼觑到关键所在。 “这是一座天然⽔库,传说是因为菩萨发怒山⾕垮塌形成的。猫儿河⾕有一条支流,旱季断流无⽔,支流的上游就是这座⽔库,当地人称之为‘草海子’。说起草海子来,还有一段故事。当年缅甸府政倾国全三万兵力围剿盘踞在金三角的一万军国。当时的军国采取敌深⼊的策略,将缅军至猫儿河⾕,然后坚守石墙阵地,与敌人展开对攻,同时出派一支队部秘密潜到草海子,准备炸开大坝,⽔淹缅军!这本是个天⾐无的计划,谁知却功亏一篑!” “哦?那是为什么?”很明显,张宇对这一战例生出极大的趣兴,好奇的问。 祖易叹了口气,道:“唉,还不是因为你们那边!据说在危急的时候,缅军向你们那边发出了求救信号,共中的民人解放军穿过无人区,夜一之间从天而降,一举击溃了军国。军国退得匆忙,只将大坝炸开一个小小的缺口,本没起多大作用。” 张宇边听边点头,心中却有了一番算计。正在这时,通讯兵来报,说张集下达了最新命令:队部不用去金岭了,火速赶往猫儿河⾕,驰援阿昌阿明两部,抢占石墙战地。 张宇、祖易二人相视一笑,心道:命令来得好快呀! “去把胡队长找来,让他命令队部赶快出发。” 在祖易的催促声中,通讯兵急忙转⾝去寻找。这个胡老四也真是!厕所上了一个多小时,也没个完。害得祖易刚才竟是以自己的名义给张集发报。 谁知通讯员却扑了个空!十分钟后,附近的林子已被寻遍,依然没有胡老四的影子。有个眼尖的士兵说,一小时前他看见胡队长骑着马带着自己的行李向南去了。 不用说,胡老四肯定见势头不对,脚底板抹油,遛之大吉。 “懦夫!临阵脫逃,八王蛋!”蓝队长气得牙发庠,嘴上自然不会客气。 蓝采儿一跺脚,也无可奈何。祖易轻骂一声,急步钻出帐篷,忙去安抚士兵了。只有张宇,没事人似的,笑着将蓝队长拉到一边,偷偷说着什么,说得蓝队长眉开眼笑,好象心花怒放的样子。 蓝采儿好奇,想过去偷听,被蓝队长大手一挥,轰开了。蓝采儿吐了吐⾆头,骂道:“鱼找鱼,虾找虾,你们这两个乌⻳大八王,哼!肯定没什么好话!” 又过了十分钟,不知祖易用了什么琊法,竟将新兵营的战士全部搞定。至此,新兵营暂时归蓝家辖制,两支队部统一指挥统一行动。 解决了胡老四遗留的问题,祖易命令队部集合,准备出发。这时,张宇突然和祖易商量:“易哥,我刚才已经和蓝叔说好,等到了猫儿河⾕,蓝家队部和新兵营分开行动。” 祖易一愣!旋即明⽩了张宇的用心。“你要去草海子?” 张宇点点头。 祖易急道:“你疯啦?缅甸人在那里吃过一次亏,这次肯定会派重兵把守!” “这是获胜的唯一机会,而且蓝叔已经同意了。易哥,这一把咱必须搏!”张宇回答的非常坚定。是啊,他若是随大队部撤到老挝,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小月就很成问题了。 祖易咬着嘴,踌躇难决。 “易哥,相信我吧。你看看,直到现在咱们的运气都还不错,不是么?”张宇继续努力。 祖易扬起脸,看了看蓝采儿,轻声道:“那,采儿怎么办?” “采儿跟你们走。你…照顾好她。”张宇低下头,声音有些发飘。 一刹时,祖易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好吧,就依你说的办!”他拍了拍张宇的肩膀,转⾝召集队伍去了。 … 天明时分,蓝家的队伍和新兵营顺利抵达腊摩山口。 路途中,他们曾遭遇一小股缅军,但轻轻松松的便将其全歼,而且还补充了一小批武器弹葯。 现在,弹葯的补给已成为最令祖易和张宇头疼的问题。尤其是张宇,蓝家队部在勐帕亚伏击缅军的时候,损耗颇多,以至于蓝家战士在追赶新兵营时都做到了‘轻装前进’,但是,后面的仗却没法打了。总不能和武装到牙齿的敌人拼刺刀啊!祖易也忧心忡忡。石墙阵地是颗出了名难拔的大钉子!那里的战斗不上重炮本玩不转!新兵营的配置是一⽔儿的轻武器,什么冲锋啊自动步啊,到了那里简直成了小孩子的玩具,这一仗,可怎么个打法?不过好在他并非孤军作战,还有阿昌阿明两支队部,但愿他们的装备能好一些。 在腊摩山进山的崎岖山道中,他们遇到了一支伏兵!经过询问,原来竟是阿明的队部!而且惊喜不止于此,与阿明部同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特务分队,这支分队却正是于兴业先行出派并且夺回蓝家货物的那个特务小分队。 原来张集早在电令昌、明两支队部抢占石墙阵地时,就已考虑到武器弹葯的补给问题。所以在同一时间,命令正在老虎沟附近待命的特务分队带上缴获的那批本属于蓝家的武器增援猫儿河⾕。特务分队与阿昌和阿明的两支队部几乎同时到达⾕口,阿昌和阿明的队部各自挑了些武器,之后,阿昌的队部一早儿便去石墙阵地先行布置,这里只留下阿明的队伍阻击来敌。而特务分队却是奉命在这里等候新兵营和蓝家的队伍。 看着一箱箱新鲜可爱的弹葯,张宇真是喜出望外、口⽔四溢!他最缺的是炸葯,这里却应有尽有,于是他令蓝家战士将这里的炸葯席卷一空,悉数收⼊囊內。剩下的武器虽然差了些,尽是人家挑剩下的,但总比没有強!新兵营的战士几乎一拥而上,将特务分队的‘存货’彻底洗劫⼲净,各自怀抱着崭新的武器列队准备出发。 此时,特务分队的队长跑过来向蓝队长报到。原来祖易已经将张宇准备炸坝的计划通报给张集。对此,张集非常重视!立刻则令特务分队一并参与炸坝计划,并听候蓝队长及张宇的调遣。 祖易与张宇默默对视了一眼,相对无语。 已经到了该分手的时候,不知这一对在战火中结成的兄弟是否还能再次相见? 祖易与张宇同时伸出手,紧紧握住! “保重!”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声音却那样低沉,低沉中夹杂了些许悲壮! 蓝采儿趁着大家不备,偷偷蔵到张宇⾝后,被蓝队长揪了出来。 “我不!我就要和张宇在一起!”蓝采儿挣扎着,委屈的叫着。 “不行!”蓝队长瞪圆了眼睛。蓝采儿本不吃那一套,刚刚脫开蓝队长的大手便又钻了回去。 “采儿,听话。你先前不是已经答应了吗?”蓝队长见来硬的不行,改变策略,好言相劝。 “不!我现在改主意啦!”蓝采儿扬起脸,鼓着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这么一闹,惊动了所有的人。祖易尴尬的笑笑,对张宇道:“我看,还是让大姐小跟着你们吧?你们那边也许更全安些。” 张宇回过头,与蓝采儿的目光碰个正着!此时的她已非偷渡时那个趾⾼气扬的大姐小,她的目光中有些期待,有些哀求,又有些悲伤。 “采儿,我们的任务很危险,你不能和我们在一起。你…回去!”张宇硬下心肠,完全是命令的口气,本不容质疑。 蓝采儿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淌了下来。 难道她期待的就是这样一句话么? 蓝采儿嘴颤抖着,似乎已泣不成声,却又似乎在倾诉千言万语,她猛的扑过去,在张宇面颊上狠狠亲了一口,而后头也不回的哭泣着跑开了。 张宇怔了怔,转过⾝,率领队伍匆匆离开。 都说女人是⽔做的,看来此言不假。那么男人呢? 就在蓝采儿哭泣着跑开的那一刻,张宇突然有了想要流泪的感觉。不知怎的,与蓝采儿的分别使他想到了无双。虽然直到现在,他仍不能确定自己对蓝采儿是否真的有那么哪怕一点点爱意,但是他却不愿蓝采儿变成第二个无双。他真心的希望蓝采儿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活着,不带任何遗憾,幸福而美満。 但是,这现实么? 采儿,好好活着吧,愿所有在天的神灵都保佑你平安!张宇默默祈祷着,渐渐远去,当他走出腊摩山,进⼊猫儿河⾕的时候,他的⾝后,在山的那一边,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炮声! 张宇的心弦猛的一颤!他知道,大战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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