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笆围成的小院,铁⽪顶的普通小屋,屋中的陈设也很简单,一张行军,一方木质小桌,一把折叠椅。这就是堂堂掸帮自卫军总司令于兴业的居所。于兴业的早餐就摆在方桌上,一盘凉拌青笋,一片馒头,一只煮的蛋。虽然在南方生活了很多年,但是于兴业仍保留着北方的饮食习惯,爱吃馒头。一顿饭哪怕只吃一点点东西,也照旧雷打不动,一小块馒头。这是伙房老吴头的经验之谈,也是于司令最令他钦佩的地方。老吴头常常感慨:这哪里是司令的伙食标准啊,简直…! 此刻,于兴业就坐在桌边。盘中青笋散发出徐徐清香,使整个房间充斥了一股淡淡的芬芳气息。 于兴业并没有着急用餐,只是静静品味着屋中的味道,心中感到无比惬意。 的确,这是一个非常美妙的早晨。刚起的时候,他象往常一样招来军中的巫师打个⾎卦,卦象大吉。果然!没过多久便有通讯兵来报,说收到了罗宗英方面的讯号。于是他派赖长义前去接洽。赖是他的参谋长,又是这个计划的始作俑者,因而他并不介意让自己这个参谋长多摊上些功劳。虽然事后的结果有些出乎意料,罗宗英居然带着那批货跑到了老虎沟,但是他仍然感到非常満意。罗宗英这头替罪羊是他钦点的,现在罗既然已经成功夺下了那批货,这就证明他的眼光还是相当准确!当然,这个结果也使他避免了自己与蓝家的正面冲突。至于罗宗英,只要他沾了那批货,跑到哪里都难逃一死。说到底,于兴业本就没想过要付钱,当初对罗宗英的承诺也只不过是惑赛狗的电兔子。政治嘛,尔愚我诈是司空见惯的,既然罗宗英不懂这些就只能作垫背的,一个很愚蠢的分⺟。从另一方面说,于兴业并不怕罗在穷途末路的时候抖露出与自己合作的內幕。那些东西只能是永远的谣言。只要消灭了罗宗英,就消灭了一切证据,而那些没有证据的胡指摘,也自然就变成了谣言。到了那时,即便是蓝伯庭这头老狐狸也说不出来什么。 于兴业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放下只咬了一小口的馒头,站起⾝⾼声召唤勤务兵。 于兴业放弃了这顿‘丰盛’的早餐倒并不是没有食,只是因为还有个小小的疑问仍在心中作怪:蓝家的护卫队去了哪里?全部被消灭了?还是被打散了?罗宗英的人没有提起这些,赖长义似乎也忘了问,但是作为一军统帅的他却不能不顾及这些。尽管他对蓝家的这支队伍相当了解,不是么?蓝伯庭那个兄弟其蠢如猪,蓝采儿胎⽑未褪,有这样两个导领,即使这支队伍的装备再先进,也不过图有其表。但是多年的生存经验使他懂得一个道理:不能轻视任何一个哪怕是潜在的敌人。就算蓝家的队伍是头纸老虎,也是一头武装到了牙齿的纸老虎。因而在对罗宗应下手前,他必须摸清这支队伍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曾经流传过这样一句笑话:人在走运的时候坐在家中都会被从天而降的钱包砸成⽩痴。这话形容的正是此刻的于兴业。伴随着他的召唤,竟有两人走进屋中,而与勤务兵一同进来的非是旁人,却正是他想见到的那一位---孙永強。 孙永強,掸帮自卫军报情科科长,是于兴业的心腹耳目。 于兴业挥退了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勤务兵,微笑着转向兀自立正敬礼的孙永強,指着行军说了声:“坐。” “司令…”孙永強并不敢放肆,垂下了手臂却仍站得笔直。 “坐下说。”于兴业摆摆手,让孙永強随意些,自己先坐到折叠椅上。 “是!”孙永強领命‘坐’下。与其说是坐,倒不如说半蹲。只有庇股的四分之一沾在边,板还要直,脸上还要挤出媚笑,这份功夫可不是常人能及的! “司令,罗宗英在葫芦⾕设伏,已经得手了。”孙永強轻声禀告。 于兴业点了点头。早在十多天前,他就令孙永強派人暗中监视果敢自卫队的行踪,到现在,却反而是从罗宗英那里得到了第一时间的报情。这么想着,不噤对手下这帮人办事的效率略感不満。 “双方的伤亡如何?蓝家马帮全部被吃掉了吗?”于兴业不动声⾊的问。 “蓝家马帮没有被吃掉,双方的伤亡也不大。罗宗英方面只死伤了十几人,蓝家损失大点,也不过二十几人。” “哦?”于兴业闻言警觉的瞪大双眼。 孙永強继续解说道:“这一仗打得确实有些古怪。蓝家只是在最初的时候争夺了一下葫芦⾕西侧的出口,失败以后就转回⾝拿下东边的⼊口,从来路撤了。” “你是说,他们丢下骡马货物,自己跑了?”于兴业问。 “是。蓝家的人分成了两队。一队直接揷向西北方,另一队顺着来路撤了一段距离,然后也折向了西北。看样子他们是奔凤凰岭一带去了。至于罗宗英,得到货物后,他的人強令⾕內山寨的十几户掸人驱赶口牲投向了东北方。”说到这里,孙永強见于兴业默不做声,进一步道:“您放心,这两方面都有咱们的人跟踪,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传回来。” “凤凰岭…”于兴业的指节轻敲桌面自语着。他的眼睛突然一亮,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凤凰岭是通往果敢的咽喉要道,蓝家这是超罗宗英的后路,要打他一个埋伏呀!乖乖,难道蓝队长那颗猪头脑袋终于开窍了? 于兴业心中很是感慨了一下!是啊,且不论其中的计谋如何,单是舍弃那批货物的气魄也很不得了呀! “司令…”孙永強微微欠了欠⾝子,急待下一步指示。也难怪,象他这么个‘坐’法,时间长了换谁也受不住啊。 罗宗英的人马肯定去了老虎沟,而蓝家马帮的去向也终于有了着落,这让于兴业心中大定。心情立刻愉快起来,刚才对孙永強的一点点不満也没有了。 “嗯,永強啊,⼲的不错!哎,你吃早饭了吗?没有的话一起来。”于兴业捉起蛋作势相让。 孙永強犹如得到特赦令,立刻站起来,敬礼道:“报告司令,卑职已经吃过早饭。谢谢司令关心。” “这样啊。那你就先去忙吧。”于兴业満意的点点头。孙永強这个人虽然不是很能⼲,但是绝对够忠诚。对于导领者来说,忠诚才是考核下属的首要指标。当然,既忠诚又能⼲的人自然好用,但这样的人才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孙永強走后,于兴业迅速将桌上的早餐打扫⼲净,也站起⾝,走出小屋。既然已经获悉蓝家马帮的行踪,那么原先的计划就有必要作小小的调整。这一次他没有唤勤务兵,而是亲自出马。对待象赖长义这样的‘知识分子’,礼贤下士才是正途,只有这样才能令他们心悦诚服,甘心为自己所用。 赖长义刚刚安排完人手去准备弹葯、给养,此时正与另外几个分队长在训练场上挑选士兵。罗宗英虽然不是什么难啃的骨头,但这一仗却是掸帮自卫军打响一统掸帮⾼原战役的第一,意义非常重大,司令已经下了死命令:必须拿下罗部,不得有任何失误。为此他们已经商定,拉出掸帮自卫军的全部精锐,务必⼲净利落的消灭全部敌人。 看见司令过来,赖长义放下手头的事情了上去。 “司令。”赖长义在于兴业的面前站定敬礼。 于兴业向那几个敬礼的分队长挥挥手,让他们各自去忙,然后拉着赖长义走向训练场的边缘。 “长义啊,据最新的报情,蓝家马帮并没有被消灭,他们已经向果敢一带转移了。所以咱们的计划需要调整一下。” “果敢?”赖长义的一双细眼险些瞪出眼眶。 出于对蓝家那个草包队长的蔑视,他一直没将这支说来还算不错的武装放在心上。现在闻听这支队伍居然没有被消灭,已经大吃一惊,及待听到果敢二字更是目瞪口呆!他们竟然去了果敢,这是另有所图啊! “凤凰岭!一定去了凤凰岭!”赖长义喃喃道。此时,他的感觉正如于兴业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那样:难道说那个大草包的猪头脑袋竟然开窍了? 于兴业故意说果敢却没有提凤凰岭,就是要考考赖长义,现在见他马上就能反应到蓝家马帮要在凤凰岭设伏,不噤暗挑大指。还得说是参谋长,厉害呀! “不错,蓝家正是要去凤凰岭打伏击。”于兴业先肯定了赖长义气的设想,然后感慨道:“看起来咱们都小看蓝家这支队伍喽。那个什么蓝队长,也厉害得很哟!” “哪里!他们再厉害,也逃不出您的运筹帷幄啊!”赖长义急忙献媚。说得于兴业哈哈大笑。笑罢,于兴业正⾊道:“不管怎么说,他们这一手的确出乎了咱们的预料。所以还要防他一防,不能被他们搅了局。我的意思是,咱们的队部分头行动。阿昌和阿明各带一百人先出发,揷到老虎沟西侧。阿昌负责切断罗宗英的退路消灭败退的敌人,阿明负责监视蓝家的行踪,同时作阿昌的后援。咱们的主力暂时不动,等一等再出发。就是这些,你看看还有什么意见?” 赖长义想了想,道:“要让先头队部小心些,不能被敌人发现。另外,主力队部出发的时间不能拖得太久,否则阿昌他们的行踪一旦暴露,咱们的处境就不妙了。” 于兴业点头道:“嗯,这确实是个问题,我会考虑的。你还有什么意见?” “其他的么,您考虑得已经很周全,我没有意见了。” “那好,你马上去安排吧。依我看,阿昌他们越早出发越好,罗宗英这小子,摆的可是鸿门宴呢!” “是!”赖长义敬了个礼,便去布置任务了。 放下赖长义这边的事,于兴业又分头找几个分队长作个别谈话,忙完一切已近中午时分。 于兴业回到自己的小屋,坐在折叠椅上眯起双眼,将所有的事情在脑中过了一遍,噤不住惬意的长舒了口气。 这场游戏使他萌生了已经很多年都未曾有过的奋兴。那种总揽全局、尽在掌握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此时,他不噤想起那句寓言:螳螂捕蝉,⻩雀在后。 自己不就正是那只⻩雀吗?罗宗英啊罗宗英,你虽然得到了那批货,却是没有福气消受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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