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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徐霞客游记 作者:徐弘祖 | 书号:10175 时间:2017/3/26 字数:106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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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九⽇令顾仆觅米具炊。 余散步村北,遥晰细看,辨析此坞。东北自牧养北梁王山西支分界,东界虽大脊,而山不甚⾼;西界虽环支,而西北有石崖山最雄峻。又南为沙朗西山,又南为天生桥,而南属于陡坡东峡之山。其山东西两界既夹成大坞,而南北亦环转连属。其中⽔亦发源于龙潭,合南北峡而成溪,西注于富民螳螂,然不能竟达也;从坞西南⼊峡,捣⼊山洞,其洞深黑莫测,穿山西出,与陡坡之涧合。 洞上之山,间道从之,所谓“天生桥”也。然人从其上行,不知下有洞,亦不知洞之西透,山之中空而为桥;惟沙朗人耕牧于此,故有斯名。 然亦皆谓洞不可⼊,有虎狼,有妖祟,劝余由村后逾山西上,不必向⽔洞迂折。余不从。 既饭,乃南循坡麓行。 一里半,与溪遇,遂同⼊西峡。 其峡南北山壁夹而成,路由溪北沿北山之麓⼊,一里,仰见北崖之上,石壁盘突,其间骈列多门,而东一门⾼悬危瞰,势独雄豁,而磴迹甚微,棘翳崖崩,莫可著⾜。乃令顾仆并行李俟于下。 余独攀跃而上。 久之,跻洞东,又见一门侧进,余以为必中通大洞,遂从其侧倒悬⼊大洞门。 其门南向甚穹,洞內层累北上,深十余丈,而阔半之,然內无旁窦,即前外见侧迸之门,亦不中达也。 出洞,东上侧门;念西洞尚多,既下,再探西洞;望⽔洞更异,遂直从洞下,西趋⽔洞。又半里,西峡既尽,山环于上,洞辟于下,⽔从东来南崖,捣西洞⼊,路从其北坠冈下。余令肩夫守行李于冈上,与顾仆⼊洞。洞门东向,⾼十余丈,而阔半之。始涉⽔从其南崖⼊,⽔漱北崖而环之。⼊五六丈,⽔环北崖,路环南崖,俱西转。 仰见南崖之上,层覆叠出,突为危台,结为虚楼,皆在数丈之上,氤氲阖辟,与云气同为呑吐。从其下循之西⼊,北崖尚明,⽔漱之;南崖渐暗,路随之。西五六丈,南崖西尽,⽔从北崖直捣西崖下,西崖遂下嵌成潭,⽔呜呜其中,作冲声,遂循西崖北折去。路乃涉⽔循东崖,北向随之。洞转而北,⾼穹愈甚,延纳余朗,若昧若明。又五六丈,⽔漱北崖复西转,余亦复涉西涯。于是⽔再环北崖,路再环南崖,竟昏黑不可辨,但闻⽔声潺潺。又五六丈,复西遇⽔,其⽔渐深,既上不可见,而下又不可测,乃出。 出复四渡⽔而上冈。 闻冈上有人声,则沙朗人之耕陇者。 见余⼊洞,与负行李人耦语相对私语待之。为余言,⽔之西出,即陡坡北峡;山之上度,即天生桥间道所从,如前之所标记者。始恨不携炬,竟西从洞中出也。其人又为余言,富民有老虎洞,在大溪之上,不可失。余谢之。乃西上蹑岭,一里半,登其脊,是为天生桥。脊南石峰嶙峋,⾼耸而出,其脉自陟坡东,度脊而北,间道循其东陲,陡坡之涧,界其西麓;至此又跨洞北,属于沙朗后西山,⽔从其下穿腹西出,路从其上度脊西行。脊西瞰,即陡坡涧⽔,直走而北,至此西折,脊上之路,亦盘壑西坠。益信出⽔之洞,即在其下,心悬悬一探之。 西行山半者一里,见有岐直下峡底,遂令顾奴同负襄者由大道直前,余乃独下趋峡中。半里,抵峡底,遂溯⽔东行。 一里,折而南,则后洞庞然西向,其⾼阔亦如前洞,⽔从其中踊跃而出,西与南来之涧合而北去。余溯流⼊洞,二丈后,仰睇洞顶,上层复裂通于门外,门之上,若桥之横于前,其上复流光內映,第⾼穹之极,下层石影氤氲,若浮云之上承明旭太光也。洞中流,初平散而不深,随之深⼊数丈,忽有突石中踞,浮于⽔面,其內则渊然深汇,磅礴崖,不能溯⼊矣。洞顶亦有石倒骞,以⾼甚,反不觉其夭矫。其门直而迥,故深⼊而犹朗朗,且以上层倒之光,直彻于內也。出洞,还顾洞门上,其左悬崖甚峭,上复辟成一门,当即內透之隙。乃涉涧之西,遥审崖间层叠之痕,孰可著⾜,孰可倒攀,孰可以宛转达,孰可以腾跃上。乃复涉涧抵崖,一依所审法试之。 半晌,遂及上层外,门更廓然⾼穹也。 ⼊其內,为龛为窝,为台为榭,俱浮空內向。內俯洞底,波涛破峡,如⽟龙负舟,与洞顶之垂幄悬帔,昔仰望之而隐隐者,兹如缨络随⾝,幢幡覆影矣,与蹑云驾鹤,又何异乎?坐久之,听洞底波声,忽如宏钟,忽如细响,令我神移志易。及下,层崖悬级,一时不得腠理còu纹理,攀挂甚久。忽有男妇十余人,自陡坡来,隔涧停睇,迨余下,问何所事。余告以游山。两男子亦儒者,问其上何有。余告以景不可言尽。恐前行者渐远,不复与言,遂随⽔少北转而西行峡中。 一里,渐上北坡。缘坡西行,三里,峡坞渐开。又四里,坞愈开。其北崖逾山南下者,即沙朗后山所来道;其南坡有聚落倚南山者,是为头村。路至此始由坞渡溪。溪上横木为桥,其⽔即陡坡并天生桥洞中所出,西流而注于螳螂川者也。 从溪南随流行一里,过头村之西。沿流一里半,复上坡西行。 二里,再下坞中。半里,路旁有卖浆草舍倚南坡,则顾仆与行李俱在焉。 遂⼊饭。 又西盘南山之嘴,一里余,为二村。 村之西有坞北出,横涉而过之。 半里,复上坡,随南山而西,上倚危崖,下奔湍急流。五里,有村在溪北,是为三村。至是南界山横突而北,北界山环三村之西,又突而南,坞口始西窒焉。路由溪南跻北突之坡而上,一里半。抵峰头。其峰北瞰三村溪而下,溪由三村西横啮北峰之麓,破峡西出。峡深嵌束,止容⽔不容人,故路逾其巅而过,是为罗鬼岭,东西分富民、昆明之界焉。过岭西下四里,连过上下罗鬼两村,则三村之流,已破峡西出。界两村之中而西,又有一溪自北坞来,与三村溪合并西去。路随之,行溪南二里,抵西崖下,其⽔稍曲而南,横木梁渡之。有村倚北山而聚,是为阿夷冲。 又从其西一里半,逾一波。又一里半,昏黑中得一村,亦倚北山,是为大哨。觅宿肆不得,心甚急。又半里,乃从西村得之,遂宿其家。 初十⽇鸣起饭,出门犹不辨⾊。西南行塍中,一里半,南过一石桥,即阿夷冲溪所出也。溪向西北流,路度桥南去。半里,又一⽔自东南峡中来,较小于阿夷冲溪,即《志》所云洞溪之流也。二流各西⼊螳螂川。度木桥一里余,得大溪汤汤大⽔奔流,即螳螂川也;自南峡中出,东北直抵大哨西,乃转北去而⼊金沙江。有巨石梁跨川上,其下分五巩,上有亭。其东西两崖,各有聚落成衢,是为桥头。过桥,西北一里,即富民县治。由桥西溯川南行七里,为河上洞。先是有老僧居此洞中,人以老和尚洞呼之,故沙朗村人误呼为老虎洞。余至此,土人犹以为老和尚也。及抵洞,见有刻为河上洞者,盖前任县君以洞临溪流,取河上公之义而易之。 甫过桥,余问得其道,而顾仆与负囊者已先向县治。余听听任其前,独沿川岸溯流去。 一里,西南⼊峡。 又三里,随峡转而南,皆濒川岸行。 又二里,见路直蹑山西上,余疑之,而路甚大,姑从之。一里,遇樵者,始知上山为胡家山道,乃土寨也,乃复下,濒川而南。一里,其路又南上山,余觇其旁路皆翳,复随之。蹑山南上,愈上愈峻,一里,直登岭脊,而不见洞。其脊自西峰最⾼处横突而东,与东峰壁夹川流,只通一线者也。盖西岸之山,南自安宁圣泉西龙山分支传送而来,至此耸为危峰,屏庒川流,又东北坠为此脊,以横扼之;东岸之山,东自牛圈哨岭分支传送而来,至此亦耸为危嶂,屏庒川流,又西与此脊对而挟持之。登此脊而见脊南山势崩坠,夹川如线,川自南来,下嵌其底,不得自由,惟有冲跃。脊南之路,复坠渊而下,以为此下必无通衢,而坠路若此,必因洞而辟。复经折随之下,则树影偃密,石崖亏蔽,悄非人境。 下坠一里,路直西南⾼峰下,其峰崩削如庒,危影兀兀坠。路转其夹坳间,石削不容趾,凿孔悬之,影倒奔湍间,犹窅yǎo深远然九渊比喻其⽔很深也。至是余知去路甚远,已非洞之所丽,而爱其险峭,徘徊不忍去。忽闻上有咳声,如落自九天。已而一人下,见余愕然,问何以独踞此。余告以寻洞,曰:“洞在隔岭之北,何以逾此?”余问:“此路何往?”曰:“沿溪蹑峭,四十里而抵罗墓。”则此路之幽阒,更非他径所拟矣。 虽不得洞,而觇此奇峭,亦一快也。 返跻一里,复北上脊。见脊之东有洞南向,然去川甚远,余知非河上洞,而⾼揽南山,凭临绝壑,亦超然有云外想,遂披棘攀崖⼊之。其洞虽不甚深,而上覆下平,倒揷青冥苍天,呼昅⽇月,此为最矣。 凭憩久之,仍逾脊北下。 一里抵麓,得前所见翳路,瞰川崖而南,半里,即横脊之东垂也。前误⼊南洞,在脊南绝顶,此洞在脊北穷峡。洞门东向,与东峰夹束螳川,深嵌峡底,洞前惟当午一露⽇光,洞內之幽阻可知也。洞內南半穹然內空,北半偃石外突;偃石之上,与洞顶或缀或离;其前又竖石一枝,从地內涌起,踞洞之前,若涌塔然。 此洞左之概也。 穹⼊之內,崆峒窈窕,顶⾼五六丈,多翱翔卷舒之势。 五丈之內,右转南⼊,又五丈而窅然西穹,阒黑莫辨矣。 此洞右之概也。 余虽未穷其奥,已觉幽奇莫过,次第滇中诸洞,当与清华、清溪二洞相为伯仲。而惜乎远既莫闻,近复荒翳,桃花流⽔,不出人间,云影苔痕,自成岁月而已! 出洞,遂随川西岸遵故道七里,至桥头。 又北一里余,⼊富民县南门,出北门;无城堞,惟土墙环堵而已。盖川流北向,辟为大坞,县治当西坡之下,其北有余支掉臂而东,以障下流,武定之路,则从此臂逾坳北去,川流则湾此臂而东北下焉。 时顾仆及行李不知待何所,余踉跄而前,又二里,及之坳臂之下,遂同上峡中,平逾其坳。三里,有溪自西南山峡出,其势甚遥,乃河上洞西⾼峰之后,夹持而至,东注螳川者。其流颇大,有梁南北跨之。北上坡,又五里,饭于石关哨。逾坳北下,⽇⾊甚丽,照耀林壑。西有大山曰⽩泥塘,其山南北横耸,如屏揷天。土人言,东下极削而西颇夷,其上⽔池一泓,可耕可庐也。山东之⽔,即由石关哨北麓而东去。 共二里,涉之,即缘东支迤逦北上。其支从⽩泥东北环而南下者,其腋內⽔亦随之南下,合于石关北麓。路溯之北,八里,又逾其坳。 坳不甚峻,田塍叠叠环其上,村居亦夹峙,是为二十里铺。又四里为没官庄,又三里为者墕关。其处坞径旁达,聚三流焉。一出自西南峡中者,最大,即⽩泥塘山后之流也,有石梁跨其上,梁南居庐,即者墕关也。越梁西北上一里,复过一村庐,又一小⽔自西峡来,又一⽔自西北峡来,二⽔合于村庐东北,稍东,复与石梁下西南峡⽔合而东北去,当亦⼊富民东北螳川下流者。过村庐之西北,有平桥跨西峡所出溪上,度其北,遂西北上岭。其岭盖中悬于西北两涧之中,乃富民、武定之界也。盘曲而上者三里,有佛宇三楹,木坊跨道,曰“滇西锁钥”乃武定所建,以为⼊境之防者。又西上一里余,当山之顶有堡焉,其居庐亦盛,是为小甸堡。有歇肆在西隘门外,遂投之而宿。 十一⽇自小甸堡至武定府歇。 译文 初九⽇让顾仆去找米准备早饭。我散步到村北,从远处观看此坞。东北从牧养河北面梁王山西支分界,东部虽然是主峰山脉,但山不太⾼,西部虽然是支脉环绕,而西北有座石崖山最雄伟峻峭。又南是沙朗西山,又南是天生桥,然后往南和陡坡东峡⾕的山相连。其东西两边的山夹成大坞后,南北两端也环转连接。坞中的⽔也发源于龙潭,汇合南北峡⾕的⽔而形成溪流,往西注⼊富民县的蝗螂川,然而不能直达,只能从山坞西南边流⼊峡⾕,钻⼊山洞。其洞漆黑、深不可测,溪流穿过大山往西流出,和陡坡的沟涧汇合。洞上面的山,小路从上面通过,就是所说的“天生桥”然而人从路上走过,却不知道下面有洞,也不知道洞通到西边,山中间是空的而成为桥;只有沙朗人在这里耕种、放牧,所以才有这样的名称。然而他们也都说不能进洞,洞里有虎狼,有妖怪作祟,劝我从村后翻山往西上,不必从⽔洞去绕路。我不听从。 吃过饭后,我就往南顺着坡脚走。一里半,和溪流相遇,于是和溪流一道进⼊西边的峡⾕。其峡⾕由南北两边的山壁对夹而成,道路从溪流北岸顺着北山山麓进去,一里,抬头看到北崖上面,石壁盘环突立,壁间并列着很多道门,而东边的一道门⾼悬在空中、正正俯视峡⾕,气势特别雄伟开阔,但石阶的痕迹十分细微,荆棘遮盖、石崖崩塌,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于是我让顾仆以及行李在下面等候,独自一人攀爬、跳跃而上。很久,登上洞门东边,又看见一道门从旁边裂开,我认为这道门內一定通着大洞。于是就从侧边倒挂着进⼊大洞门。洞门朝南,是典型的弯形,洞里台阶层层累着朝北延伸,有十多丈深,而宽是深度的一半,但洞內两旁没有孔,就是先前在外面看见的侧裂之门,其中也不和大洞相通。从洞中出来,想往东边上到侧门,又想着西边的洞还多,下去之后,打算还要探索西洞;远远看到⽔洞更为奇特,于是直直地从洞口下去,往西朝⽔洞走去。又半里,走到峡⾕西边尽头,山冈环绕在上面,山洞开辟在下面,⽔从东边流来紧靠南崖,冲人西洞中,道路从其北面坠下山冈。我让挑夫在冈上守着行李,我和顾仆进⼊⽔洞。洞门朝东,有十几丈⾼,而宽是⾼度的一半。开始涉⽔顺洞南边的崖壁进去,⽔冲刷北边的崖壁而环流。进去五六丈后,⽔绕北边的崖壁,路绕南边的崖壁,一齐都往西转。抬头看见南崖上面,石头分层覆盖、重叠浮出,突立为⾼处的平台,连结成空中楼阁,都在几丈⾼的地方,雾气弥漫,时合时开,和云气一起飘来飘去。从南崖下面顺路往西进,北崖还亮,⽔流冲刷着;南崖渐渐黑暗,道路顺着进去。往西五六丈,走到南崖西部尽头,⽔顺着北崖直直冲向西崖下面,西崖于是往下陷落成深潭,⽔在潭中哗哗地响,发出冲之声,然后顺着西崖向北转去。道路于是涉过⽔后顺着东崖,往北随⽔流走。洞转向北,弯形顶更加⾼峻,引⼊一点余光,若暗若明。又走进五六丈,⽔冲刷着北崖又往西转,我也再涉⽔到西岸。于是⽔再次环绕北崖流,道路再次环绕南崖走,洞里终于黑暗得无法看清什么,只听到⽔流潺潺的声音。又走了五六丈,再次在西崖遇⽔,这里的⽔渐渐深了,既然上面无法看清,而下面又无法测量,于是出洞。出洞,又四次渡⽔然后上冈。听到冈上有人声,是耕地的沙朗人。他看见我进洞,便和挑夫说着话等我。他对我说:“⽔从洞里往西流出,就是陡坡北边的峡⾕;从山上过去,是天生桥小路所经过的地方,和先前的标记相同。”我于是遗憾没有携带火把,否则可以直接顺山洞从西边出去。这个人还对我说:“富民县有个老虎洞,在大溪边,不能错过。”我向他道谢。于是往西攀登山岭,一里半,登上山梁,这是天生桥。山梁南边石峰层叠峻峭,⾼⾼耸出,其山脉从陡坡东面越过山梁往北延伸,小路顺着山脉东面走,陡坡的沟涧以山脉西麓为界;山脉延伸到这里又跨越⽔洞而向北延伸,和沙朗背后的西山相连,⽔从其下穿过山腹往西流出,道路从其上越过山梁往西行。俯视山梁西边,则陡坡沟涧之⽔,直直地往北流,到这里转向西边,山梁上的路,也绕着壑沟往西下。我更加相信出⽔洞口就在这山梁下面,心里念念不舍地想下去探索一下。 往西顺山走了一里,看见有岔路直下到峡⾕底部,于是让顾仆和挑夫从大路一直往前走,我则独自下峡⾕。半里,到峡⾕底部,子是溯流往东行。一里,转向南,就看到山洞后门朝西大开,门的⾼度、宽度也和前门相同,⽔从洞中滔滔不绝地涌流出来,往西与南来的涧⽔汇合后往北流去,我溯流进洞,二丈后抬头看洞顶,洞壁上层又裂开通到洞门外,洞门上面,像桥梁横跨在前方,其上又有流动的光线映⼊洞內,称得上⾼拱之极观,下层石影如同烟雾漫,仿佛漂动的云彩上托着明亮的太。洞中的⽔流,开初平缓、分散而不深,顺着进到数丈深的地方,洞中忽然耸起石头,浮出⽔面,洞內的⽔流汇聚得很深,气势磅礴地冲击洞壁底部,不能再溯流而进了。洞顶也有石头倒悬,因为太⾼,反而不觉得有伸屈自如之美。洞笔直而深远,所以进去很深仍然明亮,而且因为有上层倒的光线,光一直透到里面。从洞里出来,返回去看洞门上面,其左边的悬崖非常陡峭,悬崖上又开成一道门,应当就是透光进洞的裂隙。于是越到沟涧的西边,远远地审视崖壁上层层叠叠的痕迹,什么地方可以落脚,什么地方可以倒攀,什么地方可以曲折到终,什么地方可以腾跃而上。然后再退到沟涧抵达崖壁,按着审视到的走法一一试着走。好半天,才到达上一层的洞外,洞门更加开阔⾼拱。进⼊洞內,如有阁楼、有窝巢,有平台、有亭屋,都浮在空中,往里蔓延。从洞內俯视洞底,景⾊如波涛穿破峡⾕,飞瀑载舟,而先前抬头望上去隐隐约约的,如从洞顶上垂挂下去的慢帐、裙衫,现在又像随⾝飘逸的缨络,覆盖⾝影的幢蟠,这和腾云骑鹤的仙境,又有什么区别呢?坐在洞內很久,听着洞底的波涛声,一会如同大钟鸣响,一会如同丝竹袅袅,让我神往心动、舒畅愉快。到下山时,层层崖壁上悬有石阶,只是一时找不出条理,攀爬了很久。忽然有十多名男女从陡坡走过来,隔着沟涧停在那里张望。到我下来,间我有什么事。我告诉他们游览山上。其中两个男子也是读书人,间山上有些什么。我告诉他们美景一言难尽。我担心走在前面的顾仆等人走远,就不再和这些人说什么,跟着⽔流稍微转北而向西从峡⾕中走去。一里,逐渐登上北面的山坡。顺着山坡往西走,三里,峡⾕中的山坞逐渐开阔。又走四里,山坞更加开阔。那条从北崖翻过去往南下的路,是沙朗后山所穿过来的路,那南坡上傍靠南山而居的村子、名头村。路到这里才顺山坞渡过溪流。溪流上横着木桥,溪⽔就是从陡坡以及天生桥洞中流来,往西流⼊蝗螂川。从南岸顺溪流走一里,经过头村西边。顺着溪流走一里半,又上坡往西走。二里,再卞到坞中。半里,路旁靠南坡有间卖浆的草房,而顾仆和行李都在这里。于是进去吃饭。又往西绕着南山嘴走,一里多,到二村。村子西边有山坞往北延伸,横穿其坞。半里,又上坡,顺着南山往西走,道路左上方靠陡峭的山崖,右下方临奔腾的急流。五里,有村子在溪流北岸,这是三村。到这里南部山横列耸起往北延伸,北部山绕过三村西边,又耸起往南延伸,山坞口才被从西面阻塞。我顺路从溪流南岸攀越往北耸延的山坡而上,一里半,抵达峰顶。其峰北面俯视着三村的溪⽔往下流,溪⽔从三村西边横流,紧山峰北麓,冲破峡⾕往西流出。峡⾕深陷狭窄,只容⽔流而不容人过,所以道路越其顶而过,这峰叫罗鬼岭,是富民县与昆明县之间的东西分界。翻过罗鬼岭往西下四里,接连经过上罗鬼、下罗鬼两个村子,这时,三村的溪流,已经穿过峡⾕往西流出。两个村子之间的分界处西边,又有一股溪⽔从北边的山坞流来,与三村的溪⽔汇合后往西流去。道路顺着溪⽔走,沿着溪⽔南岸走二里,抵达西边山崖下,溪⽔逐渐曲折向南,木桥横跨在溪上,过桥。有村子傍靠北山而居,这是阿夷冲。又从阿夷冲往西走一里半,越过一座坡。又走一里半,昏暗中来到一个村子,这村也背靠北山,名大哨。找不到旅店住宿,心里很着急。又走半里,在西村找到住处,就住在村民家中。 初十⽇叫时起吃饭,出门时还分辨不清天⾊。往西南从田埂上行走,一里半,往南经过一道石桥,桥下就是阿夷冲流出的⽔。溪⽔往西北流,道路过桥后往南走。半里,又有一股⽔从东南边峡⾕中流来,比阿夷冲的溪⽔小,就是志书上记载的洞溪⽔。两股⽔分别往西注⼊蝗螂川。过木桥后走一里多,看到大河浩,是蝗螂川;蝗螂川从南边峡⾕中流出,往东北一直流到大哨西边,于是转向北流⼊金沙江。有座大石桥横跨蝗螂川上,桥下分为五拱,桥上有亭子。桥东西两边的山崖下,都有村落、街市,这是桥头。过桥后,往西北走一里,就是富民县治。从桥西逆着蝗螂川往南行七里,是河上洞。早先有位老僧人居住在此洞,人们于是称为老和尚洞,因而沙朗村人误称为老虎洞。我来到这里,当地人还是称它为老和尚洞。等抵达洞口,看见刻着河上洞三字,大概是前任县官认为这个洞面对溪流,取河上公的含义而改名。才过桥,我便问到了去河上洞的路,因为顾仆和挑夫已经先去富民县治。我听任他们朝前去,独自一人沿着蝗螂川岸逆行。 一里,往西南进⼊峡⾕。又三里,顺着峡⾕转向南,都是在幢螂川边走。又二里,看见道路一直登山往西上,我心里怀疑,但路很宽大,暂且顺着走。一里,遇到砍柴的人,才知道上山是去胡家山的路,胡家山是本地村寨,于是又下山,沿着蝗螂川往南走。一里,道路又往南上山,我看到其旁边的路全被遮盖,又顺着路走,登山往南上,愈往上愈陡峻,一里,一直登上岭脊,却看不到洞。其脊从西边山峰最⾼处横列过来往东耸立,和东边的山峰从两边夹住蝗螂川流,只留有一线天。原来川流西岸的山脉,南部起自安宁州圣泉西边的龙山,是从其分支延伸而来,到这里耸立为陡峭的屏嶂,像屏风一样向川流,又往东北延伸下去形成此脊,从而横扼川流;川流东岸的山脉,东部起自牛圈哨岭,是从其分支延伸而来,到这里也耸立为陡峭的屏障,也像屏风一样向川流,又与西岸的山脊对峙并挟持川流。登上此脊就看到脊南面山势崩陷,川流被峡⾕夹成一条线,从南边流来,陷落⾕底,无法自由流淌,只能冲击、腾跃。脊南面的路,又往深渊坠下去,我认为这里下去一定不会有大路,但道路却如此下坠,必定是因为有洞而开辟的。又顺着路转折下去,只见树木倒卧而丛密,石崖毁坏而隐蔽,是静悄悄的无人之境。下坠了一里,道路直西南边的⾼峰下,其峰崩塌得像被劈开似的要倒下来,陡峻的山岭光秃秃的,摇摇坠。路转到其狭窄的山坳间,石峰陡峭不能落脚,上面凿有石孔攀登,其影倒映在奔腾的急流之间,犹如落⼊深远的潭底。到此时,我知道距离路太远,已经不是去河上洞所应遇到的环境,但我喜爱其险峻,徘徊着不愿离开。忽然听到上面有咳嗽声,好像从天上传下来一样。不久有一个人下来,他看见我时很吃惊,问我为什么会独自蹲在这里。我告诉他因为寻找河上洞,他说:“河上洞在隔开的山岭北面,怎么会翻越到这里?”我问:“这条路通到哪里?”他说“顺着溪流攀登峭壁,走四十里就到达罗墓。”则此路的幽静,绝不是其它小路所够比的。我虽然没有找到洞,但目睹这罕见的峻峭,也是一次愉快的经历。往回攀登一里,又从北面登上山脊,看到脊东边有个朝南的山洞,然而距离蝗螂川很远,我知道那不是河上洞,这洞⾼⾼在上,可纵揽南山,傍靠濒临深壑,也让人感到置⾝在云天之外,于是披开荆棘、攀爬山崖进⼊此洞。其洞虽然不太深,但上面覆盖,下面平坦,大有倒立苍天,呼昅⽇月之势。靠着休息了很久,仍然越过山脊往北下。一里抵达山脚,到了先前所看到的被遮盖住的路,盯着蝗螂川边的山崖往南走,、半里,就到了横扼川流山脊的东面。刚才误⼊的朝南的山洞,在脊南最⾼峰,河上洞在脊北峡⾕尽头。洞口朝东,和东边的山峰相对,约束住蝗螂川,洞深陷在峡⾕底,洞前只有中午时才能见到一线光,洞中的幽暗、险阻可想而知。洞南中半部拱起,很空旷,北半部卧倒着的石头往外突出;卧石上面,有的地方和洞顶相连缀,有的地方和洞顶相分离;卧石前端又立着一石柱,从地底下涌起,正位于洞的前部,像地下涌出的塔一样。这是洞中左边的概貌。从拱形的地方往里进,山洞幽深,顶部⾼达五六丈,大有回旋舒展的气势。从洞內五丈深之处往右转进⼊南部,又进⼊五丈后,洞就往西拱起,很深,寂静、黑暗,什么也分辨不清了。这是洞中右边的概貌。我虽然没能穷尽佩中的奥妙,但已经感到没有哪一个洞的幽深和神奇能超过此洞,如果在云南各洞中排列名次:河上洞应当和清华洞、清溪洞不相上下。只可惜偏远而不被人闻知,近旁又荒凉、隐蔽,桃花流⽔,如世外桃园,⽩云飘过,青苔留痕,自成岁月罢了!_从河上洞出来,就顺蝗螂川西岸沿着来的路走了七里,抵达桥头。又往北走一里多,从南门进⼊富民县城,从北门出去,没有城墙,只有土墙环绕城门而已。原来蟆螂川往北流,辟出很大的山坞,富民县治位于坞西坡下,其北面有分支山脉转向东延伸,从而阻碍了蝗螂川往下流。去武定府的路,就顺着分支山脉越过山坳往北走,川流则绕着分支山脉往东北流去。 这时顾仆和行李不知道等在什么地方,我跟踉跄跄地往前走,又二里,来到分支山脉下的山坳,于是顺着进⼊峡⾕中,平平地越过山坳。三里,有溪流从西南山的峡⾕中流出,⽔势来源很远,是从河上洞西边的⾼峰背后,夹持在山⾕中流来,往东注⼊蝗螂川。这条溪流比较大,桥梁横跨南北两岸。往北上坡,又走五里,在石关哨吃饭。越过山坳往北下,光十分明亮,照耀着山林壑沟。西边有座大山名⽩泥塘,此山横贯南北,⾼⾼耸立,如同屏障揷⼊云天。当地人说,往东下极其陡峭,而往西下山则比较平坦,山上有一池⽔,可以耕作,可以居住。山东边的⽔,就顺着石关哨北麓向东流去。一共走二里,渡过这股⽔,就沿着⽩泥塘东支山脉曲曲折折往北上。支脉顺着⽩泥塘东北绕着往南延伸,其里侧的⽔流也跟着山脉走向往南流,和石关哨北麓的⽔汇合。道路顺着⽔流往北逆行,八里,又穿过其山坳。山坳不很陡,一块块田地绕着山坳往上层叠,村舍也夹在两边,这是二十里铺。再走四里名没官庄,再走三里是者幼关。这里的山坞小路通往四面八方,汇聚了三股⽔流。一股来源于西南边的峡⾕中,⽔最大,是⽩泥塘山背后的⽔流,有座石桥横跨上面,桥南有住户,就是者幼关。过桥往西北上一里,又经过一个村子,另外一股小⽔从西边峡⾕流来,还有一股⽔从西韭边峡⾕流来,二股⽔在村子东北面会合,逐渐往东流,再与石桥下面西南峡⾕中的⽔汇合,然后往东北流去,应当也是流⼊富民县东北蝗螂川下游。经过村子西北,有座平桥横跨在西边峡⾕流来的溪⽔上,过桥到溪⽔北岸,就往西北上岭。因为山岭正好耸立在西边和北边的两道沟涧当中,就成了富民县与武定府的分界。曲折盘旋着往上走了三里,有三间佛寺,木牌坊跨越道路两旁,上面写着“滇西锁钥”是武定府修建的,作为进⼊武定府境的边防。又往西上一里多,山顶上有堡、其居家住户也很多,这是小甸堡。西隘门外有住宿的店铺,于是到那里投宿。 十一⽇从小甸堡到武定府,在武定府住宿。 wWW.uJI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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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藏经六祖坛经文昌孝经金刚经贞观政要黄帝四经逸周书司马法公孙龙子反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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